第94章 昔日棋局 V
“這兒似乎在舉行慶典，艾德哥哥。”姬塔目掃過廣場，輕聲回答道。
廣場中央一座騎馬雕像高舉旗幟，大理石面肅穆潔。雕像下面搭了架子，似乎在人們離開之前曾經在這裡布置了一座舞臺。
只是清冷月下，舞臺也空空如也。
空的廣場四周拉起了七彩布帷，陳列長桌，鋪上桌布，其上堆滿圓碩的酒桶。仿佛只要擰開籠頭，馥鬱的酒就會噴湧而出，盛滿木杯，酒香四溢。
不過酒客早已離開，夜下的廣場，寂無一人。
廣場上回著一些低沉的歎息聲，方鴴回過頭去，心中若有所。似有形形的目在周圍的建築中覬覦，但又有一個深固的念頭告訴他這一切都是錯覺。
“塔塔小姐，你能到什麽嗎？”他在心中問道。
“你很張，騎士先生。”妖小姐平靜地回答道。“塔羅學派的魔導士們最擅長幻，他們認為幻境的作用是控人心，因此你首先必須克服自的恐懼。”
“我並不害怕，只是有些迷，塔塔小姐。”方鴴皺著眉頭看著周遭的一切，任何人在這樣似是而非的環境下都會到迷不安——多裡芬的幻境本來就難於解釋，何況今晚他們的遭遇更加離奇。
“迷讓你躊躇了。”
“可是……”
“當人向前走時，才能看到更多的風景，而在原地躊躇不前，於困境也無濟於事。”妖小姐聲音十分安定。“自我懷疑無益，騎士先生。”
方鴴聞言不由霍然開朗，妖小姐的鎮定好像染了他，他松開姬塔，緩步向廣場上走去。
“艾德哥哥？”姬塔有點張地拽住他的袖子。
方鴴拍了拍的手，示意在這裡等著。“別擔心。”
他抬頭看向前方，輕歎道：“這應該是多裡芬遭遇災難之前的景象，可此地縈繞的幻境反反覆複讓人們看到這些片段，究竟是為了什麽呢？”
姬塔不太放心，扶著眼鏡追了上去。一邊追著方鴴，一邊小聲問：“大家在夢中看到的那場災難發生之前，多裡芬正在舉辦這場慶典？會不會是慶典上發生了什麽，艾德哥哥？”
“很有這個可能。”
方鴴走到一張長桌邊，就像所有地區盛大的慶典上一樣，長桌上擺滿了酒與食，下面的箱子裡，堆滿各水果。
他出手，在一隻黑李上了，的表皮上冰冷的，似是實。這時一隻短短胖胖的手已經從旁邊來，一把拿起那個李子，在自己服上了。
然後‘嚓’一聲咬了一口，一口飽滿的水。帕克一手拿著咬了一口的黑李，鼓著腮幫子一邊咀嚼一邊看著他，一邊拿起另一個黑李遞過來。“很好吃，試試嗎？”
“這是亡靈的東西！”姬塔嚇了一跳，趕忙用手拍掉帕克手上的李子。
帕克有點可惜地看著那個咬了一口的李子在地上滾了兩圈，沾滿塵埃。“可它還蠻好吃的，我以前沒吃過亡靈的東西。”
方鴴無語地看著只知道吃不要命的家夥。
他看到帕克將剩下那個李子塞到背包裡，見對方不像要中毒而亡的樣子，才搖了搖頭沒去管這家夥。
這時候，後面的其他人也跟了上來。
“發現什麽了嗎，艾德老弟？”漢森問道。
方鴴搖了搖頭，沒有作答。他看了看不遠那雕像，向前走去，這時奇異的景象發生了。
似乎頃刻之間，一道道幻影浮現在廣場上，蒼白朦朧，人影憧憧。方鴴不由停下腳步，看這些影子在長桌之間穿行，頭接耳，竊竊私語。
每個人都有些不安地看著這一幕，藤葉士旅店的遭遇猶在眼前。
方鴴抬起頭，一道較為苗條的影從雕像中浮現了出來。而在那之前，他早就到了這道來自於雕像上的目。
那道影似乎在注視著他們。
但它的目並沒有在他們上過多停留。約約，方鴴似乎聽到對方低歎了一聲，那是個的聲音，低沉而又有些哀怨。
與他夢中所見的那個聲音有些相似，但又不完全一致，似乎有三四個聲線雜其中。
一個堅定，一個悲傷，一個純真，至於還有一個藏於眾多聲音之後，卻讓人聽不清楚。
“是否到過後悔？”
“後悔？”方鴴聽到那低沉的歎息聲，縈繞於他耳邊的話語，不由微微一愣。
