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煞雄主 第二十二章 溫馨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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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扶搖落了下去。

雅蘭珠那一腳踢得又突然又狠,連日酒醉反應遲鈍的,居然真的就這麼扎手紮腳姿勢難看的落下。

好在再神智迷糊,也還記得底下是養傷的長孫無極,可別砸著他。

半空裡一翻,腳尖一點承塵的橫隔便要再縱回去,還是睡屋頂吧,還沒想好怎麼面對長孫無極呢。

承塵突然斷了。

孟扶搖踩了個空,一怔,再翻個,換手去扶屋柱,柱子上突然多了一團白球。

該球的黑眼珠子直瞪到鼻子前,恨恨的和大眼瞪大眼,霍地一個“騰迴環倒立轉360度”,我踹!我踹我踹我踹踹踹!

“啪!”

粘滿糖的爪子直蹬到孟扶搖臉上,惡狠狠將猝不及防的頭烏蹬了下去。

“砰——”

孟扶搖砸到被褥中,死魚般的彈了彈。

覺到下溫,趕,害怕砸到長孫無極上,忽聽有人低笑,道:“什麼呢?”

那聲音低而,像一團,在暗夜中繞啊繞,纏得人手腳發

孟扶搖僵住,回爪子,訕笑:“丟了點錢,下來找,不在你這裡啊?抱歉抱歉,實在打擾。”

始終不看長孫無極,爬起來就要走,子突然被人一拉,隨即上一重,一淡淡的異香夾雜著藥香覆蓋下來。

孟扶搖瞪著眼睛,下意識的推了推,推不,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被了……

了!

本世紀最嚴重的非和諧狀況發生了!

,孟扶搖,被,,了!

孟扶搖嗷地一聲就要大力推開某個突發狼的人,上那人卻語氣虛弱的道:“你推吧,大不了我再傷一次。”

孟扶搖天——長孫無極就是個良心榨機。

好吧,不推你,省得我這個不知輕重的到你傷口,孟扶搖咧笑,被著說話也嗡聲嗡氣:“好吧,貴重品,輕拿輕放。”

試圖去輕拿長孫無極,那傢伙卻將頭擱在頸側,賴著不肯下來,低低道:“借個地方給我歇一下也不嗎?”

牀上那麼大地方,爲什麼非要借我的脖子放你的腦袋?借我的放你的肩?我是還在發育期地青春,我被地咪咪很痛!

孟扶搖小火苗蹭蹭的冒,又想這個牛人傷再重,也不過是皮之傷,何至於就衰弱這樣?苦計苦計苦計——堅決不上當!

正當決定堅決不上當要將上那人下來的時候,長孫無極又輕輕道:“我師門的武功,修煉全,每一都是武,每一都流真氣,然而在未至絕頂之時,每一也都是空門,所以輕易不會傷,一旦傷,外傷就等於傷……”

他膩在孟扶搖頸側說話,吐氣時的氣息拂在孟扶搖耳後,簌簌的,孟扶搖微微躲了躲,子卻也不知道是因爲這飄拂拂心底的溫存還是長孫無極這段解釋,那般一點點了下來。

,不知道自己春水,那般流波漣漪,一團雲似的在長孫無極懷中,兩人的氣息纏在一起,黑暗中彼此都微微重了呼吸。

半晌孟扶搖無可奈何的低聲道:“只許抱著睡哦……別的不準。”

約一聲輕笑,黑暗中那人目旖旎,他微微的,隨即孟扶搖便覺得頰上一溼,的脣,溼潤而纏綿,氤氳著蒸騰著獨屬於他的奇異氣息,又帶點清涼的藥香,高貴而冷的香氣,像是秋日裡卷著芬芳未散的落花飛過宮闕華庭的連綿的雨,一點點的溼下去,順著被元寶大人蹬得黏黏的臉一路慢慢下移,細膩而溫存,春風般一潤千里。

