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樂校驗這一日,就在衆人的唏噓中落幕了。
無論怎麼講,姜梨這一日的這一首《胡笳十八拍》,爲了燕京城人津津樂道的話頭。關於上三門的懷疑,一時間消散了不。而姜梨所展現出的琴藝,也讓許多人開始重新審視姜二小姐和孟家千金的賭約,賭坊裡,甚至有一部分人開始選擇押姜梨勝了。
這些變化都是一點一滴,卻又無孔不。似乎所有人一夜之間都達了一個共識:姜梨比其他燕京貴一點也不差。
這對姜梨來說自然是好的變化,對有的人來說卻不盡然。且不提那些被姜梨踩著的其他明義堂學生,便是這賭約的另一個主人,孟紅錦,此刻也是坐立難安。
孟家,孟友德還沒回府,孟母也坐在廳中長吁短嘆。孟紅錦將自己關在閨房中,賭氣的把一桌子的紙筆全都打翻,面煩躁,然而仔細去看,那煩躁之中還有一惶恐。
不知不覺中,事已經到了這般地步。孟紅錦此刻想起來,仍覺得一切都像是一場夢。怎麼也不明白,原本板上釘釘的事,爲什麼會變如今的模樣。已經從下人們私下裡的閒談裡聽到了,關於和姜梨的賭約,如今各大賭坊已經開始有人買姜梨,這說明了什麼,這說明了,至在外人眼中,是可能輸給姜梨的。
其實不是外人這麼想,就連孟紅錦自己,一開始的自信也早已然無存。孟紅錦明白,自己大約是被姜梨騙了。所謂的什麼都不會,一竅不通,不過是姜梨爲了矇蔽自己編出的鬼話,姜梨大概一開始就存了要讓自己出醜的念頭,這才挖了個陷阱,以激將法自己局。其實姜梨什麼都會。
可話都已經放了出去,整個燕京城都知道了自己和姜梨的賭約,現在想要收回賭約,也來不及了。
邊的丫鬟勸道:“小姐也不必太過擔心,明日可是小姐最擅長的兩項,只要在這兩項中拔得頭籌,姜家小姐便不是第一。”
“不是第一,我也輸了。”孟紅錦冷道。姜梨的賭約裡,若是不是明義堂墊底,自己就要跪下來給道歉。若是姜梨比自己還要出,就要在國子監門口跪下來給道歉,若是不僅比自己出,還是整場校考的第一,就要在國子監門口下外裳給道歉!
三個賭注,一個比一個惡毒。如今姜梨前四項都是魁首,自然不是墊底,而且比自己還要優秀。便是在兩門當得了第一,最多也是姜梨沒能奪得魁首,依照賭約,孟紅錦還得在國子監門口跪下來給姜梨道歉。
孟紅錦怎麼也無法接自己落得那樣的境地。
若是不想名聲掃地,就只得尋個理由賴掉賭約,但這樣一來,自己何嘗不是全燕京城的笑柄?
自己決不能讓那種事發生!
突然地,之前一個冷的念頭又再次鑽孟紅錦的腦中。
場上,刀箭無眼。也有曾經在校驗場上馬時候被摔下馬背的子,只是傷勢並不太嚴重,了些驚嚇,在府上養了幾日也就好了。可若是姜梨運道不好,就在校驗場上被摔下馬背,且不提摔折了脖子一命嗚呼,就算摔斷了,終生不良於行也行,或是被地上的尖石劃破臉就此破相?還有箭,萬一有人“失手”,混之中姜梨自己被別人的箭矢所傷,也是一件好事啊。
這樣一來,姜梨短時間裡便不能出現在衆人之前,那個賭約便也不會有人再提起,人都廢了,誰還管那賭約吶?
