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文閱讀 - 135 漠北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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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上戲臺前,李未央和孫沿君正在悠閑地聽戲,面前擺放的小茶桌上,滿滿都是果盤,裝著京都最有名的點心鋪產的青梅果脯,玫瑰,芙蓉糕,豆末糖,還有一些新鮮的瓜子、幹果等,

都是難得的風味。

孫沿君很吃,不由暗暗稱贊,笑道:“未央,你這日子倒是舒坦,外頭鬧得一塌糊塗,你這邊錦玉食,小曲食,便是宮中的金枝玉葉們也沒你這麼自在。”

李未央聽了笑笑,輕輕靠到坐墊上,說:“人麼,累的時候自當累,快活的時候自當快活,何必遵循那麼多框框條條,讓自己不舒服。”

其實倒是不聽戲,只覺得那戲文酸的倒牙,可孫沿君卻喜歡,尤其作為剛剛嫁過來的媳婦,總是被二夫人到跟前去立規矩,日子過得苦不堪言,李未央既然約了來,

自然要讓開心的。

“蔣月蘭還跪在祠堂裡頭,你當真不管?”

孫沿君微笑著看了一眼臺上的花旦,輕聲問道。

李未央手裡捧著暖爐,微微一笑,道:“這是父親跪著,他不肯原諒,我又有什麼辦法,只好委屈繼續跪著了。”

孫沿君搖了搖頭,似歎息似慨:“剛剛小產便在冰冷的地板上跪了三天三夜,居然還能活下來,倒真是不容易。”

李未央的笑容看起來十分和煦:“這個麼,父親到底是舍不得呀。”

孫沿君沒李未央那麼多心眼,不由道:“舍不得?

大伯父真是瘋了不,一個紅杏出牆的人,只不過明面上保住了名聲而已,誰還不知道底細呢?

!”

孫沿君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也聽到一些風聲,並加上繪聲繪的描述和猜測,於是勾勒出了另外一個版本,一個李未央一直在導大家相信的版本。

李未央聽了這話只是笑道:“自然不是這個意思,你理解的有誤。”

李蕭然可不是不想死蔣月蘭,他不過是不想再死一個老婆了,再加上李常笑等人的婚事馬上就要提上議程,若是這時候蔣月蘭死了,婚事可都要再等三年,三年以後,全都變了老姑娘,

這李家的日子可真是沒法兒過了。

這個男人睚眥必較,絕對不會原諒蔣月蘭的“背叛”,所以他表面沒說什麼,卻命令蔣月蘭跪在祠堂裡頭十天十夜,不讓死,卻也不讓快活。

跪十天,對於一個剛剛小產的人來說,等於是要了的半條命。

當然,他還命令人番在那裡守著,蔣月蘭若是堅持不住了,便用參湯吊著命,反正不能讓死就是。

在這一點上,李未央很佩服李蕭然,他折磨人的本事比起自己還狠毒三分,更重要的是,殺人不見,甚至連名聲都不會耽擱。

明面上,蔣月蘭是因為設下計策誣陷他人才被懲罰,實際上,他是在變相懲罰的不忠。

“可是,大伯父會不會後悔?

萬一蔣月蘭三言兩語——”李未央只是微笑了一下,道:“自然不會,我若是男人,妻子給我戴了綠帽子,我是絕對不會再原諒的。”

盡管這綠帽子是李未央強行加上去的,蔣家在鼻煙壺上了手腳,李未央早已知曉,但從來樂觀其,李蕭然不能生育對於李敏之而言,可是大大的好事,再也不會有人威脅弟弟

的地位了。

都是自私的,李未央更是只為自己和親人著想,至於李蕭然,他這個父親從來沒有顧及過又何必理他死活。

不能生孩子,就意味著他必須好好保護著李敏之,還得拼上一切的力量才行,想想就覺得可笑。

“那——榮媽媽呢?”

孫沿君好奇地道,“我聽說,那天大伯父將榮媽媽給你置,一路拉出去的時候,口中罵不絕呢!”

已經不能說話了。”

李未央淡淡笑道。

孫沿君臉上出吃驚的神:“死了嗎?”

