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真只是定定地看:“……還在生氣?”
“生氣?”
李未央驚訝,“三殿下說的生氣,未央不知道是何意。”
拓跋真苦笑了一下:“我上次不過是說了幾句重話,難得你氣到今天。”
李未央幾乎愣住,完全不記得上次拓跋真說的什麼話,至於生氣,那更是天方夜譚,都不曾將這個人的言行放在心上,怎麼談得上生氣呢?
這個三皇子,敢是太自以為是了吧。
“我從來不曾生過你的氣。”
因為你不配,李未央在心中補上了這句話。
“既然不生氣就好,我還擔心你的心中一直懷著怨憤,所以昨天晚上的宴會才看都不看我一眼。”
拓跋真微笑著道。
自己最大的助力死了,他居然還有心跑到李家來,李未央不得不佩服眼前這個男人的堅忍,但只是微微一笑,道:“殿下,我去請大姐,你稍等吧。”
李未央剛剛站起來,拓跋真卻站在了的面前,趙月警惕地盯著他,可惜沒有李未央的吩咐,也不能。
拓跋真道:“別走——你聽我說句話!”
李未央冷冷地站住腳,拓跋真看著,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不由地道:“……我不是來找你大姐的,我想找你——”李未央雙眼抬起,眼神迅速變化,驚訝,疑,嘲諷,
以及一些連拓跋真都分辨不出的神夾雜在清麗的眼眸中變幻不定,最後又都消失不見,只留下徹骨的寒冷,像是結冰的水面,晶瑩剔不染塵汙,然而,卻沒有一的溫度。
拓跋真在這樣目的注視之下,不知不覺中雙眼也好像被霧氣籠罩,只有幽間或閃現。
“我從前對你的態度的確不見得很好,但那並不是我故意為之,因為從小就見慣了那些人為著自己私心利益挖空心思討好我,所以我從來就不敢相信誰。
我邊的每一個人,都是有目的的往,每一個朋友,對我都是有用的,甚至於剛開始判斷你,我也是用對我有用和無用來判斷。”
拓跋真艱難地說著,“我知道,之前那種理所當然的態度令你不屑,若是真心求娶,自然應當向父皇稟明,可等我想清楚了這件事,卻又出了母妃的事,我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向你說明白,
但你總要知道,我對你是真心的,這是從來沒有過的——”拓跋真說不下去了,臉上的神竟然是一副真意切的模樣。
李未央細細聽來,似乎他的每一句都發自肺腑——讓幾乎以為他完完全全出自真心。
如果,對他不夠了解,一定會相信他的,因為沒有人能拒絕他這麼真摯的眼神,這樣深沉的,這麼聽卻恰到好的訴說。
“我不會娶你大姐的,不管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哪怕是因此和李丞相惡,哪怕是被萬人唾棄,我想要娶的人只有你一個而已,我會向父皇請求,讓他把你嫁給我,讓你做我的正妃,
請你原諒我,從前我是太驕傲了,我只知道怎麼去討好人、籠絡人,卻不知道怎麼去一個人,甚至於從前對你的態度那麼奇怪那麼容易變化,是因為我自己都沒辦法清楚自己的心,
我弄不懂自己到底是喜歡你還是防備你,是憎惡你還是著你。
現在我終於想明白了,從今往後我會好好的對待你,學習怎麼去一個人,你願意給我這樣的機會嗎?”
李未央著拓跋真,用一種審視的目,但沒有開口,甚至於沒有說一個字,可的眼神,仿佛給了對方莫大的鼓勵,他繼續往下說道:“從前的事過去就過去了,我們重新認識一次,
我不是三皇子,你也不是縣主,我們只是兩個偶然重逢的年輕男,你只要記得我是拓跋真,我知道你是未央,這就足夠了,拋開那些所謂的份,你也能認識到一個真正的我,好不好?”
李未央看著他,良久,卻突然笑了起來,慢慢道:“殿下,你的養母剛死,你就跑來和我說這些話,你覺得合適嗎?”
