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也搖了搖頭,在本朝的法典中,從未規定過死後必須驗,仵作往往是憑借初步的目測、查驗證人證,判斷死者的死因,若是要把整個解剖開,實在是太——他慢慢道:
“安平縣主,這個恐怕是不行的。”
蔣蘭也連忙道:“安平縣主,你妄想替自己罪就罷了,為何要提出這樣惡毒的主意,致得我祖母骸零落,魂魄不安,怎能提出這樣過分的要求來!”
一片的反對之聲,李未央和李敏德對視一眼,從對方眼底都看到了冷意,果然如此。
蔣家的反應,早已在他們的預料之中了。
李長樂失聲大哭道:“外祖母,你死的好慘啊!
害你的人不僅要殺你,還要屠戮你的!
你若是死後有靈,一定要指引我們,趕抓到兇手啊!”
話是這樣說,眾人卻都看向李未央。
是過棗的人之中,唯一和國公夫人有仇的,不用想,兇手一定是了。
到場的很多員和貴夫人們,都用恐懼的眼神看著這個。
不過十五歲而已,竟然下毒殺害自己的外祖母,好,就算這外祖母跟並無緣關系,可不過一個老人而已,竟然下的去手,實在是太狠毒了!
只有孫沿君,雖然被母親孫夫人拉走,卻還是用擔心和關切的眼神看著李未央。
李未央慢慢道:“哦?
是我這個提出要為外祖母查清殺人兇手的人狠毒?
還是你們這些口口聲聲說自己十分尊重老人家,結果連死了都不肯弄清真相的人狠毒?
你們就不怕外祖母九泉之下怪罪你們麻木不仁,忤逆不孝嗎?”
蔣海然大怒:“李未央,你滿口胡言!”
蔣華突然攔住了他,冷淡地道:“安平縣主,這件事,我們需要好好商量一下,這樣吧,半個時辰之後,我們會在這裡給你一個說法。”
李未央第一次正眼看了這位蔣三公子一眼,他的沉穩和氣度遠遠超過他的大哥,當然更勝過那四公子蔣南了,的目漸漸帶了一種冷嘲:“當然。”
蔣華突然道:“長樂是祖母最心的外孫,這件事上我們也想聽聽的意見。
可以讓長樂一起去書房嗎,剛剛已經被檢查過了,應該是不會帶著什麼毒藥了吧。”
這句話,當然是問李未央的。
聽到這句話,李未央的眼睛裡閃了閃,卻只是道:“請便。”
原先以為,毒死國公夫人的人就是李長樂,可若真是那樣,李長樂應該還沒有機會丟掉下毒的工,可是為什麼剛才那麼多人都沒辦法檢查出來呢?
那些人可是對這方面很有經驗的太子妃邊的嬤嬤……李未央不懷疑,既然對方能平安無事,說明東西本不在上。
那麼,又是如何下毒的呢?
或者,是國公夫人預先服下了會定時發作的毒藥?
真正毒死的並不是那盤棗?
李未央唯一能確定的,就是當聯想到在蔣華要離開的時候,國公夫人說的那句話,現在想來,那竟然是訣別的意思。
和自己心的孫子訣別,這只能說明,國公夫人自己知道命不久矣。
這一點,李未央原先也是十分肯定的,但今天看到國公夫人面紅潤,語氣平穩,中氣十足,幾乎以為自己想錯了,可是那一句話,卻出賣了這個老夫人,一定是知道自己馬上就
要死了!
那麼,究竟是自己服毒,還是李長樂下毒呢?
又或者是兩人合謀?
可是國公夫人會用這樣愚蠢的辦法來陷害自己嗎?
李未央垂下眼睛,真的很想知道這一點。
進書房以後,蔣華原本帶著冷的眸子一下子暗了下來,他冷冷地給了李長樂一個耳,幾乎打歪了的半張臉,隨後又視著道:“是你幹的吧?
!”
