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小藥瓶掉在實木地板上，滾到宋知腳邊。
彎腰撿起，看清了藥瓶上面的名字——
帕羅西汀片。
這種藥，用于治療各類抑郁癥，包括伴有焦慮的抑郁癥，也治療強迫癥，驚恐障礙和社恐懼，以及……創傷應激障礙。
喬予真的可能患有PTSD，而且已經嚴重到需要吃藥的程度。
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
接著是喬予和小相思的聲音。
“媽媽！我一個人睡不著！陪我！”
“那你先去自己房間，媽媽洗完澡就過來陪你好不好？”
“好鴨！”
之后，那腳步，朝這邊走來。
宋知一下警覺起來。
連忙將喬予的包收拾好，將藥塞進了口袋里。
可來不及躲藏，喬予已經打開門進來了。
兩人迎面撞上！
喬予顯然一怔，“你怎麼會在這里？”
宋知表現得比較鎮定，“我走錯房間了，還以為這是給我安排的客房！”
“客房在左邊。”
“好，那我先過去。”
宋知抬步出了主臥。
喬予沒多想，畢竟宋知看起來，正派的。
……
宋知正準備下樓，到薄寒時。
男人目冷銳：“找到什麼了嗎？”
宋知把藥瓶遞給他，“帕羅西汀片，再結合你之前說的反應，包括今晚我觀察下來，我覺得我之前的判斷應該沒錯。”
薄寒時看著那小藥瓶，眼底一片深沉，“創傷后應激障礙？”
“對，但到底什麼原因造的，你得問。一般是重大變故造的。”
薄寒時低著臉，長指著那小藥瓶轉了轉，似在思慮：“如果真的對我有PTSD，強行把留在我邊，會怎麼樣？”
“會備煎熬，尤其是當你和進行肢接和親行為的時候，如果不吃藥，會不了，甚至會窒息。”
“你回去吧，代駕已經在樓下了。”
他聲音很冷。
聽不出任何緒。
宋知微微皺眉，提醒道：“我勸你，對一個患有創傷應激障礙的患者，不要采取過激方式。”
“你多慮了。”
話落，薄寒時握著小藥瓶，大步朝主臥走。
這一次，他不會再對用任何手段。
……
主臥里，喬予在包里翻了好幾遍，也沒找到藥。
又在臥室的其他角落里找了一圈，還以為是自己不小心落在哪里了。
直到，薄寒時進了主臥。
他站在后，忽然問：“是在找這個嗎？”
喬予一轉，就看見他手里拿著那瓶藥。
心跳，驟然一滯。
連帶著眼皮也跳了跳。
大腦有一瞬的空白，但很快，明白過來，“你聯合宋知，翻我東西？”
“是。”
他甚至沒有一句解釋，承認的坦。
喬予眼角氣紅了，手去搶，“還給我。”
薄寒時左手臂一抬。
他個子高，喬予本搶不過。
“薄寒時！”
“為什麼要吃這種藥？”
他黑眸定定的盯著，不放過臉上一微表。
“我之前有抑郁癥，沒好全，你也知道。”
如果是因為抑郁癥，他一早就知道，為什麼吃這藥還要藏著掖著？
“喬予，我要聽實話。”
他聲音很冷，不容置喙。
喬予扯笑了笑，“你真的想聽實話嗎？實話難聽的，我不想說。”
有些事，一旦說出口，就再也收不回來了。
本來想裝傻的。
可是薄寒時得一次又一次挑明。
喬予看著他，眼神近乎哀求，“何必呢，薄寒時，還有六天，你就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就好了。愉快的過完這最后六天，我們橋歸橋，路歸路，不好嗎？”
為什麼要捅破？
可薄寒時，從來就做不到裝傻。
他要一個明確的答案，毫不含糊的答案。
薄寒時看著那小藥瓶，嘲弄輕笑道：“你之前說的助興藥，其實本不是什麼助興藥吧，不吃這個藥，你本沒辦法靠近我，甚至留在我邊都是一種煎熬。”
“……”
“喬予，我猜的對嗎？”
他抬眸看，目幽深的仿佛要看穿。
喬予咽了咽嚨，吞下間的酸脹，“你既然猜到了，為什麼還要問呢。”
明明不問，他們之間還能保留最后一點好的。
“我想知道，為什麼會這樣。”
微微垂著眸子，長睫覆蓋了眼底的霧氣。
不說話。
但薄寒時已經猜出個幾分了，“跟你母親的死，有關嗎？”
他問這話時，明顯頓了下。