終於還是提到了武賢妃的事——拓跋真頓了頓,輕聲道:“未央,我必須向你坦誠一件事,昨天的事並不是偶然,蔣家的人收買了尹天照,讓他想方設法誣你為大曆的妖星,
然後讓父皇殺了你,這是他們要為蔣報仇而設置的陷阱,我不能瞞著你,因為這件事裡,我的養母也參與到了其中。
我必須請求你的原諒,因為母妃希我能夠繼承大統,希得到蔣家的支持,所以不惜拿無辜的你來做人……我本可以什麼都不告訴你,可是我實在沒辦法對待我自己的良心,
昨天看到母妃慘死,我問我自己,若是看到你死在我的面前,我是否能接,後來我發現只要這麼一想我就心痛如絞,我本沒辦法眼睜睜看著你死在我的眼前,所以我希再也不要發生這種事,
只要你願意,我會想辦法化解你和蔣家之間的仇恨……”換了任何子,聽了這一番真意切又帶了無數疼惜的話,都會心吧,李未央歎了一口氣,慢慢道:“殿下,你為什麼要對我說這些話呢,
你應該知道,我們彼此的立場,並不相同吧。”
拓跋真臉發白,抖著說不出話來,似是對的不信深打擊,勉強道:“我為什麼這樣,已經告訴過你了。”
李未央悠悠道:“我當然是知道的,能讓一個男人不顧一切,除了,恐怕就沒有別的了。
但那是普通的男人,若是要讓三殿下不顧一切,只有權勢了。”
拓跋真嘶聲道:“我不求你現在就站到我這邊來,但我求你不要用刻薄的話來刺傷我的心,求你不要站在七弟那邊來對付我,我不在意你幫著他對付我,可是我不想看到自己心的人和別的男人在一起。”
李未央揚起笑容,眉角眼梢卻含冷冽,終於慢慢道:“三殿下,這世上能毫不愧疚地說出這種話的人,也只有你了,你還有什麼話要說麼,今天一起都說完吧。”
拓跋真驚訝地看著李未央,他以為會心的,可是卻表現得很淡然,他以為多會到他的真,可卻是沒有一點的,為什麼?
人不都是相信這些廢話的嗎?
他以為——從前這可從來沒有失敗過……他暗地裡握起拳頭,臉上的表卻越發地認真:“未央,你問我為什麼現在這個時候來對你說這些話,我只是不想彼此後悔,若是昨天晚上你真的被死,
我可能本沒有辦法接。
至於武賢妃,我自己的親生母親就是死在的手上,我又怎麼會為傷心!”
“我自有記憶以來,看到最多的形就是我的親娘在哭,出卑微,父皇一時興起臨幸了,就生下了我,後來還被封為嬪,我娘長得不算好看,但是歌聲卻極了。
每當我聽到的歌聲,就會忘記我們有多麼不幸。
可是在宮中除了父皇的寵一無所有,因為別的人對又是嫉恨又是嘲諷,紛紛落井下石,總是想方設法欺負。
生弱,對一切都逆來順,以為這樣別人就能放過,只有武賢妃娘娘對一直很好。
因為我娘保護不了我,所以那個時候的我,甚至連下等的小太監都能背著人欺負我。
後來……終於發生了那件事,父皇說我娘勾結外臣意圖謀朝篡位,我不信,拼命地哭,拼命地求,可是我把頭都磕破了,也沒有人肯為我娘說一句話。”
“武賢妃將我接到的宮中,說從此後就是我的母妃,可我不聽,半夜裡跑回去,結果親眼看到了那群太監勒死了我娘,那時候我只有四歲,瑟瑟發抖地躲在一邊,甚至都不敢去救,
等人都走了以後,我抓的手拼命搖,一直,卻怎麼也不醒。
我覺得好害怕,一邊一邊發抖,連哭都哭不出來。”
拓跋真陷回憶裡,他的聲音在發抖,李未央看著他,這些話,他過去從來沒有對說過,哪怕是八年的夫妻、耳鬢廝磨,他沒有對過半個字。
“我是皇子啊,擁有當今世上最高貴的出,為什麼會遭遇這樣的事?
為什麼太子拓跋玉他們可以錦玉食一呼百應,而我連唯一的娘都要被人奪走?
這個世界為什麼這麼不公平?
為什麼要如此對待我?”
拓跋真的拳頭慢慢的握,聲音一下子放得很沉:“我不甘心!
所以我自己回到了武賢妃的邊,向請罪,說以後會好好做的兒子。
後來我發現,當初設計陷害我娘的人就是武賢妃!
這些年來我忍辱負重,什麼都聽的,說東我絕不向西,替我向李丞相許諾,我便同意娶你大姐做側妃,我這麼做不是懼怕,是因為對我有用,能幫我站到那個最高的位置上!”
