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人本就說不通,假若再拖延下去,那六夫人支撐不了多久,真的會一兩命。
“你家六夫人真的沒死,隻是……假死而已,我可以讓活過來,還可以讓生下孩子,你家大人知道六夫人沒死,還生下孩子,也會很高興,是不是?”我竭力說服他。
“再多管閑事,我真的不客氣了!”中年男子氣得快七竅生煙了。
“我就不走,你能把我怎麽樣?今日你不讓我醫治六夫人,你就是殺人兇手,而且是一兩命。”我指著牛車下麵,“若是不信,你自己看,六夫人因難產而昏厥,產生假死之狀,如今又有了氣息,下流。”
李氏家仆連忙彎低頭看牛車的下麵,圍觀的人也紛紛彎瞧瞧是真是假。
中年男子看完後,麵大變,直子,“饒是如此,你也不必多管閑事;我家大人不在府中,此事由我做主,你速速讓開!”
我催促道:“那你還不趕快把送到最近的醫館?再不去就來不及了。”
他以眼神示意邊的手下,兩個壯漢當即向我走來,兇惡地架著我往街邊走,另兩個家仆推著牛車繼續走。我一邊掙紮一邊想,那中年男子想必不願意將產婦送到醫館。
不行,我絕不能見死不救。
我衝過去,再次攔住牛車,“那是你家大人的骨,你怎麽可以見死不救?”
那對母也趕過來,哭著哀求那中年男子救救六夫人。
兩個壯漢兇神惡煞地走來,我做好迎擊的準備,真不明白,為什麽那中年男子不肯救人?
壯漢抓我,我敏捷地閃開,他們沒想到我會閃避,對視一眼,拳頭往我上招呼。我不想暴太多,隻以巧勁閃躲著,卻沒想到,後多了一個人,我落在他的懷中。
來不及回頭看看後是什麽人,隻覺得攬在腰間的手臂沉穩有力,隻覺得他抬踹壯漢的姿勢瀟灑利落……這人為什麽幫我?打抱不平嗎?
我站穩,終於回首,攬在我腰間的手臂也在這時候鬆開——是大哥!
竟然是無!
我呆呆地看著他,心跳加速,激烈如擂鼓。
終於再次與大哥相遇!這是上天的恩賜嗎?
“三妹。”無著我,淡淡而笑,仿佛整個汴京的春都映在他的俊臉上,明燦爛。
“大哥。”我欣喜若狂,拉著他的手臂,忽然想起這是圍觀者眾的汴京街頭,便窘迫地鬆開手。
有大哥在,我就不擔心被人欺負了。再者,大哥應該不是見死不救的人,於是我道:“大哥,那子難產,應該還沒死。我想救那子和腹中的孩子,但他們不聽我的,好像有意置那母子倆於死地。”
無輕拍我的肩頭,“你又多管閑事了。”
我訕訕地笑,“好歹我也是個學醫之人,遇見草菅人命之事,我做不到見死不救。大哥,這戶人家是金人李氏,不好惹……”
還沒說完,我就看見他走上前,對李氏家仆義正辭嚴道:“這位夫人可能還沒死,你們將人草草下葬,實屬草菅人命。倘若你家大人知曉此事,不會輕饒你們!”
奇怪的是,那中年男子聽了這番話,麵上有些慌,立即吩咐手下將六夫人送到醫館。
我納悶,為什麽待遇相差這麽大?難道穿一襲錦袍的無所說的話比我這個“窮小子”有威懾力?算了算了,誰讓我形小、髒袍,活一個臭小子呢?自然是大哥這樣的錦男子讓人信服。
我走上前,笑道:“大哥,看不出來你也是個古道熱腸的人。”
“假若我不在,我看你怎麽收場。”無搖頭一笑,語聲中略有責備之意,“你就不怕惹禍上嗎?”
