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山色卷簾看,懵懂不知摘星事

58.3% / 95/163

回房洗漱,吃了早膳,然後去廚房看藥煎好了沒。

負責煎藥的侍正把藥倒在一隻白瓷碗中,我端詳著這致小巧、瓷鑒人的瓷碗,暗自歎,這隻宛若上好白玉的瓷碗,不是普通的富貴人家能用的,是皇親國戚、皇室貴胄才能用的。

如此看來,二哥的家世必定不凡,否則,於管家也不會那麽張二哥的子。

我端著湯藥回二哥的臥寢,快到漣漪苑的時候,我見於管家領著三個男子走漣漪苑。奇怪的是,於管家一邊走一邊擺出“請”的手勢,對後的中年男子畢恭畢敬,臉上充滿了敬畏。

那個中年男子量頗高,微微發福,穿著一襲緞麵極好的織金錦袍,外披鶴羽大氅,頭上是金芒閃爍的金冠。由於相距較遠,我看不清他的麵目,不過我斷定,他應該是二哥的父親。

二哥的家人,還是不見為好。

大約一盞茶的功夫,於管家和中年男子從漣漪苑出來,慢慢地走遠了。

我端著湯藥來到二哥的臥寢,他坐在床頭發呆,見我來了便展眉一笑,“三妹。”

“趁熱服藥吧。”我將一碗黑乎乎的湯藥遞給他。

“嗯。”他接過去,看了一眼,一飲而盡。

我將一枚餞塞進他裏,將瓷碗放在桌上,“方才那人是你父親?”

趙琮點點頭,“我父親看見你了嗎?”

我搖頭,“這座宅子是你家的別苑?”

他再次點頭,失笑問道:“三妹,你想知道什麽?”

“沒有。”我燦爛地笑著,鼓起勇氣,“二哥貴人事忙,我就不叨擾你了,待會兒我就走……”

“你要走?”他驚詫道,發覺自己太過激,這才緩了麵,“三妹,此次二哥中毒,沒有好好招待你、陪你,二哥心中有愧。待明日二哥好些了,就帶你遊覽臨安。”

“二哥,你應該多歇兩日。我出來也有些日子了,也該回去了,爹爹會擔心我。”

“三妹,下次再見不知是什麽時候了,看在二哥中毒的份上,你就多留三日,陪陪二哥,好不好?”趙琮傾拉住我的袖,近乎於求我。

他這般懇切,我終究不忍,答應了他。

歇了兩日,他的麵好一些了,行走自如,恢複了往日的俊雅風采。

這日早間,他說要帶我出去遊覽一番。來到湖邊,我才知道,他是帶我遊湖。

春日遲遲,湖畔綠柳尚未芽,一片蕭疏荒涼的景,唯有一帶碧水泛開一圈圈的漣漪。寒風凜凜,遊人甚,湖邊停泊著一艘艘裝飾華澤鮮麗的畫舫,那些簾翠幕隨風輕揚,開一片獨獨屬於臨安的風月旖旎之

登上一艘畫舫,趙琮拉著我步艙中。我不由得驚歎,這小小的船艙,竟然暗藏乾坤。

案幾、桌椅皆是檀木所製,散發出淡淡的檀香。案幾上放著一些煮茶的,皆為窯燒製;那白瓷盤中的糕點人,令人垂涎。一幅水晶珠簾晶瑩剔,晶,隨著畫舫的晃而擊出呤叮的輕響,清脆悅耳。總而言之,這清雅的船艙所用的皆為世間佳品。

“二哥,這畫舫租用一日花費不吧。”我笑問。

“喜歡嗎?”他不答反問。

我頷首,“可惜了,若是春的時候遊湖,這碧水青山的風更佳。”

他眉宇間的笑意仿若春日裏溶溶的流,那般絢麗,“待春爛漫時,二哥再帶你遊湖。”

船夫搖櫓,畫舫晃悠悠地行駛著。

趙琮一邊跟我閑聊,一邊煮茶,“三妹,今日你有口福了,二哥親自煮茶。”

我喃喃道:“是啊,大哥無福,喝不到二哥親手煮的茶了。”

大哥,你在哪裏?還記得剛剛結拜為異兄妹的阿眸嗎?還記得在臨安城發生的事嗎?