李長樂被打懵了,不敢置信地看著對方,隨後他這一問看似輕描淡寫,瞬間卻擊碎了平靜的表象,將那顆充滿慌和恐懼的心,直接暴在書房的眾人面前,
的臉一下子變得異常難看。
這恐懼自打國公夫人去世後,便一直占據在心頭,只是一直在盡力掩飾罷了。
以為蔣家男人們是不會發現的,可是沒想到,蔣華一下子就抓住了重點。
此時的蔣華,早已不是印象裡聰明溫和的表兄,他的臉上,帶著冷冷地審視,那眸子裡,一一毫的都沒有,李長樂驚悟,對方在花廳裡表現出來的親近其實本只是他們的錯覺,
在他的眼中,自己什麼都不是!
李長樂面上的鎮定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不知所措,的臉越來越白:“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正午的線過格子窗楞,映出纖塵飛舞,蔣華臉上的神越發冰冷,甚至開始變得模糊,讓人不敢直視。
蔣旭皺眉:“華兒,你在說什麼?”
李長樂像是找到了救星,立刻道:“舅舅,你看他這是幹什麼!
真正的兇手就在外面,他卻在忙著冤枉我!”
蔣華的聲音卻一片冰冷道:“住!”
李長樂聞聲渾一,散的呼吸變得重而急促起來,的神變得極度驚恐。
蔣旭和蔣海的神越發凝重,不問道:“老三,可查出是誰給祖母下的毒了嗎?”
他們還是不明白,那一耳代表什麼,倒不是因為他們愚蠢,而是因為李長樂是國公夫人最心的孩子,怎麼會參與到謀殺裡面呢?
他們拒絕相信。
李長樂的臉上,越發的驚恐了。
蔣華冷笑一聲,警告地看了一眼李長樂,在心中一瞬間決定這筆賬回頭再算,反而道:“重點本不在於是誰下的毒,而是咱們希是誰下的毒。”
蔣海迷不解道:“你的意思是?”
“你還不明白嗎?”
蔣旭沉道,“現在真正下毒的人是誰本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我們能從此事中得到什麼!”
蔣海搖了搖頭,低聲道:“父親,您的意思是,咬死了李未央不放?
!”
蔣旭沒有說話,反是蔣華冷笑了一聲:“不止如此!
你可知道,如今咱們蔣家的局勢如何?”
蔣海一愣,蔣華長歎一聲,緩緩道:“眾所周知,當年皇子奪嫡中,李家保的是當今的皇上,立下了汗馬功勞,而蔣家,從始至終一直保持著中立狀態。”
這些話,仿佛一只手,掀開過往的同時,亦將眼前的混沌局面慢慢抹開,李長樂吃了一驚,只覺得仿佛有些本無法理解的東西開始浮出水面,每條紋理,都是那般的鮮明。
“李家這麼多年不攙和到皇位的爭奪中去,也沒有人敢迫,這就是因為皇帝在保護著他們,將來,還會將李蕭然留給下一代的皇帝。
雖然李蕭然是個非常重視權位且怕死的人,但我們都不得不承認,他在治理國家方面很有一套。
可是,在皇上登基這事上,咱們並沒有如同李家一樣立下汗馬功勞。
因此,盡管皇上後來繼續任命祖父,但在陛下的心中,早已對蔣家起了疑心。
不過,蔣家畢竟是開國功臣,當初也沒有支持任何一位皇子,算得上是個孤臣,所以他並沒有真的對蔣家如何。
這麼多年來,祖父一直小心謹慎、恪盡職守,生怕被人抓住了小辮子,但再小心,咱們還是會留下把柄。
這次四弟的事已經讓陛下十分震怒了,他的嚴懲不貸就給咱們一個很明顯的警告!
他在告訴咱們,若是有一丁半點的不臣之心,四弟就是整個蔣家的下場!”
“可是太後還特意讓眾人來為祖母祝賀——”蔣海不由道。
蔣華搖了搖頭,道:“不!
這反而說明,陛下時時刻刻都在盯著咱們!
