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黃的屋子,月被窗欞子切碎了鋪陳落下,細細地在玉妃的臉落下斑駁的暗影,跪在地上,雙手巍巍地接過圣旨,木訥地磕了個頭:“謝主隆恩。”
上微凸的小腹,呆怔得連眼淚都忘了流下來,宮五年,汲汲營營、苦心造詣,好不容易爬上正二品妃位,卻在一夕之間從云端跌泥潭,實在想不通,自己到底哪一步走錯了?
“水貴人,時間不多了,趕收拾一番,隨咱家去冷宮吧!”章公公扯著尖細的嗓音傲慢地甩了一句,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又一個自尋死路的宮妃,面無表,這樣的事他見了太多,宮里新人舊人來來去去,你上我下,你死我活,唯一雷打不的只有中宮皇后,可惜這些不自量力的人,到死都沒明白自己是別人眼中的棋。
欣拔下手腕上的玉鐲子遞到章公公手里,哀求道:“公公,小主畢竟是懷了子的人,萬歲爺雖說懲罰了小主,卻是對小主腹中的胎兒寄予厚,還請公公行個方便,容許我為小主多收幾件換洗裳,讓小主更好地養胎。”
萬歲爺已經把孩子指給了新冊封的珍貴人,這說明萬歲爺舐犢深,不準任何人傷害水貴人的胎。這胎若是個皇子,十年、二十年后,水貴人只要有命活著,未必沒走出冷宮的機會。章公公在宮里呆了大半輩子,眼向來放得長遠,他把鐲子收好,牽了牽角,恣意地道:“咱家正好有些腹痛想如廁,水貴人慢慢收拾吧!”
言罷,章公公轉走出了翠屏閣。
欣扶起水貴人,寬道:“娘娘且放寬心好生養胎,萬歲爺許是一時氣憤,等消了氣,又會念起小主的好的!”
水貴人兩眼空無神,仿佛盯著地上斑駁的暗影,又仿佛什麼也沒看:“你怎麼不走?關雎殿的人都走得七七八八了,先前香妃來要人,你為何要留下?”
欣服侍水貴人多年,說沒是假的,可說不擔憂自己的前程也是假的。只是看多了拜高踩低的戲碼,能清楚地意識到樹倒猢猻散,跑得最快的往往第一個落虎狼的牙口,因為這種背信棄義的奴才只會被指去做排頭兵,還不如隨著大樹一起倒下,日子過得差卻是不會死,而等大家都跑完了,只剩一個時,興許又是另一番天地:“小主待奴婢恩重如山,奴婢不做那天打雷劈的小人。”
水貴人的眼眶漸漸有了淚意,很快,又染了一凌厲,凌厲過后逐漸變得和,語氣也慢慢和,但細聽又滿是嘲弄:“香妃來要人,就是想甩臉子給我看!哪里真會對那些人好?也活該是他們報應!”
欣的脊背一涼,子有了寒意。
水貴人上微凸的肚子,眸一轉,道:“誰對我好,我心中有數,只要我肚子里還懷著龍嗣就一定能有東山再起的一天!”
欣低頭不敢接話,私心里當然希小主能東山再起,但這已經不可能了。
似是到了欣的異樣,水貴人緩緩地眨了眨眼,嘆道:“即便我再也走不出冷宮,也會讓你陪著小皇子一起走出去的。”
欣撲通跪伏在地:“小主!奴婢想伺候小主一輩子!奴婢不離開小主!”
看來這句話打了呀,世上哪有絕對的衷心?人本自私,不為自己謀劃的全都是傻子!但自私也有個限度,比如欣這類,在將自己的利益最大化的同時也盡量照顧到的利益,算是三分衷心、七分聰明。看得到,萬歲爺又怎會看不到?等孩子出世,欣是一定會被指去做宮的,倒不如自己提前搶來賣個人,這樣,將來在欣的安排下,自己或許還能和孩子多幾次見面的機會:“親生的和養在膝下的終究不一樣,不用使壞,只稍稍疏忽一下,我兒的命就有可能葬送在那些不干凈的胭臜事兒里!你陪在孩子邊,我才能放心,等生產前,我會想法子說服萬歲爺。”
若說欣先前是三分真心,現在便是五分了,欣磕了個頭:“只要能讓小主和小皇子好,奴婢做什麼都可以!”
