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母子倆見面,還是在國外,他大哥的葬禮上。
那頭的江明月不知道說了什麼,薄景遇聽著,眉頭微微皺了一下,聲音也微不可查地沉了幾分道,“媽,讓我大嫂在那兒陪您好的,我大哥沒了,家里也是傷心地,不如換個環境讓好好休養幾年,省的傷心過度失心瘋。”
說到最后一句的時候,他沒忍住出些嘲諷的口氣。
江明月自然沒聽出來,只是又拿昱程說事。
說小孩子那麼點大,沒了爸爸,怎麼能不讓媽媽在邊。
薄景遇毫不為所,直接說:“昱程您就更不用心了,家里有我呢,這個當媽的在家也沒見起多作用。”
這不滿就明顯了。
那邊頓了兩秒,問他:“阿遇,你跟你大嫂是不是有什麼矛盾啊?”
“沒,就是教育理念不一樣,把昱程養的太氣了,以后難擔薄氏的擔子。”
薄景遇不耐煩,含糊敷衍了一句。
想到什麼,他又話峰一轉問,“對了,媽,我問你個事,您認不認識林筱意?達的總監……”
“你說誰?”
他還沒說完,他媽直接打斷了他,聲音微微撥高,聽著似乎有些激。
薄景遇頓時瞇起眼睛,一個字一個字地把小姨的名字又重復了一遍,“林筱意。”
等了幾秒,聽不到任何聲音,他又重復,“媽,我問你認不認識林筱意。”
又安靜了將近十來秒,他才聽見那頭江明月的聲音傳來。
“不認識!這誰啊?你問我干什麼?”
薄景遇垂眸,深邃的眸底不可抑制的劃過一抹黯然。
他手指著子上一層布料挲了幾下,靜默兩秒,淡淡道:“沒什麼,就上次在顧叔婚禮上見聊了兩句,聽語氣似乎跟您的,就問問。”
“不!我本不記得我認識這個人,估計就是哪個想結咱們家的,你不要理,更不要聽說些七八糟的。”江明月后面這話倒說的干脆。
薄景
遇卻再沒吭聲,只是一顆心卻漸漸沉了下去。
“咚咚——”“咚咚——”
忽然,敲門聲響起。
薄景遇轉頭看了一眼,迦南正坐在客廳的地毯上,拿著控手柄打游戲打的聚會神。
他最后跟母親說了句,“新年快樂,媽您保重。”
話落,他直接掛了電話,然后縱著電椅去開門。
快到門口,他問一句,“誰啊?”
“老板,是我。”沈文川的聲音從門外傳進來。
開打門,沈文川滿寒氣兒站在外頭,薄景遇一眼看見他手里拿著的草黃文件袋,心臟沒來由的“怦”“怦”猛跳了兩下。
客廳里,迦南正顧著打游戲呢,往門口方向瞟了一眼,只以為薄景遇跟沈文川有公事要談,也就沒看了。
“出來了?”再開口,薄景遇聲音都有點兒發飄。
“嗯,出來了。”沈文川忙點點頭,把手里的文件袋遞給他。
薄景遇一時有些頓住,似乎是在害怕,又似乎是太激,兩三秒后,他才手接過來。
看著手里的文件袋,他又輕吁口氣,又頓了兩秒,才抬著扣上那白線一圈圈繞開,到里面的兩層紙張的時候,手控制不住了一下。
兩手指了,慢慢往外,大半張紙面出,最底下的答案呼之出。
薄景遇呼吸都屏住了,活了近三十年,從沒這麼忐忑張不安過,一顆心不停地“怦怦怦怦——”,好像隨時要從口里蹦出去一樣。
頓了頓,他咬牙,猛地一下出來。
鮮紅大章著宋二號黑字——
送檢所屬雙方確認存在親子關系。
第一張是。
再看第二張,答案同樣也是。
報告上的意思是,迦南是他……是他和安笙的兒子。
薄景遇的大腦,在落在第二張報告最后的結果上時,瞬間變得白茫茫金燦燦一片。
他愣愣盯著報告最后的一行字看了近十來秒后,他的大腦才反應過來。
心中一個無比鏗鏘的聲
音響起——對,迦南就是他和安笙的兒子。
迦南是他和安笙的兒子。
心跳聲,忽然就停了那麼一瞬,然后“嗙”一下砸落下去,四周震,塵煙四起。
現實之外,又是意料之中,他原本早該做足了準備,可此時此刻,還是控制不住的渾抖起來。
真的是……原來真的是啊!
“老板……”
沈文川也看清楚了報告上的結果。
他比薄景遇的反應更慢,更震驚,明白過來后,則是夸張地瞪大了眼睛,又使勁兒眨了眨,張了又合,合了又張開,卻更是發不出聲音來。
這他娘的是什麼魔幻現實,世界第三大奇觀,他老板不僅忽然冒出了迦南這麼大一個兒子,他居然還看見他老板哭了……
“二叔?二叔!你怎麼了?”
迦南不知道什麼時候放下他的游戲跑了過來,綿綿熱乎乎一只小手上薄景遇的臉頰。
薄景遇回過神來,看見迦南擰著小小英俊的眉頭,正一臉擔憂地看著自己,那雙綿綿熱乎乎的小手正捧著他的臉,幫他去臉上的淚。
迦南閃著黑亮亮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看著他,有些不安說:“二叔,你別哭,你是不是哪里難?你告訴……”
薄景遇怔怔地看著他,用所有的視線仔細描摹著他的面容。
眉眼像安安多一些,鼻子和臉型廓則像自己。
瞧他兒子多會長啊,挑最好看的組合,把他跟安安倆人的優點都集合完了。
這麼好看的小孩兒,一看就知道是他們的兒子,這麼長時間,自己怎麼就偏偏沒看出來呢?
真是比老頭兒的眼還瞎……
“二叔!二叔……你怎麼了?”
迦南看他這丟魂兒的樣子,眼淚一直不停地流,急了,小小的眉頭揪了一團。
話音方落,薄景遇忽然手將他抱進懷里,抱住,語不調,低聲喃喃:“南南,南南,好孩子,好孩子……”
我是爸爸啊,不是二叔,是爸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