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真是好興致啊。”
李未央隨意地走過來,面上出笑容。
蔣月蘭心頭一驚,面上也迅速笑道:“只是和你四妹妹一起來看看三爺。”
最近這院子裡一撥一撥來人看,算不得奇怪或者逾矩吧。
李未央看了李敏德一眼,見他氣的很厲害,微微皺眉,提高聲音道:“外面的人呢?”
丫頭們立刻進來,戰戰兢兢地看著李未央:“三小姐。”
“母親不小心打翻了茶杯,好好收拾下,千萬別割破了手。”
李未央淡淡地道,蔣月蘭的臉卻越發白了。
丫頭立刻過去收拾殘渣,蔣月蘭面上略略恢複了鎮定,笑道:“我也該走了。”
說著,便道,“三爺,改日再來看你。”
說著,便走了出去。
李未央語氣溫和:“母親,我送你出去。”
外面的李常笑剛剛進來,卻見到蔣月蘭和李未央一前一後走出來,臉上不由多了三分驚訝。
蔣月蘭聲道:“你三弟不適,已經歇下了,咱們改日再來吧。”
李常笑的疑稍解,茫然地跟著兩人出來。
卻見蔣月蘭向花園的方向走,猜到他們二人有話要說,便笑道:“我出來久了,這就先行回去,三姐,你陪母親散步吧。”
李未央點點頭,目送著李常笑離去,轉頭看向蔣月蘭道:“母親有話要與我說麼?”
蔣月蘭歎了口氣,邊的丫頭搬來了椅子,蔣月蘭著椅子上的扶手,出若有所思的神,說道:“我過門這麼久,似乎還沒有和你談過心。”
李未央不由微笑,蔣月蘭終究是蔣家的人,骨子裡的好勝一日都不曾褪去,到了李家這兩年,沒在背後作鬼,卻都沒有正面與自己為敵,一直躲在李長樂的後,
現在終於要站出來了嗎?
可是也不想想,縱然是後母的份又如何,在李家,永遠是憑實力說話的,還真當自己多麼高貴嗎?
“不知母親有何指教?”
“瞧你說的,依未央如今的份,連我這個嫡母都要讓你三分,我不過是閑來無事,找你聊天罷了,你何必咄咄人,拒人於千裡之外呢?”
蔣月蘭一副難過的模樣。
“未央當然不是這個意思,只是祖母代我不事,委實不敢耽擱——”李未央神平靜,並沒有要陪蔣月蘭敘的意思。
蔣月蘭突然笑了,細細打量李未央,道:“別的事?
照顧三爺嗎?”
本是蔣月蘭隨口一說,聽在李未央耳中居然聽出別的意思來了,微微一笑,目盈盈地盯著對方:“敏德是三夫人故去之前托付於我,更何況他這次傷也有一半是因為我的緣故。
於於理,我照顧他都沒有不妥。
怎麼,母親有意見嗎?”
蔣月蘭聽了此番話,居然安靜了下來,心中莫名地泛起酸來。
為什麼,為什麼最好的永遠是屬於李未央的?
自己哪一點比不過?
為什麼年紀輕輕的就要嫁給一個足夠做自己父親的男人,還要小心謹慎地去討好所有人?
為什麼不能按照自己的心意去靠近喜歡的男子,反而要制於人!
李未央也在看著蔣月蘭,此刻淡淡的照在上,依舊是華錦服,宛轉蛾眉,舉手投足間散發著淡淡的高貴。
似乎無論什麼時候看見,都是這副麗溫的樣子,突然就想到了剛才蔣月蘭所說的話,目中有一冷笑閃過。
蔣月蘭十分的圓和老練,心中再腸百轉,臉上依舊不聲:“未央,你無須多想,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作為你的母親,生怕你行差踏錯,事先提醒你罷了。
這些日子以來,我也漸漸瞧出來了,你們姐弟本就要好,這件事以來,兩人竟比以前更好了,這都是眼睜睜的事實。”
蔣月蘭忽然一轉口吻,淡淡道,“可是你馬上就到了要出嫁的年紀,總是和他在一起呆著多有不便,別人就是上不說,心中也會懷疑,若是將來傳出閑話來,多不好。”
口口聲聲都是為李未央著想,若是沒有剛才那一出,李未央或許還會覺得是在好心提點,但現在麼——一個心懷鬼胎的子說的話,本不會放在心上。
縱然不妥又怎麼樣,誰敢跑到李未央的面前說什麼呢?