“打不過就跑咯,再說,我又不是手無縛之力,不會有事的。”我拉起他的手,跟著牛車小跑,“走,去醫館瞧瞧。”
“去醫館做什麽?那些人應該會把人送到醫館的。”
“我擔心醫館的大夫是草包,救不了那產婦。”
跑了一陣,我才發覺,剛才激過頭,我竟然主握著他的手。雖說無意,但對子來說,這實在是一件令人窘迫的事。
於是,我鬆開手,麵紅耳赤地低頭走路。
可是,片刻之後,無握住了我的手。我驚詫地看他,他麵如常,看著前方,牽著我疾奔。
雙腮更加滾燙,想必紅得像蘋果了。
來到最近的醫館,我們奔進堂,但見李氏家仆和那對母站在門口等候,那個產婦躺在床榻上,羊水已破,鮮從雙間流出。中年大夫正為把脈,神凝重地說道:“胎位不正,因而難產;雖有氣息,卻昏迷不醒,無力產子。”
無依然握我的手,搖頭道:“這家醫館是汴京城名氣最大的,劉大夫的醫最高明,想不到他也束手無策。”
沒有多餘的時間了,我立即道:“劉大夫,若你無策,就讓我試試吧,不過你要幫我。”
劉大夫看著我,麵驚異之,須臾才點頭。
“劉大夫,麻煩你準備金針,我要施針讓孕婦清醒;大哥,你找人去請一個穩婆。”我坐在床沿,手指搭上六夫人的手脈。
“好,我這就去。”無應道。
“對了,劉大夫,麻煩你準備催產藥。”我頭也不抬地說道。
“催產藥過於寒涼,孕婦氣虛弱,不住的,即便產下嬰孩,大人也會死。”劉大夫道。
“我用的是溫的藥材,不要。”我接連報了幾種藥材,“麝香一字,香一分,母丁香一錢,兔腦髓,製丹丸。劉大夫,勞煩你,要快。”
“好,我去抓藥、煎藥。”劉大夫匆匆離去。
施針後,六夫人總算蘇醒,接著服下催產的藥,在穩婆的幫助下,終於產下一個男嬰。
我抱著嬰孩出來,劉大夫立即迎上來,笑容滿麵,滿目敬佩,“這位公子年紀輕輕,醫當真厲害,劉某佩服。”
我笑道:“這隻是湊巧罷了。”
六夫人的妹妹接過嬰孩,母親喜極而泣,一個勁兒地向我道謝。
無含笑看我,那雙漆黑如墨的俊眸盈滿了讚賞。
一個著金人袍的男子衝進來,那幾個家仆紛紛行禮,喚他為“大人”,想必就是金人李氏。
李大人的目掃向無和我,眼眸一亮,眉頭卻微微一皺。接著,他從小姨子手中抱過孩子,欣喜地笑。
無再次拉起我的手,低聲道:“天將暗,我們走吧。”
我的臉頰再次燒起來,隨他離開醫館,琢磨道:“那些家仆為什麽不信我?為什麽好像不太想讓六夫人生下孩子?”
他應道:“也許是那管家不想多生枝節,別想這事了,了吧,大哥帶你去用膳。”
來到一家酒樓,夥計引我們來到後院一棟雕梁畫棟的小樓,推開一間房,請我們進去。
無對夥計報菜名,我打量這個清新雅致的房間,第一眼就喜歡上這裏:牆上掛著幾幅字畫,中間擺著梨花木桌椅,四角的木幾上擺著澤清的青瓷;尤其是東西兩麵牆,以木扇隔斷,或雕刻,或書寫,或狂草,或行楷,分外別致。
夥計送來茶水,他坐下來,斟了兩杯茶,“三妹,先喝茶。”
“大哥,你怎麽在汴京?”我坐在他邊,這才發覺還真了。
“我到汴京辦點事。”無又為我斟一杯茶,“你呢?怎麽在汴京?”
“我……在建康玩了幾日,就繼續北上……”說著說著,我垂下頭,臉又紅了,“原本想著會在建康遇到大哥,沒想到在汴京遇上了。”
“這就是你我的緣分。”他的語音飽含笑意,似乎很愉悅,“你在建康找過我?”
我輕輕點頭,不敢看他。
他朗聲一笑,“我行蹤不定,日後三妹再到建康,不必找我。”
我頷首,“對了,那次在臨安,大哥匆匆離開,是否家中出了什麽大事?”