孟扶搖腦中轟然一聲,瞬間臉騰騰的燒起來——他貴在慢慢的自已臉上沾上的糖

而馥郁的氣息一點點侵,在瑩潤的上留下屬於自己的印痕,輾轉間是微微的甜,一路挪移向下,到了脣彎卻是濃郁的酒香,醉人的,清冽的,回味良久的,宛如的滋味……

長孫無極停在那彎酒香裡,久久盤桓不去,良久才嘆息般的道:“怪不道前人說寧願醉死酒鄉……”

孟扶搖紅了臉,去推他,長孫無極低笑著自己讓開,卻不肯鬆開手,攬著睡下去,道:“扶搖,在你徹底接我之前,我不會你。”

“你得著麼?”孟扶搖惱怒,“認識郭平戎麼?那就是榜樣!”

長孫無極一笑,偏頭過去一咬脣角,在孟扶搖“啊”的一聲驚呼裡,笑:“你捨得?”

孟扶搖哼了一聲,偏過頭去,漸漸沉默下來,半晌幽幽道:“對不起……”

長孫無極側撐肘看:“嗯?”

孟扶搖瞪這個無恥的人一眼,不說話了。

長孫無極笑起來,手去理髮,道:“你終於肯說這句話了。”

“可是我還是覺得,我那天說的也不完全是錯誤的……”孟扶搖悻悻。

兩人在黑暗中相對沉默,各自想著各自的心事,此刻心無關風月,想的卻是比一時風月更長遠的事。

良久,長孫無極突然問:“你惦記的是誰?”

孟扶搖沉默很久,終於答:“媽媽。”

在哪裡?“

孟扶搖這回沉默得更久,才道:“很遠的地方。”

長孫無極看著眼底憂傷漫漶,那般流水般的瀉出來,眼神裡也多了幾分淡淡疼痛,良久慢慢道:“扶搖,我幫不了你嗎?”

孟扶搖用沉默做回答。

幫?如何幫?那太殘忍。

要逆天而行,難道要他也跟著賠上這一生的幸福?

無論如何,我總是希你好好的……做五洲大陸尊貴的皇帝,在那個最適合你的位置上君臨天下翻覆風雲,做一個很好很好很好的……皇帝。

孟扶搖瞇起眼,努力的想象龍袍皇冠的長孫無極,又想他側該有一個什麼樣的皇后,然而怎麼想都覺得那個子面容模糊,誰都套不進去。

慢慢的,自失的笑了一下。

“睡吧,你也幾天沒休息好了。”長孫無極拍拍,聲音溫,“不要自苦,你自苦等於苦我,我們加起來就是雙倍的苦,你算算,值得?”

孟扶搖忍不住笑一笑,長孫無極湊過去,吻吻額角,道:“你這小傻瓜,勸你是沒用的,咱們……走著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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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扶搖又恢復人樣了。

砸了酒罈子,穿了新袍子,雄糾糾氣昂昂去上班了。

蹲在一旁的雅蘭珠和元寶大人看著的背影,互視一眼,都在對方眼晴裡讀到這樣一句話:

“欠踹!”

孟扶搖騎馬走在街上,此時的磐都平靜森嚴依舊,只是那般的平靜之下卻不能避免的覺到的暗流,尤其在城東貴族聚集地,那種不安的氣氛更加明顯,有人在試圖出逃,有人在悄悄囤積米糧,這個安寧了多年的天下第一大國,終於因爲一個人的即將到來,而開始慌

孟扶搖仰頭,看著天邊那片久凝不散的霾,不知道爲什麼,的心底也有些不安,彷彿在很遠的地方,有些難以掌控並預料的事,在緩慢的發生著變化,那變化看不見不著,卻像暴雨前的一簇烏雲般,那般極緩極緩,卻又絕不改變方向的,向自己移過來。

然而無論怎麼想,也想不出有什麼不妥,怔然半晌後,只好一揚鞭,繼續向前。

磐都已經進了備戰期,皇營林軍衛軍全部集結待命,戰北野的蒼龍大軍已經渡過沂水,踩著一敗塗地的朝廷大軍的零落盔甲悍然前行,蒼龍大軍雖然戰鬥力兇悍,如同來自沙漠的狼一般將多年不經戰事的天煞軍隊打得抱頭鼠竄,但是卻軍紀嚴明,不驚百姓不殺俘虜,主獻城者還有優待,因此這一路阻力較小行進極速,只差一日夜,便要近磐都城下。

