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佳琳沐浴過后,杏兒拿著兩份禮走了進來,一份是水玲瓏送的:一對孔雀步搖、一支翠羽金釵和一對藍寶石花鈿;另一份是甄氏送的:一幅足金綠寶石頭面。
杏兒仔細打量著自家小姐的神,小心翼翼地道:“世子妃說向你賠禮道歉,二夫人說四小姐年不懂事請你海涵。”
字面意思差不多,態度卻截然不同。
董佳琳掃了一眼兩個人送的禮,水玲瓏明顯是挑細選的,花和樣式都與的氣質和穿著相得益彰,甄氏送的麼,華貴是華貴,卻沒有合適的匹配。
還是水玲瓏會做人!
董佳琳拿出兩個焚了淡淡清香的雙面繡團扇,其中一個用彩線繡了江南湖景,算是最難得出手的件兒了。按理說貴重一些的理應給甄氏才對,但想了想,還是把有江南湖景的扇子遞到杏兒手上:“給世子妃送去,多謝的首飾。”又拿了另一個錦鯉戲水的團扇淡淡地道,“給二夫人吧!”
小桃先是一愣,爾后福了福子,道:“好,奴婢這就去。”
經水玲清一鬧,水玲瓏失了翻云覆雨的心,諸葛鈺倒也沒為難,只是抱著親了許久,打了水玲清其實自己心里也不好,偏又倔得很,始終聽不進他的勸告,上回“嗯”了一聲,他還以為采納了他的提議呢,沒想到只是一句敷衍。這人什麼都好,就是太固執己見!
諸葛鈺一下一下輕著的脊背,水玲瓏像只慵懶的小貓趴在他旁側,靜靜地著他帶來的片刻溫,這種不帶彩的是喜歡的,總覺得這樣比較能到一個男人的真心。
只是苦了諸葛鈺,忍得額角都冒汗了。
“想什麼呢?”諸葛鈺發現沒睡,于是輕聲問道。
水玲瓏沒睜眼,只慵懶地說:“我在想這江山到底會不會易主。”
如果易主,今生又是誰榮登九五?荀楓?還是鎮北王?如果記得沒錯,鎮北王也在尋找《觀音佛蓮》,直覺告訴,《觀音佛蓮》是藏了什麼玄機的,所以才讓皇帝和鎮北王如此上心。
諸葛鈺親了親的肩頭,舌尖掃過,像品嘗著一塊糖,水玲瓏微,聳了聳肩,他抬起頭,輕笑:“易主哪兒那麼容易?當今圣上正值盛年,又勤政民,想推翻他的統治怕是不易。且太子也頗得百姓戴,別瞧三皇子蹦得歡,依我看,不過是徒勞罷了。”
這就是癥結所在,云禮和皇帝都是極百姓戴之人,除開他們父子倆,別的皇嗣宗親無一人出挑,乃至于云禮一死,皇帝一死,百姓再沒了依附云家的信念,皇帝防著別的兒子奪云禮的儲君之位,只留一個幾乎沒有勝算的三皇子磨練云禮,但他有沒有想過,云禮一死,這江山真的后繼無人了呢?
前世,云禮死在皇帝的前頭,云禮一死,皇帝的嫡子只剩不更事的七皇子,而四妃之中,賢妃和德妃(水沉香)無子,貴妃的三皇子和淑妃的五皇子又難當大任,只會在荀楓的挑撥下拼命互掐,最后弄得兩敗俱傷。
如果皇帝讓所有云家的男兒艷絕天下、功勛無數,讓這個姓氏真真正正的激人心,荀楓謀詭計便會大打折扣。一個優秀的太子并不可怕,但如果荀楓面對的是一群優秀的皇嗣,他還能有謀朝篡位的勝算嗎?
水玲瓏這會兒真有些惱怒皇帝:“諸葛鈺啊,你說萬歲爺給皇子們的實權是不是太了些?既不上他們掌控兵權,也不許他們拉幫結派。”
諸葛鈺依舊著的背,角淡淡的弧度不變:“怎麼突然這麼關心朝政了?”
水玲瓏訕訕地笑了笑:“你朝為了嘛!我夫唱婦隨!”