這樣的回答還算讓水貴人滿意,水貴人定了定神,問道:“新冊封的珍貴人是誰?”
欣搖頭:“奴婢不知。”
“珍貴人駕到——”
水貴人和欣俱是一震,心底萌生了一種不祥的預,欣扶了水貴人起,當們循聲側目,看清來者后,眼珠子差點兒瞪掉了下來!
“姑姑好啊!”水玲月已換上新亮麗的合繡蓮宮裝,頭簪一對梔子花金步搖,在宮里,唯有嬪位或以上的主子才有資格佩戴步搖,一個六品貴人……居然戴了!這說明什麼?不,這還不是最讓人難以接的,最難以接的是……在水玲月旁,赫然站著容沉靜的譚嬤嬤。這一刻,水貴人似乎明白了什麼!
水玲月笑靨如花,朝氣蓬:“姑姑,我是來給你送行的,看在你是我姑姑的份兒上,我就不計較你的失禮之了,作為回報呢,請你務必好生養胎,我可是天天盼著做母妃呢!”
同為貴人,有封號和無封號卻是天壤之別。想起之前百般結玉妃,玉妃都無于衷,只一門心思青睞的眼中釘水玲瓏,水玲月就怒火中燒,玉妃被褫奪封號、降為貴人,從此圈冷宮,同一時刻,皇上冊封為貴人,賜封號“珍”,立馬覺得自己有了奚落這個姑姑的資本,于是忙不迭地跑來看笑話了。當然,皇上點名讓養水貴人的孩子,這有些出于的意料了。宮里伺候的人多,養孩子不過是皮子的事兒,卻能讓皇上多看幾眼,何樂不為?
水貴人終于明白皇上為何一連幾日不來關雎殿,而水玲月也一天到晚往外跑了。水貴人看了看譚嬤嬤,又看了看水玲月,五年來的點點滴滴浮上心頭,的眼淚笑了出來:“呵呵……珍貴人,請惜福!”那晚的事,猜出了大概,不過是一個李代桃僵,水玲瓏真是好本事,就不知到底是水玲瓏和水玲月聯手共謀,還是水玲瓏一人算計了所有人。
“姑姑別忙著告誡我了,皇上疼我,我自然有大把的福要,姑姑你在冷宮孤苦伶仃的,可別想不開做了傻事,那樣我的兒子就沒了!”說著,水玲月裝模作樣地抹起了眼淚。
這話真是誅心啊!十四歲,才十四歲就心腸歹毒到了這種地步!怎麼能放心把孩子給?水貴人的肺都要氣炸了!“水玲月,你別不知天高地厚!跟我耍皮子算什麼本事?有本事你去找香妃逞能啊!找皇后逞能啊!”
水玲月揚了揚手里的香帕子:“呵!們又沒得罪我,我為什麼要找去招惹們?怪只怪你有眼不識泰山,只知道疼水玲瓏那個小賤蹄子!沒想到吧,你曾經看不起的小庶也能鯉魚躍龍門,終有一天踩到你的頭上!”
水玲月的本意是狠狠地刺激水貴人一番,以討回之前在那兒落下的面子,誰料水貴人聽完的話不怒反笑,看來,水玲月不是跟水玲瓏一伙兒的,水玲月自以為撿了個天大的便宜,殊不知這一切都是水玲瓏暗中縱容的結果。的下場他日就是水玲月的下場!
“水玲瓏你說話呀!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水玲月會為我父皇的新妃?”三公主推了推陷沉思的水玲瓏,焦急地問道。
水玲瓏不語,那晚跳出窗子,被郭焱抱在懷里之后……
“瑩瑩!瑩瑩是不是你?”小廚房的霎那,皇帝雀躍地出了聲。
李常嘆了口氣,道:“萬歲爺,這應當就是廚子們做的,沒甚特別。”
皇帝用筷子夾起來吃了一口:“不對!廚做不出這種味道!十幾年了,朕從來沒忘記過這種味道!”
“萬歲爺,瑩主子……”
李常立場話未說完,皇帝厲喝道:“誰?誰在這里!給朕出來!再不出來,朕命人搜查,搜到的話摘了你的腦袋!”
“啊——”水玲月一聲尖,跪在了門口,“皇上饒命!”
“你是誰?為什麼在外面鬼鬼祟祟的?”