這不是什麼恩寵,而是陛下要讓咱們明白,什麼是雷霆之怒,什麼是天子之恩。”
“而且,祖母這一死,二叔、大哥、二哥全都要回來丁憂。”
蔣華說到這又是長長一歎,“這半年來,蔣家和李家的矛盾日益尖銳,表面上看皇上每次都是袒護我們,但細想之下,他真正保護的其實是李家才對。”
他低了聲音,一字一字道:“更要命的是,咱們不要提防李家,還要小心陛下邊的人,包括那位蓮妃,包括那個周天壽,他們在陛下邊,說的絕對不是好話!”
蔣海聽到對方這麼一說,聯想到當初的宴會上發生的事,又聯想到蔣南一案中蓮妃的表現,他頓時就明白了,明白過來後再細細回想所發生的那些事,越想越是心驚,
最後不啊了一聲。
“你也想到了吧?
但這兩個人還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就是外面這位安平縣主,李未央!”
蔣華繼續分析道:“大姑母的死,不了幹系;四弟一事,出來指證的人也是,也就是說,將矛頭指向咱們蔣家。
而且,我猜測,和宮中那兩個人,不,或許還有七皇子,早已為了一個聯盟,他們的目的就是為了打擊蔣家、消滅蔣家!”
此言一出,一室俱寂。
其他人顯然沒有考慮到這一步,聞言全都變了臉。
而蔣旭怔怔地著兒子,更是吃驚的說不出話來。
蔣華回京不過兩個時辰,已經將這其中的一切都說的一清二楚,甚至準確地看出了拓跋玉、李未央、蓮妃、周天壽之間的關聯,不由得不讓人心驚。
這說明他雖然在千裡之外,卻一直關注著這裡的風吹草。
李長樂如墜雲霧之中,實在不明白,小小的一個李未央,哪裡來這麼大的力量!
“李未央打擊四弟的真正目的,就是要氣死祖母,奪了我們蔣家的兵權,接下來一定還有行,慢慢地讓咱們變得孤掌難鳴,變真正的孤家寡人!
不,或許接二連三挑撥陛下對咱們的信任,甚至挑唆陛下殺了四弟,並不僅僅於打擊我們,我約覺得——是要反蔣家!”
蔣旭一下子愣住了,幾乎難以置信的看著蔣華:“?
一個小孩,怎麼會想到這麼一層?
!”
蔣華道:“皇帝先殺了四弟,再借著丁憂除掉了二叔和咱們的職,擺明是削弱蔣家的力量,到時候縱然我們可以忍,可是咱們軍中的那些部下呢?
他們肯忍耐嗎?
或者,到時候咱們的敵人還會找人去挑撥離間,去煽風點火!
祖父雖然謹慎,但畢竟有大軍在手,再加上手下將領的挑唆,很有可能就此反了。
縱然我們不反,也會有法子讓別人覺得蔣家反了!
只要一反,兩方勢水火,戰爭再所難免,咱們名不正言不順,自然會收到四面八方的圍剿,必定死路一條……”蔣海聽的心驚膽戰,“三弟,你別嚇人。”
蔣旭不說話了,他的記憶裡,這個三兒子只是個安靜的存在,不生事,也不出挑,乃至他大了,平日裡見到都是十分沉默的樣子,論起沉穩比不上蔣海,論起修養比不上蔣洋,
論起勇猛比不上蔣南。
他從前是不太在意他的,然而蔣國公卻最為看重他!
如今到了這個地步,蔣華卻依舊面冷靜侃侃,扣地對整件事進行剖析,令蔣旭不得不佩服自己父親的眼。
如果蔣華走上職,那他肯定沒辦法鍛煉出這樣的能耐,他只會埋沒於平庸的繁瑣事務中,浪費了一的才華!
正是因為蔣國公親自帶他在邊,認真指導,才能鍛煉出這樣的一個出眾的謀士!
他分明已經看穿了李未央下一步會走的棋子!
甚至於,比想得更加深遠!
蔣旭的眼前,不由出現了蔣華曾經的模樣,那時在軍中布署之時,看他運籌帷幄、決勝千裡,比其他的任何人都要聰明果斷,眼犀利,判斷準!
對!