大哥,就算你忘記了在臨安城遇到的人與事,但我仍然希,一個做阿眸的子在你心中留有些許漣漪。

“三妹……三妹……三妹……”是二哥我。

“哦,二哥,怎麽了?”我猛地驚醒。

“二哥在煮茶,你覺得很沒意思嗎?”他似乎有點不滿。

“哦,沒有,我隻是忽然想起家人。”我再次選擇說謊。

雖然是第一次看人煮茶,不過我敢斷定,趙琮煮茶的功夫頗見功力。他神專注,一不茍,手勢優,仿若一個癡心於雕刻的玉匠雕琢璞玉,又似一個醉心於刺繡的繡娘織繡袍,力求盡善盡,歎為觀止。

這般溫潤如玉的男子,做著這般風雅如詩的事,仿若謫仙,賞心悅目。

我問:“這種茶好像和蒙頂甘不一樣,是什麽茶?”

他笑,“自然不是蒙頂甘,這是白茶。”

茶中毫銀白,仿似銀裝素裹,湯黃亮,清香四溢,沁人心脾,我深深地吸氣。

趙琮斟了一杯讓我喝,“小心燙。”

我端起茶杯,聞了聞,淺飲一口,湯水鮮醇,清芬嫋嫋,飲之神清氣爽。

“蒙頂甘和白茶,有什麽不一樣?”他問,眼中似有期待。

“這可問倒我了,我很喝茶,更沒喝過這麽好的茶,隻覺得味道很好、很香,卻不知好在哪裏。”我不好意思地笑,飲盡杯中茶。

“那多喝幾杯。”他抿一笑,又斟茶給我。

“對了,二哥,那個清霜,你……有什麽打算?”

“我已妥善安置了。”趙琮麵上的笑容立時僵住,默默地飲完一杯茶水,抬眸看我,他的眼中含有些許歉意,“三妹,二哥為了解毒……毀了一個姑娘的清白,你會不會覺得二哥不是正人君子……”

我笑道:“若要論罪,那罪魁禍首不就是我?是我讓於管家去找姑娘為二哥解毒的,是我讓二哥這麽做的。其實,二哥想補償清霜姑娘,並不難辦,隻要二哥納為妾,又願意嫁給二哥,不就皆大歡喜嗎?”

他怔住了,為難道:“的確,我應該納為妾。可是三妹,我對並無男……此生此世,我不會再,若真的納為妾,那就是讓守一世活寡,這不是害一輩子嗎?”

我聳聳肩,“那也沒法子,總不能讓清霜姑娘白白……二哥就勉為其難……”

“三妹,讓你勉為其難地嫁給一個你不喜歡的男子,你甘心嗎?”他打斷我的話。

“那倒是,我最討厭被人強迫了。”我慢慢飲茶,想起於管家說過的話,二哥不喜,讓納清霜為妾,當真為難;隻是,從理上來說,對清霜來說,最好的歸宿便是嫁給二哥。然而,這是他們的事,我就不多說了,“對了,二哥,查到投毒之人了嗎?”

趙琮不以為然地說道:“這點小事,三妹不必費心;今日遊湖,我們說點兒開心的事,好不好?”

我點點頭,思忖著他是不是故意回避這件事,是不是不想讓我知道太多。若朕如此,他中毒一事,必定不簡單。

畫舫行駛到水域開闊之,我和趙琮站在畫舫上賞景。

如若是春日,必定風如畫,青山碧水潺潺,綠柳扶風桃花燦爛。可惜,眼下還是一帶蕭疏景。不過,總歸領略到大宋都城臨安的山水景,又結識了大哥、二哥,不枉此行。

黃昏時分,畫舫停在岸邊,我以為就此打道回府,他卻說在此用晚膳。

不一會兒,府中下人送來兩碗紅豆白玉,而且還溫的。

“那晚見你和大哥在吃紅豆白玉,二哥想你一定喜歡,就讓人買來。”趙琮笑道。

“謝謝二哥。”我立即端起來吃,還是那晚的味道,上元節夢幻般的好回憶,一模一樣。

吃著吃著,仿佛回到了掛滿了花燈的街市,回到了燈火旖旎、燈影絢爛的上元節夜晚,大哥坐在我旁,我們一邊說笑一邊吃紅豆白玉……想起他為我拂去襟上的紅豆,想起他俊無暇的側,想起他纖長如翅的眼睫……

“三妹……三妹……”

“哦……二哥,什麽事?”綺麗的燈影消失了,我猛地回神。

“再不吃,就涼了。”趙琮含笑提醒道。

我快速地吃著,想著大哥現在在哪裏、在做什麽,心中惆悵。

他麵有異,言又止,“三妹是不是在想大哥?”

