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1 章
呢喃似的兩個字。
陸嶼然不住緩緩收了收掌心。
燈燭的燃了大半, 不算太亮,卻足以他看清臉上每一個神。在這方面有種很是純稚的直白,給什麽, 就要什麽, 給出的反應帶著自己都察覺不到的,像饜足,又像一點獨占很強的饞,尤為大膽。
陸嶼然不過看了兩眼,就將拽過來。齒間不止糖的餘甘, 還有花枝淺淡的香,餘調極綿, 他眼睛裏盡是不加掩飾的,額心緩慢抵上的額心, 作便頓住了。
養了好幾天, 今天出去一回,狀態又回到了從前。
靜了一會, 他拉開距離, 聲線有些低:“就今晚?”
溫禾安看著他,此時緩過來, 烏眼仁裏慢慢流瀉出笑意,有時候,覺得陸嶼然對而言, 本就是一塊糖,一直很是喜歡,于是會有一種。將兩人都還沒做過的事都珍而重之包裝系上綢帶的禮, 每完一件在心裏的事,拆開一個盒子, 高興就會擴雙倍。
最親的一件事,還沒想好時候,但又有點,不自。
溫禾安看了看他領下冷白,又看看他銀冠墨發,清雪般的冷淡與深難耐結合得如此恰到好,人難以拒絕的模樣,慢吞吞點了下頭,彎彎眼睛,說:“好。”
陸嶼然抓著手的力氣大了點,凝眉問:“可以?”
溫禾安睫上下了,道:“應該可以。”
就是怕到時候靈力抑制不住暴起來,會引起逆,但,的自控力一向還不錯,應該也不至于。
說罷,輕輕掙了掙自己的手,預備轉,被他摁了下,問:“怎麽了?”
低眸,誠實地道:“……我把指甲剪一剪。”
陸嶼然低頭,順著的視線往下看。手指修長,極白,指甲不長,泛著點,只有一圈圓弧狀的淺邊,瞥到他不解的目,輕啓:“怕抓到你,會流。”
…
糖有多甜。
能有和溫禾安在一起甜?
陸嶼然深深吸了口氣,氣息灼熱,他摁住的手,縱有千萬種想法,終究忌憚一句“應該”。他最終俯,角了會說話的眼睛,不知道是跟說,還是跟自己說,語氣難得有點躁:“再養兩天。”
溫禾安愣了下,垂眼看了看他的狀態,半晌,手指在他掌心中完全舒展,說:“那我,這兩天努力不傷。”
好像真的意識不到自己在這種時候說這樣的話,本就只會起到火上澆油的效果。
陸嶼然眸深邃,拍了拍的腰,這次聲音裏當真帶著難以忽視的危險氣息:“別說了。去睡。”
==
在外域王族抵達蘿州那日,商淮也從境出來了,陸嶼然買下了州城中五座宅院,將其中兩座打通,又做了些必要的布置,從巫山調了心調教過的從侍來。
四月初三正午。
陸嶼然和商淮前往其中一座宅院,境中現在各種隊伍撞是群魔舞,商淮帶著隊伍,遇上各種各樣的人,有的是又蠢又不自知,因此待幕一從那三州灰溜溜地回來,他把擔子一卸,來跟陸嶼然一起解決外域之事。
這幾日,聽聞家的變故,他借著職務接之便,試探地在四方鏡上聯系了淩枝,聊幾句之後發現這位小家主心尤其不好。
這麽多年,商淮在腦海中想過許多次,若真有一日進了本家,應當如何與家主聊天,人生哲學,修為功法,哪怕是家獨有的匿氣之道,他都備了放在書房裏,臨時抱佛腳也能起點作用。
可誰知會有這樣一天,這樣的驚天大變故,什麽都沒頂上用。
如何逗一個場失意的小姑娘,他不在行。
一提那位師兄,就有點煩。
每當這時候,他都深吸一口氣,對自己說,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
烤點餅幹,做點吃的,安幾句,這都是應該的。
商淮問陸嶼然:“我們今日去見誰。那位在九州姓埋名百年的王族胞弟?”
“不是。”
這個時候,陸嶼然已經手抵開了一扇由結界組的門,因這結界有一部分是經他手布置的,因此很快推開一層,一扇真正的紅木門出現在眼前,他屈指敲了三下,道:“懷墟。”
這個名字讓商淮臉上嬉笑之收斂起來,神凝重。
思量間,有人開了門,是個十八九歲的年,著錦,青天白日,他看過來時,眼中一時似有星辰浮現,一時又有藤蔓沖天而上,諸般神通還未完全浮現出來,被陸嶼然隨意一眼中蘊含的雷霆之力釘在原地,星辰散滅,藤蔓盡碎。
商淮朝這小青年逍遙一笑,問:“懷墟呢?”