李未央看了一眼滿臉單純的孫沿君,覺得有必要讓一次殘酷教育,便淡淡道:“趙月,你說吧。”

趙月面無表地道:“小姐嫌那老人太吵,直接命人剪了的舌頭。”

孫沿君心頭一驚,沒想到,李未央居然這樣厲害。

如果換了是,不過是打幾個板子趕出去便罷了,這一出手就是剪掉舌頭,似乎太殘酷了點,想到這裡,輕聲道:“不過是替主子盡忠,嚴格說來,並沒有什麼錯的——”“是啊,

可是向劉媽媽討畫,讓何大夫為七姨娘開藥,甚至於為蔣月蘭布局,什麼都不了,我從來沒有說過錯,不過彼此立場不同罷了,只是既然是輸家,就要願賭服輸,生死無怨,

罵罵咧咧的算是什麼道理?

若我換在的位置上,早一把剪刀抹了脖子,何至於落到敵人手上盡折磨呢?

這一切,都是咎由自取,與人無尤。”

李未央撥了一塊糖,輕輕放進了裡。

白芷笑道:“二夫人,小姐這麼做,也是個殺儆猴的好機會。”

李未央見孫沿君眼底還有不忍之,不由慢條斯理道:“旁人待我好,我自然回敬百倍,若是主挑釁,就怪不得我了……”瞥了眼不遠的院子,冷道:“不是榮媽媽,

還有背叛我的劉媽媽,我也容不得

這一次,我是給們一個教訓,也是給所有人一個警戒,免得們拎不清,以為我心慈手,寬容仁慈。”

孫沿君畢竟年輕,聽了這話不由低頭想了很久,最後也不得不承認李未央說得對,如果誰都能設計的日子當真不好過了。

人都是這樣的,欺善怕惡,李未央這麼兇悍,才能保護自己保護家人。

等戲唱完了,孫沿君跟著李未央去的院子裡坐坐,卻發現連敞開的院門外,都聚集了很多丫頭探頭探腦,竊竊私語。

孫沿君一副好奇的樣子:“這是怎麼了?

剛才你院子裡在做什麼?”

李未央輕輕一笑,清秀的臉上看不出半點痕跡,只是淡淡道:“我不過是命人將劉媽媽打了五十個板子趕了出去,至於榮媽媽麼,我把丟進一條放滿了毒蛇的袋子裡,

然後讓人用木板擊打那麻袋而已——”院中靜得如無人一般,幾個膽小的丫頭早己嚇得癱在地,篩糠似的發抖。

們一看到李未央回來,臉上頓時出畏懼的神

李未央並不言語,輕飄飄地從們之中走過。

這些人之中,也有被蔣月蘭或者其他主子買通了來盯著的,現在讓們知道,背叛主人是什麼下場,正是李未央的目的。

“剛才你聽見沒,那榮媽媽的慘聲!”

“何止啊,我耳朵都要被吵聾了,真是好嚇人啊!

從來沒見過三小姐發這麼大的火,平日裡多和氣的一個人,發起狠來真是毒啊!”

“就是就是,我看拖出去的時候已經沒人形了呢!”

“怪自己不好,算計誰不好偏來算計三小姐,是好惹的嗎?

沒看到連夫人現在都被懲罰了,在祠堂裡頭跪著呢!”

院子裡的丫頭竊竊私語地議論著。

白芷跟著李未央走到了臺階上,突然回過頭,盯著院子裡表各異的眾人,道:“你們都看見了,凡是背地裡使壞的,絕對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可別指著背後的人來救人,一旦被抓住了,就是死無葬之地!

全都給我警醒著點兒,別再犯錯了!”