這才是他的兒子!
李長樂吃了一驚,茫然地看著書房裡的每一個人,覺得自己的頭腦更加不夠用了,完全不理解!
蔣海總歸不能相信,道:“我看陛下不會這麼做,跟咱們翻臉也就算了,還要咱們謀反,說句大不敬的,這不是瘋了嗎……”環顧四周,雖然肯定不會有人竊聽,但還是低了聲音,
“再者說若是真的到了戰場上,大曆有誰能勝過咱們蔣家?
!”
蔣華搖了搖頭,慢慢地道:“大哥,你本不了解這位皇帝陛下,當年先帝雖有不子嗣,卻獨寵桐馨太子,只因他自小聰明伶俐,於國事政務頗有見地,深先帝寵,先帝駕崩後,
桐馨太子當即登基,然而登基未久突然失蹤,以至於朝政紊,國力大衰,很快由原本暫時代替桐馨太子理政務的現任陛下登基。
而陛下原先自己出不高,又天生喜怒不定,所以從小遭先帝冷落,無人問津,一直到後來桐馨太子失蹤,他才能登基為帝。
正因為有著那樣不堪的遭遇,使得他的格沉多疑,喜怒難測。”
蔣華深吸口氣,悠悠道:“也因為如此,陛下的很難真正,更加難以揣測,他這次對祖母壽宴的重視,反而是禍事。”
“可他本無人可用……”蔣海仍舊不服氣,再一次強調。
“不!”
蔣華打斷他,“當然有人可用!
你忘記朝中還有一位統帥了嗎?
現任的羅國公是七皇子的親舅舅,而且邊可是有三個勇猛果敢的兒子,手裡更有三十萬軍隊!
羅國公一直支持著七皇子!
李未央勢必會趁著蔣家謀反一事,將羅國公推到這個至關重要的機會,正好可以給徹底摧毀咱們的機會!
而且七皇子尚無建樹,若是借此役,一來可以樹威,二來更能奪權!
一舉數得、機關算盡!”
蔣旭聽了,久久沒有說話,最後才低低一歎道:“想不到,李未央一介流之輩,居然這樣狡詐狠毒,我們看到走了一步,實際上往後的十步,都已經想好了,若非你提醒,
我們真要一步步按照的劇本走下去……”蔣海有點不敢置信:“我覺得……李未央沒有這麼邪門吧!
不過是一個深閨子——”“不,你三弟絕非危言聳聽。”
蔣旭搖了搖頭:“已經不是一個普通的深閨子了,你還不明白嗎?
!”
蔣海想到蔣南的事,想到李未央的那種古井一樣幽深的眼神,他的心裡,打了一個寒。
“現在咱們該怎麼辦?”
“當務之急,是我們必須利用祖母之死來造勢。
我有預,不管七皇子還是蓮妃,都是以李未央馬首是瞻!
所以咱們一是除掉李未央,二是要讓陛下覺得蔣家是於弱勢,想法子讓陛下下恩旨,保留二叔他們的職,以圖後效,三是要想法子救出四弟——一步一步來吧。”
蔣華慢慢說道,又看了李長樂一眼,目之中出狠厲之,若非早已知道祖母命不久矣,他已一劍殺了李長樂這個蠢貨,這樣麗的容貌,居然生了一副蠢笨如豬的頭腦,他不由皺起眉頭,
“所有人都知道,祖母和李未央不和,上次四弟一事,李未央揪著四弟的小辮子不依不饒,和祖母在大殿之上鬧得很僵,哪怕是個再好脾氣的人,都會心存芥。
此次祖母一死,最有理由有機下毒的就是李未央了!
索落實了的罪名!”
李長樂剛才聽的糊裡糊塗,現在終於說到了關心的地方,連忙道:“可是上沒能搜出毒藥來!”
分明吩咐過的,可是李未央的上為什麼沒能找到下藥的件呢?
!
究竟去了哪裡?
!
蔣華慢慢地看了李長樂一眼,聲音帶了一冷酷:“住口!
從現在開始,你必須按照我說的去做!”