影迎面走來，他下意識地抬起頭，看到它穿過自己向前走去。“等等士。”方鴴轉過，只看到它背影消失在幻影之中。
其他人都有些疑地看著他。
“艾德哥哥，怎麽了？”
“你們沒看到嗎？”方鴴同樣驚訝地看著其他人。
人們皆搖頭。
這時方鴴又到一道目落在自己上，他略微一怔向那個方向看去，人影織之間，他又看到了那道影。它定定地站在那裡，似乎在等他。
“那裡，你們能看到嗎？”方鴴指過去問其他人。“那道影，它好像在看我們。”
“可我們什麽也看不到啊，非要說影子，這裡人到都是。可艾德哥哥，你說的是哪一個？”天藍一頭霧水地看著那個方向。
“帶我們過去。”希爾薇德小聲說道。
方鴴點了點頭。
艾緹拉則在一旁提醒：“小心一些，艾德。”
空妄的幻影立於原地，等方鴴走近，才發出一聲空的歎息。
“……虛妄的回有時候未必是一件壞事。”
“虛妄？士，你說什麽？”
那個聲音的語調開始變化，逐漸變起來。“小心你邊的人。”
方鴴一愣：“邊的人？”
聲音進一步尖細：“因為那些假意你的人會騙你，虛假的期許有朝一日會變惡毒的詛咒，來幫助我吧，我們是一類人。”
方鴴一皺眉，這是什麽鬼話。他手一指，發條妖從魔導爐的軌上飛起，‘嗡’一聲穿過那道影子。
幻影被撞得四分五裂。
“冷靜一些，艾德。”艾緹拉走上來，抓住他的手：“怎麽了？”
方鴴把自己看到的事描述了一番。
希爾薇德聽了不由揚了揚眉。
回過頭，湛藍的眸子映著月華的銀輝，輕聲問道：“你相信它的話嗎？”
方鴴嗤之以鼻：“我怎麽會相信這樣的鬼話。”
“但未必沒有道理呢——”
“希爾薇德小姐？”
貴族神地一笑。“忘了嗎，我也沒說真話。”
“那希爾薇德小姐會害我們嗎？”
聽了這話微微一怔，抬起頭來，有些訝異地看了看方鴴的眼睛。但年一臉認真，讓希爾薇德有地楞了一下，隨即啞然失笑。
方鴴隻淡淡地答道：“我也沒說真話，不是嗎？”
至於後半句話，也不需要再說，那是這個隊伍共同的。貴族輕輕偏了偏頭，淺淺地笑了，目真摯而明亮。
漢森後，那個學者聽了兩人的對話，有地主開口：“欺騙哪裡分什麽善意和惡意，那不過是不信任的表現而已。小家夥，這世間哪來無緣無故的，那些假意你的人，往往正在背後謀劃如何至你於死地。”
“你這麽說是什麽意思？”方鴴冷冷地看了這家夥一眼，問道。
從一開始一直到之前，他就一直到這家夥渾不對勁，要不是對方是漢森的雇主，他早打算與這個家夥分道揚鑣了。
學者神一笑：“有一天，你會醒悟的。”
“所以說總是疑神疑鬼，你這樣的人才會討人厭。”天藍皺了皺鼻子，毫不客氣地答道。
“小丫頭片子。”學者看了一眼，不屑與之辯駁。
直氣得天藍直翻白眼。
“艾德哥哥，看那兒！”姬塔這時忽然抓著他的手說道。
方鴴這才分散了注意力，下意識回過頭去。
廣場上的幻影忽然之間又發生了變化。人影起來，仿佛遠遇上了什麽不可名狀之，人們紛紛四散逃離。尖聲驚，尖利的哭喊如同爪子抓撓玻璃，刺耳不已。
眾人站在紛的人影之間，四周形同一條奔流的河。
那種災難來臨之前的覺，仿佛又回到了他心頭。方鴴耳邊縈繞著一些古怪的聲音，哭喊聲像是匯聚了一惡毒的詛咒——
“殺死它。”
“殺死這個惡毒的人。”
然而人影分開出一片空地，前方幻境發生了變化。
空地之中，站著三個模模糊糊的影子，不久之前那苗條的影子，站在兩個高大的影邊，三人之間似乎發生了激烈的爭辯。
但它們一張一合，聲音支離破碎，方鴴只能聽到一些片段的信息。
“……那是一個謀，我的兄長。”
“……我幾乎可以確定。”
“……是有人瞞了……關鍵的……”
“……是那時候的資料……”
“……還有，那個失蹤的關鍵人，我一定會找到他。”