我心中一,“沒有……沒有。”

他盯著我的眼睛,鄭重其事地說道:“你總會無緣無故地失神,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二哥想,你一定擔心大哥。”

我鬆了一口氣,“吃著紅豆白玉,我才想起大哥。”

“三妹,若你有什麽為難、煩惱的事,二哥可以為你辦。”趙琮的雙眸閃著真誠的

“好,日後有什麽為難的事,我一定找二哥。”我欣然道。

不一會兒,下人送來晚膳,西湖醋魚,東坡,龍井蝦仁,西湖蓴菜湯,幸福雙,香味俱全,還冒著熱氣呢。他說,這是臨安名氣最大的大廚做的六道名菜。

我大快朵頤,吃得滿,趙琮進膳的姿勢極為優雅,仿佛即使外麵風雨雷電、地山搖,他也會這般不不慢、溫雅如天界仙人。

和他在一起,他高貴大方,我得鄙像個野丫頭,對比太鮮明了。

一邊吃,一邊想,像二哥這樣家世良好的人,為什麽願意跟我這種野丫頭結拜?

用膳後,他拉著我的手,“上岸吧。”

我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他拽出畫舫。登岸後,我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

橘紅的燈影旖旎片,暈染開一個流溢彩的幻夢——湖畔兩株樹掛著一盞盞巧的木蘭花燈,綁著一條條紅、桃紅的薄紗,隨風輕揚。燈影映在薄紗上,隨著薄紗飄飛,奐,恍如仙境。

我仰頭著這些木蘭花燈,這些曼妙薄紗,剎那間,被二哥的用心良苦了。

也許,他今日的安排與用心,都是為了讓我開心。

趙琮就站在我前麵,一襲繡白袍,一雙晶亮眸子,水如環佩月如襟,風雅從容,神采奕奕地看著我。

“喜歡嗎?”他的眉宇間溢滿了笑。

“喜歡。”

“二哥喜歡你笑,你的微笑純淨如山澗泉水、明如碧空白雲。”他上前幾步,站在我跟前。

“我……”我有點心慌意,他想做什麽?

“二哥隻希,你永遠開心快樂,永遠沒有煩惱。”趙琮眸熠熠,抬起手,移向我的額,似乎想我。

心怦怦地跳,我微微低頭,“謝謝二哥,這木蘭花燈很致,和那晚大哥送給我的花燈一模一樣。”

他恍然回神,回手,尷尬道:“我問過大哥,大哥說你喜歡木蘭花燈,因此……”

我笑,“原來如此,二哥,時辰不早了,還是回去吧。”

趙琮沒有應聲,靜默須臾,我奇怪地看他,他的眸有點閃爍,似乎有話要說,“三妹,我……”

我再次張起來,擔心他說出一些讓我為難的話,就在這時,他突然拽住我的手,用力一拉,將我抱在懷中。我震驚極了,沒想到溫和的他竟然這般衝、直接,就在我正要掙紮的時候,他抱著我疾速後退……

被他拖著走了幾步,我大怒,卻看見八個蒙麵黑人不知從哪裏冒出來,手持利劍,虎視眈眈地圍著我們。橘紅的燈火與銀白的劍相輝映,映亮了黑人殺氣騰騰的眼睛,湖畔立即騰起一肅殺之氣。

我驚駭地瞪著他們,心想著他們該不會是衝著我來的吧。

對峙片刻,八個黑人不由分說地圍攻我們,我掙開手,被迫迎擊。

劣,手無寸鐵,一個黑人都應付不來;趙琮也好不了多,被兩個黑人打得節節敗退。假若大哥在就好了,一定能夠擊退這些黑人。

人武藝高強,殺招迭出,我疲於應付,左臂被利劍所傷,辣辣的疼。

其實,二哥帶了隨從,也許他不想隨從打擾方才那一幕花燈景,就揮退了隨從。沒想到突然冒出黑人,我們就落險境了。

我左閃右避,幾次差點兒被黑人一劍刺穿,兇險萬分。忽然,黑人打中我的左肩,我跌倒在地,接著,劍鋒襲來,死亡近……我來不及閃避,更來不及逃命,心提到了嗓子眼,驚呆了,腦中隻有一個念頭:這次必死無疑!