李長樂了,卻是沒敢開口反駁,約覺得,若是再敢壞事,眼前這個人會毫不留地殺了——大廳裡,蔣洋被留下來招呼其他的客人,他的容貌相比其他幾個兄弟來說毫不遜,
只是看起來有幾分,眼神也很沉,尤其是當仿佛不經意地看過李未央的時候,他的臉上雖然還是在笑,可眼神卻更加幽暗幾分。
在李未央的記憶中,這位二公子表面看起來很有涵養,是個文武雙全的貴公子,然而每當在人不經意的時候,他又會流用一種毒蛇一般的眼盯著你,這樣複雜又鮮明的矛盾個,
他才會讓人看不懂,也捉不,變幻莫測的不是他面部的表,而是他那永遠都在進行著可怕想法的頭腦,而且,據說他對於俘虜也是最殘忍的,經常將那些人的頭骨留下來做欣
賞的玩——這樣的狠毒,也是世間罕有了。
太子和蔣洋說話的時候,顯得有些心不在焉,他已經在這裡坐了足足三個時辰了,連他都坐不住了,外面的人肯定更加難熬。
因為這大廳裡都是貴客,都有酒水茶點照顧,外面可沒有啊!
他不時看一眼書房的方向,面上帶了焦慮。
蔣洋卻神自若地與他說話,仿佛半點沒有察覺到對方的心不在焉。
就在這時候,蔣旭走了出來,向著眾人抱歉地道:“實在對不住,耽擱了這麼久!
這件事,我們已經商議清楚,家母的軀,是絕對不能的!
但若是讓未央跟著姚大人走,似乎又缺乏足夠的證據,這樣吧,只能請當時在屋子裡的李夫人、安平縣主、長樂你們三人都暫且住在蔣家,再請姚大人派人慢慢調查清楚這件事!”
雖然不同意查驗,但對嫌疑人竟然也這樣寬大,這讓眾人都覺得,蔣家果然是有非同一般的心,若是換了一般人家,恐怕早已著姚長青把李未央送衙了,
哪裡還管你到底有沒有犯罪!
太子站起來,道:“那麼外面的客人?”
蔣旭面帶哀戚道:“都是因為我家中的事才讓大家都不得安穩,實在抱歉之至,既然此事跟其他人無關,就請姚大人放他們離去吧。”
姚長青點了點頭,他也認為真正的兇手就在當時的花廳之中,外面這些閑雜人等,留著也是白留了。
他道:“那麼國公夫人——”蔣旭一個字一個字地道:“雖然緝拿兇手重要,可目前的天氣實在炎熱,恐怕不能久留,一邊調查兇手,一邊辦理喪事吧。”
李未央冷冷瞧著對方的面容,輕輕搖了搖頭,一旦國公夫人下葬,自己的罪名就更加難以洗了,他們表面上說要調查清楚,可卻覺得,本沒有這麼簡單!
而且,對方為什麼要將留在蔣家?
!
這讓覺得十分的不安,這種不安是來自於的預,一種對於危險將要臨近的預!
果然,李敏德開口道:“老夫人,這個只怕是不妥吧。”
李老夫人當然覺得不妥,可是現在這局面,恐怕沒有他們說話的餘地,對方已經讓步,沒有要求京兆尹立刻將最有嫌疑的李未央捉拿歸案就已經仁至義盡了,現在就算他們要求李未央
留在蔣家——外祖母辦理喪事,外孫留下,這並沒有什麼不能接的,所以縱然李老夫人想要阻止,也沒辦法開口。
李未央看了李長樂一眼,對方卻一反常態地一言不發,再也不提指證自己是兇手的事,這樣的局面,實在是太奇怪了,蔣家剛才還急於將自己定罪,一轉眼卻已經變了臉,
擺出一副寬容大度的模樣,願意慢慢地調查這件事。
難道說,是用拖字訣?
反正自己到時候拿不出證據證明自己的清白,還是一樣要接懲罰——蔣家是這個目的嗎?
