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文閱讀 - 128 待宰羔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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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華表冷峻,端坐不,只拿目反複掃視著李未央。

相比毫不掩飾的猙獰面目,這如暗夜森林一般的深不見底更人害怕,因為你永遠也猜不他想要什麼,就像你永遠也不會知道他下一步會作出什麼樣出人意料的舉

平心而論,李未央很欣賞眼前這個男人,因為他跟一樣,狠毒到了家。

若是沒有跟蔣家的仇怨,或許還會欣賞他做事的幹練果決,可他不該咄咄人、欺人太甚。

李未央不喜歡他上那一種,屬於蔣家人獨有的優越,仿佛所有人都該臣服於他們腳底下,若是稍有反抗便是罪該萬死。

這——真讓人不舒服!

“三公子大駕臨,真是令寒舍蓬蓽生輝。”

李未央微微一笑,徑直坐下,丫頭立刻捧上一杯茶,李未央輕輕端起,卻不一下,只是開口道。

蔣大夫人逃回蔣家,只說路上遇到一夥狂徒,好在蔣海和護衛們拼死保護才能幸免於難,然而那群人卻是擄走了蔣海並且不見蹤影。

他們已經報了京兆尹,並且出了蔣家的力量去尋找,可那批人來無影去無蹤,竟然一無所獲。

蔣華好不容易從太子府回來,一聽說這件事,立刻想到去查探蔣天的下落,發現他真的失蹤了,立刻將兩件事聯想到了一塊兒,他的一腔怒火無發泄,終於直奔李家而來,

原本要效仿李未央所為暗地裡闖,幹脆地一劍殺了李未央,不想對方似早已猜他心思,竟撤走所有護衛,擺出架勢來迎客,只差沒有等在大門口迎接了。

李未央愈是如此,蔣華愈是覺得不同尋常,心想,對方既然早已有了準備,想襲暗殺便無法功,索撤走了蔣家死士,大搖大擺地從正門進來。

李未央坐的離他不遠,甚至還道:“怎麼,三公子走了遠路,卻不喝茶嗎?”

蔣華心頭一直抑著怒火,然而他這個人的格是越生氣,臉上的笑容越多,所以他舉起茶杯,喝了一口。

李未央微笑:“這是今年我們府上頂級的雲霧茶,只用來招待貴客。

不知你覺得可好?”

蔣華盯著李未央的眼睛,試圖從中找出恐懼或者不安的神,可惜他失了,李未央的眼睛裡,什麼都看不清。

他從小心智出眾,素日裡無往不利,但這次回來遇到李未央,他竟然發現自己束手束腳,敗在了的手上。

在戰場上,往往四兵不厭詐,為主帥不能明察秋毫,敗了也是活該,實在沒有什麼可指責對方的。

好在他從來都沒輸過,可是在這裡,形完全掉了個個兒,輸的人似乎變了他。

原本以為很簡單就能解決掉,可是現在,看看他給自己留下了一個多麼大的麻煩。

李未央看了一眼蔣華,慢慢道:“還沒問,三公子今日是來做什麼的?”

蔣華突然站了起來,走到一旁的桌邊,指著那盤棋道:“可否下一盤?”

下棋嗎?

李未央的臉上閃過一不易察覺的微笑。

若是一般人,闖進來的第一件事就會問蔣天在哪裡,而眼前這個人,明顯是另有心思。

李未央心下冷笑,若論起書畫舞蹈,的確是和其他小姐們不能比,但若說起棋,則大為不同。

下棋這種東西,並非從小練就有用的,這是一場鬥智又鬥勇的拼殺,兵對兵,將對將,劍拔弩張,各逞威風。

相信,於此道中,自己並非任人宰割的羔羊。

慢慢站起,走到桌邊,隨手一子落在盤中。

蔣華笑了笑,抬手應了一子,卻是落子如風,棋風一如其人,步步為營。

“今日之事,我有話要問。”

蔣華盯著李未央的眼睛,一字一字道。

“你回答我一個問題,我就回答你一個問題。”

李未央微笑著道。

“不,你問問題,我選擇的回答。”

蔣華點頭,又落下一子,“同樣的,我問出的問題,你也可以選擇不回答。”

李未央微微一笑,瞬間明白對方的心思:“今日的刺殺,蔣家和拓跋真達了什麼協議?

五皇子有什麼把柄在你們手中?

你們預備如何將事牽扯到七皇子的上?”

