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式軍火到手後,易恒歡不再束手束腳,反守為攻,縝布防後主出擊。
這場仗打了整整半年,轉眼,就從驕似火的六月變了大雪紛飛的二月。
民國九年二月十六,胡軍糧草供應不上,於城外慘敗。
雙方停戰談判,擬草和談書。
原是南方的探子打聽到胡軍界糧草的時間地點,提前讓易三帶人偽裝胡軍,先一步劫走了他們要接應的糧草,隨後還引他們自己人訌。
軍心一,又沒有飽腹的糧食,胡軍定然撐不住多久。
徐方湖是出了名的貪生怕死,前麵本就被鋪天蓋地的國際輿論得他不過氣,眼下勝負一出,立刻就派了使節前來和談。不僅承諾將十座城池悉數奉還,另加白送十萬糧草,態度十分友善。
易恒歡心知再打下去他們不一定能占得什麽好,他們這邊雖是贏了,但也損失慘重,打了這麽久,兄弟們也都累了,倒不如順水推舟。
於是,他在和談書上加了一條,南北雙方起碼二十年,任何一方都不許主挑起戰爭。
戰火紛飛的年代,能換來二十年的和平已是不易,這也是易恒歡能盡的最大的努力了。
這場仗,犧牲了很多人,城外的鮮染紅了半片天,城中一片哀嚎,街道兩側目一片白幡,婦孺的哭聲淒厲悲愴,不知多個家庭失去了頂梁柱,多孩子沒了父親、兄長。
環城蒼雲山腳下。
這裏擺滿了一白布掩的,足足有六千人,但這還不是最後的數目,依舊有源源不斷的戰士被送往這裏,快要擺滿了整個山頭。
鮮滲了腳下的泥土,腥味濃鬱難聞,畫麵更是慘烈得讓人不忍直視。
易恒歡上穿著軍式披氅,負手站在風口,長玉立。
風兒輕輕吹領口的細,涼風朝他麵上侵襲,他卻一無所,筆直地站著。
“報告總軍長,有況!”
一小兵僵著臉,扯開嗓子匯報。
易恒歡輕側了側子,啞聲問:“說。”
小兵猶豫片刻,低下頭。
“還請總軍長移步。”
易恒歡心口微,麵容冷了下來。
小兵帶著他走到一前,蹲下一把掀開掩住的白布,隨後恭恭敬敬地低著頭退到一邊。
易恒歡眉頭微皺,目緩緩落在那張慘白又了無生氣的臉上,隨後變得複雜。
“移到督軍府吧。”
易恒歡輕輕閉上了眼,那是易鶴亭。
人死為大,過往的他已經不想追究了。
易恒歡忙完了手頭上的事,派人去查,才知道易鶴亭是為救一個姑娘死的。
那日顧方靜隻帶走了四姨太,易鶴亭和四一同留了下來。
他們二人通過蕭歧,加了義軍的行列,倒也殺了不為非作歹的胡軍。
據那個姑娘說,那日們全家出城逃難,在路上到了巡邏的胡軍,的親人全都死於胡軍槍下,自己快要被胡軍侵犯的時候,有一個男人救了。
當時太過害怕,攏了服就跑了,跑的時候聽到幾聲槍響,卻本不敢轉,更不知道那個男人最後如何了。
易恒歡親自去見了這個姑娘,乍一看,的形與顧清笙十分相似,背對著自己的時候,他還以為顧清笙回來了。
他想,他應當知道易鶴亭為何會為了救這個姑娘而死在胡軍的槍下了。
同樣是男人,易鶴亭看顧清笙的眼神他又怎會不明白呢?
可惜的是,顧清笙永遠也不會知道易鶴亭曾拚了命,隻為救一個與相似的孩兒。他那深藏於心底懦弱的意,這一輩子都不會知道。
或許,經年之後,有人打開他西南邊那幢小別墅的門,會發現裏麵鋪天蓋地都是一個年輕孩兒的照片和報紙。
又或許,不會有人再打開了。
易鶴亭生於臘月寒冬,也死在冰天雪地裏,一輩子都沒有被照過。
讓這樣一個生長在黑暗裏的人,走向,想要正大明去救自己喜歡的孩兒,需要莫大的勇氣,但他沒有猶豫,即便發現那不是他心心念念的孩兒,還在慶幸著。
還好不是。
也是,依易恒歡的子,怎麽會讓孤一人出城呢?
子彈穿的地方源源不斷地滲出鮮,他清晰地覺到自己的生命正在流逝,一點點地變得僵,頭頂烏黑一片,沒有半點。
他這一生做了太多齷齪事,死不足惜,唯一憾的是,不能再多殺幾個胡軍了。
易四已經和二哥失聯很多天了,那天本來好好地在城裏巡邏,二哥忽然說見到一個人,便匆匆離開,他當時走不,也相信以二哥的手不會出事,便沒有追上去。
沒想到再見的,竟是他的。
易四不顧自己重傷的子,撲在易鶴亭上痛哭出聲。
四姨太得知兒子沒了,自縊在房中,待人發現的時候已經僵了。
督軍好麵子,替易鶴亭下了他想要弒父奪權的混賬事,加上他參加義軍後,確實殺了不胡軍,便決定給他一個麵的葬禮。
易鶴亭出殯那天,烏雲籠罩的天空難得放了晴。
送殯的隊伍原本走得好好的,卻不知從那裏跑出來一個狼狽落魄的姑娘,趁人不備猛地一頭撞死在棺材上。
留著最後一口氣,請求將他們合葬在一起。
所有人都沒想到一個弱子哪來這麽大的勇氣與決心,攔都沒法兒攔,人就斷了氣。
易四認出那是顧家的三小姐,也想到二哥生前曾與想過,便自然而然地以為顧三小姐是殉來了。
他不忍二哥一人孤單,遵從顧三小姐的願,將二哥與合葬在一起。
這位風一時的易家二,永遠留在了這個嚴冬,死時不過二十一歲,未曾娶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