夫唱婦隨,這個說法他喜歡。諸葛鈺的眼神兒亮了幾分,手下的力度便也更和了:“萬歲爺是怕皇嗣們太優秀,有了競爭皇位的能力,那樣太子的地位便岌岌可危了,而一旦皇子奪嫡,手足相殘無可避免,他做父親的大概不樂意看到這種局面,所以,他干脆把其他兒子的幻想都掐滅在搖籃里。”
是個好父親,卻不是個好帝王!帝王該以國之大業為重,哪怕是親生兒子和國家存亡發生了沖突,帝王也該舉起屠刀砍了兒子的腦袋。水玲瓏緩緩睜眼,進了他黑曜石般璀璨的眼眸:“諸葛鈺啊,你有沒有聽過木桶原理?”
諸葛鈺眨了眨黑曜石般璀璨的眼眸,疑地道:“什麼木桶原理?”
水玲瓏想了想,靠進他說道:“木桶原理是指一只木桶想盛滿水,必須每塊木板都一樣平齊且無破損,如果這只桶的木板中有一塊不齊或者某塊木板下面有破,這只桶就無法盛滿水。
我們也可以這樣認為:一只木桶能盛多水,并不取決于最長的那塊木板,而是取決于最短的那塊木板。
所以,一個家族有多強大也不是取決于最彩奪目的那一個,劣質的員往往才反應了這個家族的真實水平。
皇帝覺得儲君厲害便是江山穩固、國泰民安,實則不然,如果一個宮生的兒子都能馳騁沙場、勇殺敵,咱們的百姓才會真真正正把皇室當神靈一般信奉著!”
諸葛鈺狐疑地挑了挑眉:“這些稀奇古怪的言論是你娘教的?”聽起來很有道理!
水玲瓏垂眸掩住微的眸:“嗯。”好吧,其實是荀楓教的……
諸葛鈺忍不住親了親紅的,知道沒心,便沒深。
水玲瓏再次閉上眼,由著他鬧了。腦海里卻想著,增強云家男兒的實力是沒轍了,不是皇帝也不是皇后,唯一能做的便是盡量改變云禮的命運。
想要阻止云禮喪命,就必須先改變郭焱戰死沙場的厄運,爾后阻止三公主遠嫁護國的圖世子,如此云禮才不會踏上替三公主報仇的路。
可是,想要郭焱命的人……是鎮北王!和德妃!
水玲瓏抬手圈住了諸葛鈺的脖子,眼神一閃,訕訕地笑道:“父王……很疼你的哦?”
諸葛鈺就配合著,得瑟地哼了哼:“那還用說!”
水玲瓏笑得眉眼彎彎:“如果他想殺誰,你阻止的話,能有幾分勝算?”
諸葛鈺黑曜石般的眼眸里掠過一狐疑,卻還是似笑非笑地道:“那得看誰,但至六以上吧。”
水玲瓏心大好,至六以上,幾率很大!
就在諸葛鈺打算繼續追問時,門外響起了葉茂的通傳聲:“世子爺!姚大夫人求見!”
……
素凈的房間沒有多余的家,一張嶄新的雕花大床,一個同系柜和床頭柜,一扇繡了荷塘月的屏風外加幾個六角繡凳,丫鬟們進進出出忙得焦頭爛額,記不清這是第幾盆水,又是第幾盆熱水,一天一夜,們已經從最初的驚嚇變如今的麻木了。
產婆掰開產婦瘦得只剩皮包骨的雙,看著一會兒冒一下的,心驚膽戰!羊水都破了十二個時辰了,宮口還是沒能打開,且出現了流征兆,要是今晚還生不下來,胎兒就得生生憋死在娘胎里!
“參湯呢!在哪兒?快端過來!”產婆對著一旁的丫鬟厲喝!
丫鬟忙放下了盆子,有些沒會過意來,一天一夜不眠不休,的腦子里全是漿糊,支支吾吾道:“哦……哦……參湯啊,好像在……小廚房熬著呢,我去拿,我去拿!”往日里冷姨娘帶了斗笠沒看清模樣,眼下一看幾乎連魂兒都要嚇飛了!天底下怎麼會有長得這麼……這麼……的人!
錢媽媽跪在床前,哭暈了好幾回,此時剛從暈厥中醒來,就聽到產婆在要參湯的話,忙了干涸得已經流不出眼淚的眸子,哽咽道:“羅媽媽,我家小姐能母子平安嗎?”不平安,要怎麼辦?
