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茅草房,在橫七豎八裏弄巷子的最深。一個不大的天井,周圍一氣蓋了五六間,近得聲息相聞,誰也別想有什麽私。
天漸漸涼了,就這樣擁而雜的地方,依然很搶手,如果沒按時出租金,最多兩天就會被趕出去宿街頭。
不覺間天幾乎黑得了,鐵珩剛踏進巷子口,正看到住對家的劉銀娘端了盆洗麵水潑在天井裏,大概潑得狠了濺到了人,惹得住在天井口曹小乙扯嗓子嚷道:“賊婆娘,眼睛瞎了混潑!”他跳出門,順手在劉銀娘包裹得玲瓏有致的腰上了一把。
劉銀娘本來就是做平康生意的,也不著惱,抬手在他手背上打了一下,啐道:“滾開!”轉卻已送了個眼過去。
曹小乙被這個眼弄得幾乎咧到了耳朵邊,抬眼間看到鐵珩,不由得臉上有點掛不住:“哎呦,鐵小哥今天恁早就回了!”
鐵珩剛住進這裏時全都不自在,甚至於淪落到這樣的所在。在這個各底層人等混雜之地,他和嶽朗是如此不合其類,不得其所。
要說都是生活在最底層的人,可有人就是喜歡冷眼對人,因為窮人可以看不起比他更窮的人。
除了彼此鄙視的白眼他們能有一點優越,還能怎麽樣呢?
劉銀娘就是這樣一個人,盡管鐵珩一向對敬而遠之,隻瞥一眼他上沾滿塵土的衫,就像看到了什麽髒東西,藏不住一臉的輕視之,轉端著盆回去了。
鐵珩低頭繼續往自家走去,猶聽得曹小乙在後訕訕地說:“哥兒今日是貴發了吧?可否要我看上一卦,不收你錢。”
鐵珩聞言忙說:“不敢叨擾小乙哥。”他的命,不用排生辰八字也知道,左不過是初限不順,空亡命,榮發未至,驛馬發……
“哥!”隨著脆生生一聲喊,嶽朗像隻活潑的小從屋裏竄出來,往鐵珩上就一撲。鐵珩急忙把子一轉,拿左手接住男孩,摟在旁不他再。
要是給他撲到傷的右臂,又得煩上好半天。
嶽朗的服上帶了點淡淡的酒味,手指尖沾著墨跡,鐵珩問:“又在曲先生那裏抄了一天的書?”
“哪有?”嶽朗仰頭道,“曲先生又喝多了,抱著小貍睡了一天都沒醒,我一直和潘奴哥哥一起教功課呢。”
曲先生姓曲名倬字予珄,就住在隔壁,原是翔府人氏,可以算得上個奇人。他早年生活富足,卻沒有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