孟紅錦越想越是興,彷彿已經瞧見了姜梨生不如死的痛苦模樣,竟然不由自主的笑出了聲。在一事上自來手了得,要想手腳,簡直易如反掌。
屋裡的丫鬟瞧著孟紅錦有些猙獰的笑容,莫名覺得膽寒,不由自主的低下頭,竟不敢再多看主子一眼了。
……
如孟紅錦這般因爲姜梨琴樂得了魁首不高興的,還有姜瑤。
瑤築裡,丫鬟跪了一地。姜三小姐心裡頭不爽利,便隨意尋了個由頭罰了一屋子的下人。
季淑然剛進屋,瞧見的就是姜瑤掀翻一個青瓷花瓶的景象。
花瓶碎了一地,季淑然皺了皺眉,小心過碎瓷片,吩咐臨近的一個丫鬟趕收拾。姜瑤回頭,這才發現季淑然的到來。
季淑然也不說話,只是盯著姜瑤,這位歷來看起來和氣的婦人真正生起氣來的時候,還是很厲害的。姜瑤瑟了一下,了一聲:“娘。”
“你這又是在做什麼。”季淑然按了按額心,走到屋裡的塌前坐下,搖頭道:“你爹瞧見你這幅模樣,又會不喜。”
“爹早就不喜歡我了,”姜瑤咬著脣道:“他如今早就被姜梨那個小賤人灌了迷魂湯,什麼都聽姜梨的!”
“我說過多次了,兒家注意言行,”季淑然嚴厲的開口,“你說這話倘若被外人聽了去,不知道有多麻煩。”
“我知道,娘,我就是在你面前說說。”姜瑤氣急敗壞道:“我實在是氣得狠了,今日你也瞧見了,姜梨分明就是在跟我作對。我自來擅長琴樂,可今日卻偏偏勝過我。現在全燕京城都曉得這個姜二小姐琴藝出衆勝我多矣,我日後可怎麼辦?”
“你莫急……”
“現在是琴藝勝過我,日後還不知是什麼勝過我?就是想要讓我當的墊腳石。娘,你今日是沒瞧見,周世子一直在瞧,這賤人,是想要勾引周世子,還是不死心!”說到最後,咬牙切齒,讓人懷疑倘若姜梨在面前,姜瑤一定會將撕得碎。
季淑然微微一怔,此刻也沒心思去計較姜瑤說話言行無狀,只道:“你說的可是真的?”
“真的。”姜瑤委屈道:“是想要代替我,想重新爲姜家大房的嫡,娘,你不是說,大房的嫡只有一個,就是我。沒有任何人能搶走我的東西,可如今我的未婚夫君都要被姜梨搶走了,娘,我怎麼可能不在意?”
季淑然心中狠狠一震,姜瑤那句“沒有任何人能搶走我的東西”,刺中了的心。
回頭一看,見姜瑤果然是十分傷心的模樣,兩眼通紅,季淑然不免心裡一,隨即嘆了口氣,道:“胡說八道,寧遠侯世子怎麼會被人搶走,且不說別的,之前周家已經改過一次婚約,婚約也不是兒戲,怎麼會三番五次的改變?況且姜梨這樣的名聲,如何能與你比?我曾見過寧遠侯夫人,他們家人也是中意你的。若是再改婚約,這將我們姜家置於何地,你爹也不會允許的。瑤,你放心,沒有人能搶走周彥邦。”
“可是周世子已經被姜梨迷了……”姜瑤猶自不甘心。
“哪裡及得上你一頭髮,你這是想多了。”季淑然笑道:“倘若他心裡有姜梨,便不會八年來從來不曾提過姜梨一句,這般不聞不問,像是心裡有對方的人麼?”