“我……我……我剛做了一盤菜打算給玉妃娘娘送去,又恐一油污臟了娘娘的眼,這才回房換了干凈衫,可我剛剛打算進來時聽到有男子的說話聲,嚇得……嚇得不敢上前了……”
皇帝的語氣緩和了不:“這盤菜是你做的?”
“嗯。”
“服侍朕用餐吧。李常,就在這兒擺個桌子,朕瞧著菜好,酒也好。”
后面皇上大概喝多了些,抱著水玲月親吻了起來,須臾,便傳來了水玲月拒還迎的低喃。
回憶到這兒,水玲瓏按了按眉心,人心不足蛇吞象,水玲月最初只想結玉妃推掉和江總督的親事,可當水玲月發現有一個接近皇帝的機會時,的也隨之高漲了,只要一天是水家庶,便一天秦芳儀的掣肘,哪怕沒了江總督,后邊的親事也大抵不盡人意,與其如此,倒不如為天子妃嬪。
對于水玲瓏來說,有個“替罪羊”是最好不過了,可不想為皇帝的人,也不想為荀楓離間皇帝和鎮北王府的棋子,所以不會穿水玲月。
水玲瓏將鬢角的秀發攏到耳后,笑了笑,道:“我又不是神仙,怎麼會知道皇上的心思?我剛剛在想這滿臉紅疹子何時才能褪去,整日戴張面紗,都沒臉見人了!”
“噗嗤——”三公主笑出了聲,“活該!讓你裝病,把自個兒搭了進去!你若早些告訴我……算了,你不裝病,也沒法子告訴別人!”講到最后,竟狠狠地了把冷汗,如果不是水玲瓏機警,只怕已經被水貴人給害了。
諸葛汐微惱地睨了水玲瓏一眼:“你和水貴人到底怎麼回事?為什麼要害你?打算怎麼害你?”
水玲瓏面惶恐,十分后怕的樣子:“我……我不知道。”
諸葛汐的了,大概想說什麼難聽的話但最終咽了下去:“我沒怪你的意思,你莫怕!”想了想,又道,“依我看,八是打算殺了你嫁禍給皇上,好以此來挑撥鎮北王府和皇上的關系,你知不知道幕后主使是誰?”
我說是荀楓,你們能信麼?別說太子和荀楓關系良好,便是諸葛鈺都曾跟荀楓穿過一條子,一個弄不好,太子和諸葛鈺同時孤立,那才是真真兒上了絕路。重活一世,沒那麼多信任可以給誰,哪怕是兩輩子都沒害過的太子,亦或是今生與之長眠的丈夫。水玲瓏出若有所思的神:“我不知道。”
諸葛汐看雙手和額頭都是疹子,想再**,又于心不忍:“算了,你一個小姑娘應當不懂朝政,水貴人真是誅心,皇上待深意重,卻暗地里耍那多幺蛾子,甚至連親生侄兒也能利用!不過……”
頓了頓,諸葛汐又道,“皇上冊封了你妹妹為貴人,這未嘗不是一種表態,他不會遷怒于尚書府。”
皇上心里到底怎麼想的,誰知道呢?水玲瓏點點頭:“這樣我就放心了。”
三公主說道:“是啊,父皇和母后都是以縱仆賣賜之為由發落的,沒牽扯其它。”
這樣啊……水玲瓏用杯蓋撥了撥茶盞里的茶葉,皇上終究是給水家留了天大的面子,收賄賂或販賣賜之純屬個人貪心,若勾結外敵則不了讓人懷疑水家有謀造反之意,皇上……就真的這麼信任水家?
諸葛汐表面大大咧咧,但心思不失細膩,沉默片刻后,看向水玲瓏,眼底閃過晦暗難辨的波:“既然皇上和皇后這麼說,我們自然也這麼認為,玲瓏你說呢?”
水玲瓏笑著點頭:“姚夫人說的有理,今日玲瓏被三公主接回寢宮后便一直在養病,至于關雎宮到底發生了什麼,玲瓏一概不知。”
諸葛汐暗暗贊賞,不知想到了什麼,又眉頭一皺。水玲瓏察覺到了諸葛汐緒上的變化,換做是也會起疑,娶妻當娶賢,沒哪個門庭敢要攻于心計的子。
三公主打趣地道:“還姚夫人姚夫人地啊,不該改口姐姐了麼?”
水玲瓏就勢低下頭,一笑,雙頰染上一層胭脂。
三公主越發來了逗弄的神,湊近水玲瓏,笑呵呵地道:“害啦?想嫁人了?說吧,你其實很喜歡諸葛鈺的吧?”