苗條的影說完這句話，轉與兩人錯而過，迎面向方鴴走來。眾人一不能，只能眼睜睜看著猶如無形一般，穿過所有人。
最後停在方鴴邊，留下一句話。“為什麽不帶上它？”
“它？”方鴴一愣。
一張一合地道：“……離開這裡。”
方鴴還想說什麽，但那影已經穿過他，消失不見。
前方，那兩個高大的影也正在消失。
但方鴴看到，其中一人忽然抬起頭來，開口道：“父親……”
“讓去吧——”佝僂的影回答道。
兩人轉過，像是舞臺的謝幕，煙消雲散。
廣場上的幻影終於散開來，前方的黑暗之中，似乎有什麽龐然大正在近。
沉重的步子，在眾人心頭。
“離開這裡……”那個聲音再一次喊道。
眾人稍一猶豫，前方又出現了重重幻景。
那是一個影。
一個，默默站在不遠，注視著方鴴。雖然明明看不清它的樣子，但卻能到心中的悲哀與憤怒，仿佛同。舉起手，將一件東西遠遠地丟到方鴴腳邊。
“拿走它吧，從此之外我再也不會相信任何人。”
不知何時，方鴴發現那個學者已經走到了自己邊，也同樣靜靜地看著這一幕。“等等，”方鴴有些疑地看著他：“學者先生，你可以？”
此刻的影這時化作一片雲霧，消散於夜空中。
而方鴴下意識低頭看去，地上並沒有任何東西。
學者也不回答他的問題，隻向前走去，在對方後展現出另一幅幻景——許許多多的人，環繞著一座祭壇。而天藍看到這一幕，不由驚一聲，嚇得後退了兩步。
所有人這才發現，他們已經恢復了行的能力。
而那一幕幻境沒有任何聲音，轉眼之間煙消雲散，重新化為那道苗條的影，出現在眾人面前。
靜靜地看著每一個人。
“不要相信虛妄的勝利。”
然後那影的個子漸漸變矮，聲音也變得純真起來。
“堅守希，不要畏懼黑暗——”
那形繼續變化，變得形態不定，聲音也神而不可揣測。
“離開這個地方。”
方鴴還未作何反應，他後的年邁騎士忽然上前一步，正氣十足地道：“妖魔鬼怪，給我退散！”
他舉起手來，從魔導爐至手心金乍現，煙霧之中，那扭曲的影子忽然傳來一聲尖，繼而消弭於無形。
那個學者回過頭來，目定定地打量著後者，但他只看了老騎士片刻，便轉繼續向前走去。穿過一排排長桌，再一次走向廣場中央的雕像。
方鴴則回頭問年長的騎士道：“迪克特先生，你是不是到最後那聲音懷有惡意？”
他知道，聖騎士對於不壞好意的氣息總是十分敏。
迪克特點了點頭。
他忽然從後取下巨劍，握在手中：“並不僅僅是它而已。”
影影憧憧的幻影分開之後，學者已經走到雕像之下。
騎士的雕像不知道什麽時候開裂了。
而基座上有一把明晃晃的寶劍。
漢森看到那劍時，不由大吃了一驚：“虛妄勝利之刃！”
方鴴聽到這句話，不由一愣——他之前明明仔細觀察過那雕像，上面本什麽也沒有。不過另一方面，虛妄勝利之刃是不是也揭示著這一夜怪陸離景象的結束？意味著事又回到了正規之上？
他正在思考這個問題。
而學者出手。
直到一個聲音住了他。“等一下。”開口的人是艾緹拉，靈警惕地看著對方，問道：“你相信拿起那把劍，我們就可以離開這個地方嗎？”
“當然不是，”漢森連忙解釋道：“拿到那把劍，我們還得打敗昔日之影，然後前往市政廳，然後……”
可那個學者並不讓他說完，冷冷地打斷了他。“不拿起這把劍，就什麽都不會發生。”
“可你也說過，發生的不一定會是好事。”這一次開口的是姬塔。
艾緹拉護在這個小姑娘前方，讓眾人明白，之前那句話靈也不過是代其開口。
姬塔罕有地針鋒相對，有些嚴厲的態度，把天藍都嚇了一跳，忍不住小聲拽了拽的角：“姬塔……”
“別說話，天藍。”方鴴看出了一些什麽，將法國小姑娘拉了回來。他一隻手向後，那裡放著他的魔導爐和其他東西……
那個學者淡淡地看了姬塔一眼，他一開始沒有說話，似乎在側耳傾聽什麽——事實上每一個人，都能聽到廣場外圍那沉重的聲音，越來越接近。