天煞朝廷爲此展開多日廷議,爭論是將京城軍隊拉出去阻在磐都之外六十里的丹水城,以三路軍隊分兵鉗制戰北野前鋒,不讓敵人近磐都,還是集中軍力就地在磐都展開守城戰,兩派人馬爭得臉紅脖子揮拳捋袖不可開,今日又在開吵,戰南坐在座上,疲倦的看著底下爭論,他最近氣極其不佳,衆人都以爲是恆王逆案傷了他神,只有孟扶搖心底冷笑看著,不斷猜度著他到底是個什麼病子。

廷上爭論,都是有權決定國家大事的一品大員,孟扶搖這樣的從三品是沒資格說話的,站在班裡閒閒的剔指甲,忽聽見戰南

“孟統領對此有何意見?”

衆人都住了,齊刷刷看過來,眼神裡一半好奇一半鄙視。

這傻小子,能懂什麼?

“啊?”孟扶搖趕放下爪子,出班而立,恭聲道:“陛下神威,無論在丹水還是磐都,都一定出師大捷,所向披靡,逆賊風而逃……”

“嘁!”衆人齊齊扭頭——無恥!

戰南不勝疲倦的著眉心,道:“孟統領,你想說什麼,儘管說就是。”

“生我者父母也,知我者陛下也。”孟扶搖咧笑,“那微臣就說了?”

戰南苦笑頷首。

孟扶搖霍然轉,手臂掄圓了就是一個好大的圈:“你們這些傻瓜!”

衆臣臉齊齊青了——這小子怎麼張就罵人!

當下中書三大臣之一的奚睿就怒道:“孟扶搖,這朝堂之上,是你撒野的地方?”

孟扶搖跳上丹墀,指著他鼻子道:“奚老頭子,陛下準我暢所言,你卻罵我不許我說話?你是要抗旨?你此時抗旨意何爲?莫非你有不臣之心?你爲會有不臣之心?難道你想改投戰北野逆賊?……”

奚老頭子,咳嗽,搖搖墜,未及一回合,敗陣。

戰南眉頭方皺,孟扶搖又是一個大轉,朗聲道:“陛下,此兩策皆不可取!”

滿殿轟然,皇營總統領謝昱冷笑道:“孟統領有何高見?”

“我的高見就是:”孟扶搖毫不臉紅,“迎戰六十里到丹水,等於棄磐都於危險之境,一旦敵人分兵繞路,磐都危殆,何況磐都爲天下第一重城,堅牆利炮,易守難攻,要守城,不在磐都守跑到丹水?荒唐!”

戰南點頭,力持丹水迎戰的奚睿老臉通紅,憤聲道:“你說的不就是守磐都?有什麼新鮮的!”

“守也要看怎麼守!”孟扶搖對他揮拳頭,“你們有誰仔細分析過戰北野逆軍的組?他的主力是他的沙漠騎兵沒錯,但是還有兩支聯軍,是最早期跟隨著他的金彥明倫兩府都督,這兩個逆賊,對戰反賊忠心耿耿,是戰北野的左膀右臂,你們不會不知道吧?”

“知道又怎樣?”有人咕噥,“無論如何蒼龍軍還是主力,那戰力……”

“呸,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的東西!”孟扶搖一唾,“不能力敵,爲什麼不可以智取?”

“你又知道怎麼智了?”有人冷笑。

“取將必先取其軍心,金彥明倫兩府都督,是領軍在外的封疆大吏,按照慣例,家眷都在京……”孟扶搖笑,“牽上城,宰之!”

衆人默然……這小子,毒!

