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手知道。
病患是很典型的顱脈瘤,這個病跟定時炸彈差不多,一有不慎,很容易危及患者的生命。
而且這種開顱手風險本就較高,死亡率可以達到百分之三十。
紀斯何為神外主任,外科手自然沒得說,他從醫這麼多年,在他手底下死亡的病人不足三個。
且上一個,已經是五年前。
所以,這次手的失敗對紀斯何打擊很大,雖然他沒跟任何人說,但寧枝知道,他非常非常的自責。
寧枝不止一次,看到他駐足在手室門口。
還有好幾次,值完夜班回去,發現紀斯何辦公室的燈還亮著。
現在患者家屬直接跑醫院來鬧,紀斯何估計更加過不去心里那一關。
寧枝嘆口氣,外科醫生就是這樣,大部分治療都是立竿見影式的。
手功,皆大歡喜。
手失敗,不要經心的譴責,還要承來自外界的攻擊。
寧枝轉,正準備去辦公室看看紀斯何。
朱構突然隔著人群喊:“寧醫生,你去神外啊?”
那患者家屬鬧了半天,也沒找到個活靶子,現在聽到朱構這一聲,恰如老鷹見了兔子,當即便撲上來。
寧枝當下簡直對朱構痛恨到極點,但甚至都來不及瞪他,趕加快腳步,繞過拐角,三步并兩步上樓。
寧枝對醫院比那些人悉,追過幾個拐角,慢慢便聽不到靜。
寧枝后面就放慢了速度。
但跑得太快,等到了神外那一樓,還是在微微的氣。
寧枝原地深呼吸,待呼吸平穩,推開門,忽然見到站在窗邊往下看的紀斯何。
不由輕輕喊了聲,“老師?”
紀斯何抹了把臉回頭,“哦,小寧啊。”
寧枝走到他邊站定。
不太擅長安人,平常有什麼緒也都是自己消化,憋了半天,看向紀斯何,也只能問出一句:“……您沒事吧?”
紀斯何笑了笑:“我能有什麼事。可以理解,人沒了嘛,總要有個宣泄口。”
寧枝看了眼窗外,分明萬里無云的好天氣,卻不知為何,眼前蒙上層霾。
輕聲說:“老師,您是不是在想,如果不做那個手,是不是就能好好活著?”
紀斯何陷沉默,不知是默認,還是不想談這件事。
寧枝說:“可是您明知道有顱脈瘤,要是怕手失敗故意不告訴,以后出了事,您還是過不去良心那一關吧?”
紀斯何突然深深嘆了口氣,他舉起自己的手,微微抖,“小寧,我最近在想,我是不是年紀大了,不該進手室了……”
寧枝愣了下,“您才五十歲,素質各項都很正常,何況,您是神外有史以來手履歷最富的醫生,如果您都沒資格進手室,那還有誰有資格?”
走廊里吹進一陣風,那風吹得紀斯何角勉強牽起的笑也有些苦。
“我再想想,小寧,你先走吧,真的,讓我一個人呆會兒。”
……
紀斯何這件事,除非他自己想通,不然外人說再多也沒用。
寧枝順過拐角,往上爬幾級樓梯,去VIP病房給奚瀾譽換藥。
他依舊坐在沙發那邊辦公,寧枝看了眼床單,毫無褶皺。
奚瀾譽很明顯坐都沒坐過。
寧枝心閃過一個想法:他該不會是嫌臟吧?
過了會,寧枝默默點頭,真的很有可能。
奚瀾譽這種必須早晚各洗一次澡的潔癖,肯定不能接別人用過的床單。
——哪怕這床單已經經過專業的消毒。
寧枝微微挑下眉,過去查看他的傷口。
可能是他勤于鍛煉的原因,奚瀾譽的恢復能力有些異于常人的好。
昨天瞧著還令人心憂的外傷,過了一夜,便有開始恢復的跡象。
寧枝簡單理了一下。
結束后,寧枝忽然想到如今醫患關系的張,沒忍住,悄悄嘆了口氣。
奚瀾譽正在看文件,見狀,他將文件擱在桌上,偏頭問:“有心事?”
寧枝搖頭,“心事倒算不上。”
看他一眼,忽然就來了分,寧枝問:“你剛從樓下上來,看見大廳里鬧事的人了嗎?”
奚瀾譽微皺眉:“跟你有關?”
寧枝:“沒有,但是紀斯何是我的老師,他現在狀況不太好,我有點為他擔心。”
寧枝并非能跟人輕易敞開心扉的格,不知是奚瀾譽這人給的覺可靠,還是兩人相的時間漸漸變長,寧枝莫名覺得,他或許會有點不一樣的見解。
奚瀾譽聽完,看向的目深了下,嗓音低沉:“你自己呢?”
“我?”寧枝沒聽懂。
奚瀾譽解釋:“那些人知道你跟紀斯何的關系?”
說到這個,寧枝就來氣。
差點把朱構給忘了,“你還記得當初吃飯,那個給我道歉的男人嗎?”
奚瀾譽指骨敲了下桌面,聲音有點冷:“他做什麼了?”
寧枝實在沒忍住,聲音提了一些,“他也沒做什麼,他就是在鬧事的病人家屬面前強調了一番,我是神外醫生的這個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