白芷是李未央邊最信任的大丫頭,平日裡說一不二的,眾人嚇得立刻跪下,面如土:“奴婢們不敢背叛小姐,請小姐放心,請白芷姐姐放心。”

白芷冷冷道:“那就好。

否則今日的榮媽媽,就是來日的你們。”

孫沿君看在眼裡不由咋舌,曾經何時,連李未央邊的丫頭都變得這樣厲害了,看臺階下一個個都噤若寒蟬的樣子,有一種預,今後這個院子裡再也沒有人敢背叛李未央了,

因為今天們把一輩子的驚嚇都給完了,再也不會有人主送上去找死。

無獨有偶,蔣月蘭這邊流了產,宮裡頭卻傳來了蓮妃的好消息。

如今宮裡頭最貌的妃子是蓮妃,而且最皇帝的寵,一聽說妃懷孕了,皇帝立刻高興地不得了,居然命大擺筵席,邀請所有臣子和命婦進宮去慶賀。

作為二品的縣主,李未央也在到邀請之列。

荷香院裡,老夫人倚著牡丹花蝴蝶富貴靠枕坐在大炕上,面上帶著微笑,說道:“這次宴會,宮中還放出了風聲,陛下要為三皇子、七皇子選妃。”

說著,看向李未央試探著道:“未央,你心裡究竟是怎麼想的?”

李未央故作不覺,笑道:“想必陛下要為兩位皇子選一位家世、容貌、才學都匹配得上的,看來——這兩日京都的裁鋪子又要忙碌起來了。”

李老夫人見仿佛很懵懂,不由歎息道:“你也不必裝糊塗,我知道你的心思,也有心全你,只可惜上回進宮去,我向德妃提起這門婚事,竟然一口回絕了,還說什麼要替你保

當真是欺人太甚,以為我家孩子嫁不出去了嗎?

不過就是個七皇子,便是將來的皇帝又如何,我家門第也差不到那裡去,不進皇家也好,免得橫生出許多是非。”

老夫人向來謹慎,從不曾說過這種話的,今天說了這話,顯而易見是德妃給了。

李未央心裡頭明白,老夫人向來驕傲,向德妃提起這件事,是在全心全意地為自己著想,但卻不知道,自己本沒那個意思,當下聲道:“多謝老夫人的恤,

只是人家瞧不上咱們,咱們也未必要去攀附,只當沒這件事就行了。”

李老夫人認真地,見臉上並沒有一憂慮或者惋惜的神,這才松了一口氣,道:“你想得開就好,不然在宴會上看到什麼不想看到的,心裡頭難過,我瞧著也替你委屈。

德妃的心思我知道,不過是看不起你是個庶出的,咱們也不必去理會,等過了這陣子,我再為你尋個好的。”

李未央笑道:“未央明白輕重,多謝老夫人掛懷。”

老夫人點點頭,就在這時候,卻見到羅媽媽快步從外頭走進來,迎頭便拜倒,道:“老夫人,大夫人——上吊了……剛剛被人救了下來。”

老夫人一下子站了起來,然後——卻作緩慢地坐了下去。

這十天來,雖然事的真相沒有傳出去,可閑言碎語一向就比在暗角落裡竄來竄去的蛇蟲鼠蟻都要多。

丫頭們雖然當時被趕了出去,並不知道真實的況,而且事後也被下了令不許說,可們依舊三個一群、五個一堆地躲在牆角裡,每當沒人看見的時候就開始鬼鬼祟祟,頭接耳,

蠢蠢,說的全都是些加油添醋的話……盡管李蕭然已經下了大力氣整治,又特地置了幾個帶頭的,閑話卻沒有一日斷絕,倒像是無邊無際的春草,漫無邊際地滋生著。

“未央,你代我,看看你母親去吧。”

李老夫人沉默了半響,最後這樣說道。

李未央抬起眼睛,看了老夫人一眼,什麼也沒有問,只是微微一笑,道:“是。”

李未央行禮告退,不不慢地出了荷香院。

眼前的花園正是冬季,比從前寥落了許多,瓦泥灰冷,花葉憔悴,草叢裡只是零星地點綴著灰白的萎花,院落極其安靜,只聽得一兩聲鳥啼。

這樣的環境,總是讓人莫名地覺得寒冷,李未央卻顯然並不在意,只是一路從頹敗的景象之中走過,神若有所思。

“小姐,老夫人剛才說,讓您去看看大夫人,這是什麼意思?”

白芷悄聲地道。

為什麼老夫人說完了宮中的宴會,又說起讓小姐去看蔣月蘭呢,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事,“這是因為上吊的事,原諒了嗎?”