“每一天我都很矛盾,雖然設計殺了我的母親,可對我也是真心的好,為我謀劃一切,所以我不能怪,不能恨,我只是日日夜夜都無法安寢,未央,你能理解我嗎?
昨天母妃要害你的時候我是多麼的張,幾乎都想要為了你反抗,你知道嗎,這麼多年來這是我第一次有了反抗的心思,幸好最終你沒有事,否則我會多麼難過——”
李未央看他一本正經的模樣,突然大笑起來,笑得幾乎眼淚都要流出來。
拓跋真不敢置信地看著,“你為什麼突然發笑?”
李未央掉了本就不存在的眼淚,凝著他,眼睛裡是無盡的嘲諷:“三殿下,這些話留著向我大姐說吧,才是你的未婚妻呢。
雖然我也很想和你言歸於好,可畢竟份有別,以後還是請您離我遠一些。
你我也好,恨我也罷,跟我都沒有一半毫的關系,至於你的過去,我也不興趣。”
拓跋真盯著,目裡出一憤恨,可他強著這種惱怒,低聲音道:“我剛才所說的,你全然都不信?
!”
李未央慢慢地笑了笑,看著遠飛過的白鴿,聲音帶了一冷凝:“信,我都信,殿下的話中,至你所說的,關於昨天宴會的話是真的,關於你母妃的話也是真的,關於你不知道該拿我怎麼辦,
更是真的。”
只可惜,你說這些話的目的,卻只是為了讓我屈服,從前的法子得不到,立刻就換了一副真相對的模樣,若非對拓跋真太過了解,的確是會當真的。
哪怕是自己親娘的死,哪怕是他卑賤的出,哪怕是提起這些過去對他來說無異於刀割,只要可以功,都可以拿出來謀算。
這就是拓跋真,這樣的人,對別人狠毒,對他自己,又何嘗不是呢?
李未央歎了一口氣,道:“只是,我是不是信,其實並不重要。
因為不論你是真心我,還是為了謀求別的,我都不在意。
因為我不你,永遠都不會你,不管你怎麼說、怎麼做,哪怕把心掏出來給我看,我也沒辦法你,所以咱們走不到一起去,三殿下,不要白白費勁了,還是好好花點心思,
去討好對你有幫助的姑娘去吧!”
說完,李未央已經出了涼亭,兩個丫頭急忙跟上去。
拓跋真著的背影,左手卻猛地攥著自己的口,皺著眉急促地著氣,明明只是演戲給看罷了,昨天晚上的一切本來就是他策劃的,武賢妃不過是從犯,他的的確確是想要李未央的命,
不是為了討好蔣家,更是為了敢拒絕他!
正是因為昨晚的失敗,他意識到了李未央的價值,一個能夠將他的全盤計劃打的人,他對那些不肯投靠的臣子和部屬,同樣是費盡心思,不惜一切代價,既然如此,一個這麼聰明的人,
可能對他的大業極有幫助的人,他絕不能輕易放棄!
他相信,人都是心的,李未央之所以拒絕,不過是高傲,高傲的人也是人,一樣有心底最弱的地方,只要用對了法子,他就能夠打。
他的世,和一樣,都是卑賤的,他知道,這是一個很好的突破口,比之高高在上的七皇子拓跋玉,他跟才是最相同的一類人,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他們是多麼的相似、多麼的匹配,
只要他稍微用點心思,就能被他所擁有,到時候,的智慧和用心一樣可以為他所用。
可是為什麼,他說了這麼多,甚至放下了自尊心和驕傲,卻依然無於衷,說什麼不,是什麼!
拓跋真不懂!
一點也不懂!
人要的,他不是試圖展現在的眼前嗎?
為什麼還會拒絕!
為什麼看毫不留地轉就走,為什麼他的心,至此還能為如此尖銳地疼痛著!
?
他的心也會痛,這是為什麼?
這又怎麼可能——為了一個人呢?
太可笑了!
拓跋真快步走下了臺階,聲音變得很冷:“李未央,不要再靠近拓跋玉。”
李未央停住了腳步,聲音冰涼:“殿下,我與他之間的事,何勞費心。”
拓跋真幾乎是立即跑到了李未央的面前,一把扣住的手腕,狹長的眼睛中第一次如此肆無忌憚地迸裂出狠厲之:“不管你們之前是什麼關系,從今往後最好都斷個幹淨!”