無的黑眸因為滿含微笑而平添幾分人的俊,“現下沒事了,三妹不必掛心。今日讓大哥大開眼界了,三妹的醫這麽高明,連汴京城醫最高明的劉大夫都讚你。”
“大哥過獎了,其實我的醫很略,尋常的病癥,我知之甚,倒是一些罕見的疑難雜癥,我知道如何下藥診治。”
“好比今日那個因難產而假死的產婦,你一眼就瞧出是假死,還懂得如何催產,讓產婦產下孩子,母子平安。”
“嗯。”我被他讚得不好意思。
“你的醫是誰教你的?”無好奇地問。
“我家鎮上有一個大夫,醫高明,但古怪,不輕易醫病救人,也從不收徒。”雖然師父承認我是他的徒弟,但從來不讓我他“師父”,“我磨了很久,他才肯教我一些,但隻教我一些疑難雜癥的醫治法子,那些尋常之癥,師父不教我。”
“這麽說,你的師父可謂一個怪人。”他微笑,“一般而言,世外高人的言行舉止都比較奇特,也許他不教你是有道理的。”
“師父不教我,我就學,或者看師父珍藏的醫書。”我嘿嘿一笑。
夥計端上菜肴,六菜四點心,無一一夾菜在我碗中,為我介紹。
汴京烤鴨,糖醋溜魚,炸紫,蔥羊,燕菜,大蔥燒海參,點心有蘭花、金錢盞子、鴛鴦餃,還有一道是相思木蘭,他說是特意讓大廚做的。
在臨安,我們初相識的那晚,就搶著吃“相思木蘭”。
這麽說來,我們之間發生過的事,他都記得。
無夾著點心,笑道:“三妹,汴京的相思木蘭和臨安的相思木蘭相比較,你覺得有何不同?”
我回道:“形似,口味略有差異。”
他微挑劍眉,我莞爾一笑,“汴京的相思木蘭口即化,可謂香,而臨安的相思木蘭較為清脆,食後回甘。這便是區別。”
他拊掌,“的確如此。”
這一次,我擔心酒後失態,沒有飲酒,他卻飲了整整一壺酒,不過並沒有醉酒的跡象,與我談笑風生,道盡別來趣事。
無仍然是我在臨安認識的那個男子,文武雙全,豪爽沉穩,俊剛,有著世上最寬厚的手掌、最深刻的側臉、最纖長的眼睫,待我很好、很好。
在汴京重逢,是上天的恩賜,也許上天就是要全我和無,我應該好好把握這個機會。
“大哥打算在汴京待幾日?”我問,心撲通撲通地跳。
“我對汴京頗為悉,不如讓大哥帶三妹遊覽汴京城,如何?”他眉宇含笑的模樣,是最迷人的,仿似燦爛的春,能夠讓桃花在正月盛開。
“嗯。”我欣喜地點頭。
“那今晚早點歇著,明日早點起來。”
“好。”我忽然想起一事,“那今晚……歇在哪兒?”
“這兒。”無神一笑,拉我起,來到木扇東牆,雙手一推,木扇應聲而開。
展現在我眼前的,是一間清雅的臥房,、擺設與外廳一樣,雅致得很。
原來,此別有天。我又問:“那你呢?”
他走向西牆,推開木扇,也是一間臥房,“如此,有個照應,三妹以為如何?”
我笑了笑,大哥想得真周到。
本以為今晚會興得睡不著,卻沒想到,躺下沒多久就睡著了,直至日上三竿才醒來。
窗外日明亮,鳥鳴聲聲,人聲,好像已經過了早飯時辰。
糟糕,起得晚了,大哥會不會等不及、先走了?
我立即起,穿好袍,來到外廳,不見他的人影,他的房門也關著。
頹喪地想著,大哥一定走了。但又轉念一想,大哥不會還在睡覺吧。
躡手躡腳地走向他的房間,湊在門邊聽裏麵有沒有靜。果然,一點靜都沒有,他真的已經走了?
卻在這時,房門被人拉開,我嚇了一跳,來不及穩住前傾的子,向前撲去,撲在無上。
完了,出糗了。
這驚心魄的一瞬間,是十七年來最尷尬、心跳得最快的一刻,我真想立即拖一條棉被蓋住自己,不讓他瞧見我的糗樣。
待我回過神,猛地發覺,我抱著他,他也抱著我,仿佛心意相通的人深相擁。
我差點兒崩潰,怎麽會變這樣?怎麽會這麽糗?暗罵自己,怎麽這麽蠢?怎麽這麽不小心?
穩定心神,我鬆開他,穩住子,低垂著頭,整張臉、整個頭滾燙滾燙的,仿似被大火灼燒。
“三妹,洗漱一下出來吃早膳,然後我們出去逛逛。”他的聲音怪怪的,好像也很尷尬。
我點頭,立即逃跑似地奔回自己的臥房,背靠著房門大口地氣,拍拍脯。
方才那樣的失態,大哥會怎麽看我?