也有人疑問:“若兩府都督大義滅親……哦不,不管他們家眷死活呢?再說他們也是輔軍,就算退出也搖不了大局……”

“噴,關兩府都督什麼事?”孟扶搖睜大眼,“俺想盜的是戰北野啊,不是說蒼龍軍都是北地漢子出,彪悍勇猛的同時也最重義氣的嗎?如今將對戰北野有恩義的兩府都督家人捆上城,戰北野作何選擇?他若是退兵,便是功虧一簣,他若不退,就算日後兩府都督一點芥都沒有,不怪他繼續追隨他,他卻又如何有臉面再統帥萬千雄兵?如何有臉面面對爲他灑灑淚再破家的兄弟?他麾下那些熱漢子,又如何肯爲這樣的涼薄主子賣命?”

衆人吸一口氣,默默無語,真是無德毒人,滅門絕戶計!

天煞民風淳撲,崇尚明坦的真男兒,雖說兵不厭詐,但這種綁人無辜弱小直攻人心的計策,素來爲天煞武將不恥,文臣雖然未必就想不到,但卻覺得一旦首獻此計,日後史筆如刀,難免要揹負千古罵名,再說做臣子的,誰當皇帝不是皇帝呢?是以也有於算計的人心中掠過這想法,卻都沒開口。

不想今日朝堂之上,這個二百五統領赤果果的說了出來。

謝昱卻冷笑道:“你當金彥明倫兩府都督都是傻子?不知道先把家眷接出來?”

孟扶搖斜睨他:“聽統領口氣,你到兩府都督家中去過了?沒見著人?既然你有這個計策,爲什麼沒先對陛下說起呢?”

謝昱臉白了白,座上戰南一閃。

孟扶搖又笑起來,道:“其實,兩府都督的家人在不在京中,本沒關係,我便隨便綁幾個婦人小孩上城,說那是兩府都督的家人,都督就算不承認,我讓那婦人哭丈夫,小孩爹爹,老母親喚兒,做戲做得十分——都督千里征伐,不會帶著自己的真家眷吧?都督家眷到底在不在,士兵們未必都清楚吧?人嘛,一般都會更相信眼睛看見的東西,在萬千士兵眼裡,那城樓上哭喊得如此真切的,怎麼不會是都督家眷?都督不認,不過是大義滅親顧全大局罷了,在那種況下,都督不認是大義,戰北野不認算什麼?哈哈,你們說,讓戰北野對著假家眷依舊進退兩難被迫放棄,不是更讓他氣得吐嗎?”

眉飛舞手舞足蹈:“豈不快哉!”

“……”

大殿中一片沉默,衆人面面相覷,迅速達共識——以後千萬不要得罪這小子!

擅攻心之計,拿人心,還極度無恥!

孟扶搖厚無恥的瞇眼笑:“這可比綁戰北野自己的娘上城頭還有效,他可以爲大局不顧自己娘,但卻不可以不顧人家的娘……哈哈何況,兩府都督的家眷,本就在我手中。”

“在你手中?”戰南立即轉過來。

“陛下。”孟扶搖肅然躬,“自從戰逆舉事,金彥府都督獻城開始,微臣便覺得其中必有勾結之,所以提前一步加強了城防,我飛狐營的弟兄,早已戴獲兩府都督的家眷,一直關在我府中,微臣要在磐都城下狠狠給戰北野一個教訓,好讓那些按兵不還在觀的封疆大吏懂得誰纔是真正的主子!”

“好!”戰南:“卿當真忠心爲國!”

“食君之祿分君之憂。”孟扶搖指天誓日,“微臣願爲馬前卒,爲陛下斬殺戰獠於陣前!”

“你是人才,如何能當馬前辛使?”戰南愉悅的笑,青白的臉都微微綻了紅,“傳旨!”

“原皇營總統領謝昱調任兵部侍郎,皇營總統領一職,”戰南頓了頓,微笑看了看孟扶搖。

滿殿寂然,孟扶搖純潔的擡頭。

“由原皇營副統領,飛狐營統領孟扶搖接任!”

“微臣謝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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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過無恥的,沒見過這麼無恥的。”推蘭珠用筷子在飯桌上指點江山,“竟真的用一張生生在最後關頭把皇營總統領騙到手。皇營咧,京城目前最大的武裝勢力,三營近十萬兵,還沒有空額,哇呀你發了!”