是三個問題。

蔣華手中的棋頓住,他在思考著三個問題,選擇回答哪一個。

事實上,李未央問出的每一個問題,都是藏著陷阱的,如果他回答其中一個,李未央就會落實另外兩個問題的答案。

首先,李未央早已確信,他們蔣家參與了這次的行,其次,已經知道,這是一次針對拓跋睿和拓跋玉的行,若他回答第一個問題,就等於暴了蔣家和拓跋真的約定,這個問題,

顯然李未央自己已經有了答案,只是想要與他確定。

第二個問題,他同樣不能回答,說了這個問題,等於把五皇子的把柄送進李未央的手心裡,他不能讓李未央肯定了心中的猜測之餘,還知曉了蔣家的行,讓陛下知道蔣家手中握著什麼,

自然會讓他懷疑此次五皇子突然作出愚蠢舉的真正緣由。

至於第三個,那更加不可以,這關系到蔣家下一步所安排的大局,一旦全部暴出來,他不知道是否還有辦法進行下去。

蔣華著手裡的棋子,可他迫切需要知道蔣海和蔣華是否在手裡,他們怎麼樣了,是否還活著,李未央又怎麼才能把他們出來!

這是一種可怕的自我折磨,蔣華心中需要反複的推想,反複的否定,雖然他竭力想要保持冷靜,可是回答任何一個問題的後果以及是否欺騙對方,不,李未央不是好欺騙的人,

既然提出這個問題,就會判斷他說話的真假,若是他說了假話,那很可能蔣海和蔣天就是死路一條。

蔣華落子速度明顯變慢了,黑白二子廝殺激烈,纏鬥不休。

棋局已是劫中有劫,花五聚六,複雜無比。

李未央又落一子,淡淡笑道:“三爺布局完、一步之餘就抵得上別人無數,只可惜不懂得當機立斷,大事難啊。”

蔣華在這個瞬間,選擇了回答第一個問題。

“如果拓跋真登基,蔣家會得到兵權,和大曆朝南方十三郡的完全控制。”

他微笑著,說完了這句話。

李未央微笑了一下,在的預料之中。

“他們兩個人,是否在你手中?”

蔣華冷冷地道,“你是否早已和拓跋玉勾結起來?

挫敗三皇子的那些計策,是否大半出於你手?”

李未央只是淡笑:“是,我和拓跋玉早已結盟。”

選擇了回答第二個,雖然明知道對方最想知道第一個答案。

但是他自己要選擇三個問題故弄玄虛,這也怪不得了。

蔣華又落下了一子,把李未央的後路堵死,慢慢道:“蓮妃是否是你的人?

周大壽送給皇帝吃的丹藥是不是有毒?

你是真的要扶植拓跋玉做皇帝嗎?”

這三個問題看起來很簡單,但實際上李未央回答哪一個,都很危險。

尤其是最後一個,蔣華明知道和拓跋玉結盟,卻非要問是否真的扶植對方做皇帝,就是要看的底牌是什麼,對拓跋玉是真的幫助還是利用。

若是利用,蔣家自然可以乘虛而,找機會將擊垮。

“蓮妃是我的人。”

李未央下了一子,其實對方早已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了吧,不過是沒有證據,輕松化解了困局,“又到我提問了。”

微微笑了一下,神鎮定自若,聲音如曼妙而悠長,悅耳的音似一張蛛網將獵牢牢捕獲,“你們把蔣南送去了哪裡?

李敏峰在何

蔣國公如何?”

蔣華微微一頓,這是一場遊戲,可殘酷的又不能說是一種遊戲。

李未央在據他的回答,分析他,了解他,找到他的弱點。

從本質上來說,這是一場攻心戰,不之間卻已經你死我活、橫飛,做的超出了他的想象。

如果他回答蔣南在何,等於把致命的把柄送到李未央的手心裡,至於李敏峰,李未央是想要對方的命,若是說了,就是把他置諸死地。

還有蔣國公的……如今他已經六十五歲,李未央關心他的狀況,用心不說可知。

這個該死的人,半點都不容

他反來覆去只是想著李未央說的話,眼前漸漸模糊,棋局上的白子黑子似乎都化作了將帥士卒,你圍住我,我困住你,互相糾纏不清的慘烈廝殺著。

李未央見對方心魔已,便用手一指棋盤,又道:“蔣家三子自詡聰明無比,謀略出眾,可是在棋盤之上,連我這樣的低手都擺布不了,何談在戰場上縱橫廝殺,建功立業——”轉眼間,