李未央只是笑了笑,沒有回答。

兩人一路來到了蔣月蘭所居住的院子,自從事發生以後,蔣月蘭便被罰去祠堂跪著,整整跪了十天,才被人抬回到這個院子裡來,再也沒有出來過。

看到三小姐,院子裡的丫頭們面面相覷。

阿蘿從屋子裡端著一盆水出來,冷不丁見到李未央,心頭一驚,手一,滿盆的熱水都灑了,眼睛裡滿是驚恐:“小姐……小姐,您怎麼來了——”十足的畏懼,

一副見鬼的表

李未央笑道:“老夫人讓我來看一下母親。”

阿蘿還是目瞪口呆的樣子,站在那裡也不

李未央越過,徑直向屋子走去。

門是半掩著的,有走進去了那麼一塊,裡面很安靜,幾乎要讓人以為沒人,李未央直步走過去,一眼便看見蔣月蘭坐在大炕上,只穿了一素白綴梅花的衫,甚至連外袍都沒有穿,

愈顯得那臉沒有,唯有雪白的脖頸上留著深紫一道勒痕格外的明顯,仿佛在告訴所有人,是剛從鬼門關上被人拽了回來。

“母親,您子可好麼?”

李未央的聲音清悅,在一片寂靜的屋子裡,有如冰鈴在風中的叩響,卻是著溫和的,外人聽起來,絕不會想到屋子裡的這兩個人有那麼大仇恨。

蔣月蘭突然一怔,隨後猛地回過頭來,目刻毒地盯著李未央。

此刻在的眼睛裡,李未央的臉頰像用白玉心雕的,一雙古井般幽深的眼睛,略一眨,那長而纖細的睫就會帶給人一種清秀可人的覺。

的水藍的連,配著藍寶石的蝴蝶鈿,搭配得恰到好,顯得無比的秀麗,而且青春!

明明是和自己差不多年齡的人啊,為什麼自己要在這裡一天天的腐朽、垂死,卻越來越鮮活呢?

老天爺為什麼這麼不公平?

蔣月蘭再看自己,簡直想懊惱地大哭一場。

短短的十天,如同老了十幾歲,照鏡子的時候眼角竟然布滿了細紋,雖然細如蛛,可還是一眼就看了出來——拼命地塗脂抹,可是依舊掩不住臉上的憔悴。

之前懷孕,需要不斷地進補,如同氣球一樣撐了起來,如今雖然流產,形卻是沒辦法立刻恢複,腰仿佛了個被撐壞的面口袋,只能用綢帶地箍住那松垮的

以前從沒有發現自己有怎麼多缺點,今天卻一並發現了。

正是因為忽然發現的,才到格外無法忍

蔣月蘭死死盯著李未央,沮喪得只想痛哭,對對方的怨恨和惱怒也更加強烈。

若是有機會,一定會為了自己報仇雪恨——其實和李未央並沒有什麼深仇大恨,不過是因為喜歡上了李敏德,然後看不上李未央一個庶出的份竟然比活的還要滋潤,

就和李未央結下所謂不共戴天之仇了。

人就是這樣奇怪的東西,哪怕是一點小小的嫉妒,到了關鍵時刻,也會變燎原之火。

“你怎麼來了?

是要看我如何落魄嗎?”

蔣月蘭著李未央,竭力抑自己的恨意,一個字一個字地說,目中卻有毒牙般的東西若若現。

“母親說哪裡話,我不過是來看看你。”

見蔣月蘭看向自己後,李未央笑道,“母親不必等了,父親是不會來的,老夫人也不會。”

蔣月蘭的眼睛裡明顯都是失的神以為,李蕭然跟自己一夜夫妻百日恩,多會有點,誰曾想他竟然如此的無無義,就這麼輕信了李未央的話,認為自己的孩子不是他的

不是他的又能是誰的呢?