羅媽媽是這一帶很有經驗的產婆,便是皇后娘娘也是接生的,看了看冷薇的況,哼道:“母子平安?能保一個就不錯了!”
馮晏穎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雖討厭冷薇,也不喜歡過門,但從沒想過真的讓冷薇去死,尤其做了母親的人便會不由自主地同天下所有生孩子的人,更慌冷薇眼下的慘狀……真能用一個“慘”字來形容了……冷薇怎麼會變這樣?!按住口,驚魂未定地喃喃自語:“阿彌陀佛,母親啊,你可得快些把諸葛世子請來啊!”
只能保一個嗎?冷薇的眼皮子沉得要命,勉力睜開,有氣無力地道:“保……保……”
錢媽媽附耳去聽,隨即神大變,小姐……小姐怎麼可以……
錢媽媽吞了吞口水,把心一橫,道:“保大人!”
……
墨荷院門口,諸葛鈺一臉淡漠地看向姚大夫人:“冷薇生孩子關我什麼事?破壞了我姐的家庭,還妄想我救的命,恕我沒這份襟!”
姚大夫人雙手合十,對著諸葛鈺深深一福,泣道:“世子,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你能治好姚,也一定能治好冷薇的,我求你了!你救救和腹中的孩子吧!”
說實話,治病他在行,給人接生他卻是沒有辦法啊!諸葛鈺正道:“人生孩子應該請產婆,我束手無策!”
若只是生孩子怎麼會找上諸葛鈺?冷薇……冷薇那樣子分明是……
當姚老太君決定放棄冷薇時,便即刻以冷薇子不好需靜養為由將冷薇送去了姚府東面的一與世隔絕的別院,并派了得力的丫鬟和婆子把守。起初以為冷薇會鬧會,甚至想好了搪塞冷薇和冷家的理由,但幾個月來,冷薇非但不哭不鬧,反而幫著婉言拒絕了冷家的探視,且送什麼補品和藥膳冷薇也照單全收……
以為冷薇過得很好!
直到昨夜有丫鬟稟報說冷薇突然腹痛,才跑去看了冷薇,這一看,整個人都呆住了……
姚和諸葛汐聞訊趕來,正好聽見姚大夫人說:“我求你了,你就去給診病吧!我給你跪下了!”言罷,姚大夫人屈膝一跪!
諸葛鈺連忙扶住的胳膊不讓真的跪在地上:“姚夫人!你這是做什麼?威脅我嗎?”
姚的心猛烈一痛,他娘多清高的一個人,居然淪落到給人下跪求醫的地步!哪怕他和小汐住在一起了,王府的人也沒真把姚家當親家!他娘求得這樣低聲下氣,諸葛鈺仍不松口!他……夠絕!
諸葛汐倒是能理解弟弟的做法,只是姚大夫人卑躬屈膝也的確可憐,這幾月和姚一直過著二人世界,幾乎要忘了冷薇的存在,但逃避解決不了問題,冷薇就是懷了姚的孩子,而這個孩子即將來到世上,或許會為姚的長子!諸葛汐著已有六個月的肚子,行至姚大夫人旁,放了聲音道:“冷薇到底怎麼了?好像沒到產期。”
姚大夫人吸了吸鼻子,滿臉苦:“是沒到呢,才七個多月!肚子也不大,偏偏就……就發作了……”關于旁的,姚大夫人沒說。
早產?!諸葛汐按耐住心底的驚愕,看向諸葛鈺幽幽地道:“備車,你隨我一同去看看。”不容拒絕的語氣!
姚和姚大夫人俱是不可思議地睜大了眼眸,他們沒聽錯吧?諸葛汐……要去看冷薇?
諸葛鈺濃眉一蹙:“你確定?”
諸葛汐淡淡地笑了:“嗯,去看看,好歹是我表妹。”不想再失去姚了,也不想與他因為一些無法改變的事而大干戈了。朝姚出手,姚驚喜地邁步而來,握住了的,“小汐,謝謝你。”
諸葛汐微微一笑:“夫妻之間講這個做什麼?”
