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
八年後 烏池稚園
還是晚春天氣,下午下過一陣小雨,到了黃昏時分,西方滲開半天的晚霞,斜的餘暉照在窗前大株的芭蕉上,舒展開來綠滴的新葉子,那一種的碧,彷彿連窗紗都要映綠了。階下草坪裡,不知是什麼新蟲,唧唧著。程允之手裡的一隻康熙窯青花茶碗,只覺得滾燙得難以拿,碗中綠盈盈的雨前龍井,喝在裡,也只覺得又苦又。大見他默不做聲,自己總歸要打個圓場,於是款款道:“這婚也結了,事已經了定局,你這個當大哥的,也就別再做出惡聲惡氣的樣子來。”
程允之從來脾氣好,尤其對著夫人,總是一副笑容可掬的樣子,這個時候卻將茶碗往桌上重重一撂:“他此次行事,實在是過分,我們全家的臉面往哪裡擱?”程信之卻說:“結婚是我私人的事,大哥若是不肯祝福我們,我也不會勉強大哥。”程允之氣得幾乎發昏:“是什麼人?是什麼人你難道不清楚?你就算不爲你自己著想,難道你不肯爲謹之想想?你竟然瞞著家裡結婚七年了,到今天才來告訴我。”
程信之不卑不地道:“大哥,謹之並不會反對我的。”
程允之氣得連話都說不出來,角只是哆嗦,只拿手指住信之:“你……你……”
大見狀,忙道:“有話好生說。”程允之怒道:“我跟他沒什麼好說的,你和尹靜琬結婚,就是不打算要這個家了,就是不打算姓程了,還有什麼話好說?”
程信之依舊是不慍不火:“大哥雖然出生在壅南,可是七歲即隨父親母親赴數十年,也是在國外的時間比在國多,我以爲大哥已經接了西方民主的觀點,不再被一些舊思想束縛。大哥既然如此拘泥於封建禮法,不肯給我的婚姻以祝福,我和靜琬明天就回國去。”程允之大怒,說:“走,你現在就給我走好了!我拘泥?我食古不化?我是在替你打算,如今的慕容沛林遠非昨日——自從定都烏池以來,他行事日漸暴戾,向來不問由,有時連謹之都拿他不住,他能容得下你?”
大緩緩道:“信之,你不在家,有許多事不知道。年前謹之和總司令大鬧過一場,兩個人差一點要離婚,這件事說起來,還是謹之太草率了些。”程允之道:“那件事怎麼能怪謹之?當時謹之正懷著孩子,慕容沛林還那樣氣。”大道:“生氣歸生氣,也不能下那樣的狠手,我聽人說,那人最後死時,眼睛都沒有閉上。總司令知道之後,提了槍就去尋謹之,若不是邊的人攔著,還不曉得要出什麼樣的事呢!”
程允之不耐地道:“太太,事過去很久了,如今還說了做什麼。現在他們兩個人,不還是好好的嗎?夫妻兩個,哪有不吵幾句的?沛林是行伍出,一言不合就刀舞槍。”又轉過臉來對信之道,“老四,大哥不是要干涉你,只是你多替家裡想一想。如今的局勢不比當年,慕容灃掣肘程氏,妄想過河拆橋。雖然議院仍可以我們的影響,但他近年來大變,如何肯將就一二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