李未央的頭腦快速地思考著,覺得自己抓住了什麼,但是卻又一閃而過。
李敏德向前走了一步,李未央卻向他眨了眨哦眼睛,李敏德頓了一下,隨即明白過來,幾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除了姚長青帶著差繼續留在蔣家,原本來祝賀的客人們都散了,太子第一個帶著太子妃離去,卻地把蔣蘭留了下來。
對於子而言,一旦做了皇家的兒媳婦就再和娘家無幹,雖然親人死去可以回來吊唁卻不過停留一時半刻,能得到太子這樣的恩典,自然說明太子對蔣蘭十分的寵。
而拓跋真走的時候,看見拓跋玉站在李未央的邊對說話,不由冷哼了一聲,快步走了出去。
拓跋玉看到了拓跋真奇怪的眼神,也沒有放在心上,只是提醒李未央道:“你放心,我會想辦法幫你洗刷嫌疑。”
現在蔣家迫不及待要為自己定罪,想要洗刷嫌疑,怎麼會這麼容易?
李未央淡淡道:“我自己會想法子的,你要小心拓跋真,我怕他借機會搗鬼。”
拓跋玉一愣,俊俏的面容帶了一不可置信:“你怕他做什麼嗎?”
李未央慢慢道:“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總要事先提防著他的,最近咱們將他的人清除地那麼狠,他肯定坐不住了!”
拓跋玉點點頭,道:“我自然會小心,不過,你也要小心。”
言語之中,難以藏那其中的意,李未央微微轉過頭,道:“當然。”
李蕭然走的時候,吩咐蔣月蘭好生照顧好兩個兒,畢竟把人留在這裡,有許多不便之,蔣大夫人微笑道:“李丞相不必介意,月蘭本是我蔣家的人,長樂和未央又是外孫,
來這裡小住也沒有什麼不妥的。”
李蕭然面上的笑容有一僵,縱然不妥,他又能說什麼呢?
若是要強行帶走李未央,只怕會被人以為他心中有鬼,要包庇自己的兒。
他咬牙笑道:“那就勞煩您照顧小了。”
蔣大夫人淡淡道:“都是一家人,這是自然的。”
蔣南是因為李未央才遭難,蔣大夫人損失了一個兒子,臉上的笑容卻一如既往地和煦,這更讓人心裡發。
李老夫人代了李未央幾句話,卻對一旁的李長樂不理不睬,李長樂也不在意,只是低著頭,仿佛什麼都沒聽到的樣子,李老夫人和李蕭然一走,蔣家便開始布置喪禮了。
按照大曆的規矩,所有的蔣家人需晝夜流守候在靈堂中,時刻悼念著逝去的國公夫人。
不管是白天還是晚上,悲之所至就放聲號哭,以示錐心刻骨之痛。
從喪事開始,就不能討論和喪禮無關的容,上上下下止任何人嬉笑喧嘩,而且原本要用來做壽宴的鴨魚、生猛海鮮也全都撤了下去,換簡單的粥,完全是清粥,
上面都能看到自己的影子,半點葷腥都不見。
當然,姚長青和他的差們雖然也留在蔣家,可他和蔣家人無親無故,所以只有他的飲食一如往常,雖然沒有大魚大了,但也是四菜一湯,還算過得去,其他人,縱然如李長樂、
李未央,也必須和蔣家人一樣開始一天兩頓地喝粥。
坐在房間裡,都能聽到蔣家大廳裡傳來的鬼哭狼嚎,李未央以手額,實在有點不了這種撕心裂肺的哭聲,在那個大殿上,除了蔣家嫡系,真正傷心的能有幾個?