學者轉回目，這才開口道：“但也不一定是壞事。”
“不，我幾乎敢斷定一定會是壞事。”姬塔認真地答道。
“為什麽，小姑娘？”
“你還記得那個聲音告誡我們的話嗎——不能相信虛妄的勝利。”
學者冷笑了一下。“你相信它的話嗎，我們才是合作者。”
“我們不相信它，但也不相信你。”艾緹拉擋在姬塔面前，拿下長矛。
“不知所謂。”學者搖搖頭。
說罷，他手向那把劍，但手指還沒夠到劍柄，一支弩矢便從遠飛來，擊中了石碑。學者收回手，冷冷地看著他們。
“這個玩笑並不好笑。”他開口道。
“按規矩，這件戰利品是我們的。”帕克抱著重弩，對他說道。
“漢森。”學者沉地喊道。
“先生，他們說得沒錯，這是談好的……”漢森有點無奈地說道。
“別忘了我才是你們的雇主，你們的團隊信譽記錄並不好，如果我再到冒險者公會去投訴，下場你們應該清楚的。”學者答道。
“狗屎——”漢森翻了個白眼，回頭一臉苦笑地看著艾緹拉：“士。”
“漢森先生，別讓他拿起那把劍，我們都得死在這裡。”姬塔答道。
學者楞了一下，隨即冷哼了一聲：“我不知道你們是吃錯了什麽藥，看看四周，多裡芬過往的時正在四散逃離，你們覺不到嗎？昔日之影正在降臨，只有拿起這把劍，我們才能擊敗它——”
“你果然什麽都知道，學者先生。”姬塔嚴肅地看著他：“那你為什麽要瞞呢，告訴我，這一切的前提是什麽？”
“前提？”
“前提是有忠貞者的殉道印記，”姬塔答道：“你明明知道這一點，虛妄勝利之刃是‘劍’，忠貞者的殉道印記是‘盾’，要打敗昔日之影，兩者缺一不可，你為什麽要故作不知，並試圖拔出那把劍？”
說罷，才回過頭對方鴴和艾緹拉說道：“艾德哥哥，艾緹拉姐姐，任務的正式流程是這樣的，冒險者必須拿到忠貞者的殉道印記，再前往灰橡木廣場拿到虛妄勝利之刃，還有最後的傲慢權杖，多裡芬的三缺一不可——然而沒有拿到忠貞者印記，過去也不是沒發生過這樣的況，比方說護送任務失敗。但那樣的話，是絕對不能拔出虛妄勝利之刃。”
“因為只有拔出虛妄勝利之刃，我們才需要面對完全的昔日之影，如果不拔出它，我們只要打敗一個虛妄幻象就可以離開這個地方了。只是那樣的話，就拿不到多裡芬的三的獎勵而已。”
看向漢森，問道：“漢森先生，我說得對嗎？”
漢森微微一愣，下意識地點了點頭：“話是這麽說……”
他還在糾結雇主的事。
但學者已經再一次轉過，手向那把劍。
哢哢幾聲輕響，漢森手下的銃士們忽然舉起槍瞄準了他。
他們的團長還在猶豫，可不代表著這些年輕人們也會猶豫，畢竟是生死攸關的大事，誰也不敢馬虎。而漢森見狀嚇了一跳，趕忙出來和稀泥：“等一等，等一等。”
可正是這個時候，只聽一聲輕響，那個學者忽然悶哼一聲，化作一片黑的煙霧向後一退，當他再一次化為人形的時候——其他人分明看到，那學者驚怒加地捂著手臂上一支淋淋的弩矢。
“是誰！”漢森氣得大一聲——攻擊雇主，這是不想讓他活了嗎？
但他回頭看去，所有自己人分明都一不。方鴴也下意識地看向帕克，但帕帕拉爾人一臉無辜地看著他們，比劃了一下示意自己的弩矢還在十字弓上。
有外人？
方鴴心中忽然閃過一個可怕的念頭，但這個念頭才剛剛升起，他就看到一道人影從人群之中衝了出去，直奔那雕像而去。
方鴴看清那是誰，不由大吃一驚：
“胡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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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