姜瑤聞言,這纔好過一點。
季淑然心裡卻在思量,這是安姜瑤才這般說,但倘若姜瑤說的是真的,周彥邦真的對姜梨有意,那可就需要警醒了。雖然男人三妻四妾是尋常,可要讓周彥邦心裡想著姜梨去娶自己的兒,季淑然想想都覺得頭髮堵。
“不過你說的也沒錯,姜梨的確不能留。”季淑然道:“我原本想,若是乖順聽話,日後也能爲我們所用。可眼下看來,並不安分,這纔回府不久,就攪得犬不寧,再留下去也是個禍害。”
“娘,要對付麼?”姜瑤聞言,眼睛一亮,立刻追問。
“我說了,”季淑然笑著了姜瑤的長髮,“姜梨太過招搖,就越是引人嫉恨。你放心,這次大出風頭,已經得罪了人,有人比我們更希消失,明日,你且等著看就是。”
姜瑤疑:“有人也要對付姜梨麼?”
“瑤,你要記住。”季淑然沒有回答姜瑤的話,只道:“最好的辦法是並不刃,坐山觀虎鬥。”
姜瑤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
姜府裡,姜瑤不悅,芳菲苑裡還是其樂融融的。
姜景睿儼然已經了芳菲苑的常客,連白雪都曉得他喝不苦的茶,在茶盅裡澆了大一匙蜂。
“我說,大伯父大伯母可真是太不地道了,”姜景睿道:“你拿了琴樂一甲,居然什麼賀禮都沒有。”他兩手一攤,“年年姜瑤得第一的時候,獎賞可是樣樣不落。”他仔細的盯著姜梨:“都是大伯父的兒,怎麼差別如此之大?莫非……其實你不是姜家人?”
這人說話真的實在太不中聽,簡直像是特意趕過來給人心上捅刀子的。桐兒氣的差點破口大罵,白雪也皺起眉。
姜梨靜靜的看著他,道:“或許。”
“咦?”姜景睿驚訝,“你怎麼都不生氣?”
“沒什麼好生氣的。”本來就不是姜家人。
“你可真是好涵養。”姜景睿聳了聳肩,忽而想到了什麼,不客氣的大笑起來,“一想到今日姜瑤的表,我就想笑——”
姜梨簡直懷疑姜瑤是不是曾經狠狠得罪了姜景睿,否則姜景睿怎麼這般不希好。
“話說回來,明日你到底準備怎麼做?”姜景睿問道:“明日是,你……”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姜梨,搖頭:“這總不能也能奪魁吧?”
姜景睿對姜梨在琴樂一事上能得一甲,勝過姜瑤,雖然也很吃驚,卻不到匪夷所思的地步。因著姜景睿自己也是個對琴樂一竅不通的,本不明白姜梨能完整並且彩的彈出一首《胡笳十八拍》意味著什麼。但姜景睿也是跟他的一羣好友去賽馬比過箭,因他自己學的馬馬虎虎,曉得這有多難,纔會過來勸告姜梨。
“你介時上馬,先走兩步,便假裝不行了認輸,或者不要與人比較,我看每年明義堂的那些小姐們,許多都是這樣的,有時候上馬到最後本沒跑,就一路慢走到終點,也不過了。”他搖頭晃腦,“你們姑娘家莫要太拼了,保護自己才最重要,那校驗場如此大,萬一你摔著了傷著了,可是得不償失。”
姜梨聽他一席話,知道姜景睿也是好意,心裡想著,姜景睿和薛昭到底是不同的。
倘若是薛昭,必然要講:“你既然都要和人比試了,當然要學好,萬一摔著了傷著了可不是鬧著玩的,所以一定要把騎箭練到最好,一旦發生什麼事,也能應付有餘。姑娘家怎麼了?姑娘家也要拼!”