孟廚娘穿著圍,冒著騰騰的油氣,死狗一樣將最後一道菜端上桌——自從長孫無極在養傷,便開始親自下廚了,我們的孟將軍才藝比較特殊,有氣質的琴棋書畫一樣不會,生活類的廚藝仞都還湊合,以至於現在孟府裡廚子燒飯,那幾位貴族階層一概拒吃,生生被養刁了。

雲痕還問過:“扶搖你看起來也不像個能幹的,怎麼廚藝這麼出?特別是最普通的蔬菜,也能做出好滋味來。”

孟扶搖心酸的想,如果你們也有個病歪歪的娘,有著經常囊空如洗的口袋,每日著薄薄的工資在菜市場轉悠,努力的在醫藥費和伙食費之間做出基本合理的平衡,並高難度的達到在病人的藥費和營養費支出之外還能兼顧到口味的調理……你們也能用青菜做出青菜十八燒的。

哀怨的一屁坐在飯桌旁,起筷子準備開吃,結果發現自己不過是個圍的功夫,桌上的菜居然都換了位置——我的糖醋排骨,我的麻辣牛,我的開白菜燉三,爲離了我這個兵馬大將軍的軍營,改投了敵軍麾下?

“敵軍”高踞主位,左牽骨,右擎牛,開白菜,三卷全桌,一旁帥哥倒酒,男夾菜。

毒舌男親自幫笑瞇瞇端坐在人們中間的雅王夾菜,態度比對孟扶搖好了幾百倍,某人看得眼睛都紅了。

雲痕在將所有的好菜往雅蘭珠面前放,放不了就架著,盤子堆起三層高,桌上的菜呈現極度的葷素不平衡現象,虧得雲痕技巧高超,架得好比雲霄飛車居然還不倒塌,於是某人裡發出吱吱磨牙的聲音。

某人將最後的希冀的目投向的死忠太子,死忠太子擡眸對笑笑,然後……親自給雅蘭珠斟酒。

孟扶搖崩潰。

一羣見忘友見利忘義見菜忘廚娘的豬玀!

偏心也不能這麼個偏法!

孟扶搖大怒著將筷子一擱,大罵:“老子天天白天上班晚上燒飯半夜還要去換藥做按……”突然用筷子堵住了自己的,呃,說了。

長孫無極斜倚在椅上,擡起長睫看一眼,眼神很愉悅。

很好,就要這樣經常說

孟扶搖不甘心,換個詞兒繼續罵:“老子天天燒飯你們這羣閒人還要我洗呃……洗菜……洗……”

“今天是雅公主壽辰。”

對面,毒舌男淡淡一句話,便砸死了孟扶搖。

孟扶搖張口結舌,愣在那裡還沒來得及說話,壽星公已經雙手捧心,明而憂傷的道:“我真傻,真的,我單以爲我做壽大家都會很開心,卻不知道還是有人會不高興的……”

孟扶搖,舉袖捂臉——我真傻,真的,須知道耍人者人恆耍之,一篇絕世牛文誕生的後果就是自己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袖子放下時已經換了一臉諂的笑,站起來,親自將自己面前最後一盤宮保丁換到雅蘭珠面前:“哎呀珠珠,你生日你不早說嘛,你不說我怎麼知道你生日呢?你看我一知道你的生日我就歡欣鼓舞雀躍萬分……”一屁走雲痕,親親熱熱坐到雅蘭珠邊:“珠珠,想要什麼生日禮?以前你都收什麼生日禮?我們來個特別的!”