喬予忍住間的哽咽，聲音很輕很輕的說：“你手臂的傷還沒好，能不能先別說這些，等你傷口長好了……”
“有意義嗎？六天而已，如果連待在我邊，都會讓你覺得是一種煎熬。”
“予予，你覺得我對你，真有那麼狠心嗎？”
狠心到就算知道對他的應激反應，也還是強行要把錮在他邊，讓痛苦到吃藥。
喬予眼眶里的熱，一瞬間涌了出來。
甚至不敢抬頭去看薄寒時。
想開口說一句對不起，可又想起他說，不想再聽見這三個字。
這三個字，是無用的。
蒼白至極。
“薄寒時……”
低著頭，朝他走近了一步，緩緩手抱住了他。
知道如果僅僅是一個擁抱，這也是遠遠不夠的，努力克制住上的應激反應，抱住了他的腰。
可薄寒時還是覺到了在他懷里輕微發抖。
他沒推開，只是無的閉了閉眼，扯淡笑道：“你今天還沒吃藥對嗎？”
他們之間的所有，他都清楚的記得。
初次重逢時，看見幸存的，他難自控的吻了，給了他一掌，害怕的厲害。
那時，他以為是因為剛重逢，太唐突，嚇到了。
第二次，嚴琛回南城，他以為要跟嚴琛回南城，去機場劫人，把反鎖在車里，差點對用了強。
在他懷里抖了篩子，差點窒息。
第三次，在酒會上，他中了藥，明明準備好要跟他發生什麼，可中途，還是不控制的跑了出去。
那時，是跑出去吃藥了吧。
薄寒時這才后知后覺的想起這些細節。
他垂著手臂，任由喬予那樣抱著。
過了好久，他結滾了滾，還是問出了口：“是……因為溫晴嗎？”
暈，也是因為目睹了溫晴的死吧。
如果是因為溫晴。
那他大概率，沒有辦法越過去。
因為溫晴的死，的確和葉清禾有關系。
當時，下意識的，他也包庇了葉清禾。
喬予在他懷里，眼淚肆意。
如果……沒有喬帆就好了。
那樣，薄寒時不用承三年的牢獄之災，媽媽也不用死。
沒回答。
只是緩緩從他懷里抬起頭。
看著眼前這個人。
眼淚止不住的流。
眼前這個人，真的太好了，從很久很久以前，就這麼覺得。
可是很確定，以后再也不可能遇到這麼好的人了。
薄寒時……他曾經在這里，拿過滿分，所有的純粹和熱烈，全部給了眼前這個人。
覺得很幸運，卻又覺得，難過極了。
難過到心臟鈍痛。
雙眼通紅，卻笑著說：“本來想最后六天，還能留下一點開心的記憶，這樣以后想起來，也不會讓你覺得，遇到我真的很倒霉，沒有一件好的事發生。”
可現在……
也不知道為什麼，為什麼他們在不停的錯過。
可能太了，就是不合適。
是什麼都愿意忍，又什麼都無法容忍。
以前，他沒法容忍的背叛。
現在，擺不掉影。
薄寒時眼睛也紅了，他深吸一口氣，一問到底：“上次在潿洲島，你站在懸崖邊，是又了輕生的念頭嗎？”
“喬予，我想聽實話，都這樣了，你沒必要再騙我。”
沒否認，“有一點，但更多不是想輕生。跟你在一起這段時間，老實說，我開心的，吃藥的前提下，都開心的。因為過，所以我做不到討厭你。我沒討厭過你，薄寒時。”
聽到說沒討厭過他，有一瞬間，他竟然沒出息的覺得，這就夠了。
明明他想要的很多，他想要喬予他，想要喬予留下來，想要喬予嫁給他。
可事到如今，這句不討厭，好像就足夠了。
“喬予，你告訴我，我們還有可能嗎？”
他看著，眼睛紅了。
喬予眼淚流的失態。
偏過頭，抬手了臉上的淚痕，吸著鼻子說：“跟你在一起，我覺開心的同時，也會有負罪，越開心，就越有負罪。我看過心理醫生，醫生說，如果一直這樣，可能會導致神失常，或者自殘。因為覺到幸福，可潛意識里，又覺得自己配不上這份幸福和開心，這種不配得，會加重病。”
“我跟你接的時候，腦子里會不由自主的分裂出兩個人，一個是想要接你的喬予，一個是抗拒你的喬予。抗拒你的那個喬予，會因為跟你在一起，覺得對不起自己的母親。”
“我控制不了，我也問過醫生，會不會一直這樣，他說不一定。”
喬予無奈的笑了笑，“我真的努力過了，可能……這就是我們之間的結果吧。薄寒時，我們之間，好像從七年前就注定了，不會有好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