豪門大族哪家沒有說不得的事,誰若是敢來自取其辱,李未央也不介意送他們兩個耳。
與敏德,明正大,清清白白,從未有任何茍且的事,何必怕人說呢?
李未央想到這裡,不過冷冷一笑,道:“母親多慮了,這家裡恐怕除了母親,還不會有人這樣想。”
這話的確是真的,不管是老夫人還是李蕭然,都覺得李未央是因為三夫人才對李敏德多加照拂,再者他們從小一起長大,自然比旁人要好,沒什麼好置喙的,可是蔣月蘭看來,
大概是因為自己心中有鬼,也便格外的刺眼。
“我知道這些話你聽不進去,但是作為姑娘家,行為還是要檢點一些為好。
從前我聽說史中丞家的小姐,就是因為和表兄過從甚引出了好些蜚短流長,不得已出家為尼,未央,你貴為縣主,將來有大好的前程,何至於如此啊!”
蔣月蘭不勝唏噓的樣子。
李未央看著蔣月蘭,就照搜集的資料看來,蔣月蘭非是生來殘忍之人,相反,本是個普普通通閨閣姑娘,雖然家庭環境很複雜,鍛煉出了一察言觀的本事,
可是和過去的大夫人之流還是有本質區別的,至手上沒有沾。
所以盡管一直暗地裡為蔣家傳遞消息,李未央卻只是覺得不過為了自保而已,並不算什麼,可是如今看來,自己還是太過仁慈了點,對方見一次兩次地幫著蔣家做事都沒有被追究,
終於得寸進尺了。
“母親,你有空來關心我,不若好好找個大夫看一看才是。”
李未央微笑著道。
蔣月蘭一愣,狐疑地盯著。
“你嫁進來這麼久了,還沒能為父親生下一兒半,祖母可是不高興了呢。
今日還向我說起,該多多為父親納妾,免得父親膝下子嗣單薄。”
大曆朝的規矩是,正妻的地位是不可搖的,但納妾也是天經地義。
李老夫人昨日剛剛去了董昌侯府作客,去了之後看到董家的妾室,數目可觀,相貌更是出眾,個個皆是難得一見的人,正應了那句老話:娶妻娶德,納妾納。
整個董昌侯府,妻妾群,枝繁葉茂,群的小娃們跑來跑去,回來看到自家,孩兒們都長大了,剩下一個整日裡笑瞇瞇的小娃娃,連個玩伴都沒有,實在是可憐得很,
老夫人長籲短歎一聲,便和李未央商量,是否該多多納妾。
本來,這話不該向李家三小姐說,可老夫人如今除了,誰都不相信了,李未央也十分贊同老夫人的想法,所以今天一早便敲定,為李蕭然多娶幾個家清白的小妾,但這對於蔣月蘭來說,
不啻於晴天霹靂。
突然意識到,自己所做的一切,對方早已悉,現在就是對的報複,而且這報複,還是明正大、殺人不見的。
李未央的確知道什麼才是一個人的弱點,蔣月蘭原本想要借著提醒來告訴對方,我攥住了你的把柄,你最好收斂一點。
然而李未央卻在無形中給了一個耳,警告注意看路,小心陷阱。
許是說話說的太久,空氣又有些悶,蔣月蘭的臉有些發紅。
不由惱怒道:“李未央,你別太過分!”
李未央卻自言自語道:“員外郎家中有一位小姐,母親大概是未曾見過,名朱玉,容貌出眾、才華橫溢,一手琵琶彈得出神化,可惜兩年前生了一場大病,未婚夫家便退了婚,
的婚事也因此耽擱了下來。
老夫人曾與朱夫人有幾面之緣,朱夫人借著這層關系,最近想要登門拜訪。
一來是與朱老夫人許久未見了,想念得,二來這朱小姐也過了該說親的年紀了,朱夫人有心——母親可別介意,父親是一品大員,多得是想要攀附的人家。”
蔣月蘭的臉由紅轉白,幾乎是維持不住表面的鎮定了。
娶妾就娶妾吧,員外郎是六品員,家的小姐不比自己出低多,卻願意上門來做妾,將來若是先自己一步生下兒子——這樣的貴妾,簡直是每個當家夫人的噩夢!
李未央實在是太狠了!