姜梨不由得笑起來。
“你笑什麼?”姜景睿奇道:“我說的很好笑麼?我剛纔說的話你到底有沒有聽?姜梨,我可是看在我們是親戚的份上纔好心來提點你,你這般頑固,介時可不要找我哭鼻子。”
“放心,我肯定不找你。”姜梨道。
“你!”姜景睿一甩袖子,“我說不過你,隨你吧!”氣哼哼的站起往外走,走到一半又停住,道:“府裡有我的馬師父,你等會子要是想去找他,直接去就是了,我和他已經打過招呼,你至上馬後不能被甩下來吧。”代完這麼一句,姜景睿纔是真的離開。
“姑娘,”桐兒擔心的道:“真的那麼危險麼?要不別去了。”和姜梨在庵堂裡呆了八年,當然曉得姜梨沒有學過勞什子之。雖然姜梨也沒有學過琴樂書算禮什麼得,但那些到底不會有危險,比就比了,這一旦關係到危險,桐兒總不放心。
“沒事。”姜梨道:“我自有主張。”心裡猜到了季淑然爲何在白日裡對態度一反常態,既然校驗場上刀箭無眼,隨時可能出危險,在那個時候出的危險,便只是個意外。
“意外”隨時可能會發生。
可不怕意外,因爲能應付有餘。
這就是“底氣”。
……
燕京城城西,肅國公的府邸裡,此刻亦是一片安靜。
肅國公喜歡豔麗多姿的東西,是以他的府邸繁複迤邐,修繕的極爲巧豪奢。門前就是安定河,河水邊是無數華樓宇,但這些翹角飛檐的小築,都不及那棟硃的大宅來的顯眼。
今日,國公府上沒有悉的戲腔傳來,安靜的有些匪夷所思。
老將軍——肅國公姬蘅的祖父,姬大川正蹲在院子裡練刀。那院子十分寬敞,四周都是錯落有致的芬芳花草,不還是珍稀品種。卻被姬大川帶起的刀風“簌簌簌”的砍斷了不,落在地上,脆弱的讓人生出哀慼。
躲在房檐上的幾個護衛們頓時苦不迭,這一批波斯可是國公爺花大價錢從海商手裡買下的舶來品,心伺候了幾個月,總算結出了幾個花骨朵,就這麼被老將軍糟蹋了,國公爺瞧見了回頭又得好好“諒”他們。
真是太可怕了。
姬大川如今年過花甲,材卻仍孔武有力。他生的鶴髮,依稀能看得出當年是個俊男子,因此雖然年老了,仍是個年老的男子。他臉上已經有了皺紋,一雙眼睛卻仍炯炯有神,夏日裡就打了個赤膊,手腕上綁著一塊紅錦,左右手各持一把刀,正在練雙刀。
再這麼下去,國公爺這一批波斯都要陣亡了,一個看上去忠厚的侍衛忍無可忍,終於站出來,制止了姬大川的這個行爲,他道:“將軍,已經很晚了,先去用膳吧。”
姬大川聞言,停了一停,“刷”的一下,收回手中兩把彎刀,問:“姬蘅兔崽子呢?”
侍衛道:“……大人剛回府。”
“他今天不是聽人彈琴去了嗎?誰彈得好?”姬大川聲音洪亮,說的話卻彷彿姬蘅今日是去逛花樓聽小曲,回來說說哪個姑娘唱的好長得似的。
侍衛忍了忍:“首輔姜家的二小姐奪了魁首。”
“二小姐?”姬大川一邊去披服往外走,一邊道:“不認識,是首輔家,姜烏呀……。”
侍衛著滿地殘花,無奈的嘆了口氣。
屋裡,姬蘅倚在塌上,漫不經心的玩著扇子。
若是有人能進姬蘅的房間,定會大吃一驚。這位生喜奢豔麗的肅國公,書房竟是出人意料的素淡,甚至稱得上肅殺。整個書房寬敞到近乎空曠,全都是黑白梨木,沒有多餘的任何裝飾,讓人覺得空空的。
然而目落在他那張漂亮的臉上,頓時又覺得空落落的房屋也變得滿足了。
燈火發出微妙的燈,屋裡還坐著一人。
陸璣仍舊穿著一青衫,留著山羊鬍,笑瞇瞇的道:“今日大人去了校驗場,觀看琴樂如何?”