已經又下了一子,蔣華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棋已經被對方困住,他試圖突破重圍,卻無論如何都被困在了東北一角,越來越是著急,不由中氣翻騰,眼前幾乎有點模糊。

時間一點點過去,蔣華眉心的紅痣幾乎鮮豔滴,他恨得眼睛都紅了,拈起一子想要落下解圍,卻發覺這塊白棋雖有突圍的法子,但要殺退旁邊一塊黑棋,牽涉卻又極多,

委實難以決斷。

李未央微微抬起眼睛看他一眼,道:“三公子,別顧著下棋,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李敏峰被我們藏在雲郡的李典鎮——”蔣華被迫做出了決定,然而剛剛說完,突然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很大的錯誤,猛地抬起頭,盯著李未央。

“原來蔣國公狀況不佳啊!”

李未央微笑道。

蔣華耳邊聽到李未央聲一語,突然間眼前一團漆黑,頭泛腥,噴出一大口鮮來。

他在對方的棋子步步的時候,犯了一個錯誤,一個致命的錯誤,他不該對第三個問題避而不答,因為他的躲避,選擇犧牲李敏峰的回答,這等於是告訴李未央,蔣國公病了,

而且狀況不佳,所以他在國公夫人的葬禮上都沒有趕回來,甚至於他可能支撐不了多久。

其實蔣華自己也不知道將來會如何,祖父的年紀越發大了,也越發古怪易怒,再加上了傷,甚至於經常會昏厥過去,這種病需要靜養,可是蔣家的況實在容不得蔣國公倒下,

再強大的世家都需要領軍人,他們需要他!

然而自己今天居然在關鍵時刻,泄了自家最重要的

他太蠢!

太蠢了!

蔣華的腦子好像變了一砣糨糊,渾沌的,混的,瘋狂的……之前李未央的問話,現在變最鋒利的刀子,割開任何他可能說出來的搪塞和謊言。

他幾乎覺得,對方已經悉了一切!

他的回答中,始終真話摻雜著假話,但絕大部分都是真的,可是現在他突然明白,李未央問這些問題,並非是真的要得到問題本的答案,而是想要借此從他上榨取想要的信息,

不,甚至是擊垮他的自信!

李未央憐憫的著對方,輕聲道:“三公子,認輸吧。”

“不,我沒有輸!”

蔣華掉了畔的跡,冷聲道。

他又問出了三個問題,然後李未央回答,接著再循環往複,甚至於接到了拓跋玉的勢力和親信,接到了李未央的底牌,接到了彼此最不想讓對方知道的,然而,他們都很清楚,

對方的回答半真半假,有真有假,必須要最清晰的頭腦才能從糟粕中得到華的部分。

可是蔣華的頭腦越發的混沌,原本他可以準地據李未央的回答判斷出形勢,判斷出說話的真假,可是現在,他只覺得頭痛裂。

李未央觀察著對方,通過這些問題,清楚地掌握著對方心的變化和弱點,甚至在逐步接近蔣家最不想讓人知道的很多,明明白白地挖著蔣華的心思,借此分析,研究,

推算他們接下來的行

蔣華再次吐了一口出來,棋盤之上的棋子,卻已是困龍之鬥。

李未央兩眼一瞬不瞬地盯住他,再次輕輕歎息,“人力終不可勝天,時也命也,三公子,我對你太失了,你這樣的人,怎麼配稱得上英才。”

這話聲聽,言語中,充滿了惋惜傷

蔣華生來便最是要強好勝,眼見大勢已去,不由暴怒,心脈劇烈的抖,幾乎恨不能撞死當場!

然而就在此刻,外面一只飛鳥突然撲棱棱地從樹上飛起,這聲音一下子打破了蔣華的魔障,他猛地從憤懣中驚醒,向李未央,驚覺對方竟然一步步引起他的心魔,

他自裁而死!