“呀——三公主你……”水玲瓏答答地側過子,一副局促不安的態勢。
這小兒家的模樣打消了不諸葛汐心底的疑慮,今晚的事沒怎麼參與,但也從三公主和水玲瓏的流中猜出了三、五分,表面上水玲瓏是害者,實際垮臺的是水貴人,水玲瓏雖是為了自保才裝病,可把水貴人斗倒也是不爭的事實。心思太重之人未必是鈺兒的福氣,但就眼前來看,應當只是急中生智,旁的與尋常閨閣子無異。
諸葛汐心思一,和藹地道:“說到底這回是鎮北王府連累你了,貴婦難當,你和鎮北王府的命運綁在了一起,無上尊榮的同時勢必也要承一些明槍暗箭,若讓你一人再這麼冒冒失失下去,我實在不安心!就拿這次的事兒說吧,若你邊有個機靈些的丫鬟或媽媽,怎麼也不至于出個用苦計來吸引救兵的下下之策。這些都因你是鎮北王府兒媳的份而起,我便不能袖手旁觀了,這樣,讓袁媽媽跟你回去,袁媽媽早年跟我從喀什慶族過來的,衷心和能力都沒得挑,有照顧你,我和鈺兒才能放心一些。”
擔心是假,監視是真吧。沒過門夫家便派了個德高重的媽媽來,知的說是保護,不知的還以為水玲瓏有多無能,得靠一個媽媽來撐臺面!屆時在王府要怎麼立足?若水玲瓏只是個不諳世事的小丫頭,此時必定被諸葛汐之以、曉之以理的一番話給說得不忍拒絕。然活了兩輩子的水玲瓏,心已經了一塊石頭,又豈是那麼容易妥協的?水玲瓏理了理鬢角的秀發,白皙小臉上揚起一抹純真的笑:“這不是鎮北王府的錯,姚夫人無須自責,玲瓏不敢麻煩姚夫人,還沒過門呢,多一事不如一事好。”
剛剛三公主明明讓改口,仍一口一個“姚夫人”的,分明是諷刺嫁作他婦還要手鎮北王府的家事!諸葛汐的神一肅,對水玲瓏的好頃刻間然無存!聲線一冷:“那你告訴我,下次再遇到這種況你打算怎麼辦?還用苦計?次次都用,用到最后你這子廢了怎麼辦?不能給我弟弟生孩子又要怎麼辦?你們這些年輕人就是莽撞輕率,做事從不考慮后果!何況是一個下等賤妾生的孩子?完全是小家子氣,上不得臺面!我幫你娘好生管教你,是你的福分……”
嘭!
水玲瓏的杯子掉在地上,砸了個碎,的目突然寒涼得像地獄發出的冥,所過之,寒氣人:“姚夫人,不要以為自己生不出孩子就覺得別人都跟你一樣!我自己的自己清楚!你從出生就是喀什慶族的小公主,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經歷了一些自以為大不了實則在我看來本什麼都不算的風浪,便覺著自己的閱歷足夠做我的人生寶典了?如果你父親不是鎮北王,你母親不是冷家嫡,你出了子,怕是連苦計都用不好!因為你這人,簡直自負到了一種盲目的程度!”
“你……你是怎麼說話的?啊?你的修養都跑到哪里去?”諸葛汐氣得兩眼冒金星,長這麼大,從沒有人敢這麼跟說話,一個未過門的庶弟媳,怎麼敢?怎麼敢?
“修養?我這修養可是王妃親自看上的!你到底是想說我修養不夠,還是王妃眼太差?”這句話把諸葛汐氣了個倒仰,水玲瓏無畏地對上諸葛汐凌人的視線,字字如冰道:“還有,你可以看不起我的行為方式,也可以批判我的格言辭,但你沒資格罵我娘!更沒資格替我娘管教我!這種福分,誰要你給誰去!”董佳雪是的逆鱗,諸葛汐罵辱,或許可以看在諸葛鈺的面子上一笑而過,但譏諷董佳雪,那就是在把刀往心窩子里刺!誰也不許罵娘!皇上也不行!會拼命,真的會拼命……
“你這個大逆不道的……”
“好了好了,表嫂!玲瓏!你們一人說一句!”眼看諸葛汐要說出什麼覆水難收的話,三公主急忙抱住的胳膊,當起了和事老。
三公主人不壞,水玲瓏不想讓太過難堪,于是順坡下驢道:“水貴人好歹是我姑姑,哪怕害了我,看在年邁祖母的面子上,我也該去跟道個別。還請三公主從中周旋一、二。”
三公主正愁沒理由把們倆分開,忙笑著道:“這個沒問題!我馬上帶你過去!”