姚大夫人喜上眉梢,欣地笑了……
諸葛鈺轉進了屋,水玲瓏已穿戴整齊,諸葛鈺走過去抱住,親著紅的,說道:“你不用起來的,我跟你說一聲就走,冷薇早產,況不容樂觀,我打算和諸葛汐一起去看看,你早些睡,明天醒來我就在了。”真舍不得離開!一刻都不愿意!
水玲瓏莞爾一笑:“反正我睡不著,也算我一個!”
諸葛鈺黑曜石般璀璨的眸子里閃過一促狹:“你該不會是……舍不得我吧?”
水玲瓏扶額:“那……就算是吧!”其實只是很納悶冷薇才七個月怎麼就到了產期,怕是什麼謀詭計啊之類的。
諸葛鈺恨不得把裝進兜里到哪兒都帶著,既然開了口,他自然求之不得了。
為了保險起見,水玲瓏把自己的手刀和消毒水和一些手必備品裝進了醫藥箱。
剛要出門,諸葛鈺看了看水玲瓏的裝扮,一件對襟明紗、一條銀紋繡百蝶度花,簡潔大方、素凈清雅,頭發斜斜地挽了個單髻,用一支白玉蘭花簪子固定,素來喜好戴耳環的今晚卻什麼也沒戴……渾上下瞧不出第三種。
水玲瓏發現諸葛鈺在看,不由地眨了眨眼:“我穿得不妥嗎?”
諸葛鈺淡淡笑開:“很好。”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妥當。
一行人分兩輛馬車去往了姚府,夜路不好走,馬車不敢行進過快,大約需時三刻鐘,諸葛鈺把水玲瓏抱在上,圈住的子:“睡吧,到了我你。”
馬車晃啊晃啊,水玲瓏漸漸有些疲困,打了幾個呵欠之后,在他懷里睡了過去。
當他們抵達冷薇居住的院子時,冷薇剛服下一碗參湯,稍稍恢復了一些力。
羅媽媽又給冷薇喂了一碗催產湯,幫助化和擴張宮頸。冷薇剛喝了一口便聽見丫鬟冒冒失失沖房嚷道:“大爺回來了!大也來了!還有諸葛世子和世子妃……”
冷薇一怔,眼底閃過一極強的慌,忙拉過被子捂住臉,呵斥道:“不許大爺進來!我不見他!我不想見諸葛汐!讓他們兩個走!”
羅媽媽鄙夷地看了一眼,卻是寬道:“你放心,生孩子這等污濁之地,男人才不會進來!”至于諸葛汐,人家更是懶得進來!
錢媽媽惡狠狠地瞪了羅媽媽一眼,這都什麼時候了,還有心兌家小姐?怎麼不把這種努力的功夫放在接生上?興許家小姐就生了也不一定呢!
其實錢媽媽真心誤會羅媽媽了,羅媽媽的生意做不好砸的是自個兒的招牌,這回……是真束手無策了!
丫鬟如實稟報了冷薇的話,姚大夫人怕刺激到冷薇,對諸葛汐和姚抱歉地笑了笑之后,只先帶著水玲瓏和諸葛鈺走了房。丫鬟先前得了姚大夫人的指示,已經放下了帳幔,只出冷薇的一截手臂,且蓋了薄薄的綢。
濃郁的腥味兒彌漫了整個房間,諸葛鈺濃眉一蹙,行至床邊的椅子上坐下,并給冷薇診了脈,一診,他的臉就變了!五臟六腑全部衰竭、筋脈毫無活力……這……若非姚大夫人告訴他這是冷薇,他大概以為帳幔里邊兒的是一個遲暮老人!
“怎麼樣?”姚大夫人焦急地問!
諸葛鈺給姚大夫人使了個眼,二人走到廊下,諸葛汐和姚迎了上來,諸葛汐也問道:“冷薇的況如何?孩子有沒有得救?”
諸葛鈺凝眸說道:“活不了了,姚家是考慮切腹留子,還是一尸兩命?”
此話一出,所有人包括姚在全都怔住了……
諸葛鈺和姚大夫人離開后,水玲瓏并未退出房間,挑開帳幔想探視一番冷薇的狀況,諸葛鈺診脈的結果顯然并不樂觀,否則他不會避開冷薇去外邊兒跟姚大夫人訴諸病。如此,倒是多心了。
然,當水玲瓏看到那張蒼老得滿是皺紋和花斑的臉時,驚愕得目瞪口呆!