閉眼,卻沒想到,有人合撲在我上。

趙琮摟著我,俊眸睜得圓圓的,子僵,替我擋了這一劍。

假如那一劍刺我的膛,也許我就一命嗚呼了。

趙琮替我了那一劍,就在那危急的時刻,他的隨從趕到,救了我們。

所幸,那一劍沒有傷及髒腑要害,二哥撿回一條命,但需臥床養傷一個月。

三日後,他的神好了一些,我提起那些蒙麵黑人,他飽含歉意地說道:“那些人應該是衝著我來的,三妹,這次連累你了,是二哥不好。”

“二哥救我一命,此恩此,我銘記在心。”我尋思道,“我覺得,這次黑人刺殺我們和那次投毒事件應該有關聯,二哥,你好好想想,你是不是得罪了什麽人?”

“嗯,我應該得罪了小人,以後出行要特別小心。”趙琮的臉蒼白無,“三妹,你的手臂傷了,多住幾日,痊愈了再走。”

“我沒事,隻是皮外傷。”

他為我了這麽重的傷,我不能一走了之,即使早就想回家。

半個月後,他的傷勢好了一半,我留了一封書函,謝謝他的招待、救命之恩,說日後再來臨安看他,然後,我在一個大清早悄然離去。

手腕上的傷口已經包紮好,太醫叮囑我好好歇息,切莫胡思想。

羽哥服侍我喝了藥,困倦襲來,我昏睡過去。

醒來時,已是夜裏。寢殿隻點著兩盞宮燈,昏低迷,一個人影也無,我坐起,恰時,有人大步流星地走進來,步履輕捷,來到榻前,溫地扶我坐好。

亮。

我立即往裏側坐了坐,瑟子,懼怕他的靠近。

他坐在床沿,臉上彌漫著點點笑意,“阿眸,別怕,朕不會再傷你。”

我心中冷冷一笑,他是反複無常、翻臉無、嗜殘暴的地府閻羅,我不會再信他。

“隻要你聽話,乖乖地讓太醫診治,朕什麽都依你。”完亮微笑著蠱我,別樣的溫存。

“不是包紮好了嗎?還診治什麽?”我冷冷道。

“除了手上的傷,還有鬱證,大夫說這種病要好好診治,否則……”

“我沒病。”

“阿眸,鬱證是心病,若不好好診治,便會……”他耐心地解釋。

“我沒病!”我吼道,不想再聽他的話,“我不想再看見你,你走!”

亮注視著我,眸一分分地冷下來,冷無比,如荒野中的夜狼,仿佛下一刻就會撲過來,將我撕爛,吞腹中。

心中一凜,我頭皮發麻,好像聽見了骨頭收的輕響。

他抬手輕我的額頭和鬢發,以閑適的語調勸道:“阿眸,有病就要醫治,切莫諱疾忌醫。難道你不想再見到家人嗎?難道你不想留著這條命和你大哥相見嗎?”

我一喜,急切地問:“你真的讓我見大哥?”

卻發現,他的眸更加沉,這個瞬間,我明白了,他哄我罷了,他怎麽會讓我見大哥?

亮微微一笑,仿佛剛才麵上的霾並沒有出現過,“朕說過,隻要你聽話,乖乖地讓太醫診治,你想做什麽,想見什麽人,朕都會答應你。”

真的嗎?隻要我讓太醫診治,他就會答應我任何事?

“君無戲言,朕不騙你。”他輕我的肩頭,“對了,你烏祿為大哥,你們是怎麽相識的?”

“我和大哥在臨安相識,效仿桃園結義,結為異兄妹。”我如實道,關於這件事,他應該已經問過大哥,此時問我,應該是求證吧。

“臨安?”完亮的俊眉微微一皺,“臨安。”

他說了兩次臨安,語氣卻不一樣,難道他懷疑大哥?我是不是說了不該說的?是不是害了大哥?他究竟在懷疑什麽?

片刻後,他鎖住我的目,問:“你和烏祿以兄妹相稱,別無其他?”