趙月的劍,一下子架在了拓跋真的脖子上,可是他連看都沒有看一眼,因為他知道,李未央不可能在這裡殺他。
李未央的確不會,闐黑的雙眸如不見底的深灘,無懼地迎視過去:拓跋真唯一樂衷的只會是權勢地位!
待到他真能為一國之君傲視天下之時,這世上再沒有人能制的了他——到時候,他想要得到的一切都必須變的,包括李未央,可討厭這樣,討厭為人所制,討厭被人覬覦,
不是你拓跋真看中的東西就要變你的,是人,的人生由自己決定,再不為任何人所左右!
“趙月!”
李未央冷聲道。
趙月的長劍輕輕一送,脖子上尖銳的刺痛讓拓跋真一下子驚醒,李未央擺了他的鉗制——而後後退一步,聲音漫漫揚揚地響起:“殿下,請恕我不便相陪了。”
拓跋真眼中殺機一閃而過,卻最終平和了臉:“李未央,從來不會有我得不到的東西,你也會是我的!”
然而李未央並沒有回答他,甚至沒有回頭看他一眼,顯而易見,他今天的努力,在看來一錢不值。
要他放棄?
他拓跋真這一生有失敗有蟄伏有挫折,卻獨獨不可能有放棄!
李未央,你明明懂得我卻太自以為是,如今勢的確於我不利,但是對於皇位,執念早已經深骨髓,他這一生永難割舍——拓跋玉只是個失敗者,最終你只能屬於我——我不在乎等上多年,
直到我真地能掌控天下——那時,你將無可逃。
兩天後“聽聞縣主了風寒,四小姐都急的不知該如何是好,如今見到縣主平安無事,也就安心了。”
了風寒?
這又是什麼時候的事?
李未央看了一眼眼前的人,不由笑道:“四姨娘,你的消息真是靈通啊。”
四姨娘已經生了兩個兒,卻依舊段弱似扶柳,看似蒼白的臉帶著一份淡淡的愁緒,分外惹人憐惜。
難怪,縱然過去有了貌的六姨娘和絕俗的九姨娘,父親都沒有完全忘記。
看到四姨娘唱做俱佳的臉孔,李未央忍不住就覺得好笑,四姨娘這些日子可都是在結新夫人,怎麼突然跑到自己這裡來了?
李未央想著,這四姨娘能夠在大夫人眼皮子底下養大兩個兒,也算是府裡的一個角,便抬了抬手,淡笑道:“姨娘快別這麼說,我一向知道你和四妹的心意。”
四姨娘連忙賠笑道:“四小姐被新夫人去,說是準備新鮮的花樣子要給老夫人做抹額,不能來看。”
李未央笑著擺了擺手,“無妨”地說著,便讓白芷給四姨娘上茶。
看李未央面帶笑容,四姨娘頓時大喜。
本是低賤出,能在李家存活到現在,自然有的厲害之。
最厲害的一點,就是審時度勢,察言觀,誰更厲害,誰是占據優勢的一方,在明白之後就會做出判斷,從前大夫人厲害的時候,可以虛以委蛇,跪在對方腳底下好生伺候,
後來為了兒的前程,又可以立刻跟大夫人翻臉,反過來幫助李未央,李未央打擊大夫人的時候,總是恰到好地上一腳……但是新夫人進了門,卻開始和李未央保持距離,
因為需要時間觀察,看究竟是新夫人厲害,還是李未央狠辣。
這兩天聽說蔣南的武威將軍沒了,蔣家還丟了二十萬的指揮權,心中覺到李未央的確是很有神通,不免心中想要來賣個人,因為如今這個李家的庶出兒早已不是昔日的模樣,
完全是一飛沖天,勢不可擋,聽聞還和七皇子走的很近,引得拓跋玉的傾心……四姨娘覺得,李蕭然這些年對的已經越來越,尤其是新夫人進門之後,他的更是淡漠,
不過這種事看得很開,男人的千般寵,萬般,其實都是假的,自己沒有兒子,將來也沒有個依靠——一定要多找靠山,絕不能將寶都在新夫人的上!
而且四小姐馬上就要許人了,必須要想法子,不能讓新夫人為所為,只有兒嫁得好,的後半輩子才有指!
四姨娘眼底那一抹堅決的芒過,臉上的笑容越發燦爛。
“縣主,可否屏退了丫頭?”