坐在妝臺前,我哭喪著臉,罵鏡中人太蠢、太衝、不要臉,以後要淡定、淡定、再淡定。
待緒平穩下來,我開始洗漱、更、梳發、勻妝,以子之態出現在他麵前,希能讓他對我改觀。北上前,我備了一套子服飾,今日就派上用場了。
當我出現在外廳,無已坐在桌前,等我一起吃早膳。
他目不轉睛地看我,眼中流出驚訝、欣賞之,我款款走向他,低道:“大哥。”
“三妹,坐。”他回神,終於移開驚豔的目。
“大哥第一次見我恢複兒,是不是有點不習慣?”
“三妹作男子打扮,還真瞧不出三妹是的大人。”無微微笑著,讚道。
我低垂了眸,不敢看他,默默地吃早膳。
這襲衫是心準備的,梨花白春衫,翠曳地羅,麵上繡著折枝海棠,腰係深碧羅帶,簡單的淩雲髻,著一柄碧盈盈的海棠玉簪,正好映襯了此時滿目碧綠的春。
這襲衫不以華貴奪人眼目,隻以簡約俏麗、靈氣人取勝,我深信,大哥會記住的。
吃過早膳,無與我在汴京街市逛了逛,在一家酒樓用過午膳,前往城外。
護城河一帶,視野開闊,春意盎然,風妙絕。
遠青山嫵,不遠桃紅似錦,近花間蝶飛舞,樹上黃鸝鳴,令人心豁然開朗。尤其是對岸的楊柳,疊翠行,風吹柳絮,騰起似煙。所謂柳如煙絮如雪,便是如此。
無拉著我登上一艘小船,船夫兀自搖櫓,小船慢悠悠地行駛,將我們帶往春水深。
桃紅柳綠的鄉野,水聲清越的河流,別有一番意趣。
站在船頭,著四周的水山、青山碧水,和喜歡的男子在一起,我心滿意足,隻希這樣的時刻久一點、再久一點,更希這一刻永遠停滯。
無而立,軒舉高峻,發在春風中飄飛,墨袂翻飛,眉宇蘊著淡淡的笑意,好像在想什麽開心的事。
廣闊天地間,錦繡山水中,嫵翠碧裏,這麽一個朗冷峻、明磊落的墨袍男子,竟然不讓人覺得他渺小如塵,隻覺得他是天地華、日月神力所孕育的寵兒,必將贏得所有人的青睞。
看著邊風采出眾、宇軒昂的男子,我不由得黯然神傷:我長於鄉野,配得上他嗎?
忽然想起二哥,同樣的,他們都站在船頭,仿佛臨水而立,一樣的學識淵博、姿俊朗,一樣的風華璀璨,一樣的眾生難尋;不同的是,大哥較為朗獷,二哥較為溫潤俊逸。
約略猜出,二哥對我有些心思,而大哥呢?
我瞧不出來。
“大哥打算在汴京待幾日?”我問,假若他回建康,我便跟他南下好了。
“還不知。”無側過頭,笑道,“你呢?之後想去哪裏?”
“我也不知道。”
“若三妹不嫌棄,就和大哥一起北上,如何?”他微微側過,際的笑如雲散。
“你北上辦什麽事?”我心中欣喜若狂,麵上卻不敢表,“北地是金國屬地,隻怕不太平。”
“家中的買賣多是從北地購來的,此次北上是奉父親之命購一批貨。”
“跟隨大哥北上,再好不過。”我心中笑,不由自主地臉紅了,低下頭。
忽然,小船劇烈地一晃,我站不穩,往後倒去,無眼疾手快地攬住我,我下意識地拽住他的袖……時在這一刻停住,流水在這一刻停駐,山川在這一刻靜止,眸在這一刻定住……四目相對,四周皆已遠去,隻有眼前的他是這一生的牽掛與念想。
無鬆開我,我意識到自己的沉迷,麵紅耳赤地別開子,假裝遠眺別的風。
沉寂,靜謐,隻有流水的聲音與樹梢的鳥鳴。
我看得清楚,方才他的眼神並非無於衷,那樣灼熠的眸,和二哥中毒那次的眼神有點像。
“大哥,我……想……”不知道怎麽回事,竟然結結地說不出口,我想對他說,我喜歡他,可是,一句話都說不全,雙頰好像燒著了。
“下雨了。”他仰頭天,眉頭皺。
不久前還是湛藍的天空,這會兒卻是沉沉的,風也冷了幾分。細雨濛濛,從天飄落,淅淅瀝瀝,且有漸大之勢。
無拉著我躲船艙,吩咐船家返回。
我取了帕臉上的雨水,他笑道:“你頭發了,我幫你。”
話落,他傾過來,以廣袂為我去發上的雨,舉止輕。我麵紅耳赤,四肢僵直,不敢,隻覺得心中甜的。這一刻,萬寂靜,隻有雨落船篷的輕響仿若一首溫的搖籃曲,隻有小船緩緩地、輕輕地搖著,隻有他剛、好聞的味漫卷而來、浮在鼻端。
忽然,小船又是猛烈的一晃,我失控地往後倒去,無撲在我上。
我驚呆了,僵化如石,因為,我突兀地發覺,他的臉就在我上方,沒有距離,上的,是他的。
這是巧合嗎?