“冷……冷薇?”水玲瓏住心底的驚濤駭浪,不可置信地問向了床上的人兒,“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封了冷薇脊柱的命門不假,但那只是讓雙暫時失去知覺,脈象上與癱瘓無異,臥床一個多月后便能下地行走了。只是故弄玄虛讓姚家以為諸葛汐容不得冷薇而將冷薇囚了不讓其繼續作惡而已。絕對沒用什麼旁門左道把冷薇變如今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這簡直……太可怕了!
冷薇以為他們全都走了,沒想到水玲瓏留了下來,還將的丑陋盡收眼底……
惱怒,用同樣滿是褶皺的手捂住臉,再用為數不多的力氣咆哮道:“滾!你給我……滾開!滾開啊,你聽到沒有?”
連嗓音都蒼老得像個老嫗!
渾都充滿了死亡的氣息,唯獨腹部偶爾一,鼓起一個大大的包,可見胎兒在,十分健康……
羅媽媽嘆道:“可憐見兒的,十二個時辰了,孩子憋得太久,再不生……怕是要……”
水玲瓏的瞳仁一,忽然對著門外啟聲道:“夜明珠!把所有的夜明珠都拿來!還有釘子!線!木板!麻醉湯!快!”
廊下的姚大夫人聞言頓時一愣:“這……玲瓏要做這些什麼?”
夜明珠……釘子……莫非想……
諸葛鈺的眸一凜:“想冷薇順利生下孩子,就照說的做!我去弄麻醉湯!”
姚大夫人看向了姚,姚鄭重地點了點頭,二人忙奔庫房把最大的一盒夜明珠以及最齊全的工箱給搬了過來。
諸葛鈺端著熬好的麻醉湯走房,不等水玲瓏開口,便將麻醉湯遞給了羅媽媽,自己則踩著凳子,按照醫學盛會上看到的形,麻利地將夜明珠串線釘在了木板上,并用繩子懸于房梁,一個簡易的無影燈便形了。
水玲瓏微愣了一瞬,沒工夫計較諸葛鈺如何懂得制作無影燈,只命人在無影燈下放了一張榻:“好了,把麻醉湯喂喝下,羅媽媽留下!錢媽媽在外邊兒門口守著!不許任何人打擾!尤其是姚和諸葛汐!”手過程中不能讓產婦激,一激流速度便會加快,容易造失過多。
錢媽媽可不放心把自己小姐留給水玲瓏,誰不知道水玲瓏和諸葛汐是一伙兒的?萬一趁機什麼手腳,小姐……還活不活了?
水玲瓏冷聲道:“再耽誤時間一切都來不及了!”
錢媽媽吞了吞口水,最終決定賭一把!走了出去!
水玲瓏從醫藥箱里取出手套、口罩、消毒水、線和一排鋒利的手刀……
諸葛鈺深深地看了一眼,的作、眼神、拿刀的順序甚至在手臺前說話的口吻……都和荀楓當日的一模一樣!
荀楓不是說,這是他首創的麼?水玲瓏又是跟誰學的?
水玲瓏給羅媽媽使了個眼,羅媽媽將帳幔挑開了一條細,只讓水玲瓏一人看到其中的景,水玲瓏瞟了一眼幾乎無法睜開眸子的冷薇,淡淡地問向諸葛鈺:“你要觀麼?”趕人的語氣!
諸葛鈺轉,離開了現場!
水玲瓏命丫鬟將冷薇抬到了榻上,正對頭頂的無影燈。
羅媽媽喂冷薇服下了滿滿一碗麻醉湯,大約一刻鐘后,水玲瓏按了按冷薇的雙:“剖腹產你聽過的吧?醫學盛會上荀世子的名手,我現在打算給你做剖腹產,取出孩子,當然我尊重你的選擇,如果你不信任我,我現在就離開。”
冷薇嘲諷一笑,有氣無力地道:“你都……給我灌了麻醉湯……還管我……信不信你?”