輕聲地道。
李未央看了一眼白芷,白芷立刻會意,便命屋子裡其他的丫頭們都退了出去。
四姨娘松了一口氣,這才道:“今天我來,是要告訴縣主一件很重要的事。”
李未央看著,面沉靜,既沒有表現出過度的好奇,也沒有顯現出興趣。
四姨娘有點著急:“是關於你的終大事!”
白芷吃了一驚,連忙看向李未央,小姐的終大事?
這是什麼意思?
!
李未央笑了笑,道:“四姨娘的意思是——”的聲音如同清泉流水,音婉轉人,聽不出一主人的喜怒,即便是四姨娘這樣慣常會看人臉的,也不產生了些許畏懼。
這大宅子裡,往往看不清喜怒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四姨娘靠近了兩步,道:“縣主是聰明人,我便實話實說了,昨夜老爺在我房間裡留宿,卻是無意中說起了一件事。
他說,蔣家向他說起了你的婚事。”
李未央目流,微微一凝,瞬間眉頭舒展開,才緩緩開口,“哦?
是麼?”
四姨娘著端坐在上方,笑意盈盈的李未央,深吸了一口氣,道:“縣主不想知道,老爺都是怎麼回答的嗎?”
李未央的眸明亮,看著四姨娘,慢慢道:“若是父親已經答應了,姨娘還會站在這裡嗎?”
四姨娘悚然一驚,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表現已經說明了一切問題,的確,如果李蕭然首肯了,那麼李未央也就是被他舍棄的人,四姨娘何必到這裡來一趟呢?
一個沒用的人,怎麼會向對方提供有用的信息呢?
!
李未央看著四姨娘駭極變的臉孔,側過子,對著邊的白芷玩笑道:“瞧瞧四姨娘這臉,想來我定然是猜對了的。”
白芷微微一笑,低下頭去:“小姐說的極是。”
李未央笑道:“四姨娘可真是的,有什麼事直接說就好了,何必還用這樣無用的消息來換呢?”
自己在對方面前無所遁形,四姨娘周徹底冰涼,如同過水一般。
只覺得一張張合似有千斤重,兩鬢的烏發不由自主地流下一滴冷汗,汗漬也隨著一恐懼往背上攀爬,的心,瞬間提了起來。
氣氛逐漸變得凝滯。
“縣主,我——”“姨娘喝口水吧,有什麼話慢慢說就是了,何必如此著急。”
李未央的笑容很和煦,看不出半的喜怒,讓四姨娘原本想要開口的話,一下子全都堵在了嚨裡。
是,原先是想要用這個消息來和李未央講條件的,可還沒等開口對方就已經猜到了結果,讓的消息有用也變得沒用了,李未央的心思真是細膩又準確,讓不得不佩服。
四姨娘莫名覺得心虛,只因,剛踏這屋子裡,尚未掀開自己的底,李未央已然將的牌擺了出來。
還用什麼和對方談條件呢?
李未央微微一笑,道:“四妹妹也馬上就要到定親的年紀了吧。”
四姨娘汗如雨下,背上的衫已經因為不安而出些微的汗漬,抬起頭,陪笑道:“這個……”“我聽說,母親的意思是,讓四妹妹嫁給五皇子做側妃。”
李未央淡淡道。
四姨娘的笑容,有了瞬間的抑,隨後道:“什麼都瞞不過縣主,是,夫人是有這個意思。”
李未央笑了笑,道:“是啊,五皇子相貌儒雅,母妃又是梅貴妃,看起來的確是門好親事,當初的夫人,不也是這樣說的麼?”
現在的新夫人,居然又是舊事重提,準備將李常笑送去做探路石。
不過是一個庶,李蕭然是不會憐惜的,四姨娘原先不也沒反對過麼,怎麼突然改變了主意?
李未央打量著四姨娘,輕聲道:“怎麼,姨娘不喜歡五皇子府的那位嫡妃?”
在宴會上,皇帝已經為五皇子拓跋睿賜婚,娶的是永寧侯的孫武小姐,四姨娘之前還眼地覺著這是一門好婚事,一轉臉就又求到自己這裡來,必定是跟這個武小姐有關系了。
李未央心道,四姨娘啊四姨娘,你想要和我談條件,可是不過幾句話就了底,如今心慌意,走的棋一步不如一步,我倒要看看,你現在還想如何?