李未央也不去看的表,只是笑道:“祖母倒是問過我的意思,我是覺得不如再相看一二,若是大家閨秀,倒不妨應了,若是普普通通,也就尋個門當戶對的罷了,
咱們家可不是什麼人想進就進來的。”
李未央說了一通,末了熱切的問道:“可是祖母堅持要讓這位朱小姐過來拜訪,不知母親意下如何?”
“這登門拜訪也不是不可,只是你外祖母剛剛去世,京都又多事之秋,瑣事頗多,咱們家要招待客人,怕是忙不來吧,還是等到今後再說吧。”
蔣月蘭的口吻有些僵,顯得底氣不足,說完後又補上一句:“老夫人那裡,我去說便是。”
說完,便快步離去,方向正是荷香院。
李未央看著的背影,冷笑了一聲。
人為了生存下來什麼事都做得出來,蔣月蘭太清楚了,如今便是為了站穩腳跟,也絕對不會再讓份高貴的子進門。
房間裡,李敏德想要從床上坐起來,然而口卻有些痛,他難的咳起來,咳的撕心裂肺,連角都溢出來。
“你這是幹什麼……”李未央剛走進來,猛然聽到他的咳嗽聲,不由快步進來,扶住他道,“你有什麼事,都吩咐丫頭去做!”
“沒事!”
李敏德費力的制下間的翻湧,朝著李未央笑笑,“我不過一點輕傷,沒事的。”
李未央還是有些不放心,“還說沒事,你不知道那一天有多可怕……”說著有些說不大下去,只是忽然皺了眉頭,“蔣華這一箭,遲早要還給他。”
李敏德昏睡了幾天,此刻卻更關心當初宴會的置結果,不由問道:“蔣家究竟抓住了五皇子什麼把柄,竟然得他倉促起事?”
李未央將他安置好,才坐在床邊,聲解釋道:“拓跋睿曾經主持過修渠一事,你可還記得?”
李敏德蹙眉,輕聲道:“華南渠?”
“是,拓跋睿主修華南水渠,前後三年,統領著一多萬民夫,支配著數萬的資金,他了不的手腳,不僅虛報損耗,工減料,甚至還坑殺了當初想要謀舉報他的員六人。
但這並不是最致命的,最要的是他在鶴城的兵庫被人翻了出來,你想想看,一個皇子居然私藏兵,聚集人手,不是在謀造反又是什麼?
蔣家得知此事後十分高興,立刻派人前往鶴城,可惜拓跋睿的人搶先一步毀掉了兵庫,並且將證據毀滅,事到這裡本來已經沒辦法捅上去。
但蔣華卻想到了一個主意,他派人散播了一個消息,說兵庫的事還有一個幸存者如今就藏在太子府,他們還寫了一封奏章要告發拓跋睿,卻偏偏又派人給拓跋睿報信,
拓跋睿果然信以為真,決定先下手為強,真的傾巢而出,將多年來部署的暗衛全部派出去刺殺太子,意圖最後一搏。”
“真是愚不可及。”
李敏德輕聲咳嗽了一下,慢慢道。
李未央歎了口氣,道:“豈止,他還給拓跋玉送了一封信,請他協助自己裡應外合,若是能讓羅國公出兵相助,將來得到皇位後,國土與拓跋玉一人一半,劃江而治。”
“看來,他府中的謀士也必定被收買了。”
李敏德一針見地道。
李未央笑了笑,在與蔣華的一連串對質之中,拋出了無數似真似假的消息,足夠蔣華去分析和頭痛了,而也是如此,得到了很多半真半假的消息,這幾日來日夜思考,
從對方給的十七個問題之中剝繭,還原了當時發生的景。
五皇子雖然倉促起事,所幸梅貴妃的娘家深葉茂,人多好辦事。
定下的宮計劃倒也不算愚蠢。