恐怕就連李長樂,都未必真的傷心吧。
被派來服侍李未央的丫頭沉香不聲地打量著李未央,只覺得沉靜如水,跟別人傳說的那個在金殿之上斥責嫡母怒駁舅父的安平縣主完全不同,似乎就是尋常的大家閨秀,
而且比起一直在挑剔房間的李家大小姐,看起來更加隨和,只是想到過了今晚,也許便會化作一縷香魂,沉香不由收斂了心神,低下頭,一邊是誓死效忠的三爺和蔣家,一邊是陌生人,
很快做出了選擇。
白芷也在觀察著這個做沉香的丫頭,看起來很溫敦,話不多,但是很懂規矩。
先是告訴李未央熱水備好了,隨時可以洗漱,又問道是否需要宵夜等等,然後才道:“縣主,有什麼吩咐都可以讓白芷姐姐來一聲,外面會有人守著……”李未央看著恭敬的態度,
不過淡淡點了個頭。
沉香行了禮,聲道:“縣主早些歇息,奴婢告退……”“去吧。”
李未央若無其事地笑了笑,的面孔素到了極致,卻奇異地生出了一種奪目的彩。
沉香低下頭,恭敬地退下了。
這一次李未央到蔣家來,邊只帶了趙月和白芷兩人,這時候們看到沉香退出去,趙月才冷哼了一聲道:“小姐,這丫頭手不弱。”
“哦?
比起你如何?”
李未央端起茶杯,仿若不以為意地問道。
趙月認真想了想,道:“只怕是不相上下。”
蔣家有這樣的高手並不奇怪,可居然把安排在這裡,是怕自己跑掉嗎?
李未央沉了片刻,突然明白了過來,不由冷笑了一聲,道:“趙月,今晚咱們還是早點歇息吧。”
趙月出迷的神,李未央卻面不改地對招了招手,道:“過來。”
趙月附耳過去,李未央在耳邊說了幾句話,聲音極輕,一旁的白芷卻道:“小姐,茶水涼了,奴婢去換一杯吧。”
說話的聲音很大,這樣,外面的人耳力再好,也沒辦法聽清他們究竟在說什麼了。
“三爺!”
書房裡,沉香恭敬地跪倒在蔣華的面前。
蔣華淡淡道:“一切都準備好了嗎?”
沉香道:“縣主的邊只有一個頂尖高手,奴婢確信到時候可以制服。”
一旁的蔣海一愣:“三弟,你這是要做什麼?”
蔣華看了他大哥一眼,慢慢道:“殺人。”
“在家裡?”
蔣海猶豫了半晌,才道,“倘若死在蔣家,只怕會帶來數不清的麻煩!
你不是說和七皇子結盟了嗎,還有李蕭然,難道他們會輕易放過?”
“不,李未央是畏罪自盡而已。”
“畏罪自盡?”
蔣海不敢置信地看著他,“這——妥當嗎?”
“有什麼不妥當的?
一個小孩毒殺了自己的外祖母,在人前還能維持鎮定,可是晚上越想越害怕,自然是會抹脖子上吊的,當然,還得有一封與筆跡一模一樣的書,這樣才能說服別人,如果的丫頭可以作證,
就再好不過了。”
蔣華說話的時候,那顆紅痣看起來分外妖嬈。
蔣海臉有些暗淡,最近愁事太多,他眼珠泛紅,連續多夜未曾睡得踏實,此刻還是十分擔心,覺得這計劃太冒險了,畢竟姚長青還在。
“李未央在做什麼?”
蔣華突然問道。
“縣主喝完茶,說是自己累了,準備用完晚膳後就休息。”
沉香回答道。
“這麼早就休息?”
蔣華似笑非笑,隨後似乎想到了什麼,轉走到窗戶旁邊,傍晚的霞過菱花窗子,落在他的臉上,他的姿高大拔,冷漠的神將年輕英俊收斂,臉上帶著一玩味的笑容……“不管李未央如何,
讓消失……而且,蔣月蘭也未必完全臣服於我們,對也要堤防,要將牢牢控制在手心裡,不要留後患!”
蔣月蘭可是一直幫著蔣家綢繆的!
但明顯的,蔣華連對方都很懷疑!
祖父說過三弟是最謹慎小心、思慮周到的,當真如此!