四姨娘一下子被看穿了心思,驚詫抬頭,看到李未央眉梢藏著的笑意暗含鋒利,不一,不得不開口道:“那位武小姐,從小被慣壞了,十分的潑辣厲害,我已經派人去打聽過,
邊的婢每半年就要換一次,永寧侯自己都不知道想了多法子要治住,還曾有一次將關在祠堂裡著改掉壞習慣,誰知卻寧肯不吃不喝三天三夜也不肯改了脾氣,
最後被放出來,竟然還拿著剪刀要殺當初向老侯爺告狀的娘……對待自己的娘尚且如此,對待丈夫的妾又會如何呢?”
李未央沉默不語,四姨娘繼續道:“縣主,若是四小姐子和你一樣,五皇子這頭的確是個好婚事,再不濟也是個親王側妃,可是偏偏常笑是個懦弱無能的人,連我的一半本事都沒有學到,
將來又怎麼能在五皇子府立足呢?
只怕會被皇子妃待而死。
常喜已經不頂事了,我邊只有這麼一個兒,我真怕連都折了進去,那我這輩子還有什麼指?
縣主,常喜心眼不好,我也是個容易得罪人的,這些我都認了,我也不怕報應,為了活下去我什麼都敢幹,但是常笑從來沒有害過你,甚至總是為你說好話,你哪怕看在都是李家兒的份上,
幫一把吧!”
四姨娘猛地雙膝跪地,拉住李未央的擺。
白芷連忙去攙扶,四姨娘卻死命搖頭,趙月也過來,四姨娘明明害怕,卻也不肯站起來。
直到李未央親自來攙扶,四姨娘才充滿希地問道:“你——答應了?”
李未央歎了一口氣,道:“四姨娘是想讓我去找老夫人,替四妹妹求嗎?”
四姨娘期期艾艾地看著李未央,道:“縣主願意去嗎?”
李未央著,仿佛看到七姨娘的眼睛,是,四姨娘的確不是什麼好人,但李常笑從來沒有做過壞事,上輩子李常笑就是死在了這位武小姐的手上,這輩子難道要看著悲劇重演嗎?
李未央點點頭,道:“我會盡力而為的。”
四姨娘破涕而笑,只要李未央答應下來,就還有一線希。
“只是老夫人也認為這是一門很好的親事,”李未央沉思片刻,卻慢慢道,“所以,若是四妹妹真的想要推拒了這婚事,不如另外想法子。”
“法子?
能有什麼法子?
若是老夫人都不肯幫忙,那常笑真是死路一條了!”
四姨娘又開始焦急。
李未央微笑了一下,道:“四姨娘,若是有人向父親說,五皇子曾經向陛下求娶過大姐,現在如果把妹妹嫁給他,不免引人非議,以為我們李家的兒都嫁不出去了,非要撿著五皇子一個人,
尤其是會陛下覺得李家這兒換來換去,有攀龍附之心,反倒不。”
四姨娘眼珠子轉了轉,立刻明白過來,李蕭然是個很謹慎的人,五皇子可是求娶過李長樂的,還被皇帝嚴厲斥責,若是現在李家再把四嫁給他,未免讓皇帝覺得李家別有所圖,
這樣反倒是不蝕把米,李蕭然才不會做賠本的買賣。
“雖然兒的婚姻大事是由主母做主,但在咱們家,蔣月畢竟是繼室,父親的意見才是決定的,明白了嗎?”
李未央輕輕巧巧地提醒著對方。
四姨娘已經繞過彎兒來了,可還是有顧慮:“我之前已經求過老爺,他卻說子的婚事應該是夫人做主的,現在我若是再去說——”李未央失笑,道:“放心吧,這話我會向老夫人說清楚的。”
四姨娘大為高興,連聲道謝,這時候才松緩了神,道:“縣主大恩,我和四小姐都會記在心裡頭。
關於我剛才說的那件事,老爺的確是回絕了,這個縣主真是猜得不錯。”
李未央點點頭,白芷卻道:“不知是為蔣家哪位公子向小姐提親?”
四姨娘低聲道:“四公子。”
蔣南?
的確,他縱然沒了職,也是一等的功勳之家,份上也挑不出什麼大錯。
李未央下心中異樣,慢慢道:“那父親又是如何回絕的呢?”