水玲瓏也笑了,倒像有幾分開玩笑的心:“是啊,所以你除了接手別無他法。告訴我,現在疼不疼?”水玲瓏狠狠地掐了掐的。
冷薇閉上眼:“不疼,好困。”
水玲瓏點頭:“那我開始了。”這是今生做的第一例剖腹產手,說不張是假的,畢竟那麼多年沒過手刀,手生了不。
“很張?”冷薇似有還無的話音傳來,仿佛只是一句夢囈。
水玲瓏深吸一口氣:“你相信我就好!”
門外,姚大夫人忐忑地踱來踱去,水玲瓏到底靠不靠譜啊?給產婦刀子非同小可,一個弄不好一尸兩命,屆時問誰要孫兒去?
姚大夫人聲道:“世子,要不……還是你去吧!”潛意識里還是覺得男人比人厲害!
諸葛鈺面無表道:“我沒這方面的經驗。”單看拿刀的姿勢和眼神,他便能確定早已輕車路。原本換做是他,他觀過荀楓的示范,也是能做,但未必比水玲瓏做得好。
姚佇立在廊下,一言不發,仿佛渾然不在意,但額角一顆一顆淌下的汗彰顯著他的心其實并不平靜。憑心而論,他不冷薇,為了小汐他也努力不去想冷薇腹中的孩子,只是濃于水,那畢竟是他的孩子!這一刻他即將升級做父親,各種復雜的緒,激、興、忐忑、彷徨、擔憂……織一張細的大網,將他籠了個嚴嚴實實,他坐立難安。
諸葛汐握住他的手,說不出一句安的話,接納一個別的人生下他的孩子已是的極限。
就在眾人惴惴不安之際,一聲嘹亮的啼哭劃破長空,像暗夜里最耀眼的一顆流星,照得所有人的心里一片明亮!
姚大夫人率先沖了進去,姚隨其后,但錢媽媽將姚攔在了門外:“小姐說不想見你!”
姚大夫人一進屋就看見羅媽媽抱著剛出生的嬰孩在稱重:“四斤一兩!”
七個月大的胎兒能長到四斤一兩,著實不容易!
姚大夫人滿懷憧憬地道:“爺還是千金?”
羅媽媽笑靨如花:“回姚夫人的話,是千金!”
姚大夫人的心里一陣失落,怎麼是個兒?但很快又再次笑了起來,兒就兒吧,兒也好,小汐肚子里還有一個呢!有姐姐疼,弟弟才幸福!
冷薇沒有忽略姚大夫人眼底的一抹失,心里冷笑,語氣便不怎麼好了,實際上,想好也好不起來了:“給……我……把……孩子……給我……”
水玲瓏的眉心一跳!冷薇……醒了?什麼時候醒的?麻醉湯的功效至會持續一個時辰,而這才過了三刻鐘……
水玲瓏倏然拉開冷薇藏在被子下的左手,就見虎口和掌心已被指甲得模糊,連森森白骨都能依稀看見一二……
麻醉湯……對冷薇沒效……
一層一層割開冷薇的肚皮,一點一點把孩子的頭從創口出來,又一針一針合的子宮和肚子……冷薇一聲也沒吭!
難怪冷薇會問不張。
冷薇是擔心經驗不足,聽到的聲會手腳慌傷了孩子。
水玲瓏幾乎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但它的的確確發生了。難怪人都說“為母則強”,再弱的子在孩子的生死關頭都會變天底下最勇敢的母親。
水玲瓏看向冷薇滿是皺紋的臉,眸漸漸變得復雜。
姚大夫人將孩子抱懷中,語重心長道:“薇兒你產后虛弱,等你好些了我再把孩子抱來看你!”實在是怕沒力氣摔了孩子。
姚大夫人蹲下讓冷薇看了看小寶貝,爾后打算離去,水玲瓏一把從手里搶了過來,姚大夫人呆怔:“你……”
水玲瓏面不改心不跳地道:“孩子早產,我需要給做進一步的檢查,姚夫人請在門外等候,羅媽媽也請出去!”
……
屋子里再沒外人,水玲瓏把孩子面朝下放在了冷薇的膛上,天使然,孩子聞著香便含住了一側的……用力吸了起來。
這一瞬,冷薇終于抑制不住地哭起來:“……我不后悔了……值得了……什麼都值得了……”巍巍的右手,一下一下著孩子溫暖的腦袋和臉蛋,皺的臉上揚起一抹幸福的笑。
虎毒不食子,冷薇終究也只是一個平凡卻也偉大的母親而已。水玲瓏就憶起前世的冷薇其實是遠嫁了南部的,這輩子怎麼偏做了姚的小妾?水玲瓏道出了心里的疑:“冷薇,你們家有沒有給你議一門南部的親事?”是誰記不清。
冷薇幾乎是口而出:“你怎麼會知道?”