月朗星稀,水玲瓏和剛從關雎殿出來的水玲月不期而遇,水玲瓏笑著打了個招呼:“珍貴人。”卻是沒有行禮。
水玲瓏戴著面紗,遮了臉上的表,只余一雙幽若明淵、不見底的眸子在月下燦燦生輝,水玲月被看得有些心虛,不敢著行禮,只問道:“大姐你醒了啊?我聽太醫說,你是對什麼東西過敏,你……你……你那天晚上干什麼去了呀?接到不好的東西了麼?”
問話時,眸難掩試探。
水玲瓏想了想,從容地道:“哦,那天晚上我去小廚房想給姑姑做一道菜來著,做好之后突然有些腹痛,我便去如廁了,等我如廁回來發現菜已經被吃了,大概是小德子給玉妃送了一半自己吃了一半吧,唉!我說了會給他留,他那麼心急做什麼?最后我就回了房。”
原來水玲瓏以為是小德子吃掉的,反正小德子已死,死無對證!水玲月心底的石頭落了地,連帶著心也好了不:“大姐你是要去看姑姑麼?”
除了帝后、三公主、太子、諸葛汐以及一些親信,外人都以為水貴人是販賣了賜之被罰,并曉得水貴人害了水玲瓏。水玲瓏嘆了口氣:“是啊,我今晚便要回府,走之前跟打個招呼吧!”
“大姐慢行,四妹先走了。”和水玲瓏之間再沒任何矛盾,也沒利益沖突,的目標從此不會局限于姐妹之爭,初來乍到,需要安定,至于挑撥太子和水玲溪的關系,合適的時候再說吧!在和水玲瓏肩而過時,腦海里遽然閃過一道思緒,“大姐,你那晚做的菜是跟誰學的呀?”竟是皇上十多年前喜歡的味道,這可真是……太蹊蹺了!
水玲瓏早知道水玲月會有此一問,便預備了答案:“哦,我在香滿樓吃過的一道很好吃的菜,自己便學著做了。”香滿樓是百年老字號,任誰也懷疑不了什麼。
香滿樓?但出不了宮了呀……水玲月低頭,滿眼愁緒。
東次間,水玲瓏見到了只穿一件素宮,滿頭青無釵點綴的水貴人。水玲瓏知道時間無多,便開門見山道:“姑姑,你為什麼替他賣命?眼下沒別人,你也莫框我,且與我推心置腹地談一番吧。”
水貴人沉默了半響,苦一笑:“我宮第二年,被香妃下了長達半年的麝香,質嚴重損,若非他的藥,我怕是永遠失去做母親的機會了,我算是……在報恩吧。”
事未必是假,水貴人的初衷定然不真。水玲瓏在水貴人對面的冒椅上坐好,定定地凝視著眉眼,不放過任何一個表:“你怎麼確定不是他給你下了麝香,然后嫁禍給香妃的?其目的就是要賣你一個人,好讓你從此對他恩戴德?”
水貴人的眸了,云淡風輕道:“不會。”
水玲瓏淡淡一笑:“實不相瞞,像孕期這種知識他比我了解得多,他一直知道你懷不上孩子的問題在哪兒卻從不點破,你不覺得他兒就不希你懷上萬歲爺的孩子麼?”
水貴人的素手一握,緒開始激:“你撒謊!”
很好,聽進去的人才會這麼激,水玲瓏繼續循循善:“我猜猜,他大概承諾了你,等他大業完,便許你……后位是不可能的。”荀楓選皇后,才不會要一個不能把真心給他的人,“比如皇貴妃?”
水貴人的指甲突然斷裂,竟是用了那樣大的力!
水玲瓏的眼底掠過一冷,前世荀楓的確納了一個皇貴妃,就在水沉香死后不久,該不會……那人就是整容之后的水沉香吧?
荀楓你這個混蛋!