“以前啊……”雄蘭珠偏著頭,大眼睛眨啊眨,“去年這個時候,我剛到太淵,那天晚上客棧不遠有家人辦喜事,鞭炮放得歡,我坐在屋檐上拿了壺酒,放一聲炮敬自己一杯,放一聲炮敬自己一杯,哎呀好熱鬧……”

屋子裡靜默下來,孟扶搖的手僵在了雅蘭珠肩上。

“前年這個時候我在扶風,我給逮回去關起來,父王母后爲了安我就給我辦了個壽宴,我要求人越多越好,排場越大越好,趁著人多我又溜了,溜得太急連包袱也跑丟了,後半夜我得要死,在一家老農家用扭斷的金釵換了半個僵餅,我抱著餅子就著皇城裡的煙花燈火慢慢啃,想著那些烤豬牛宮廷宴和這半個餅也差不多,我聞到那味道,也算我吃過了……”

“……”

“大前年那是在天煞,在葛雅沙漠裡迷路,一羣沙漠風盜搶劫我被我給宰了,可我也給他們臨死前破了水囊,那天晚上月亮好大,大得像宮裡的冰碗子,我瞅著那月亮想要是冰碗子多好啊,我一定要狠狠的吃得一點不剩,我以前總是嫌多吃不掉,那一刻我好後悔……後來我想,我不能死在葛雅,這種死法太難看了,有人認不出我的,我就去喝那些風盜,嘻咦……”

“……別說了……”

孟扶搖扶著牆站起來,一片靜默裡不看雅蘭珠,勉強笑了一下,道:“我去添幾個菜,珠珠生日,這幾個菜太簡慢了。”

雅蘭珠看著背影,突然笑了笑,敲著筷子清清脆脆的道:“孟扶搖,我說這些不是要討你們同,我只是告訴你,裡的事,總是要苦的,越執著越苦,甚至還要寂寞,還要流浪,還要面對危險,可是那又有什麼關係?只要你敢,那再苦也可以甘之如飴,最怕的是連敢都不敢的。”

慢慢夾了一筷菜吃著,給人們也各夾一筷,笑道:“別一個個故作無於衷其實卻好關切的死樣子,說真的,我滿足,今年的這個生日真是個意外之喜,我突然覺得我什麼都有了,有人固然重要,可是有些一樣不比這個遜分毫,對吧?十二歲之前我的那些宮廷壽宴,十二歲之後我那些流浪中過過的生日,加起來都沒今天讓我快樂……孟扶搖你給我滾回來,還添什麼菜,你想撐死我啊。”

長孫無極突然笑道:“雅公主,當初和我定親的爲什麼不是你?不然我現在也解了。”

雅蘭珠瞟他一眼,笑嘻嘻道:“把某人的某句話送給你:革命尚未功,同志仍需努力。”

長孫無極一笑,又舉杯繞場一週,“我不偏心,這句話送給所有人:革命尚未功,同志仍需努力。”

太子殿下臉黑了一黑,無可奈何的吃菜。

孟扶搖吸一口氣,背對著雅蘭珠,看著窗外那圓的月亮,想著那個在千里戈壁中一燃燒著的月亮下喝著慶生的十五歲小姑娘,良久微微擡手,彈掉了眼睫上一顆水珠。

然後抓起和一樣憂傷的看月亮的元寶大人,笑道:“只添最後一道菜。”

雅蘭珠啃著蹄髈嗚嗚道:“不要葷的哦……”

孟扶搖過了一會神兮兮的上來,中捧著一個金盤,盤中蓋著銀善,道:“大菜!”

雅蘭球挑挑眉,“你神神鬼鬼的又搞什麼……”手去掀蓋,然後“噗”一聲將滿的酒噴了出來。

盤子正中,坐著打著鮮豔紅蝴蝶結的元寶大人。

“獻上我的生日禮……純忠貞的男元寶大人……的男舞。”孟扶搖肅然手一引,元寶大人慢條斯理的起,整了整蝴蝶結,優雅的對雅蘭珠行了個背手禮,爪子向前一

雅蘭珠角,看著這個華爾茲的邀請禮——在孟扶搖邊這麼久,自然也學過這個舞,然而……和元寶大人跳?