四姨娘笑了笑,道:“老爺自然是說小姐的婚事陛下做主,只是蔣家不會輕易罷手,恐怕還要再掀波瀾,若是讓他們搶著去請了陛下的恩旨,婚事板上釘釘,縣主,你今後的日子可是難捱了。”
白芷皺起眉頭,四姨娘這話可太不中聽了,但卻的確是不可改變的事實。
如果李未央嫁蔣家,等待的絕不是什麼好事,首先國公夫人就不會放過,而蔣四公子對也是百般的厭憎,這樣的婚事,蔣家到底是怎麼想的?
李未央輕輕一笑,若淡淡的雲影:“看來人家是恨毒了我了。”
尋常是絕不會用子孫的婚事來作籌碼,國公夫人真是專橫霸道的可以。
四姨娘難得真心道:“縣主,老爺可以回絕蔣家,卻不能回絕皇帝,你還是早作打算的好,蔣家那些人……哪怕為著大夫人,也絕不會放過你的。
若是真的嫁過去,恐怕不到半年,就會傳出你不幸的消息。”
白芷橫眉道:“他們敢!”
四姨娘搖了搖頭,道:“你這個小丫頭真是什麼也不懂,過去這種事不是沒有的,那周宣德當初何等的厲害,是先皇跟前的第一等寵臣,可他的獨被陛下賜給了與周家世代為仇的龐沖將軍府,
原本是想要他們兩家通過秦晉之好能夠冰釋前嫌,誰知到那龐沖可是半點都不買賬,那位如花似玉的周小姐當初可是京都第一才,有才有貌德行出眾,不也是……婚不到四天就沒
了嗎?
那可是天子寵臣的獨生兒,周宣德鬧到金鑾殿,龐沖卻說他兒自己病死的,好端端的,哪兒來的病?
!
連先皇都氣得當場將那龐沖拉出去廷杖呢,可那又怎麼樣,周小姐可是活不過來了!
一旦人嫁過去,生死就在他們的手心裡。
你想想看,關上門隨便他們怎麼弄死人,開了門只說是病死的,到時候縣主一個人在那裡,天天不應地地不靈,這是何等的絕境!”
這些話,李未央心頭當然知道是真的,也知道,若是自己出一的慌張,四姨娘很快就又會倒戈了。
所以微微笑道:“多謝四姨娘提醒,這件事我自有主張,至於四妹妹那裡,你放心就是。”
四姨娘觀察著李未央的神,見不到半點不安,心中放了心,笑道:“那我就告辭了。”
去荷香院的路上,李未央在走廊上緩緩而行,邊的白芷幾次抬頭,言又止。
李未央從一開始就注意到的神,直到看再也忍不住,才目視前方,淡淡道:“有什麼話,就說吧。”
白芷實在藏不住,不放心的道:“小姐,您不覺得四姨娘自己是不敢將這消息給您知道的?”
李未央輕笑著看向前方,道:“一方面的確是為了四妹妹的婚事,另一方面,是父親讓來試探我的。”
白芷心中焦急:“老爺?
他莫非真的要把小姐嫁過去?
小姐可是他的親生兒,他明知道蔣家那邊對你……”李未央道:“不過庶而已,只要有足夠的利益,他還會為我抗爭嗎?”
“小姐?”
白芷驚駭的著李未央,害怕,李未央真的會落到周小姐的下場。
李未央看一臉恐慌,卻突然笑了起來,語氣平靜道:“你不必多想,他若是真的想要把我這麼便宜賤賣了,也不會讓四姨娘來試探我了。
看樣子,父親是想要看看,我到底有多底牌,是否值得他為我直接和蔣家桿上了。”
李未央行舉止見步履出思慮之意,臉上的笑容,卻變得充滿了嘲諷和冷意。
李未央還沒有到荷香院,便被人請到了李蕭然的書房。
李蕭然的書房裡,清一水的黃花梨木擺設,雕花描金,奢華尊貴,歎為觀止。
李蕭然當然不會先在那兒等著兒,直到李未央進了書房半個時辰之後,他才從蔣月蘭的屋子裡換過了裳,這才回到書房,李未央已經在等著了,李蕭然看著,
一時竟是無言。
原以為不說誠惶誠恐也該是滿面小心,倒好,坐在那兒喝茶,臉上半點兒心思都沒。
李蕭然面上滿是心事,沉了半日,才道:“蔣家向我提親了,要為蔣南娶你做正妻,兩家再結秦晉之好。”
------題外話------我昨天想了想,其實未央嫁給蔣南也好的,估計不到三個月,蔣家就死絕了,你們就不用愁了……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