“非常無聊。”姬蘅懶洋洋道。
“可明日大人還得繼續觀看,有勞大人了。”
姬蘅擡了擡眼皮子,似乎有些不耐煩。
他不僅是琴樂一項的考,亦是一項的考,是以明日的,他還得去一次校驗場。
“陛下爲何要讓大人去做考?”陸璣疑。
姬蘅道:“陸璣,我招攬你,不是爲了讓你對我提出問題。”
陸璣心下一凜,又聽得面前人漫不經心的回答聲傳來:“因爲皇帝要我盯著王。”
王?陸璣一愣,隨即恍然。
洪孝帝雖然如今爲帝,可太子年,王不除,始終是洪孝帝的眼中刺。但王背後有劉太妃撐著,洪孝帝又做的是“仁政”,抓不到王的把柄,只能讓王暫且活著。可爲人君者終究是難以放心,王既然來觀看校驗,洪孝帝乾脆把姬蘅也放過來。
可是,陸璣忍不住看了一眼面前的年輕人,洪孝帝大約不知道,王如今勢力的壯大,可不就是姬蘅一手扶持起來的。
讓姬蘅盯著王?姬蘅不趁機幫著王壯大勢力就好了。
“右相和王很好,”姬蘅漫不經心道:“我看中書舍郎也快了。”
“沈玉容?”陸璣道:“他和永寧公主似乎……”陸璣只要想到其中,便覺得咋舌。畢竟是一國公主,做出這等醜事,實在是讓人難以置信。
“這也是出好戲,只是看的太多了,有點乏,隨他們去吧。”姬蘅將手裡的摺扇展開,那摺扇上,手繪著大朵大朵富貴雍容的牡丹,花瓣捲曲,栩栩如生,因著金材質,熠熠發。
“那明日……”
“王不會傻到在校驗場上手,皇帝太多心了。”姬蘅道:“我去了也是無事,不過,”他道:“你多關注葉世傑的向。”
“葉世傑有什麼問題?”陸璣道:“他眼下了國子監榜首,很快仕,未來或許多有用。”
“不管未來,突然疏遠李濂,”姬蘅笑的玩味,“我也很想知道,是誰在背後提醒他。”
陸璣一怔,不再說話了。
……
這一夜,姜梨睡得很。
甚至做了一個夢,夢裡薛昭和各自騎著一匹馬,在林間奔走。薛昭的箭筒裡箭矢不夠了,管要了幾隻。而馬背上的袋子裡,裝滿了獵。
正當他們二人要回去的時候,林間突然竄出一隻猛虎,薛昭爲了保護,駕馬引開老虎,而姜梨追不上,只得看著薛昭的背影漸漸消失在自己視線中。
等醒來後,只覺得滿頭大汗,令桐兒也吃了一驚,忙去撥弄銅牛裡的冰塊,埋怨道:“廚房那頭給咱們院子裡的冰塊也太了些……”
廚房都是季淑然的人,在這些小事上給姜梨下個絆子是常有的事。姜梨也不甚在意,只是心裡想著昨夜的那個夢,覺得是什麼預兆。都說死去的親人會在夢裡給自己的家人託夢,難道薛昭是要託夢告訴自己什麼麼?
今日有危險?