不過皇貴妃又如何?上輩子皇貴妃打了斌兒一掌,當即剁了皇貴妃的手,并當著皇貴妃的面喂了狼狗。荀楓知后一點兒也沒苛責,只把皇貴妃送進翠霞宮靜養,一養便再沒出來。當時以為荀楓是真心所以才百般包容,而今想來,荀楓其實是縱容做了那卸磨殺驢之人。
斂起翻飛的思緒,水玲瓏繞起了腰間的流蘇:“怪只怪你心不堅定,明明投靠了他,又放不下萬歲爺,你是不是想著,如果你先誕下萬歲爺的皇子,便從此中斷和他的聯系?或者,幫著萬歲爺鏟除他這顆毒瘤?這樣,你便立了一件大功!”
水貴人的心砰然一震,沒想到自己藏得那麼嚴實從未對旁人提起過的心思會被一個年僅十六的猜中!
水玲瓏挑了挑眉,不疾不徐地道:“你看,這次你懷了孕,他迫不及待便讓你做事,你以為他真的是想挑撥鎮北王府和萬歲爺的關系?傻瓜,他其實是打算借我的手除掉你啊!揣度人心,天底下無人勝得過他,你心里的小九九在他眼里本什麼都不是!我告訴你,不管我有沒有功攔截小德子和那封函,我都不會輸!因為即便我敗給了你,他也會而出救下我,他不會真的看著我為萬歲爺的人。”
水貴人的臉一白:“長在你上,你怎麼說怎麼說!”
“他可曾吩咐你傷我分毫?”
“……”
“他舍不得。”水玲瓏子前傾,十分、十分輕地說道。水貴人的臉越發蒼白了,水玲瓏地靠在了椅背上,斜睨著水貴人,“呵呵,若我猜的沒錯,你沒見過他的真面目吧!”
水貴人的呼吸紊了。
水玲瓏接著道,“你信或不信,他都在宮外都埋伏了一個捉拿小德子的陷阱,屆時,自然會有人查出小德子藏匿的書信,也會有人出來指證你,甚至連和你一起勾結的同黨,某個舉足輕重的員也會一并被扯出。”
水貴人咆哮出聲:“不會的!他不會那麼做的!”
水玲瓏慵懶地抬了抬眉:“唉!若我是他,也會這麼做,因為你這個人,實在太不讓人放心了,總想兩邊討好,總覺得自己才是老謀深算的那一個,他既有帝王之志,又焉能容忍自己被人當了槍使?你沒那份聰慧和膽識,就活該在里翻船!”說實在的,荀楓到底怎麼想的,水玲瓏還真不知道。這些不過是為了水貴人講出幕后主使的敵之詞,真相有時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讓別人相信什麼,“我還告訴你,他在宮里絕對不止一顆棋子!而你,只是他最容易舍棄的那一顆!要不是對你了殺心,以他的能耐又如何保不下你?”
這番話了彎駱駝的最后一稻草,水貴人的眼淚奪眶而出,失態地吼出了聲:“瑞雪山莊的莊主!他說他是瑞雪山莊的莊主!”
荀楓是瑞雪山莊的真實主人不假,但明面上的莊主是一名做越斌的男子。荀楓真是夠謹慎!但,能搗毀荀楓在京城的一個重要據點,水玲瓏還是無比開心的!水玲瓏拿過紙筆遞給水貴人,蠱地說道:“寫吧,寫過之后畫押,讓那些利用你的人也付出慘不忍睹的代價!憑什麼你要被打冷宮,要被剝奪做母親的權力?始作俑者卻依舊風花雪月、活得瀟灑?沒有他們的威利,你又何須踏出萬劫不復的第一步?一子錯,滿盤皆落索,是他們害了你,你可千萬別心慈手!”
水貴人闔上眼眸,痛苦地啜泣了良久,終于大筆一揮,寫下了和瑞雪山莊來往四年的事實。水玲瓏忽然明白荀楓為何要把瑞雪山莊百分之五十的份作為賞梅宴的禮送給了,他早料到會有這麼一天,便以為或太子看在那百分之五十的份上會網開一面,畢竟那是一筆足以讓三輩子食無憂的橫財。別人看走了一步,實則走了十步,可看荀楓走了一步,其實他早就走了一百步!
水玲瓏收好狀紙后,又道:“有興趣跟我說說從前的事麼?你似乎很了解萬歲爺的喜好,大概也知道他的過去。”
“哈哈哈……”水貴人放聲大笑了起來,“無可奉告!”