等明白了這一點,蔣華的眼中充滿了憤怒和憎恨,眼前的這個,端的是心狠手辣,自己一時大意,差點就不明不白死在手上,憑言語便可心魔之中。

李未央見他驚醒,不由笑了笑,惋惜道:“三公子,還是把你那個香囊丟掉吧。

有時候,用心太過,反倒害人害己。”

蔣華一愣,隨即什麼都明白了。

他原本借棋局為,暗指天下之爭,引李未央竅。

再加上蔣天曾經贈給他的迷蒙草,獨特的香味足可以讓人漸漸失去神智,一步步陷他的陷阱,蔣華十分自負,再加上事先服下解藥,所以並不畏懼。

等他的設計功,到時候李未央自然會有一說一,甚至於待出他兄弟的下落,以及李未央的底牌,他最想知道的是,接下來會如何對付蔣家!

然而他卻沒想到,對方同樣是個對弈的高手,甚至早一步穿了他的機心!

將勝負心看得過重,是下棋的大忌。

蔣華為求一勝,無不竭盡所能,執著太甚,便魔障,反而被李未央反過來利用了!

他長歎一聲,丟掉了一直系在上的香囊:“李未央,你是一個可敬的對手。”

何止可敬,這樣的對手,生平僅見,實在是強得可敬可畏,不能不除!

李未央笑了起來,本就生得眉目如畫,這些年來稚氣漸漸退去,原本清秀的臉上竟也曆練出一種絕佳的氣質來,揚眉顧盼間風采照人,眸子裡的寒凜冽至極。

“過獎了。”

李未央很有自知之明,若今日在戰場之上,運籌帷幄、兵行險著,自己早不知死了多回,但一旦到了京都,善於戰謀的蔣華猶如猛虎迷失於沙漠之中,空有無數力氣,

卻終究只能死。

每個人都要在自己了解的領域和地盤才能做到百戰百勝,蔣華早已離開京都多年,習慣了出策、用策、獲勝,因為蔣國公的支持和護,在戰場上他的每一個策略都能得到推行,

他只需要考慮我方和敵方的應對,但是在這裡,他所考慮的就不只是這些了。

蔣華子晃了一下,連退數步,裡的腥味很重,他不由自主地到旁邊坐下,端起茶杯,泯然一口,溫熱的茶水澆到心頭上,才稍微好了一點。

李未央,他現在才發現,令他興、激,他出一策都在對方的預料之中,對方的一舉一他也能夠第一時間明白,這樣的人,若是遇不到,乃是此生憾事。

從某種程度上,是他的知己,比他的父兄,甚至比一直重他的國公都要了解他,這些年來,他心心念念要找一個知己,卻不知人就在他面前,只是隔著個蔣家,

和層層的家仇罷了。

“你說的不錯,我祖父一年前,邊關巡視時遇伏,口中了一箭,不久就開始吐

太醫請了一撥又一撥,才勉強活下來。”

蔣華慢慢地道,“不過,他撐個三年五載,只怕是沒問題的。”

“哦,三年五載?

那時候蔣國公已經七十歲了吧。”

李未央笑容無限溫和。

蔣華咬牙,強忍住心頭的翻滾,重新站起來,走回去,盯著棋盤,又走了一子:“到時候,我們的孝期也已經過了。”

涼風襲來,吹在兩個人的心頭,只是一個低著頭看棋盤,渾恨意滔天,一個低著眸,若有所思,唯有呼吸可聞。

“只怕,聖心難測。”

李未央最終,微笑著說出這一句。

剛才本可以死蔣華,可惜,可惜啊,的心中,其實無限的惋惜,差一點,就差一點而已,蔣華若是自己氣死,可不幹的事,再者他帶著這種香囊而來,本就不懷好意,

若非過去曾經聞過這種味道,斷然不會懷疑。

蔣華拼命抑住全,他今天來,一個有用的信息沒問道,反而了許多的信息,雖然每句話中他都參雜了假話,可這些假話,他相信李未央一定能分得清。

再次舉起棋,他的手已經在抖了。

“白芷,再為三公子添一杯茶吧。”

李未央微笑著道。

“不必了!”

蔣華斷然道,下了最後一步棋。

李未央看著他,淡淡一笑,不慌不忙地一子,蔣華面大變,“我輸了。”

沖口而出,連帶著又吐了幾大口鮮

他痛得實在難當,一跌地,竟然沒能爬起來。

“哎呀,這是怎麼了?

白芷,還不扶三公子起來。”

李未央面上仿佛無限驚訝。

白芷更是奇怪,不過是下棋而已,怎麼會弄這樣,卻不知道,蔣華先是害人在先,後是求勝心切,再李未央圈套,現在他不是被李未央氣的,他是氣自己,

居然連棋都輸的一塌糊塗。

這怎麼可能!