我恍然大悟,假若他知道我喜歡無,一定不會輕易饒過無。我點點頭,裝得坦然,“既然是結義,我自然敬重大哥。”

亮的目犀利如劍,仿若能夠穿人心,“那雙履是烏祿送給你的?”

我麵不改地說道:“我不是說過了嗎?那雙履是哥哥送給我的,我的親哥哥。”

他將信將疑,卻也不再追究這件事,握著我的手,“明日一早,朕讓太醫給你診治,待你病好一些,便可外出,屆時就可以和烏祿相見,是不是?”

我終究答應他,他說的對,隻要順從他,就可以見大哥一麵。

次日早間,太醫為我把脈,開了藥方,之後明哥跟隨太醫去端藥回來給我服用。

服藥後,我躺下來,沒想到昏昏然地睡著了,醒來時不知什麽時辰,羽哥和明哥都不在寢殿。

忽然,外殿好像有人,我正想開口喊人,卻聽見完亮的聲音,就沒有出聲。

“你不必擔心,阿眸已經聽從朕的勸,讓太醫醫治,相信再過幾日就能康複。”完亮嗓音高揚,聽來心不錯。

“如此便好。”

是大哥的聲音,我不會聽錯,可是大哥怎麽會來這裏?難道完亮真的讓我見大哥?

亮又道:“烏祿,雖然你與阿眸相識在先,不過已是朕的才人,今生今世都是朕的人。”

應道:“臣明白。”

“你們相識的經過,阿眸跟朕說過了;其實,你們之間曾經發生過什麽事,朕不想知道,但是,朕要知道,你對阿眸是兄妹誼,還是男?”完亮的質問有點兒咄咄人。

“陛下明察,臣隻當才人是妹妹,對才人隻有兄妹之誼。”無的回答,嗓音沉厚,幹脆利落,仿佛無須考慮,仿佛他的心中就是這麽想的。

似有一柄小刀刺口,心,劇烈地痛,一寸寸地下墜……

大哥,為什麽否認你對我的?大哥,雖然你從來沒有對我表明心跡,但是,你送我那雙履,還附了一封書函,詩箋上寫著《月出》;我知道,《月出》是一首詩,假若你對我無男,怎麽會寫一首詩送給我?

大哥,你真的隻當我是妹妹、對我從未有過男嗎?

亮聲音高朗,“朕相信你不會欺瞞朕,對了,阿眸有一雙金縷鑲玉頭履,你可知,這雙履是什麽人送給的?”

安之若素地回道:“臣從未見過陛下所說的履,臣不知。”

他欺瞞完亮,想必是擔心完亮別有所想,也擔心給我帶來災禍吧。

大哥,真的是這樣的嗎?可是,為什麽我的心那麽痛?

“阿眸康複之後,朕冊封為貴妃,日後再晉封皇後,如此,朕便可與阿眸廝守終生,你以為如何?”完亮這麽問,是別有用心,是對無宣告:我是完亮的人。

“陛下對才人寵有加,是才人的福氣。才人聖眷優渥,得榮華富貴,臣這個義兄,也深。”無的回應無懈可擊。

“好!”完亮大聲道,頗顯豪邁,片刻後,他又問,“朕忽然想起一事,阿眸說,你們在臨安相識,烏祿,你去臨安做什麽?”

“臣……的母親染惡疾,臣去臨安是尋訪一位名醫,向那位名醫求取治病藥方。”無的回答微有滯

亮“嗯”了一聲,好像不太相信。

照此看來,完亮對無頗為猜忌。

過了片刻,完亮道:“待阿眸醒了,你與朕進去看看。”

閉著眼,淚水長流。

大哥,你對完亮說隻當我是妹妹,是真心話,還是騙完亮?

大哥,我原本希你能救我,而今,我連最後一也沒了嗎?

大哥,我越想越不明白,你明明送我那雙履,明明送我那首詩《月出》,為什麽否認?

越想越氣憤,越想越覺得他懦弱怕事。他之所以否認,無非是覺得他無法和金國皇帝完亮相抗衡,一旦承認他對我有,便會招致殺之禍。

一定是這樣的。

大哥,你孬種!

大哥,是你親手毀了當初的好,是你毀了我對你的信任,是你毀了我最後的期盼!

