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師父和世間大多數人一樣嫌貧富，他隻給富人看事算卦，為有錢人錦上添花，從未想過，他的本事可以給多窮苦人家雪中送炭。他願用錢給玄機觀添上一塊可有可無的磚，也不願將銀子施舍給山下快要死的人。他貪財又好，自私又自利，可他偽裝得好，他不僅要利還要名，別人不知道，還以為他是淡泊名利的真仙人，也隻有我知道他的真麵目。”
妄真的反應有些不對，燕璿輕輕眨眼，回憶了一下剛剛的話語，突然意識到了什麽，說道：“你好似特別在意我說你是沽名釣譽之輩？”
妄真一愣，也不知是不是火巖石在旁邊的緣故，他額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麵對燕璿和宋青凝視的眼，他的眼神不往一旁躲閃了一瞬，不過也僅僅隻是一瞬，他馬上大聲否認：“我不過不想你們誤會。”
“是誤會嗎？我看你剛剛坐在高堂之上，還被人簇擁和吹捧的。”
燕璿狐疑的目，讓妄真漲紅了臉，就算在線不好的山裏麵，也能看到他麵上的心虛。
“我……”妄真還想否認，被燕璿打斷了，“活神仙不好當吧？”
“活神仙”三個字此時就像是一座大山，騰地到了妄真的上，垮了妄真的脊梁，讓他瞬間低下了頭，再沒有剛剛的理直氣壯。
許久，妄真說道：“我也不知道事怎麽變了這樣，明明我的初衷是為了大家好。”
妄真是窮苦人家出，年時經曆過太多窮人的無奈與心酸，後來被道機子收做弟子，跟著他學藝時，去過許多富貴人家，見識過富貴子弟一擲千金的瀟灑，也見識過富貴人家的講究。
看多了窮與富的差距，他恨極了那些個不知人間冷暖的富人，也恨了他的師父，恨他明明有能力幫助窮人，幫助弱者，卻毫不作為，反而去幫助什麽都不缺的富人做事，於是在師父死後，他散了師父這些年累積的財富。
他想幫助窮人，想讓他們能夠吃穿不愁，病有所醫，老有所養，可是這個看似簡單的願，真要做起來太難了，僅憑種地，隻能做到簡單的溫飽，要想賺錢，還得創造出更多的價值，於是他想法子將這兒弄了個避難所。
他覺得，用那些惡人來養窮人沒什麽不對的，遂做的心安理得，為此，他還不惜與當地縣令勾結。
縣令為了政績，他為了百姓，為了錢，不管那些人犯了什麽事，隻要他們有錢，就能在此地活命。
慢慢的，他的名號傳了出去，不論是在道界還是江湖上，他妄真都有了一席之地，周遭百姓們全都奉他為活神仙。
剛開始他還不習慣，可當一個人，兩個人，千上萬的人都喊他為活神仙的時候，他信了，他以為自己能夠幫助所有人，是真的活神仙。
隨著周邊村莊並進，飄渺鎮的居民增多，他這個法子慢慢顯出了不足之，窮人太多了，是靠保人所得來的錢財已經無法滿足，他隻能另外想別的賺錢法子。
可錢哪是這麽好賺的，他每次給人看事得來的銀子全補出去也遠遠不夠，這時候，那一句句“活神仙”就變了一座座山，得他不過氣來，為了維持“活神仙”這個稱呼，他不能怯，他隻能更多地給人看事賺錢。
就在撐不住的時候，他遇到了鬼索。
鬼索會是因為一怨埋在了鬼索，鬼索得怨之氣了怪，經常會將路過行人纏去吸食津氣。
死過幾個人後，附近的人害怕了，於是集資找到了他。
他第一次見到鬼索，就看見它像蛇一樣纏在個男人上，藤蔓鑽進了男人上每個，吸取他的津，連眼睛也沒放過，眼球被藤蔓出眼眶，掛在眼邊，卻不見一點。
然而就在這恐怖至極的場景之中，那男子被它玩弄得快活得不行。
他施法將鬼索擒了，本該是要將它殺掉後拿去鬼市販賣的，可那時候他腦海中突然閃過男子被玩弄時的模樣，頓時腦海中靈一閃，有了個大膽的想法。
他違背師門訓誡，留下了鬼索，將它帶回了玄機觀，用它做出了第一纏人。
他明知道鬼索有一定的危險，可他在心裏努力說服自己，能買得起纏人的一定是富貴人，是好之徒，像這種人，和那些犯了事的窮兇極惡之徒沒什麽兩樣，死了也沒有什麽可憐的。
有鬼索賺錢後，他肩上的力減輕了許多，那一瞬間他非常開心，可他不是開心窮人能得到救濟，而是開心自己的名聲保住了，“活神仙”的稱謂保住了。
他再怎麽也欺騙不了自己，現在他做的這一切不是為了窮人，而是為了自己，他也和師父一樣，也了個沽名釣譽之徒。
“我承認我圖個好名聲，但我所行之事無愧於心。”
“既然無愧於心，你心虛什麽？別騙自己了，早在你庇護罪犯，用鬼索，決定犧牲一部分人的命的時候，你已經是個窮兇極惡的人了。你比你師父更加可惡，你按著自己的一套標準給人審判定罪，你用著自以為正義，自以為善良，擅自決定別人的生死。”
“不，不是的！我始終心存善意，我不是壞人，我隻是貪圖個好名聲罷了！”妄真不服燕璿言語，“你去問問飄渺鎮上所有人，誰人不曾過我的恩惠。”
“你方才說子曰，君子而不，發乎，止乎禮。想來對儒家有所了解，可曾看過《子貢贖人》的故事？”燕璿問他。
子貢是孔子的學生。當時魯國有一條律法規定，如果在外看到有國人淪為奴隸，將其贖回，可向朝廷報銷贖金。
子貢有一次外出，贖了個同胞回來，他拒絕了朝廷的報銷，大家都說他仁義，孔子卻說子貢做錯了。
孔子認為子貢開了這個先河後，會導致大家以後贖人不再好意思收取朝廷補的贖金，久而久之，願意贖人的人會越來越，子貢看似做了一件好事，實則做了一件壞事，這便是有句老話說的，小善如大惡，大善似無。
“你痛恨有錢人，然而你的所作所為卻始終在告訴大家，隻要有錢，不管犯下怎麽滔天罪行都能活命，你這樣的善，比惡更惡！”
燕璿此話一出，妄真瞪大了雙眼，如雷轟頂一般，久久未能回過神來，好一會兒才吐出一口氣：“我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