拒絕了丫頭的攙扶,他冷聲道:“不勞相送。”

言罷,竟然問也不問蔣家兄弟的安危,快步走了出去。

白芷越發疑地看著李未央,卻淡淡一笑:“把棋子收了吧。”

白芷點頭,隨後輕聲道:“小姐——”李未央隨手撥弄著幾顆棋子,道:“他若今日大張旗鼓來搜查,我反倒落於下風,偏偏此人多疑,非要故弄玄虛,這才讓我僥幸勝了一局。”

白芷還是不能明白,李未央卻已經不再解釋了。

深知,蔣華回去以後聽說另外一個消息,必定大病一場,今後能不能爬起來,就要看他自己了。

這樣心高氣傲的人最是不起失敗,李未央卻與他不同,那麼多年的冷宮生涯早已讓知道,沒有人是永遠不敗的,最要的是在失敗的時候可以忍耐,懂得蟄伏,蔣家這些男人,

優秀是優秀,可惜太過一帆風順了些,凡事過猶不及,所謂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就是這個道理。

蔣華一路出了李府,竟然連馬都爬不上去,把蔣家護衛嚇得夠嗆,連忙安排了轎子來送,他回到蔣府,剛走到書房門口,卻看見蔣旭滿面悲痛地瞪著自己:“你去了哪裡?”

“我……”蔣華勉強鎮定心神,剛要說話,卻聽見蔣旭一個字一個字地道,“你大哥,被人發現死在倚翠閣。”

蔣華聞聽噩耗,覺得整顆心都要溶了,化了,曾經引以為傲的自持力拋到了九宵雲外,面上一片冰涼,:“怎麼會!”

李未央怎麼敢!

蔣旭的眉頭皺得死,顯然已是怒極:“坊間流傳說你大哥和倚翠閣的一等歌流雲相好,今天從太子府出來,不知怎的又去了那邊,無數人都是親眼看著他進去的,隨後他又在那裡喝醉了,

與酒客起了爭執,那酒客趁著他酒醉之機,將他燒死在倚翠閣……”“死了……還是燒死的……”那就是什麼證據都沒有留下,除了漫天的流言蜚語!

蔣華不敢置信,所謂的無數人看見他進去,又是怎麼回事!

蔣旭已是悲痛至極、老淚縱橫:“不如此,現在全京都的人都在說,蔣家大公子在祖母喪期尋花問柳、醉酒青樓,乃是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徒,該死!”

該死!

該死!

該死!

好!

死得痛快!

李未央,世上再無你這等狠毒的子,蔣華突然大笑,笑聲倉皇,仿佛一只被人住脖子的蒼鷹,蔣旭驚恐地看著他,“華兒!

你這是怎麼了?

!”

蔣華笑不可遏,仿佛連五髒六腑都要咳出來,沒等蔣旭去攙扶他,他卻陡然仰天倒下。

“華兒!”

蔣旭悚然一驚,連忙手去扶,可惜慢了一步,蔣華整個人頹然地從臺階摔了下去……對於蔣月蘭來說,李未央能夠平安回來,十分的驚訝,同時心中湧現出無限的不甘心,

為什麼還不死呢?

明明做了這麼多事,對方卻毫發無傷——沉住氣,親自命人做了糕點,去看李敏德。

作為伯母,對這位三爺表示一點關心是應該的,可更重要的是,每次看到對方的容貌,的心中會不由自主地湧起一種難以形容的覺。

丫頭進去通報,蔣月蘭下意識地發上,竟然有一種奇異的張。

“母親?”

李常笑略有些奇怪地看著

“無事。”

蔣月蘭笑容平和地回答,在任何人面前,都不願意人瞧出的心思。

著李常笑來,不過是為了避嫌罷了,免得人家說這位年輕的伯母特地跑到這裡來看,多不好聽。

不過,蔣月蘭自信自己行的正坐得直,並沒有什麼不能給人看的。

李敏德正病著,偏偏李未央去了荷香院,他素來不喜歡屋子裡人多,便驅散了丫頭們,只是一個人休息。

三天來,他雖然沒有生命危險,卻一直是因為重傷而發燒不止,再加上天氣過於炎熱,傷口越發地易潰難好,雖然李未央經常守著他,可他卻時常燒地清醒一陣糊塗一陣,

老夫人李蕭然來了好幾回,他都是昏迷著。

蔣月蘭進去的時候,正巧到來看診的大夫,李常笑關心李敏德的傷勢,便留在門口多問了幾句,丫頭引著蔣月蘭進去。

隔著紗簾,蔣月蘭只能約看見裡面的景,本看不到對方的臉,下意識地吩咐丫頭道:“我有幾句話要對三爺說,你們先出去吧。”