蔣月蘭想要冷笑,可是發現笑容到了邊上,卻變了苦

看了一眼桌子旁邊冷掉的飯菜,卻只是連下等僕人都不肯的冷饅頭和半碗米,李未央微微一笑:“母親嫁李家,平日裡吃的恐怕都是山珍海味,用這等飯菜對待你,實在是委屈了。”

蔣月蘭的角泛起一冷笑,眼裡的毒牙已經漸漸清晰。

李未央的話勾起了的萬般哀怨,不由咬著牙齒,邊的冷笑徹底綻放開來:“王敗寇,我輸給你,不過是沒有你狡猾而已。

等我有朝一日翻了,你未必不會落在我手上,到時候你一定會比我慘。”

李未央笑了笑,道:“連自殺的招數都沒人搭理了,你覺得——還有可能翻嗎?”

蔣月蘭忽然頓住了,一片寒意蓋住了心田:想說自己一定能贏回李蕭然,然而,李未央的笑容卻提醒,如今李蕭然對如此輕賤,會相信的話嗎?

即便是跪在他腳底下懇求,說不定只會自取其辱。

是的,自殺博取同最後一招,若是對方連命都不屑一顧了,還能有翻的機會嗎?

蔣月蘭咬牙關,道:“我還有——”“哦,你是說,你還有自己的娘家和蔣家。

出事到現在,沒有任何人來看你吧。”

李未央慢慢卻殘酷地道。

“對於他們來說,你不過是一枚棄子,誰會理你的死活呢?

聽說你娘家,已經在圖謀等將你那個二妹妹嫁進來給父親做妻子了,說是要給你找個幫襯的,你還不知道吧。”

這句話像柄紅的刀子一樣進了蔣月蘭的心裡,在那個瞬間,立刻意識到自己的流產讓娘家對了,嫁過來一年多甚至連一個孩子都沒能生下來,他們迫不及待地再送一個

兒過來鞏固地位……怎麼可以這樣寡廉鮮恥!

還活著,還是李家堂堂正正的大夫人!

控制不住的,一滴冰涼的眼淚從眼角流下來,蔣月蘭卻別過頭,不肯讓人瞧見,半天才冷冷地吐出一句:“我的確是輸了,而且輸得很徹底。

但我哪怕是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我會永遠纏著你,你日夜難安,沒一天好日子可以過!”

李未央聽了這話,卻突然笑出了聲,臉上的笑容顯得十分輕蔑,顯然本沒將對方放在眼裡。

蔣月蘭覺得這笑聲就像三瓢冰水直潑到心裡來似的,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戰,氣勢也不由自主地被挫敗了。

“我……我……我……”突然失去了鬥爭的力氣,變得無比灰心,一下子大聲頹敗地哭了出來,然後撲倒在李未央的腳底下:“三小姐,我再也不敢跟你作對了,

放過我吧!

給我一條生路好不好?”

李未央半是憐憫半是嘲諷地看著:“我從來沒有要將你置諸死地的意思,母親又何必這樣害怕呢?”

說著,吩咐阿蘿道,“將你們夫人攙扶起來,這樣像是什麼樣子。”

阿蘿趕去攙扶蔣月蘭,卻被一把推開,大聲道:“我知道你肯來,就說明我還有價值的是不是?

只要我在一天,李蕭然就不會娶正妻,也就不會有其他人進門來威脅七姨娘和敏之的地位,現在他不會再有孩子,我也不能再懷孕,這樣說來,敏之就會是這個家裡唯一的兒子,

況對你也是有利的不是嗎?

放過我吧,我再也不會跟你作對了,蔣家如果有什麼況我也會告訴你的,不,我甚至可以幫助你對付他們,只要你讓我繼續在這個位置上坐著,只要你能幫我不讓我妹妹進門,

我什麼都依你!”

就在剛才,已經想通了,什麼李敏德,什麼娘家,自己才是最重要的,李未央是再也不敢招惹了,凡是沒辦法鬥贏的敵人全都應該變朋友,這是這麼多年的生存之道,

與其讓娘家送了人來給自己拆臺,還不如倒戈向李未央,一切還能有轉圜……李未央微微一笑,道:“阿蘿,替你家夫人幹眼淚吧,現在的不起這樣哭。”

這就是答應了!