水玲瓏的眼底閃起興的芒,看,歷史進行到冷薇議親這里都是和前世一模一樣的,那麼,是什麼導致了冷薇的命運發生轉變,連帶著姚、諸葛汐乃至于三大家族的命運都到了不同程度的沖擊呢?
水玲瓏俯,定定地看著,撒了個謊:“我是偶然聽冷逸軒提起的,你有興趣和我說說嗎?”都說臨死之前的人最容易套話,也不知是真是假。
冷薇的眸一暗,苦地、虛弱地笑了:“其實……我也打算認命的,我喜歡姚那麼多年他都不為所,我想這輩子他都不會再多看我一眼了……如果……如果沒有那晚的差錯……”
長錯?等等!不是冷薇算計姚的嗎?水玲瓏杏眼圓瞪:“姚喝醉了酒,不是你把他……弄去你閨房的?”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冷薇沒什麼好瞞的了,渾的力氣都在以一種流星般的速度消失,枯瘦的手搭在兒的背上,著兒拼命吸的**,又用頑強的意志力保持了一瞬的清明:“我承認……我懷孕后的確蓄意挑撥過諸葛汐和姚的關系,還不止一兩回!但第一次……真的不是我勾引他的……是他自己闖進來……他喝多了……把我當了諸葛汐……”
不!不是這樣的!姚不是這種人!姚被下了藥,所以才會錯把冷薇看諸葛汐!而且沒有人引路,姚本闖不進冷薇的閨房!
莫非……冷薇和姚一起被算計了?!能在冷薇的院子里手的人,會是誰?曾經以為幕后黑手是荀楓,但荀楓與冷家的關系并不親近,他沒機會買通冷薇院子里的下人,當然,不排除荀楓勾結了什麼人,畢竟給諸葛汐吃下的常規避孕藥只有荀楓會配置,若說這兩者沒有關聯,是怎麼都不會信的。
水玲瓏的眸一厲:“你告訴我,是誰把你害這樣的?這段日子,都誰在和你聯系?”
冷薇緩緩地闔上眼:“沒有誰,是我自己的選擇,那人……說過……有……很大的副作用,讓我……三思。”只是沒想到會是這種無法挽回的副作用,不是沒考慮過拿掉孩子以阻止的衰老,可……下不了手!以為自己生下孩子后一定會后悔當初的優寡斷,但現在的心里除了慶幸還是慶幸。
水玲瓏發現冷薇越來越虛弱了,趕問道:“用的什麼方法?”
“藥,保胎。”冷薇的眼皮子像灌了鉛似的再也無法睜開了……
水玲瓏的長睫一,憶起冷薇曾經虛弱得下不來床,卻突然有一天開始就變得面紅潤、健步如飛,以為冷薇是真的子大好了,而今看來卻是……
“誰給你的藥?冷薇!你說話啊!誰給你的藥?冷薇你醒醒!”水玲瓏一邊著,一邊握住的手不停。
冷薇的生命在孩子誕生的那一刻就該宣告終結,這種藥,保胎卻損大人,對方就是要生下孩子但沒法兒育孩子!
只是強撐著最后一口氣,想看孩子一眼,如今看到了,孩子也吃到的**了,沒了憾……
水玲瓏不許死得這麼快!水玲瓏用大拇指掐著的人中,厲聲道:“冷薇!你告訴我那人是誰?看在我救了你孩子一命的份上!你難道不該報答我,回答我一個小小的問題嗎?只當給你孩子積德了,你趕報恩、回答我的問題!”原先以為對方只是利用冷薇對姚的癡挑撥了姚和諸葛汐的關系,然后造各種家族矛盾,但依照現在的況來看,那人連冷薇也沒打算放過!
到底是誰?
如此殘忍?
