災民們跪在了黃河邊, 一步一磕頭, 都在說是河伯顯靈了,公主千歲。不遠, 玉霄和玉陶乘著傘遙遙著, 玉陶仍面覆白紗, 眉目盯著平靜的水面不知在想什麼。
按計劃,他們昨日便應該離開的。
玉霄早已安排好了一切,等那個“姜沅”的丫頭投水之后, 翌日便安排玉陶出現在河邊,并不是所有水的孩兒都會死,總有幾個命大的, 僥幸活了下來,只不過能活下來的本就是極數。玉霄是打定主意不管這雨停還是不停, 黃河如何再泛濫, 他本就不信這些鬼神之說, 這本就是一場鬧劇,他是打定主意要將玉陶帶回去的。
奈何玉陶竟然不肯走了。
枯等了一天, 玉霄本就稀的耐心早已耗盡, 他盯著玉陶, 面不虞:“我以為你討厭這兒。”
玉陶誠實的點點頭:“我是討厭這兒。”
玉霄眉頭登時蹙了起來, 年年紀輕輕便已有了威嚴的君王之相,不怒自威,遠遠瞧著就人有些心驚:“那你還在等什麼?”
玉陶自然是不怵的:“我在等人。”
“等人?”玉霄本惡劣的心,卻是聽笑了,“你不會以為那丫頭還活著吧?”
玉陶竟煞有其事的點點頭:“我本也疑心尸沉河底了,不過這雨不是停了麼?存活的機會也大了些。”
玉霄盯著自己的胞妹,臉上的嘲弄消失殆盡,顯得難以置信:“前日的大風大雨就是通水的人也抵不過,不過一個丫頭片子,大還沒我胳膊,你真覺得還活著?”
“這二哥就想錯了。”玉陶忽的彎腰,引著玉霄看向地上,兩塊石頭夾里的一株幽蘭,“二哥也說了前些日子大風大雨的,這株幽蘭尚且活了下來,何況那丫頭呢?”
玉陶著玉霄天真爛漫的笑,還有半句藏了起來,沒說。
這賤命最好養活了,不然為何賤命呢?
玉霄擰著眉盯了玉陶許久,最終拜倒在尚顯得蒼白的臉上,有些不耐煩道:“倘若一直不出現你便要一直等下去?”
“二哥莫急。”玉陶笑笑著拍了拍玉霄的手背,賣乖,“今夜子時若還是不出現,咱就回家。”
見玉霄仍是一副不虞的模樣,玉陶拉著他的手搖了搖,賣乖討好:“答應了別人的事總是不好毀約的是不是?二哥也不想我做背信棄義之人吧?二哥若累了就去轎子里等我嘛。”
玉霄懶得問和那都沒長齊的丫頭定了什麼約,只用眼刀剮了一眼,便松懶的倚在原地,同玉陶一樣,盯著那平靜的水面瞧。
盯著盯著倒真來了趣。
說實話,他被玉陶勾起了興致。
那雙倔強的貓瞳依稀在目,他也很期待這野貓似的丫頭能不能活下來。
畢竟……不都說貓有九條命麼?
玉陶見玉霄終于不再反對,抿著輕輕笑了笑。再將含笑的眼眸投向平靜的水面時,眼中的笑意然無存,只有一片沉沉的好似深潭似的,人辨不清其中思緒。
日薄西山,暮四合。
很快,夜幕降了下來。
連簇擁在河道旁跪拜的災民都散了去,玉霄和玉陶仍是立于原地。
玉霄瞥了眼旁的,涼涼道:“還不死心?”
玉陶指了指天邊月:“這不還沒到點麼?”
玉霄嗤笑了聲:“好。”
一旁的馮寅小心地覷著兩位主子的臉:“殿下這夜深重的……還是早些回房休息的好……”
他本以為二殿下張玉陶公主的無論如何也要將玉陶勸回房的,沒想二殿下反而將他支了開去:“你去上十人沿著河道探查一番,有那丫頭的蹤跡,不論是死是活都抬過來。”
“那丫頭……”馮寅吃驚于二殿下和玉陶公主耽誤了這幾天居然是為了這個丫頭,在及二殿下不耐煩的眸子,馮寅識趣的將驚訝咽了下去,連忙湊齊十個人去河道旁搜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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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更深了。
玉霄了眼天邊已然爬上梢頭的銀月,挑了挑眉:“玉陶,還有一刻便到了子時,你還……”
玉陶盯著平靜的水面不放:“不還有一刻鐘麼?”
玉霄聳了聳肩,嗤道:“還不死心?敢不敢打賭,那丫頭若真的活著出現,莫說天邊的月,要什麼哥哥都給你。”
玉陶沒應答,把玩著手帕,絹繞著指尖越攥越,從來也不是什麼有耐心的人。
今日之事從頭到尾是個一時興起的意外,此時此刻只覺得自己蠢了。
蠢到居然會相信這千分之一的概率。
太蠢了。
愚不可及。
在銀月漸漸攀上枝頭時,手帕自玉陶手心落了下來,瞬間泥濘染上雪白,好好一條帕子毀了。
玉陶頭也不回:“走吧。”
玉霄在后,輕嘲似的笑了聲:“不等了?這還有一炷香的時間……”
玉陶的臉很臭,說到底也只是個十四歲的姑娘,生氣玉霄的嘲諷,更氣自己的愚蠢,居然為了這樣的人白白等了三天。頭也不回的徑直走向轎子里:“不等了!等你等去吧!”
后玉霄遲遲沒有應答,玉陶想著玉霄此刻定然在嘲諷于,越發不肯回頭看他,忽然聽見玉霄道:“玉陶,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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