姜梨思忖著,卻也並不意外,自來到燕京城開始,暗中將姜二小姐視作眼中釘的人數不勝數。若是想要達到自己的目的,必然要擋許多人的道,除去這個攔路石,是意料之中的事。
白雪手裡託著嶄新的騎裝過來,道:“姑娘,裳準備好了。”
姜梨目掃過白雪手裡的裳,道:“好,放在桌上就是了。”
既是要馬,必然要穿騎裝,姜梨沒有,這還是姜老夫人令人新做的,爲了以示公平,府裡四個兒都有,都是自己挑的布料,當然了,給姜瑤的自然是最好的。
桐兒還以爲姜梨第一次穿騎裝會費很大力氣,不曾想姜梨很練,甚至不需要人幫忙,三兩下就穿好了。桐兒替把頭髮紮一束,既神又利落,顯出幾分平日沒有的英氣來,惹得院子裡幾個丫頭都誇說好看的不行。
因著開始的早,姜梨也起得早,便去了晚堂與大家一起。時辰尋得不錯,其他幾人也剛剛來到,姜玉娥和姜瑤就打量起姜梨來。
姜瑤一霞騎裝,本就爛漫,便是燕京城裡特有的活潑小姑娘的模樣,姜玉娥是淺藍騎裝,眉眼楚楚,巧笑倩兮。姜玉燕著鵝黃,不白,鵝黃襯得更加黯淡了一點,扔在人羣裡就是看不見的模樣。
姜梨的騎裝是淡青的,很喜歡青碧的,連騎裝也挑了這樣的彩。原本姜梨的五清秀靈,看起來清麗寡淡,似乎並不適合騎裝這樣熱烈的裝束。可不知爲何,站在這裡,袖利落,笑意淺淡,便如一顆筆直的青竹,枝葉還帶著朝日的珠,英氣發,生機。
連姜老夫人都忍不住目欣賞。
姜瑤心裡又是不爽利,不過想到昨日季淑然對自己說的那些話,就看向姜梨笑道:“二姐今日和以往看起來不一樣,真是好看。不知等下的之,是否又會豔驚全場。”
姜梨淡笑:“三妹過譽。”
姜瑤很討厭姜梨的笑容,姜梨的笑容太過真誠,讓曉得姜梨險的姜瑤覺得,這樣的姜梨更是令人作嘔,便扭過頭,不再看姜梨,轉而對季淑然道:“母親,我們走吧。”
倒是姜元柏落在後面,頓了頓,纔對姜梨道:“若是不會,不必勉強。”徑自走了。
姜梨微微一怔,搖了搖頭,沒多想,跟著上了馬車,往校驗場那頭走去。
今日的燕京城幾乎是萬人空巷,校驗場外面都是人山人海,大約是昨日琴樂一項吸引了不人,連帶著今日的比昨日觀看的人還多了一倍。
姜梨下了馬車,就往校驗臺下那頭走去。
柳絮見來了,高興的與打招呼,道:“瞧你今日興致不錯,應當沒有問題?”話語裡帶著幾分試探。
姜梨道:“馬馬虎虎吧。”
柳絮就心滿意足了,一眼又看到了孟紅錦,人羣中,今日的孟紅錦分外顯眼,一火紅窄騎裝,襯得整個人熱烈如火,見姜梨來了,孟紅錦瞧了一眼,就迅速的移開了目。
姜梨有些納悶。
今日嘲笑姜梨的人不及昨日那麼多了,許是昨日姜梨的大顯手震懾了全場,便是明義堂的學生們,也只是聚在一邊,悄悄地打量姜梨,連議論也不敢當著姜梨的面。
柳絮輕哼一聲:“現在才知道後怕了。”
姜梨第一次見柳絮這幅模樣,有些新鮮,道:“我有什麼可怕的?”