水貴人泄幕后主使,是想借太子和皇帝的手報復對方,而對多年前的真相守口如瓶也是在報復水玲瓏!水玲瓏的角勾起一個諷刺的弧度,總有一天你會求著……告訴我真相!
水玲月被冊封為珍貴人,住千禧宮的月華殿,千禧宮主位是大公主的生母吉嬪,同住千禧宮的還有瑤臺殿的梁貴人,梁貴人是選秀出,比起水玲月這種破例冊封并得了封號的還是差了一些,因此千禧宮,除了吉嬪,便數水玲月尊大。
關于水貴人迫害水玲瓏一事,知人都不約而同地達共識,暫不外傳,否則極容易讓有心人無中生有,離間了鎮北王府和皇家的關系。
出了宮門,諸葛汐坐上姚府馬車離去,水玲瓏則坐上了鎮北王府的馬車,諸葛鈺給水玲清們單獨備了另一輛車,就跟在他和水玲瓏后邊。
一路上,諸葛鈺靜坐無言,他的上有濃濃的酒香和淡淡的香,宛若醉人的佳釀,令人忍不住想湊近品嘗。他濃眉分明,睫羽比之子的更纖長麗,一雙清澈無暇的明眸像碎了漫天星子似的,璀璨得不像話,只是此時,凝結了濃濃的戾氣。
水玲瓏拿掉面紗,出那張長滿紅疹子的臉,淡淡問道:“諸葛鈺你沒什麼話對我說?”
諸葛鈺看了一眼,盡量心平氣和道:“哦,很丑,不過我不嫌棄就是了。”
水玲瓏眉頭一皺,這人怎麼總是不著重點?“你姐姐什麼都告訴你了吧?我想知道你是怎麼想的,在你眼里,是不是也認為我娘是個……”
諸葛鈺拿起一塊糕點塞進了一張一合的里,鼻子哼哼道:“諸葛汐是諸葛汐,我是我,你不要混為一談。你娘就是我娘,我怎麼會看不起自己的娘?你別胡思想啊!”
水玲瓏把糕點吃完,又喝了一口水,順帶著辨別了一下他話中的真假,憶起除夕夜他祭拜董佳雪的景,選擇信他一回:“那你生什麼悶氣?”
我氣我自己沒能保護好你!諸葛鈺黑曜石般璀璨的眼眸里閃過一濃濃的自責,諸葛汐什麼都告訴他了,他方知在宮里險象環生,直到現在他的上還在冒冷汗,說不清對是什麼覺,只是在得知為了吸引救兵竟裝了好幾天的病時,他的心里難極了。或許諸葛汐是對的,邊的確太缺乏得力的人,他握住的手,語氣了下來:“那袁媽媽我也是見過的,明能干,忠心不二,又在各個府里包括宮里都有相的人脈,在你嫁王府之前,讓跟在你邊不失為一個辦法。當然,如果你覺得諸葛汐手這件事不妥,我可以把王府的人給你送過去。”
水玲瓏好不容易暖了一分的心再次涼了下來,這就是陪度過一輩子的丈夫嗎?他居然寧愿選擇相信諸葛汐,也不支持的決斷,他不了解大宅子里的庶務,這不怪他,可清楚表明了立場,他卻不支持!這輩子已不做勉強,惟愿彼此相敬如賓,但倘若諸葛鈺無法站在這邊,他們遲早要貌合神離。
水玲瓏緩緩地回手,靠在了一旁的枕上,不再接話。
諸葛鈺看著像只了傷的小貓微蜷著子,夜明珠的輝打在削瘦的面龐上,將那駭人的疹子照得清晰可見,他的心就是一揪,探出大掌將抱了自己懷里,一模,才發現滿臉淚水,他頓時驚慌失措:“你……你怎麼了?我說錯什麼話了?你不要哭!不要袁媽媽就不要!以后誰給你塞人,我替你擋回去還不行?好了,你別哭……我給你認錯行不行?”
“諸葛鈺我們不合適,你還是退親吧。”
“說什麼混話?我退了親,以后誰敢要你?”