原本一開始先由拓跋睿率領武功高強的數十名死士偽詔狡旨軍,伺機殺死正副統領,與軍中的自己人聯合,奪取三萬軍指揮權,由五皇子坐鎮其中。
奪權軍後,南侯和他的三個兒子親自臨前指揮,由軍帶領多年來在京都布置的人手,攻擊朝門。
與此同時進行的,還有到太子府的那場刺殺,誅殺太子與拓跋真,徹底肅清政敵。
如果這三步進行順利,五皇子便以除賊清君側為名,率軍突城,由南侯的婿史率親衛與三分之一的軍合在一,剿滅宮外的敵對勢力,防止政敵從外面反撲。
而五皇子則進宮中,用太子的人頭迫皇帝禪讓。
等一切塵埃落定,那縱然七皇子不肯相助,五皇子卻已經有了皇帝的禪讓聖旨,正式登基,有調全國兵馬的權力,不用懼怕任何人了。
這一切想象是好的,但背後的真相卻是殘酷的,五皇子明知道自己準備的不夠充分,可若是讓皇帝相信了太子他們的話,他必然死路一條,所以他不管不顧先下手為強,卻沒想到,
正是中了別人的陷阱。
原本太子手上沒有確實的證據,如今卻是證據確鑿了,先是拓跋睿還沒功就被軍統領捕獲,再是太子府中刺客盡數伏誅,然後是南侯被斬殺於陣前,四個字描述,
就是一敗塗地。
太子為扳倒敵人,自是不餘力。
幾天裡,刑部便已收集到大量證據。
有皇帝邊監被人發現,指證他武藝高強,行事詭,常常替五皇子幹些見不得的勾當,起事前他還出宮,會見五皇子,兩人曾單獨在室裡商議半日,
說要謀在關鍵時刻殺了皇帝防止他不肯禪讓。
外帶著還有從拓跋睿的書房裡搜出信數封,容皆是謀造反的。
如何控制軍,如何聯絡南侯舊部,何時下手雲雲,一步步,一條條說得詳細分明。
皇帝震怒之餘,當然是把五皇子和南侯爺一家判斬首,甚至連並未牽扯其中的永寧侯一家,也因為這樣被判流放。
當然,那位驕橫跋扈的五皇子妃,過門不過幾個月,便被一起砍了頭,為整個京都的笑柄。
得益最大的,除了除掉政敵的太子之外,還有蔣家。
之時,蔣旭“正巧”在京兆府議事,聽聞五皇子舉事,立刻召集一切可以召集的力量,宮“勤王”,若非是他,皇帝險些被五皇子安排的人暗殺了。
這樣一來,蔣家又變了功臣,而且是誅滅叛黨的功臣。
要說蔣華的能力,李未央還真是佩服,重新贏得皇帝的信任,絕非一朝一夕可以做到,他卻這麼快就做到了。
當然,蔣海的死給蔣家原本的功勳萌上蒙上了一層極大的影,蔣家人還沒來得及高興,就又陷了一片愁雲慘霧之中。
李敏德輕輕一笑,道:“讓他做了救駕的英雄,咱們的努力豈非白白浪費了?”
的確啊,若是蔣旭重新得回聖上的寵,蔣家丁憂的事可就懸了。
李未央笑著他:“誰說他們能夠得意的?
我已經傳了消息出去。”
“哦?
什麼消息?”
李未央目亮的人,瞳中似有火焰在灼灼燃燒:“消息就是,當時陛下在宮中好好坐著,邊的監卻突然拔刀相向,正巧蔣將軍了宮門救下了皇帝,當時陛下已經嚇得屁滾尿流,
躲在皇座之下瑟瑟發抖了,若非蔣將軍勞苦功高進宮救駕,皇帝早已沒命在了——這個消息,如今已經傳遍大江南北,你說,陛下聽說之後,會怎麼看?”
李敏德一愣,隨即笑起來,卻一下子咳嗽的更厲害,李未央連忙拍了拍他的背:“沒事吧?