“你如今已經不會是明義堂墊底的人了,孟紅錦和你的賭約你輸不了,你可知,燕京城的酒館裡,昨日多人出去買酒喝的爛醉,無非就是在孟紅錦上投注了大價錢,如今本無歸,痛心的唄。”說到此,柳絮幸災樂禍道:“我聽聞孟家自己也都買了許多銀子,這回可是輸慘了。若非我爹不讓我賭錢,我也應當買一注的,現在不知賺了多倍呢。”
姜梨失笑:“我又不是籌碼。”
“別的不說,今日你可悠著點。”柳絮又正道:“這之,向來是孟紅錦的強項,你若是比不過,也千萬不要勉強。萬一摔著了著了,可是得不償失。反正已經是穩贏不輸了,這些細枝末節,也不必太過計較。”
也不知是第幾個人這樣提醒了,姜梨仍是誠心實意的回道:“我知道,多謝你提醒。”
今年的並在一起,和琴樂不同,是分組的,統共三十人,恰好分爲五組,籤決定五人爲一組。五組按到的排數進行校驗。
籤進行的很順利,姜梨從籤筒裡拿到木籤給小,柳絮去看,道:“我是第二組,你是第五組,咱們不在一起。”顯得有些憾。
姜梨倒不是很在意這個,只聽得孟紅錦那頭有人吵鬧著,應當是與孟紅錦好的人,道:“紅錦,你是最後一組。”
竟然和孟紅錦分到了一組,這可真是冤家路窄。姜梨方這麼想,就見著姜瑤也湊到了自己面前,道:“二姐,沒想到你也是第五組,我和五妹妹也是第五組呢。”
姜梨簡直要在心裡哀嘆一聲,這是什麼樣的孽緣,一組六人,偏偏孟紅錦、姜瑤、姜玉娥和都在一組了。且不提剩下二人是誰,便是一組裡,都有三個人視如眼中釘。同組時候不給下絆子都是奇事。
柳絮也想到了這一點,不微微變。
正想著,又見到不遠的人羣開始,柳絮回頭一看,道:“是今日的考來了。”
今日的考不如昨日多,只有三人。一人是穿著甲的軍士,約莫二十七八,龍行虎步,英武非凡,是當今的上輕車都尉孔威,因爲在家排行第六,人稱孔六。
一人是曾經的武狀元,當今的馬軍都指揮使,鄭虎臣,和姜元柏年紀差不多大,皮黝黑,亦是材健壯,不怒自威。
這二人一看就是練武的人,氣魄非凡,站在原地,便人心生畏懼,可最後一人,卻實在出乎人的意料。
一紅,金摺扇,笑意淺淡,眉眼深豔,肅國公姬蘅站在這裡,並沒有被孔六和鄭虎臣的英武襯的羸弱,相反,他風華瀲灩,倒顯得孔六和鄭虎臣像是他的侍衛一般。
但總是和這裡格格不。
姜梨心裡也生出幾分訝然,姬蘅來這裡做什麼?昨日的琴樂他是考已經十分令人驚訝,難道今日他也要來摻一腳。
疑的顯然不止姜梨一人,觀看的席上,王也皺起眉,他道:“皇兄這是個什麼意思,怎麼今日還讓肅國公過來?”
王對肅國公十分忌憚,誰都知道,當今洪孝帝對姬蘅最是信任有加。王也曾試著拉攏姬蘅,但姬蘅此人不吃,且手段了得,了幾次釘子後,王便也不再招惹姬蘅,但總會在暗中注意姬蘅,省的姬蘅爲洪孝帝辦事,卻讓自己死的不明不白。
永寧公主沒有回答王的話,的思緒早已飛到不遠沈玉容的上了。昨日下午,本來琴樂校驗過後,沈玉容同約在一起見面的,可沈玉容卻推了。永寧公主瞧的出來他的逃避,曉得是昨日沈玉容聽了學生們的琴聲,想到了死去的薛芳菲,心中複雜。想到這裡,永寧公主更是氣憤難當,薛芳菲已經死了,難道還比不過一個死人麼?必須儘早和沈玉容親,沈玉容要做癡態爲薛芳菲守孝三年,可等不了那麼久。
等校驗過後就同自己的母妃劉太妃提起此事,永寧公主暗暗想道。
這一頭,姜梨正看著自己手裡的紙條發呆。
一共六人,除了孟紅錦、姜玉娥、姜瑤意外,還有兩位明義堂的貴,聶小霜和朱馨兒。
這二人看起來是慣養的家小姐,脾氣看起來也不怎麼好相與,比起姜梨來,他們和姜瑤關係要好得多。姜梨倒是不意外,燕京城的貴們,大多都是喜歡姜瑤勝過。
偏偏是最後一組……姜梨沉著。