“我不想嫁人了。”
諸葛鈺突然意識到剛剛那番話傷到了,看似弱實際是個特別要強的人,約有那麼點兒“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意味。不需要別人來設計的人生,對比那些所謂的、呵護,更愿意贏得對方的一份尊重。在這個男尊卑的社會了,尊重恰恰是一個人最缺的。不是不想給,是沒意識到,現在意識到了,他會努力去改。諸葛鈺摟了水玲瓏,親了親額頭,鼓足勇氣道:“我自孤僻,不太懂得與人相,從來都是別人順著我,所以我自以為是慣了,一個不留神在對待你的問題上也犯了這個病。我不能保證以后再也不犯,但我會學著多考慮你的。”他發誓,這是他這有生以來講得最煽的話了,雖然句句發自肺腑,卻也讓他好生難為。大風小說
在諸葛鈺看不見的地方,水玲瓏狡黠一笑,自己的男人自己調教,雖然路漫漫系其修遠兮,可吾不上下而求索也不啊。
“世子爺,大小姐,尚書府到了。”安平在車轅上稟報道。
諸葛鈺看向水玲瓏:“我送你進去。”
若在以前,水玲瓏一定會拒絕,但今晚,諸葛鈺態度良好,得給他一顆甜棗吃吃,任由諸葛鈺牽著的手,在眾目睽睽之下進尚書府的大門,一路招搖過市,直到二進門,男子實在不宜,諸葛鈺才心有不甘地松開了的手。
水貴人的事早已傳遍了整座尚書府,水玲瓏問鐘媽媽外面是怎麼說的。鐘媽媽答曰:“哦,玉妃,不,水貴人私自販賣賜之,數量太多,皇后娘娘然大怒,如實稟報了皇上,皇上便褫奪了的封號,降為貴人,圈于冷宮。”
和宮里的說法一致,就不知老夫人和水航歌是否會信了。
“小姐,四小姐真的了皇上的妃子?”鐘媽媽疑地問,這個消息在府里傳得沸沸揚揚,比玉妃下馬還讓人激,“周姨娘本就懷有孕,唯一的兒又了貴人,怕是秦芳儀都得給幾分面子。”
水玲瓏喝了一口玫瑰花茶:“周姨娘不過是個妾,水玲月的嫡母是秦芳儀,這份榮耀合該是秦芳儀的,與周姨娘半點兒關系都無。”水玲月本來就不是個孝順的人,不知想到什麼,水玲瓏笑了出來,“水玲月搖一變,了水玲溪的庶母,水玲溪怕是氣得腸子都青了!”
一對姐妹,姐姐了太子妃,妹妹了皇妃,這種笑掉大牙的事也就皇家做得出來。
大小姐既然敢開這樣的玩笑,大抵并不忌諱下人們議論幾句,枝繁的瞳仁了,笑著附和道:“可不是?原先府里呀,除了二小姐,四小姐是最尊貴的那個,四小姐不是不嫉妒二小姐,是份擺在那兒不得不低頭,如今事態一變,四小姐了皇上的珍貴人,雖說不如太子妃矜貴,但在輩分上實實在在的了一頭。”
用了“原先”,很巧妙地把水玲瓏給摘了出去。
水玲瓏放下茶盞,捧起了一本兵書:“了一頭又如何?嬪位以下的宮妃見了太子妃都得行禮,以水玲月的子,這陣歡喜勁兒一過就得開始咬牙懊惱了。”
“還是咱們大小姐有福氣!”枝繁誠心夸贊道。
“福氣這說法是從來不靠譜的,種什麼因得什麼果,世人眼中的康莊大道未必真就一帆風順。”水玲月在宮里真能混得風生水起?若是水玲語這種既有點兒小聰明又識時務的人,興許還能安穩度日,水玲月麼——走著瞧吧!
“好了,我得早點兒歇息,明天又是忙碌的一天。”水玲瓏了個懶腰,“備水吧。”
沐浴過后,水玲瓏服用了抗過敏的藥,副作用便是嗜睡,不多時,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多數人對花花草草過敏,卻是對一味風寒藥過敏,當然,這是的弱點,除了董佳雪和前世的荀楓,誰也不知道。
這一晚,云禮再次蒞臨尚書府,在花廳和水航歌談了整整一個時辰,臨行前,水航歌給太子鄭重地磕了個響頭。
翌日,水玲瓏起得比往常稍稍晚了些,藥效的副作用還在,吃的不多,小半碗白粥、一個荷包蛋便再也吃不下,桌上預備了一碟子辣白菜,小嘗了一口,并未貪,經歷水貴人一事,水玲瓏對自己的境和份又多了一分認識。太無足輕重了,兩度進宮,別說皇后,連三妃都沒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