蔣海不由自主想到。
又聽到蔣華道:“不過……那兩個丫頭也不能留下,免得們說了什麼……那個會武功的,一並除掉,而另外一個,則想法子調開,將來用來作證……”傍晚時分,蔣月蘭來找李未央,
說自己的耳環不見了,到也找不見,又因為在別人家中做客,實在不好麻煩蔣家的人,便要求白芷一起去找一找,李未央想也不想地,就同意了。
看著蔣月蘭帶著白芷離去,趙月低聲道:“小姐——”李未央輕輕搖頭,用只有兩人能夠聽見的耳語道:“他代了嗎?”
趙月揚起一抹笑容,道:“剛剛三爺傳來消息,是。”
李未央點點頭,道:“一切按照計劃行事。”
趙月鄭重地點了點頭。
晚上,白芷卻自己回來了,李未央詫異地看著,要知道,被蔣月蘭帶走,這意味著他們有利用白芷來作為證人的可能,既然有利用價值,他們就會留下白芷的命,
可白芷還是回來了。
“小姐半夜裡口,怕趙月手腳的照顧不周,所以奴婢一定要和小姐在一起。”
白芷這樣輕聲地道,雖然不知道蔣月蘭為什麼要將留下來,可直覺地想要留在李未央的邊。
趙月嗤笑:“你太小看我了!”
李未央笑了笑,道:“既然如此,咱們便好好等著吧。”
白芷就出十分疑的表,可是李未央微微一笑,卻並沒有替解的意思。
深夜,十幾條影猶如鬼魅,緩緩向李未央所居住的東廂房靠近……剛剛沐浴完,李未央打開窗子,清晰看清大門的靜,眼神中早已沒有了平靜,只剩下警惕與明,
宛如蟄伏在暗等待獵的獵人!
一切都很平靜,外面只有風吹過的聲音,間或,有一兩聲鳥鳴。
這樣無邊的安靜,卻沒辦法讓人產生愉快的覺,有的只有暗夜中的等待。
蔣華今夜一定會行,但心中多是在賭……蔣華是一個很聰明的人,他知道什麼時候應該做什麼事,只要自己死在蔣家,事後再安排一個自殺的假象,留下一封假書什麼的,
依照李蕭然這種自私的個,本不會去查證的,至於自己邊的兩個婢,在蔣家人眼中本算不得什麼。
所有人都會覺得,李家這位三小姐是因為毒殺了外祖母之後畏罪自殺——李未央搖了搖頭,正如對方了解的計劃,也很了解對方的套路,半斤八兩而已,要看誰走的更遠,
就看誰的運氣更好了!
而且,這個遊戲,算得上是棋逢對手,雙方都在博弈,實在是太有趣了!
趙月睡在屋簷之上,白芷就坐在不遠,靜靜做著針線活,可是很明顯,心不定,已經被紮了好幾次,李未央看著,不由搖了搖頭,自己走過去,將燈芯撥的亮了些,黯淡的燭火之下,
的面容浮著閃爍的影,沒有悲喜,宛如一尊雕塑。
沙緩緩過了一個時辰,李未央下外,將頭依靠在枕頭上,好似睡一般恬靜。
屋外仿佛有一陣奇異的靜,李未央換了一個姿勢,繼續假寐。
趙月聽到了一陣輕微的靜,是刀鋒劃在紙窗上面的聲音。
腳步很輕,一聽便是訓練有素。
李未央的角浮起一嘲諷的笑容,對付三個子,也要用十來個頂尖高手,蔣華此人,還真是小心謹慎。
就在剛才,還一度以為自己猜錯了,蔣華不會在今夜手,可是很明顯,對方來了!
“原來他防著我已經到了這種地步!”
輕笑。
自己若是死了,雖然李蕭然不會計較,可是拓跋玉卻未必不會找蔣家算賬,蔣華明知道這一點,卻還是毫不猶豫地預備殺掉自己,確是劍走偏鋒,並非一般人敢做的!
看來,目前的局勢,真的已經到了劍拔弩張的時刻啊!
------題外話------編輯:這斷的,我已經……沒辦法再說你什麼了……小秦:——謝謝編輯:作為除了李未央之外的人氣最高配角,我的心肝腸寸斷……小秦:
肝腸寸斷那是肝髒和腸子……編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