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容徽打量了這布防圖許久,雖是草圖,可上頭一筆一劃沒有一差錯。
薑磊到底是武將出,即便落魄了,繪製一張布防圖也不問題,比那些個往來出的宮有用許多。
周容徽握著那布防圖冷笑,薑鐸弈太過愚蠢,到如今仍願意相信薑小綰,殊不知,他把這東西拿給薑小綰看,就是拿給了自己的敵人。
就連放了薑磊,也不過是計劃之的一步棋。
眼神落在薑小綰白日練字用的筆墨上,周容徽回頭看一眼,確定床上的人沒有醒,鋪展開布防圖,按照薑磊的邏輯,修改了幾筆。
皇城南麵,一向是京城中防守最為嚴的地方,而在這張修改後的布防圖上,卻是顛倒,了最容易攻打的地方,引薑鐸弈進這天羅地網。
周容徽吹幹紙上墨跡,把布防圖放在了薑小綰妝臺上最顯眼的地方,唐珺隻要進來,必定能夠發覺。
他抬腳離開寢殿,邁過門檻時,卻突然頓住了。
眼神不由自主看向睡中的薑小綰,麵上似乎有幾分和的笑意。
喃喃自語般,周容徽問,“薑鐸弈這次是困之鬥了,他若死了,你可會怪我嗎?”
可躺在床上的人呼吸沉沉,給不了他回應。
薑小綰子不適,睡到午後才醒過來,唐珺不知何去,尚沒有回來過。
一睜眼,赫然發現了妝臺上的東西。
隔著半麵帷幔,仍約能看清那是什麽,薑小綰雖不能全然看懂,可明白這意味著什麽。
這東西一旦回到唐珺和薑鐸弈的手裏,皇城危在旦夕。
薑小綰急忙跳下床,來不及看幾眼那東西,隻想盡快銷毀,可偏偏此時門外傳來了唐珺的腳步聲。
“姨母!姨母怎麽回來的這樣早。”
唐珺驀地推開門,薑小綰從頭到腳都是慌的,把一縷垂在眼前的發別到耳後,僵站在原地。
眼前人卻冷笑,心裏清楚是因為什麽張。
“我出去這陣子,你兄長讓我拿給你的東西,可看見了嗎?”
薑小綰心裏轟然一聲響,下意識搖頭否認。
唐珺有些沉的臉步步近,薑小綰後退著,一直靠到床邊上。
那布防圖本就是唐珺故意給看的,意在提醒薑小綰,此生此世,都是薑家人,無論做任何事,都是跟薑家綁在一條繩上的螞蚱。
“姨母……我從未見到什麽東西。”
唐珺淩厲的眼神刀鋒一樣刮在上,薑小綰心裏莫名懼怕,語氣也是啜喏的。
薑鐸弈敢讓唐珺把布防圖給看,也是拿準了薑小綰的子。至親之人一旦相,必定讓步。
不止是一張布防圖,薑鐸弈盼著薑小綰與他裏應外合。
唐珺忽地笑了一聲,朝出手,“你兄長信任你,連最要的東西都敢到你手裏。小綰,你可不能讓他失。看過那布防圖,再想置事外,就不可能了。”
薑小綰呼吸栗著,腳下發麻,渾都不能彈。
一旦薑鐸弈打進來,看過布防圖的事被周容徽知道,究竟會陷怎樣的境地裏?
薑鐸弈這是切斷了的退路,不想再幫周容徽做事,幹脆替做了選擇。
相反,如果這一次薑小綰仍冒險選擇了周容徽,那就是徹底跟薑家劃清界限了,從此後,薑鐸弈再做任何事,不會再顧惜自己親妹妹的命。
他們用這樣一張大網,把網進了自己的計劃裏。
之親,到頭來卻隻換得一場利用。
薑小綰仍舊不肯妥協,直視著唐珺的眼睛搖頭,“姨母想錯了,你們用這樣的法子我,並不能拉我站在你們邊,換取我的忠誠和信任,而是在把我往周容徽的方向推。那張布防圖,已經被我燒了。”
唐珺不可置信看向,眼眸中一團火焰幾乎要竄出來。
“薑小綰!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麽!你簡直是狼心狗肺!枉顧了扶琢的信任!我原以為你隻是不願意幫你兄長,卻不料你這樣狠心,寧肯把自己的至親推在懸崖邊兒上,也要維護周容徽!”
“好啊,好啊。”唐珺仰起頭,語氣中渾然一團絕,“既然你把事做到了絕,從此之後,薑家也沒有你這麽個兒了。”
沉悶的聲音在未央宮中回了很久,半晌,薑小綰攥住拳,清楚明朗回應。
“姨母錯了,我從出生,到死的那一日都是薑家人,反倒是姨母,你早忘記了自己是母親的親妹妹,是我的姨母,反而把自己變了薑家的刀。”
唐珺的仿佛頓了一下,機械扭過頭,臉頰上竟有一滴晶瑩的淚。
薑小綰驚了一下,下意識抬手要替拂落那滴淚,指尖到臉頰的一瞬間,外頭驟然傳來一陣急切的腳步聲,薑小綰應激反應垂下手。
是一個眼生的宮,從未央宮外奔進來,見了薑小綰卻並不行禮,徑直到唐珺側附耳。
聽完幾句話,皺著眉,看向薑小綰。
“扶琢要見你。”
薑小綰的不可覺察抖了一下,那日被扶琢在弘文館柱子上的場景還近在眼前。
猶豫了許久,從唐珺邊走過,答應去一趟弘文館。
手臂驀地被人攥住,唐珺的指甲幾乎要掐進薑小綰裏。
“扶琢還等你救他,幫他,你別忘了,他才是這世上對你最好、最能照顧你的男人,切不可讓他失。”
薑小綰頓了許久,終是沒回應,用力掙開唐珺,走出寢殿。
天漸漸明亮起來,清晨有預兆的一場冷雨終究沒能落下,薑小綰腳步停在弘文館前,看烈映照在飛簷上,又鋪灑在眼底。
曾經的姨母和兄長,還有扶琢,都像是生命中的暖,然而直到如今才明白,這芒本不是溫暖和煦的,而是烈。
這烈灼燒,焚燒掉心底一切,迫不得不放棄這縷,重新尋找真正的蔭蔽。
也許從一開始,從進東宮,棄驪王,那時就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