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時。
云錦斕下了值,見翁汝舟還跪在值房外,兩肩正覆著雪,一顆腦袋耷拉著,帽下秀致的耳骨被冰雪凍得微紅,連耳廓都染上薄薄的緋。
云錦斕佇在原地,背手默不作聲地打量一陣,見跪得神恍惚,連上司站在眼前都沒有察覺,他不蹙眉,道:“云主事。”
三個字一耳,翁汝舟總算緩緩回過神,抬起眼睫,昂起頭著他。
視線尚一及那雙深棕眸子,云錦斕漫不經心別開眼,去看院墻的青苔,“起吧,下值了。”
膝蓋已經被冰雪凍得沒有知覺,翁汝舟慢慢雙手撐地,爬起,低頭拂開袍上碎雪,便沉默轉,往值廬走去。
“云主事——”
云錦斕又喊了一聲。
他眉尖輕蹙,看著不遠站定的一道筆背影,道:“你去哪里?”
“去補賬簿。”
許是跪久了沒開口,又或是了些寒氣,翁汝舟一開口,嗓子便沙啞得不行。
云錦斕眉尖蹙得更,“不回家?”
翁汝舟吸了吸鼻子,冰冷的氣息涌腔,整個人清醒了許多。
始終背對著云錦斕,即使知道這樣的毫無禮數,只會讓這個繼兄更厭惡自己。
“不回了。”
昨日才跟呂氏發了一通大火,翁汝舟心中厭倦,連家都不想回。
覺得此時的自己就像無法停泊的小舟,不知道去哪兒,只能在冰冷的江面上來回打轉,水面起圈圈漣漪,只有是孤零零的。
也不知道自己在慪氣什麼。
或許只是看清了一件事實。
云錦斕沉默地站在原地,看著翁汝舟一步步踩著積雪,拖著疲憊的子了值廬,反手關上門。
值廬的燈點亮,照亮一方小小的窗。
翁汝舟渾發冷,換下冷的袍,穿上干凈的,抱著暖烘烘的手爐暖了一會兒,才算是將子捂暖了起來。
低頭翻開賬簿,秉著跳的燭,開始著手重做一份匯總。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
翁汝舟吸了吸鼻子,覺得嚨有些,抬手端來一盞茶,悶了一小口咽下去,依舊緩解不了那麻的覺。
估計是在雪中跪太久,遭了風寒。
翁汝舟難地著尖,撐著疲憊的子,手中不停,將賬簿重新譽抄一份。
只是抄著抄著,眼皮子漸漸沉重了起來,視線里的小字開始打著轉,像是螞蟻一般,來回爬,讓翁汝舟找不著北。
極力忍耐,卻耐不住沉重的困意,一時熬不住,開始趴著手肘睡了過去。
不知時辰過了多久,樹梢的雪悄然落下。
槅扇忽然被推開,發出刺耳的“吱呀”聲,在寂靜的夜里,這道細微的聲音被無限放大。
翁汝舟驀地驚醒,一個激靈坐起,視線里卻忽然出現一潔白的錦緞袍,袖口盤著一圈致的竹紋。
呆了一呆,視線漸漸往上,眼底映出繼兄朗如明月的容貌。
翁汝舟頓時覺得掃興。
困頓地眼,“大人,有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