元寶大人肅然等著,它決定了,要把自己的第一支舞獻給珠珠,主子都靠邊站。

雅蘭珠看著肅然等待的元寶大人,看著含笑抱臂靠在一邊的孟扶搖,看著側那幾位微笑給夾菜想撐死人,眼睛越發的亮,像是有無數顆珍珠在其中滾,那般的滾來滾去,卻始終沒有落下來。

良久,角微微翹起,突然慢慢出手指,勾住了元寶大人的爪子。

道:“元寶,不許踩到我的手哦。”

一室靜默,月遊移,在桌上照出碩大的滾圓的斑,斑中雪白的球抱著纖細的手指,陶醉的跳著它無聲的華爾茲,那手指合作的隨著它的作移,做出蹁躚起落擺盪飛旋的姿勢……不取笑,不輕慢,不覺得稽,和那個小小球,一模一樣的認真而虔誠。

所有珍貴的心意,都值得虔誠以待。

一曲終了,元寶紳士將那手指禮儀周全的送回,月下又是一躬。

雅蘭珠笑著,道:“這傻元寶,還做全套禮儀哪,這下你可虧了,你的第一支舞就是我的了……”突然說不下去了,擡手捂住了眼。

半晌,的指裡,有晶瑩的珍珠滾落下來。

元寶大人蹭蹭的順著的手臂爬上去,用蝴蝶結慢慢的,慢慢的“吱吱……”

孟扶搖突然大步走了出去。

直直走到門外,做了個手勢,然後頭也不回的向前行到花園裡,這才接過跟過來的負責傳信的黑人遞來的蠟丸,道:“去吧。”

慢慢展開蠟丸,看了紙上龍飛舞的字跡一眼,眼底閃過莫名的複雜的緒,然後慢慢將紙碎。

然後回去,靠在窗邊探頭對裡面笑,雅蘭珠已經恢復了平靜,笑的問:“戰北野又有消息來了?明日他要到了吧?”

“嗯,”孟扶搖目亮亮的對笑,“他要我代爲恭祝你十七歲生辰,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真要天天都這個好日子,我還吃不消呢。”雅蘭珠笑,目的深深看,“謝謝。”

孟扶搖僵了一僵,隨即也笑了笑,道:“你丫客氣起來真讓人吃不消。”從窗前走開,道:“我去洗手,你們自便。”

沒去洗手,而是默然坐在了花園裡,遠的燈上一池碧水,粼變幻盪出一片燦爛銀彩,池水上睡蓮有些憔悴,在白石的彎彎橋欄下靜默的歇著,風從水上掠過,帶來摻著花香氣的舒爽氣息,一朵小雛正俯手指邊,盈盈的,的,像一枚珍珠戒指。

側有人坐下來,一地花叢微微低伏,似爲那容所驚,那人卻只是輕輕的笑,將那黃的小雛雪白的指間比了比,道:“好漂亮的。”

孟扶搖沒轉頭,喃喃道:“說謝謝,你說在謝誰呢?”

長孫無極笑了笑,半晌道:“雅公主是極聰明的人。”

孟扶搖嘆口氣,道:“也許我又弄巧拙了。”

“不,”長孫無極轉頭,深海般幽邃的目明亮的眼眸,“正因爲是聰明人,所以,更爲懂得你的心意。”

孟扶搖嘆了口氣,向後一仰,用手遮住眼,道:“我經常覺得我就是個罪人……”突然住口,狐疑的嗅了嗅,道:“什麼味道?”

長孫無極笑道:“變個戲法給你看。”

孟扶搖一偏頭,立即黑線了——太子殿下正從他那超級寬大的袖子裡掏出……一盤菜。

紅燒丸子。

孟扶搖角——難怪覺得桌上好像有點不對,別人也許未必在意,這個廚娘卻對自己燒出多道菜還是有數的,不想居然被這個饞渡了。

“你想吃我給你做嘛,用得著嗎?堂堂一國太子桌上菜,你也不……”

長孫無極不理,有點沮喪的凝視著那盤已經香味都不咋的丸子,喃喃道:“我以爲丸子應該是最能保持口味的菜,不想擱了陣子還是不像樣兒……”

孟扶搖突然停止了的絮叨。

他是因爲自己在桌上沒吃什麼,怕自己著,特意爲自己留下的?