蔣月蘭一下子幹淨眼淚站起來,卻一個踉蹌摔倒在地,阿蘿連忙去攙扶立刻道:“我不會辜負你幫我的這份意,今後蔣家有任何的靜,我第一個便來告訴你!”

李未央的笑容帶了點冷淡,道:“希如此。”

留著蔣月蘭,不過是因為將來還能派上很大的用場,對於敵人,的心早已變冰雪,沒有半分同了。

阿蘿勉強攙扶著蔣月蘭上床躺著去了,李未央看著不穩的步子,不由挑起了眉頭,剛剛小產就在冰天雪地裡頭跪了那麼久,看腳都已經不太靈便,聽說還偶爾會吐……這樣的人,

又能活多久呢,自己還是應當抓時間才是。

想到這裡,李未央不再看屋子裡的人一眼,轉走了出去。

屋子裡,阿蘿小聲地問道:“夫人,您真的要投靠三小姐?”

蔣月蘭臉頹敗,眼睛雖然還有恨意,卻已經是疲憊不堪,看了阿蘿一眼,道:“不是我要投靠,而是不得不投靠

現在我活著,對還有點用,所以才留著我。

如果有一天我沒用了,誰都不會再理睬我的。

李未央固然讓人生氣,可我最怨恨的是李蕭然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我懷的是他的孩子,他卻本問也不問就讓我去罰跪,害的我一輩子都要留下病,我絕對不會原諒他,縱然下地獄,

我也要拖著他一起去!”

蔣月蘭的滿腔恨意,已經逐漸轉移到了毀掉自己一生的李蕭然上,阿蘿見一副咬牙切齒的樣子,不由得心驚膽戰起來,勸說道:“夫人,老爺只是一時想不開——您千萬別往心裡去。”

蔣月蘭冷哼一聲,卻是不說話了。

二月十五,宮中盛宴。

皇帝高坐座之上,皇後坐在他側,蓮妃頭上戴著名貴的珠寶,在月下,閃出奢華的熒的位置挨在皇帝一旁,倒比皇後看起來還要更高貴一些。

德妃陪居在下首,這一次,整個人顯得十分的安靜,讓人似乎本無法覺到也是後宮四妃之一的存在。

不過這並不奇怪,武賢妃被賜死後,梅貴妃又因為五皇子謀逆一事倒了黴,現在的四妃之中,只剩下張德妃和妃了,而一貫不是很好,此次的宴會都沒能出席,

因此張德妃也就越發的低調了。

們穿梭往來,端上一盤盤珍饈佳肴,皇帝微笑著不斷和旁邊的蓮妃低聲談,顯然是寵的不得了,臺下的重臣們看在眼裡,心中都是另外一番計較了。

蓮妃在得意的時候,後宮中的其他人也在憂心忡忡,比如說後宮最高貴的子——皇後。

坐在一旁,看著的蓮妃,心中嫉恨無比,這個孩子……如果是位公主的話就皆大歡喜,如果是位皇子的話,則意味著太多問題。

在皇家,繼承皇位的一般都是嫡長子,當今太子便符合這個要求,可若是皇帝喜歡,臨陣換人也不是什麼大問題,比如說太子犯錯的時候。

本來太子邊就有很多人虎視眈眈了,現在再多一個備皇帝寵的小皇子,這日子可就更難過了。

說到底,縱然這孩子生出來是個男孩子,卻也不過是個嬰兒,能翻出什麼天去,可皇後卻覺得,自從周大壽改良了原先的丹藥後,皇帝的恢複的還不錯,再活個十來年都不問題,

到時候這皇位到底屬於誰,可就不一定了……畢竟現在皇帝看太子是越看越不順眼了!

若是太子的位置被人搶了,就算皇帝看在多年夫妻的份上不會把怎麼樣,他日與毫無緣關系的新帝登基時,這太後怕也只是擺設。

所以,這個孩子無論如何都不能是一位皇子,否則的話,不敢想象將來的形……李未央雖然坐在臺階之下,卻敏銳地看清了皇後的表,不過低下頭微微一笑,這時候,

突然察覺有道火熱的目上一轉即逝,李未央微微抬起頭,卻見拓跋真坐在不遠,意味深長的眼神,和撞在一起。

李未央的表凝滯片刻,拓跋真深深,隨後舉起酒杯,微微一笑後,一飲而盡。

李未央心中,突然起了一陣異樣的覺。

這個人,簡直像是對志在必得似的,真的這樣自信嗎?