誰讓你幸災樂禍了,小點心。”
李敏德掩住笑容,看上去,依舊是這渾渾濁世中的翩翩佳公子,當然,要忽略他異常蒼白的臉,李未央看了看他,突然有點明白蔣月蘭究竟為什麼會這樣了。
啊,不管是男是,都是抵擋不住的。
更何況,他的一個微笑就擁有能搖人心智的力量。
而且這並非出自他的皮相,而是一種由而外散發出來的魅力,人不由自主就會陷他的笑容之中。
這大概,是一種只有李敏德才擁有的魔力吧,至到目前為止,李未央沒有在任何人上發現這樣的況。
蔣月蘭一直守著一個跟自己父親年紀一般的男人,不說空閨寂寞,卻也是十分失意的,可突然在面前出現了這樣一個俊的讓天地失的年,尤其他的吸引力還是無可抵擋的,
這就麻煩了。
李敏德輕聲道:“是啊,傳言越是將陛下描述的狗熊樣,越是說蔣旭有多麼英明神武,傳到陛下耳朵裡越是生氣,他自然會覺得,蔣旭救了他是不假,卻借著這份功勞四傳播,
意圖獲得更多的獎賞。
貪心不足蛇吞象,蔣旭不但沒有功勞,反而會有大過。”
李未央笑道:“正是如此。”
不但要傳,還要編歌謠四傳唱,至於如何傳到皇帝的耳朵裡,多的是法子。
要知道流言蜚語這種東西,最是讓人心中生疑的,尤其是對如今這個本就疑心病很重的陛下來說,在他最脆弱的時候出現的蔣旭,剛開始或許會十分信任,但等他聽說了外面的傳言,
再想起蔣家,反而會讓他覺得有一種被窺探了的辱,李未央正是抓住這一點大做文章,輕而易舉抹殺了蔣家早已算計好的功勞。
這對蔣家來說,無疑是一個巨大的打擊。
蔣華若是得知,怕是又得在床上躺一個月了。
李敏德搖了搖頭,道:“不,還是要小心,他們不會輕易罷手,拓跋真尤其不會。”
李未央見他臉上難得有了,卻是病態的猙獰的嫣紅,不由探手過去,隨後才發現他的高燒還沒退,不由道:“你自己都在發高燒,還擔心這些七八糟的幹什麼?
快躺下。”
說著,吩咐丫頭打了一盆水,自己親自手,細細的給他了臉、脖子和手心,只覺得他臉上一片灼燒似的熱,手卻涼的糝人,心中不由得更加擔心起來。
李敏德躺下,卻是認真著,用這世界上原本最清澈的眼神著,最後微微一笑:“有什麼事,都要告訴我,不要一個人全部扛著,你會累。”
不知道為什麼,李未央聽了這句很平常的話,眼睛一下子潤了起來。
當時,不過順手救了他,不,或許還有利益的考慮。
這幾年來,他們一起經曆數次生死,他一直都在的邊。
此刻,他病勢沉重,與說話的時候,表卻是如此的溫,一個原本被照顧著的年,竟了最溫暖與放松的一心靈港灣。
不,或許現在,是被他照料著吧,無時不刻的。
這樣的緣分,誰又能預料得到呢?
他將的手握在心口,輕聲道:“你在這裡,不要走。”
如同孩子一般的聲音,李未央心頭微微一,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李敏德開始變得強勢,變得讓人畏懼,那些丫頭們本該對他的容貌趨之若鶩,可是真正跟他相下來,
卻沒有一個人能夠靠近,每次到他的院子,卻發現所有人都是一副戰戰兢兢、畢恭畢敬的樣子。
這是不是說明,李敏德在別人的面前,是另外一個樣子呢?
那麼,是什麼樣的?
很好奇,很想知道,但還想要知道另外一件事:“蔣月蘭喜歡你。”
李敏德微微皺眉,那樣好看的眉皺起來,帶了一天真的孩子氣,卻化了他的面部表:“我討厭。”
“嗯,所以我威脅了。
可是就在剛才,我看到了的表,那種很奇怪的表。”
李未央輕聲道,仿佛陷了回憶,“那是畏懼,不是,還有常笑,甚至是父親,他們雖然什麼都不說,可他們的臉上,寫著畏懼。
他們仿佛在說,看,那是李未央,是個怪,讓人憎惡的、害怕的怪。
所有得罪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因為心機深沉、手段毒辣——”的表溫和,聲音卻低迷,“我是不是很可怕?”
“嗯?”
“我覺得……自己變得很可怕。
習慣了誅殺背叛我的人,習慣了設陷阱害人,習慣了不擇手段,哪怕是七姨娘和敏之,我對他們保護之餘,也可以利用。
現在回想起來,我覺得自己很可怕。”
李未央看著昏沉沉的李敏德,不知道現在說的話,等他真正清醒了是否還會記得,“我覺得自己好可怕,我……怎麼會變這樣呢?”
李敏德什麼話也不說,只是靜靜地看著,深黑的瞳仁裡,始終帶著一種溫,徹骨的溫。
李未央不需要別人的安,也不為自己所作所為後悔,只是不知道,自己最後會不會變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怪。
“我覺得我在一點點地改變,變得都快要不認識自己了。
我會變什麼樣呢,如果我變了,敏德,你會不會也害怕我……”李敏德輕聲地,卻堅決地打斷了:“我不怕你。”
李未央一呆:“你不怕?”