兩個丫頭面面相覷,但想到屋子周圍都有暗衛,誰也無法奈何李敏德,便沒有多言,悄悄退在了一邊。

蔣月蘭見他們離開,鬼使神差一般地掀開了紗簾,仔細看床上似乎陷昏迷的李敏德,心中怦然一,數天不曾細見,如今看他,被汗水打的黑發搭在微的脖頸之上,一的白膩烏黑,

竟是說不出好看。

一般人在這種時候都是面慘白形容狼狽,但偏偏這張臉極端狼狽下依然清朗俊逸,蒼白失狀反而顯出了一種讓人心疼的脆弱,恨不能溫聲將他喚醒,蔣月蘭心中竟然一時怦怦

跳個不停。

十八歲嫁給李蕭然,對方雖然風采依舊,但到底是年紀大了,哪怕對十分寵,平日裡也不過是說些尋常瑣事,莫說促膝長談,便是溫細語也是極

李蕭然開口閉口都是時局,都是尊卑,十足的衛道士模樣。

蔣月蘭當然知道李蕭然在那些妾跟前是什麼樣,在那些歌姬面前又是如何風流,但他在自己跟前,卻永遠是一副丈夫的威嚴,讓可敬可畏,卻不能親不能

當年未嫁之前,心心念念就是仔細伺候後母,照顧小弟妹,苦苦經營,只為了母親不會隨便將嫁掉,只為父親可以念勞苦給個好的前程,誰知最後卻被嫁給了李蕭然,

作為一顆棋子生活著。

在李家,老夫人懷疑,李蕭然忌憚一樣活得小心謹慎,跟沒有出嫁之前並沒什麼不同。

這些都可以忍耐,畢竟誰都是這樣的,可為什麼李家還有一個安平縣主?

明明只是一個小小的卑微的庶,為什麼卻可以在家中這樣橫行無忌,竟然還有縣主的尊榮?

甚至連拓跋玉等人都對趨之若鶩,不得討回去做妃子!

蔣月蘭,雖然生母早逝,畢竟是蔣家的嫡,卻要活得這樣小心翼翼,連婚嫁都要制於人!

不想嫉妒李未央的,但就是沒辦法控制住自己,從進門開始,一步步看著李未央行事,一步步看著跋扈,蔣月蘭眼睛裡幾乎要淌出毒來。

知道自己要控制住,等到合適的時機。

所以在李長樂向示好的時候,了,在李長樂要求配合下毒的時候,也裝作一副不願的模樣答應了,甚至在蔣家讓故意丟下李未央被刺客屠戮,也答應了。

那時候,只以為自己是嫉妒李未央什麼都有,現在看到李敏德,突然發現自己心頭那條最毒的蛇在告訴最嫉妒的不是李未央的地位和尊榮,更不是的肆無忌憚,最嫉妒的是,

不管李未央做什麼說什麼,更不管多麼狠毒,邊始終有人守著

這個人就是李家俊的三爺李敏德。

“為什麼,哪怕是刺客的毒箭,你也要為去擋?

值得嗎?”

蔣月蘭不由輕聲地道。

李未央是沒有心的,你看笑面如花,卻看不到本毫無人嗎?

深知蔣海的下場,更知道蔣華如今同樣臥病不起。

朝堂之上風雲變幻,五皇子被查出謀逆造反,謀殺太子,又牽連出無數人,一時之間京都人人自危。

原本拓跋玉也要被牽連,然而出人意料的是,當太子意圖告他和五皇子勾結的時候,卻發現拓跋玉狀告拓跋睿的折子早已在皇帝案上了,比他還要早了一步,而這距離出事不過五個時辰,

太子正是蓄勢待發只等著一個有利時機,這個有利時機就已經被拓跋玉搶走了。

太子無可奈何,不得不只盯著五皇子一人,一意把他置諸死地,最終五皇子及其黨羽都被判了死刑,甚至連剛剛做上五皇子嶽父的永寧侯都不能幸免,被判流放三千裡。

然而,太子原本最想要除掉的人,最應該除掉的人,卻本奈何不得了,不得不說,這次規模龐大、費盡心思的刺殺,最後的效果卻極端令人失,簡直可以說一敗塗地。

除掉一個五皇子,本無礙於大局,還浪費了那麼多的死士……拓跋玉本不在京都,卻對這裡的一切了如指掌,在刺殺發生不久立刻就回過神來,捉住了風向,這樣的大手筆,

除了李未央,還能是誰呢?