“未央,你這是怎麼了?”

孫沿君關切的話音飄耳中,李未央回神,看到擔憂的眼神,微微一笑,低下了頭,“我只是看著今晚的景,一時失了神。”

“那就好。”

剛才明明看到李未央在發呆的……還以為有什麼心事,孫沿君心中想到。

可是李未央的神卻已經恢複如初了,讓人看不出毫的端倪。

不遠的蔣華把這一切都看在眼睛裡,不由冷笑了一聲,然而卻伴隨著一陣劇烈的咳嗽,他掩住畔的,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喝下了一杯酒。

從上次被李未央氣倒,他就在床上足足臥病了三個月,就在來赴宴之前,他還連床都爬不起來。

但他還是來了,因為他知道李未央一定會來,他若是不來,便是示弱。

原本以為李未央會注意到他,但對方的目沒有一刻是看向他的,甚至都沒有注意到他來了一樣。

即便是偶爾相遇的目,他在李未央的眼睛裡也沒有看到一屬於人的

對面的那個子,有著毫不遜於他的意志力和行力,強悍到讓人害怕和戰栗。

正因如此,他更加不可以輸給

這絕對不可以!

蔣華著酒杯的手指發白,雖然周圍都放著火盆,手上還捧著熱過的酒,可他還是覺得什麼都無法驅散的寒冷。

祖父明明說過,自己是大曆最聰明的人,最勇敢的謀士,是整個軍隊的靈魂,可他為什麼會輸給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丫頭,這本不公平!

抹殺掉自己的惡毒與自私,此刻的蔣華把一切的過錯都推到了別人的上,不想失敗,可是已經失敗的事實無法改變。

尤其在看到李未央清秀而平靜的面孔,就好象腦袋裡某神經突然斷裂了一樣,有著什麼東西在他的腦袋裡不斷地嚷著:打敗,殺死

蔣旭低聲提醒道:“華兒,你還撐得住嗎?”

父親的憂慮讓蔣華一下子清醒過來,他微笑著,抑住的暴戾因子,道:“父親放心,我的病已經完全康複了,今天這樣的場合,不會有問題的。”

蔣旭擔心地看了他一眼,蔣海死了,蔣南永遠不能見,自己已經接連失去了兩個兒子,就連侄子也跑得不見蹤影,他再也不想失去蔣華了:“你祖父馬上就要回京,你二哥已經去迎接了,

所以,放寬心吧。”

蔣旭安道。

蔣華當然知道祖父蔣國公馬上就要回來,可他不想讓一向把自己視為驕傲的祖父看到如今他這副頹喪的樣子。

想到這裡,他的拳頭不由自主地握,現在他才相信自己或許真的有病。

他從小跟著祖父在軍中長大,旁人都稱贊他聰明睿智、謀略有方,卻有人知道他其實是蔣家五個男孩子之中最暴力的一個。

六歲的時候他曾經將一個玩伴打傷到在床上躺了半年,原因不過是別人說了一句你居然跟小孩一樣秀氣啊!

他當場發怒並且不顧平日裡的誼,沖上去對那孩子拳腳相向,他打斷了對方的鼻梁還有三肋骨,最後出了兩個年人才拉開他。

他看到玩伴傷那樣也十分後悔,可最讓他難以接的是自己竟然對當時那種暴怒的形毫無克制之力。

事後祖父見他緒低沉,整日裡閉門不出,便為他請了名醫,那大夫曾經建議他學會自我克制,還暗示他或許罹患了某種有攻擊的病癥,於是這些年來他修心養

盡一切可能制自己心的暴戾之氣,可是李未央卻輕而易舉地讓他釋放出了心裡的野,他一點一點的要被瘋了。

好在,這樣的局面,很快就會改變的……蔣華心中這樣想著,面上浮現出一冷笑。

李敏德將眾人的暗洶湧看在眼中,不過淡淡挑起了眉頭。

拓跋玉、拓跋真、蔣家人,一個一個對未央都有不良的企圖,他是不是該做點什麼,警告他們一下呢?