“一切都是他們你的,一邊說著你狠毒,一邊想出各種法子來害你,你若是不回擊,死的就是你。
在這樣的環境下,不諳人事的閨中會死的很慘,沒有被風雨侵蝕,沒有被外界汙染,就意味著一旦遮風擋雨的東西沒了,就永遠都是任人欺淩。”
他一個字一個字地說。
李未央徹徹底底地怔住了,說不出半個字來。
“你剛才問我會不會怕你。
我告訴你,我永遠也不怕,不管你變什麼樣子都好,殺人、害人、哪怕你是吃人的妖怪,我都不怕你。”
李敏德的語氣冰冷,卻執著,仿佛犀利的鋒刃,認真到讓你無法懷疑,“我是早已經下過地獄的人,陪你再走一次,又有什麼關系呢?
為什麼要怕?”
李未央看著他,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笑聲變得輕松:“是啊,為什麼我會迷茫呢?
也許是擔心,有一天所有人都會用這種眼神看著我吧,那是真正的孤家寡人。”
可是孤家寡人又有什麼關系,若是仁心不能救人,寬容不能幫人,以殺止殺、以戰止戰未嘗不能殺出一條路來。
李未央沉思了很久,終於下定了決心。
李敏德說了很久的話,顯然很累很累,他把頭依在的手上,咕噥了一聲:“庸人自擾。”
李未央不由得,笑的更古怪了,然而李敏德卻很困很困,終於睡著了。
李敏德的康複的很慢,卻還是慢慢在康複,京都在經過一系列糟糟的清洗和人人自危之後,慢慢恢複了平靜。
可李未央還是做夢,的夢裡,經常出現劉小姐的笑容,看起來有點,又有點好奇,最後是可怕的死狀,很奇怪的,什麼也不怕,可是竟然會夢到一個跟自己毫無幹系的人。
劉小姐和沒有關系,甚至在事發生之前沒有說過兩句話,可還是記住了這個人,想,或許這一輩子都很難忘記當時的景。
因為太慘,一個如花似玉的,轉眼間就變,實在是太慘了,而在這幕後縱著這一切的並不是五皇子,是蔣家和拓跋真,所以這些人,一定要付出代價。
李敏德好一點之後,強烈要求出來走一走,李未央便讓趙楠扶著他,特意給他披上厚厚的披風,才肯讓他在花園裡坐一會兒。
“眼看要秋了,天氣轉涼,你若是冷了,咱們就早點回去。”
李未央叮囑道。
李敏德歪頭,苦惱:“我在屋子裡都快要發黴了。”
“發黴也比傷勢加重好!”
在這一點上,李未央很堅持,完全沒得商量,“我費盡心思把你救回來,可不是讓你去死的。”
李敏德突然靜靜地看著,眼瞳深黑,仿佛是毫無表,又仿佛是因為有太多表所以反而解讀不出來,李未央被他看得心裡一跳,臉上卻笑道:“你為什麼這樣看著我?”
李敏德又沉默了,長長的睫覆了下去,遮住眼睛:“沒什麼。”
這個年,越來越辦法清他的想法了,李未央心中這樣想到:“最近朝野很,我想拓跋真很快會有新的作,雖然我還不知道是什麼,但我知道,他喜歡,喜歡叛,
喜歡鬥爭,因為這意味著機會。”
慢慢地說著,試圖轉開自己對李敏德的關注,不喜歡無法掌握的覺。
“所以,快點好起來……”突然出手,拍了拍他的手背,“我很需要你。”
李敏德的眼睛,分明有什麼閃了一下。
李未央輕聲道:“在這之前,我們發生了一點小爭執,可是現在都過去了,是不是?
你會一直在我邊,我也會是你最忠實的親人,這一點,不會改變的,是不是?”
李敏德別過了臉,那俊的面容藏在的影之中,讓看不清他的表。
雖然他沒有說話,可李未央卻直覺他有點生氣,低聲道:“我不想失去你,所以,不要生氣。”
李敏德這才轉過頭來著,出一點點委屈的表,呼吸卻明顯了起來。
“我不怕死,也不怕殺人,可我會覺得孤單,覺得這世上所有人都在畏懼我,我不想變拓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