一瞬間,心劇烈地跳,似要蹦出來,掌心和臉腮似被火燒,熱騰騰的。
四目相對,很近很近,無灼熱的鼻息燙著我,俊眸仿似燃燒著烈火。我緩緩闔目,卻沒有想象中的那樣,我睜開眼,他放開我,已然正襟危坐。
他麵不改,向河岸,淡淡道:“三妹,想不到春雨中另有一番景致。”
方才是我的錯覺嗎?他不是不自、隻是巧合?
我窘迫地往外去,正如他所說,水汽如煙,籠罩了山川、碧樹,翠柳也被籠罩在淡淡的煙霧中,蒼翠滴,格外迷離,仿佛半含煙霧半含愁。
船艙中氣氛有些沉滯,他著外麵,我也著煙雨空濛的山水,緒漸漸平穩。
要不要趁此機會表明心跡?可是,一想到他剛才並沒有繼續下去的意思,我的心就涼了半截。
回到酒樓,吃過晚膳,便各自回房歇息。我正要進房,就聽見無喚我:“三妹。”
我轉,緩緩勾,“大哥,有什麽事嗎?”
“明日我有點事,必須先去辦,你可在這裏等我回來,也可在附近逛逛,午時我就回來,和你一起用膳。”他溫和道。
“我知道了,那大哥早點回來。”
無點點頭,轉過,我也轉,在關門的時候看見他朝我微微一笑,含笑的眉宇俊迷人。
卻沒想到,次日午時,我沒有等到他,等到的是他遣來的一個仆人打扮的男子。
仆人說,大哥接到傳報,北上的買賣出了大事,他必須趕去理。
於是,他匆匆離開了汴京,沒來得及與我告別。
這仆人遞給我一雙金縷鑲玉頭履和一封書函,道:“阿眸姑娘,這雙履是公子請汴京最好的鞋匠做的,公子說,姑娘務必收下。”
我問:“你家公子去了哪裏?”
他說他也不知道,因為無走得太匆忙,隻囑咐他來辦這件事。
原本想追上大哥,卻不可能了。
大哥,你當真連與我告別的時間都沒有嗎?事真的那麽急嗎?
我忍不住想,在臨安,他在半夜匆匆離去,在汴京,他也是這樣,難道他對我是避之唯恐不及?若是如此,為什麽又送我一雙履?
看得出來,這雙金縷鑲玉頭履是履中佳品,雕細琢,用珍貴的緞麵作鞋麵,金線繡,鞋頭上綴著兩顆珍珠大小的紅玉,金纏繞,玉流轉,巧致,令人不釋手。更妙的是,這雙履竟然合我的腳,不大不小,正合適。
大哥怎麽會知道我雙足的大小?
真不可思議。
接著打開書函,散發出淡淡沉香的詩箋上寫著一首詩,是《詩三百》中的《月出》。
我抱著金縷鑲玉頭履,誦讀著《月出》,心瀾起伏。大哥不會無緣無故地送我履和詩,難道他對我有男之?
他匆忙離開汴京,卻又不想沒有代、錯失良機,便遣人送來履和書函,向我表明心跡。
一定是這樣的。
大哥對我早有意,隻是我笨,沒有發現。那麽,我應該北上找他。
我問那個仆人,“你家公子會去哪裏?燕京?”
他搖搖頭,我又問:“你家經營什麽?大哥究竟去哪裏?大漠?還是金國?”
下人遲疑片刻,終於點頭。
原來,大哥去金國做買賣。我立即收拾行裝,快馬北上,希能趕上他。
可是,茫茫北地,莽大漠,都沒有他的蹤跡,我走遍每一個府鎮,尋遍每一個角落,怎麽也找不到他。三個月後,我放棄了,決定在北國好好遊玩,不枉來此一趟。說不定在某時某刻,大哥會突然從天而降,給我一個大大的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