畔勾起一笑容,李敏德出習慣的微笑。

李未央的眼神無意中落在李敏德的臉上,不由微微一頓,每當他俊的臉上出現這種笑容,就代表他開始算計別人了。

很想知道,這一回,又會是誰倒黴呢?

就在這時候,太子突然站了起來,朗聲道:“父皇,兒臣有事起奏。”

皇帝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道:“說吧。”

態度有點不冷不熱的,看得旁邊的皇後心裡有幾分難,卻只能強自抑著。

太子仿若毫不在意,笑道:“漠北使臣今日到了京都,並且要在今晚為父皇獻上禮。”

漠北是大曆朝北方的一個地廣人稀的國家,人民以騎為生,民風十分彪悍,多年來和大曆都是在明爭暗鬥之中,沖突爭執不斷,但這十年來卻沒有發大的戰爭,

兩個國家的關系十分的微妙。

三皇子拓跋真看到這種況,主提出要在兩國之間劃分出七個城市進行通商,讓漠北人用他們的特產,例如馬、羊、駝、貂皮等換大曆朝的織品、瓷、金銀、茶和鐵等等東西,

又設了專門的員控制兩邊貨的價格,盡量使得易公平,這樣一來,兩個國家的關系很快得到緩解,此次漠北使者來大曆,便也並不算什麼稀奇的事了。

皇帝點了點頭,面上也出微笑道:“既然如此,就請使者上殿來吧。”

話音剛落,卻看到原本跳著舞蹈的宮們退了下去,轉眼便看見殿前空曠的地上人影聚集、鼓瑟鳴響。

不一會兒,便看到樂工和鼓手越眾而出,開始演奏。

帶著面的高大鼓手將一種造型奇特的鼓揚在頭上,隨後鼓槌輕輕落在鼓面上,那聲音仿佛是山澗突然迸發的溪流,又仿佛是石子突然跌深淵的震,而且很快,一聲接著一聲,

越發激烈和急切起來。

而鼓手旁邊的樂工們也紛紛開始彈奏手中的樂,一時之間琴瑟琵琶聲音加了鼓點,卻半點沒有減弱鼓的聲勢,反倒讓整個樂呈現出了一種慷慨激昂的狀態。

就在此時,鼓聲越發急切,眾人仿佛看到眼前出現了千軍萬馬列陣沖殺的場面。

那鼓手打到如今,已經是揮汗如雨、臉凝重、全了!

李未央皺起眉頭,這樣慷慨激昂的曲子,意境又是這樣的奇特,絕非一般的匠人所能縱!

這鼓手——就在這時候,鼓手突然丟掉了槌子,用手在鼓面上,拼命地拍打著,卻比原先的鼓聲更加的激烈、清越!

一時之間所有的樂仿佛都停止了,見慣了大曆歌舞表演的眾人都愣愣地著眼前的人,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直到片刻之後,鼓聲戛然而止,眾人才驚醒過來。

一直坐在座位上的太子突然站起來,大聲道:“好!

四皇子好本事!”

那鼓手朗聲一笑,快步走上前來摘了面,向大曆皇帝拜倒,道:“漠北四皇子李元衡,見過大曆皇帝陛下。”

這位漠北四皇子,自稱李元衡的男子年紀不大,一張刀削般棱角分明的臉孔,臉上的廓很深,兩道濃黑的劍眉在深深的眼窩上,高筆直的鼻梁和氣質剛毅的無一不顯出

的英氣。

他的頭上戴著高高的帽,上面鑲滿金銀片飾和珠寶玉石——氈帽下出的是長長的黑發,按照漠北的習慣結了發辮,上面綴著深紅或深綠的玉珠,與大曆朝喜歡穿著綢的年輕男子不同,

他的上則穿著珍稀異常的金豹皮裘,腰間一柄黃金為鞘、象牙為柄的彎刀格外目。

像是到了眷們的注目,他說完這句話,突然回過頭來看了眷們一眼,目突然在其中一個地方頓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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