無人發現,站在角落裡的孟紅錦,又飛快的看了一眼姜梨,目裡含著難掩的得意與憤恨,這讓的表也顯得有些扭曲。等人走過時,孟紅錦收回目,卻是暗暗握了籤筒。
連老天爺都在幫,將自己和姜梨分到一起,偏偏還有和姜梨不對盤的姜瑤和姜玉娥二人,這樣一來,要讓姜梨吃苦頭,更是易如反掌。
孟紅錦的手心有些抖,是第一次做這種事,很奇怪,雖然害怕,但孟紅錦的態度卻十分堅決。曉得,若是不這麼做,明日就要跪在姜梨面前,當著國子監衆人的面給姜梨道歉。那樣一來,的名聲就全毀了!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這是一場比明義堂校驗還要兇殘的比試,而,註定是最後的贏家。
校考開始了。
校驗場很大,每一組的學生五人同時上馬出發,跑往終點,並非誰先到達終點誰就是第一,還要看學生馬的能力。畢竟,重在一個“”,而非“快”。在快要到達終點的地方,會有一排箭靶,各自箭,每個人的箭矢都有自己的標記,不會認錯,以最後箭靶上的箭矢來分辨,這便是“”。
因人在騎馬的時候,在馬背上晃盪奔跑,要中箭靶就更是不容易。今年的明義堂校考,不說能中靶心,便是能有幾位小姐中靶子不落到外面,也是很好的結果了。
第一組開始了。
姜梨仔細的看著,對於明義堂的校驗規矩,託蕭德音同過去的,曉得一些,但並不細緻,今日自己上場,又和以往觀看不同,姜梨打算看的清楚些,上場後也不會出什麼錯。
想到蕭德音,姜梨今日並沒有看到的影,不過這是校驗,蕭德音也的確沒有必要前來。
姜玉燕和柳絮分在第二組,第一組上場比試的很快,雖然校驗場很大,但第一組的學生們大約都不是太好,只上了馬小跑著就將箭矢出去了,箭的七八糟,連一個都沒用中箭靶。而馬之更是平平無奇,不過這些學生們下場也並不失,似乎只要能上馬下馬做的不錯,便已經心滿意足。
北燕的子們,到底也並不推崇舞刀弄劍,雖然將門小姐也令人佩服,可到自己,卻是吃不了這個苦頭。
姜梨瞧在眼裡,心裡對明義堂水平差不多有了計較。
柳絮和姜玉燕所在的第二組,比第一組要好一些,至馬的人是真正的“跑”起來了,還試圖爭先當第一個抵達終點的人。柳絮竟然是這一組裡箭最好的一個,只因出去的箭矢,沒有落在靶子之外,而是斜斜在箭靶的邊緣。
卻也是這一組裡最好的了。
柳絮下場後,還猶自微微著氣,似乎有些乏累,面上倒是很興,對姜梨道:“今年將並在一道,實在是很難,真難想到軍中那些騎軍是怎麼訓練的,要在馬背上中靶心,簡直非常人能做到的嘛……”
“你是這一組裡最好的。”姜梨笑著恭喜。
“我自來不出衆,今日也是運氣好,不過我也沒想著要做到多好,”柳絮道:“倒是你,這一次你和孟紅錦一組,一定有許多人等著看你的好戲,你可千萬悠著點,莫要心急。”
“我不心急。”姜梨笑笑。
柳絮一想,的確也是,自打第一次見到姜梨開始,還真沒見過姜梨發起急來是何模樣,姜梨的子就是這麼溫和,不疾不徐的,這一場比試,在姜梨心中或許也沒那麼看重。
放下心來。
姜梨還在認真的看接下來的比試,不知是第一二組恰好將不好的學生分在一起了,接下來的兩組,並沒有那麼糟。有幾位小姐甚至還做了幾個漂亮的馬上作,十分亮眼。放在場中的箭靶,也漸漸佈滿了箭矢,落在靶外的有,靠近靶心的也有了。
比試漸漸激烈了。
很快,一個時辰後,到了最後一組。
該姜梨上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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