尊貴優雅的太子殿下桌上菜……真是想象不出那場景。

唉……可惜太子殿下菜的眼實在不敢恭維——丸子一冷,就粘在一起,本沒法下

孟扶搖想笑,咧了咧卻笑不出來,彎下去,抱住腦袋靜了一會,然後接過丸子,手抓著就往裡塞。

長孫無極卻將那盤菜拿了過去,“冷了,別吃了,仔細鬧肚子。”又拉起來,“別懶,去做夜宵。”

孟扶搖賴著不,“我不口”

“可是我。”某人毫不客氣的拉,“我還在養傷,你要保證我的營養。”

孟扶搖翻白眼,太子殿下這傷真難養咧,“我去做夜宵,你得給我燒火。”

。”

……

一刻鐘後。

廚房裡好一副其樂融融執炊景象——扎著頭巾的俏廚娘輕捷的在鍋臺前忙碌,掌間神奇的飛出一個個雪白的餛飩,那纖手比餛飩更白,手勢輕盈若舞;竈臺後寬大袖的男子則倚壁坐著,閒閒將柴禾往竈臺裡放,騰騰火明亮熱烈,映亮他風華絕代的眉目,那容如玉輝,雖竈臺污髒之地卻不改其姿,偶爾擡眸含笑看向忙碌的子,眼神綿邈,空氣中有溫馨的氣氛氤……

半個時辰後。

廚娘柳眉倒豎,抓著餛飩皮子憤然叉腰。

廚房裡濃煙滾滾,宛如有人放火,或者殺人後燒滅跡。

竈臺下柴堆後簌簌一,鑽出只烏眉黑眼的,一邊咳嗽一邊撣料華貴的淺紫錦袍,那袍子也已經烏漆抹黑看不出本來,該人尊貴的執著一柴禾,氣質優雅的皺眉研究自己可以控制真火人間戰火爲什麼就控制不了區區竈火?

孟扶搖憂傷的天。

瞧這生活能力差的,這萬一要是被人玩了貍貓換太子什麼的,流落民間該怎麼活呢?

著又覺得歡喜——太子殿下終於被俺發現了一件他做不了的事,俺還以爲他上至滅國下至繡花都搞得掂呢。

太子殿下看看便知道在想什麼,過去拉:“鍋邊燙,小心熱氣薰著,我來煮餛飩,你去燒火。”

孟扶搖鄙視的瞅他一眼,就有這種人,耍詭計也要玩深款款。

半晌。

“長孫無極你這是煮餛飩還是煮粥……啊,我的餛飩呢?皮都煮沒了……”

一個時辰後,吃完了爛餛飩的孟扶搖,剛剛爬上牀,一邊爬一邊對元寶大人嘟囔,“我這個苦命的,眼看就要上戰場害人,勞心勞心又勞神,還得半夜洗廚房做宵夜打掃衛生,我這是欠了誰的呀我……”

元寶大人答:“吱吱(你自找的)。”

自找苦命的那傢伙確實苦命,剛剛躺下,便聽得一陣遠轟隆隆起了巨響,地面都在微微抖,牀上金鉤晃,叮叮噹噹撞在一起,隨即響起巨大的擂門聲,孟扶搖披起牀,便見西邊城門,火映紅了半邊天。

“蒼龍軍攻城啦——”

孟扶搖快步搶出,奔上高樓仰頭看天際深紅,喃喃道:“這傢伙不要命了,來這麼快!”

霍然一聲厲響,火升起一支鳴鏑尖嘯著直上雲霄,那般穿裂之勢極其兇猛,如一線火劍瞬間撕開黑夜的幕布,將蒼穹狠狠一扯兩半,隨即那巨箭在半空炸開,竟然霍拉炸出一面旗幟,上有蒼龍於烈電層雲中飛舞,張牙舞爪凌空下攫,那深紅旗幟在半空中被氣流扯得一陣扭曲展,旗上蒼龍便如在雲端獰厲下撲,氣勢人!

滿城鬨然,爲這先聲奪人來勢洶洶的蒼龍軍氣勢所震,長街之上無數人奔出,萬人仰首,怔怔凝

唯有孟扶搖人在高,目力非凡,將那瞬間奪目出現又消失在雲層黑暗中的旗幟看了個清楚,看見那旗上,墨跡淋漓的幾個巨大的字。

“我來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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