大哥,我寧願從未在這裏見過你,從未!更寧願從未與你相遇、相識,從未!

在家歇了一月,我再次外出遊玩,由南至北,每到一城一鎮,便停下來玩幾日,再繼續北上。

大哥說自己是建康人氏,我就在建康待了好幾日,希能在街頭偶遇他,然而,在人來人往的街頭晃了七八日,終究與大哥無緣相見。

三月,春花燦爛的時節,我來到汴京,打算在大宋昔日繁華的都城好好遊覽一番。

靖康之變後,汴京和長江以北地域淪為金人的屬地,好在金人頗為看重汴京,汴京城尚算繁榮。整整三日,我跑遍了大大小小好玩的地方,第四日,在城中一家酒樓吃午膳。

汴京和臨安的菜肴風味頗為不同,各有特,我津津有味地吃著,忽然聽見隔壁桌兩個男子在說一件轟半個汴京城的事。

話說金人李氏在汴京當一個不大不小的,是中惡鬼,納了七房小妾,這些妾室有騙來的,有買來的,也有自己送上門的。昨日,第六個小妾臨盆,痛了一日一夜還是生不出孩子,就這麽死了,一兩命。

李氏並沒打算好好安葬這個難產而死的小妾,命家仆用草席卷了首抬到城郊,隨便挖個坑埋了就算。那小妾的娘親與妹妹聽聞此事,登門搶首,李氏非但不給,反而看上那妹妹,揚言道:隻要那妹妹嫁給他當妾,他就厚葬姐姐。

那妹妹自然不肯,母倆跪在府前,不讓李氏拋。漸漸的,一些同們的民眾聚集在府前,要李氏好好安葬,要不就首。李氏怎麽會甘心被民眾要挾?於是了一些金兵,把那些“刁民”轟走。

我搖搖頭,世上竟有這種事,金人果然沒一個好人。

忽然,外麵傳來喧嘩聲、吵鬧聲,客人紛紛跑出去,我也跑出去湊熱鬧。

原來就是金人李氏這件事,幾個大漢用牛車載著首出城,小妾的娘親和妹妹手無縛之力,自然搶不到姐姐的首。於是,們就一路呼天搶地地哭罵,還不時地被李氏家仆毆打,當真淒慘、可憐。

金人欺人太甚,不好好安葬就算了,還這麽打人,豬狗不如。

我憤憤不平地想著,想來想去,還是想不到妥當的法子幫們。在汴京,我無親無故,單槍匹馬,如何幫人?等等,那首有古怪……

沒有多想,我衝出去,站在大街中央,臂攔阻,“停!”

牛車停住,李氏家仆停住腳步,那對母不再哭喊,街上所有人都看著我,或驚詫,或讚歎,或不解。

“你是什麽人?為什麽阻攔我們?”一個管家模樣的中年男子喝問。

“你們不能把下葬!”我上前幾步,目鎖住那用草席遮掩的首。

“臭小子,我勸你不要多管閑事!”中年男子惱怒道,“快讓開,否則休怪我們不客氣!”

“你們這是草菅人命。”我又湊近一些,笑嘻嘻道,“隻要你讓我看一眼這首,就不算草菅人命。”

“大庭廣眾,眾目睽睽,六夫人怎麽可以隨便讓陌生男子看?”他氣憤道。

“人都已經死了,有什麽要?”

“那也不行!你速速閃開,否則……”

很多人都不明白我為什麽非要看一眼那已死的人,那對母也用不解的目看我。

我想了想,揚聲道:“沒死,腹中的孩子也沒死。”

人群中響起一陣驚歎聲,眾人不自覺地後退一步,竊竊私語,麵有懼,也許是被我的話嚇到了。

中年男子抖了一下,努力裝得鎮定,“胡說八道!六夫人明明死了,怎麽會沒死?昨日接生婆和大夫都說六夫人死了,你是什麽人,竟敢在此胡言語!”

我篤定道:“我說沒死,就是沒死!若是不信,我可以證明給你們看,去你們大人來。”

街上像是炸開了熱鍋,議論的聲音越來越大。

中年男子怒道:“你吃了雄心豹子膽是不是?竟敢呼喝我家大人,我看你是不要命了。臭小子,速速閃開,不要耽誤我們的行程!”

📖 本章閲讀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