冷薇用盡最后一力氣,抬頭親了親兒,爾后微手指在水玲瓏的掌心寫了三個筆畫。
突然,的手一松,再沒了呼吸……
仿佛有所應,孩子突然松開吃得正香的“糧食”,“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
冷薇的死訊很快便傳到了冷家,冷承坤、冷夫人和冷逸軒紛紛趕來現場,當他們看到那蒼老得辨認不出形態的尸時,全都呆怔得說不出話來,錢媽媽將一封冷薇的親筆信給冷承坤,冷承坤和冷夫人看過之后抱著冷薇的尸嚎啕大哭,便是曾經暗暗發誓要將冷薇這種不知廉恥的妹妹逐出冷家的冷逸軒也悄悄抹起了淚。
水玲瓏不知道冷薇的信里對冷家主和冷夫人說了什麼,反正冷家沒找姚家的麻煩,也沒說非得把孩子給要走,們只提了一個要求,讓冷薇穿著紅嫁下葬!
第一個同意的人是姚,然后是諸葛汐……
但冷薇臨死前留了愿:不見姚和諸葛汐!
不見姚是因為深,不見諸葛汐是因為厭惡。
所以從畫冥妝到換嫁,再到棺、封棺,姚和諸葛汐一直呆在自己的院子。至于那些見過冷薇真容的下人,包括錢媽媽在全部殉葬。
白發人送黑發人,打擊最大的是冷薇的父母,他們守在靈柩前三天三夜,滴水未進,哭得撕心裂肺卻又強撐著不讓自己倒下。
直到冷薇順利下葬,這對父母才終于忍不住暈在了墳地里。
水玲瓏穿著素服,佇立在蕭瑟秋景中,任微風吹起如墨青,的容也染了一分蒼白,仰頭向無邊無際的蒼穹,總覺得有一雙眼,在暗嘲笑著冷承坤夫婦,別問為什麼,這只是一種直覺。
“玲瓏,我們回去吧。”
水玲瓏意識回籠,就見諸葛汐和王妃攜手而來,剛剛說話的是王妃,的眼紅腫得像核桃一般,顯然哭了許久,這是自“冷薇事件”開始到結束王妃頭一回在公眾場合面。水玲瓏將鬢角的秀發攏到爾后,聲音很輕,仿佛風兒一吹就散了:“母妃請節哀。”冷薇畢竟是王妃的侄兒,這句寬的話不算錯。但水玲瓏覺著,王妃哭不是在可憐冷薇,而是想起了曾經類似的痛苦經歷,也失去過一個孩子,一個年僅三歲會跑會笑會娘親的孩子。
董佳琳扶著馮晏穎迎面走來,二人說不上傷心,為了應景卻是狠哭了一場。馮晏穎用帕子了眼,對諸葛汐面痛地說道:“母親說,你懷著子自顧不暇,蕙姐兒便放的院子養吧,你和大哥若是思念蕙姐兒,歡迎隨時回姚家看。”言辭間,仍是尊了諸葛汐為嫡母。
諸葛汐點頭:“我知道了。”
馮晏穎又從寬袖里掏出一個荷包遞給了諸葛汐,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音量說道:“這是最后一晚冷薇拜托錢媽媽給姚的東西,我扣了下來,你看是否有用,沒用的話毀了也別告訴大哥讓他堵心了。”
水玲瓏順勢看了一眼,沒說什麼。冷薇的父親和姚的父親是表兄弟,姚、姚霂、冷逸軒、冷薇……這幾人小時候的關系是好的。也許,玩過家家時,天仙一樣麗的冷薇時常是他們幾兄弟爭相角逐的“新娘”……誰又說得清呢?
或者除了冷薇,誰還記得呢?
秋風蕭瑟,吹得樹葉沙沙作響,一無際的蒼穹,碧水一般的,日暉過云層打在眾人肩頭,燦燦的,耀得人睜不開眼。
冷薇臨死前寫了三個筆畫,合起來正是一個草字頭。水玲瓏的目自諸葛汐、王妃、董佳琳和馮晏穎的臉上逡巡而過,最后鎖定了董佳林,意味深長地勾起了角,毫不避諱眾人,揚聲問道:“董佳小姐和我大姐關系好的,沒去冷家吧?”
董佳琳的長睫了,就道:“去過幾回。”
水玲瓏依舊笑著,卻令人骨悚然:“冷薇生辰那晚你去了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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