蔣月蘭歎了一口氣,一個玩弄政治遊戲的子,縱然生的清秀可人,對男子又能有多溫呢?

沒有溫,算什麼人呢?

眼前的李敏德,必定是不了解這一點,才會對李未央死心塌地。

雖然不知道他們二人究竟是什麼關系,可是蔣月蘭直覺,李敏德對安平縣主的不同尋常……旁人也許看不出來,可自己的眼睛總是不自覺就關心李敏德,慢慢地,

竟然真的看出些微關系來。

或許,不是看出來的,而是自己覺到的。

人的直覺,有時候真的很可怕。

李敏德睜開了眼睛,他也不知道自己昏睡到什麼景了,只覺得口幹舌燥,嚨裡似火燎一般,勉強撐起子想找杯水喝。

邊人忙捧過一杯溫水,李敏德喝了兩口,才略覺得好些,只當是李未央,著聲音道:“我的傷口好痛——”語,完全不同於平日裡的淡漠,竟然像是在撒的樣子。

李敏德說了一句話,卻猛烈地咳嗽起來,那人連忙接過茶杯,作輕地拍著他的背,李敏德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突然想起李未央去了荷香院,怎麼會這麼快回來,猛地抬起頭,

竟然是一臉溫的蔣月蘭,心頭厭惡陡然升起,立刻推開了,怒聲道:“外面的人呢?

!”

只是他傷重,聲音整個都是啞的,外面本聽不見。

蔣月蘭連忙道:“這是怎麼了?

我的茶就喝不得嗎?”

聲音無比的,簡直是要滴出水來。

蔣月蘭把茶杯放在一邊,輕道:“未央去了老夫人,你又眼地找做什麼?

我就不能照顧你嗎?”

向來自詡矜貴,從不行差踏錯,可是在這樣俊的年輕人面前,卻是不住的臉紅心跳,幾乎控制不住地道。

李敏德卻避如蛇蠍,一連擺手出去,一面又死命地咳嗽。

蔣月蘭面一白,卻強自按捺道:“三爺,我雖然進門不久,卻看了很多事

今天我不防實話跟你說,李未央是你的親堂姐,無論如何你們都不可能,你不如死了這條心吧,不要再白費心機了,你想想看,若是這件事被外人知曉,你們都是要敗名裂的——”

一個字一個字地說著,細心觀察著李敏德臉上的神變化,要打擊他,在他最脆弱的時候。

不相信,李敏德會不清楚這後果,不相信,李敏德在知道敗名裂的後果之後還要固執己見。

他不過是太年輕,太純潔,才被李未央那個妖了而已。

世上的男人,不都是喜歡溫子嗎?

若論起琴棋書畫、哪一點比李未央差呢?

同樣都是不可,為什麼就不能——的嗓音越來越:“我了解你的心思,你不過是太寂寞,和我一樣……”如果他有所化,必定能夠打他。

李蕭然算得了什麼,李家又算得了什麼,只要願意,完全可以玩弄於鼓掌之間。

就像一直站在暗看著李未央和蔣家鬥得你死我活,一定會功的!

李敏德的頭更加熱燙了,腦子裡暈暈忽忽地想掙紮又出不上力,只覺得那上的香氣越靠越近,又是盛夏的天氣,濃香夾雜著汗味竄進鼻端,越發靠近的軀他本能地厭惡,

讓他幾乎嘔了出來——是什麼東西!

竟然也跟未央相比!

也不知哪來的氣力,他重重將的手臂外一推,出力之大竟使得蔣月蘭一下子摔倒在地上。

頭上的釵環一下子都了,滿面的了憤怒:“你——”快速站起來,揚起手就揮了茶杯,茶杯啪地一下發出清脆的聲響:“你不要以為我拿你沒有辦法!

我多的是法子你乖乖聽我的!”

“哦?

是嗎?”

斜刺裡,突然傳來一道清風一般的嗓音。

蔣月蘭悚然一驚,驀地回頭,卻見到李未央站在數步之外的紗簾後,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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