不遠,四面皆落帷幔的小亭中,傳來男子幹淨至純的聲音:“這裏。”
小亭中,一張石桌,四張石凳,三盞清茶,香氣裊裊撲鼻。居中的位置已經坐了人,看上去等了有些時候了,卻不見不耐,他一白衫,竹簪束發,簡樸至極,然五豔麗致到近乎帶上鋒芒,人不敢直視。
陸嶼然和商淮前後落座。
這兩位都是平時顯山不水的大人,見一次面不知得隔上多年方能見下一面,只是大人之間,向來不寒暄,不敘舊,開門見山就是正事。
陸嶼然掀眼問:“這次因何事而來?”
“關前,我的人應當已經代過了。”
陸嶼然手指敲了下桌邊:“代得不夠清楚。”
懷墟上的氣質很是特殊,異域之人很到展現自己的“相”,就如方才那個似的,這個真正厲害的倒不這樣。他穿得隨,渾上下連塊值錢的玉玦都尋不見,從骨子裏著清矜,可偶然間流出的威儀足與陸嶼然平分秋,盛到人。
一種難以言喻的,純淨本質與權利場融合得恰到好的覺。
商淮看向這位在自己腦海中留下過深刻印象的人。
懷墟。
薛呈延,異域皇靈漓的道——昔日十萬深山養得最好,天賦最高的小公子。
相較第一次見面,變化可真夠大的。
“此次要尋之人,名喚奚荼,出我王榜排名第七的溶族,他在九州逗留百年,而今他父親亡故,按他族中規矩,該喚他回去主持大局。”懷墟如此說。
陸嶼然飲了口茶,提笑了下,弧度很淡:“你我不是第一次打道,我不信這樣的事值得你大費周章來一趟,想找人,先說實話。”
正因為打過道,知道能讓這兩位同時上心的,會是怎樣的事。
這位貴公子眼梢一,落出一種肅肅之意。
對他們而言,時間是最為珍貴的東西,陸嶼然不出多長時間管這事,懷墟也在九州耗不了多久,因此權衡須臾,他瞥來一眼:“族中出了變故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妖骸,我們有了新的進展。”
聰明人和聰明人說話,向來不必面面俱到。
果然跟這有關。
陸嶼然皺眉,須臾間將懷墟上下所說幾句話結合到一起,問:“溶族,是你們最新查到的,能夠制妖氣的東西?”
懷墟頷首,若有似無地補充了句:“也只是稍微制。要看脈強度。”
陸嶼然了然:“這位奚荼,就是你們要找的,而今溶族之中脈等級最高的人?”
懷墟揭了揭茶壺的盞,不置可否。
外域不看天賦,看脈,在某種程度上來說,跟妖骸確實更有本源之相,而兩界在這件事上都吃過虧,而今也算是達共識,各自都在尋找解決源的方法。
涉及到妖。
陸嶼然從前便在意,現在更為敏。
“如何找人。”他徑直問。
“王族之中脈應。先鎖定州城位置,再用他們族中的特殊召找。”
“需要幾日。”
懷墟終于笑了下,他笑起來時,眉目舒展,驚人心魄的麗,然而這種來得相當輕慢,上位者之間大權在握的倨傲不控制流出來一些,他看了看陸嶼然,道:“放心,不必你催,我不會在這停留太長時間,自然是越快越好,脈應需要五日,招人約莫三四日。順利的話,不出十日,我便會離開九州。”
陸嶼然吐字:“靈漓的手諭。”
及“靈漓”二字時,懷墟神很淡,他靜了會,從袖子裏拿出一卷波驚人的卷軸,著眼遞給眼前人。
而今這九州。
也唯有陸嶼然,能泰然自若接這一道手諭。
好似一場王與王之間隔空的接。
陸嶼然將卷軸遞回去,頷首,起,抿了口置涼的清茶,將杯盞放回石桌上,眉略一揚,視線警告似的迫著整座庭院:“茶我喝了,人你們找,告誡好你手底下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人,這裏是九州,不是任他們作威作福的王族領地,敢惹出什麽事,別怪我來帶人。”
大概是人在屋檐下,急事要,也大概是強者與強者之間底線會放得極低,懷墟最終也起,沉著道:“自然。”
這兩人氣場太強,商淮從頭到尾,也就說了幾句寒暄話,此刻一離開這座院子,就有些憋不住了:“這是薛呈延?如果不是臉還那麽妖孽,我還以為換了個人。”
連陸嶼然都認可了這句話,嗯了聲,說:“變化是大。”
何止是大啊。
他這麽一說,商淮搖著扇子回想:“那會,這位才和靈漓在一起的時候……”
冰清玉潤,璞玉渾金,是那種有眼睛的人一看,都知道被教得多致,多用心的貴氣小公子,足夠優雅,足夠溫,足夠強大,涉世未深,滿懷純粹。
他想起從巫山駐守防線的兵們那邊飄進自己耳朵裏的傳言,低聲說:“我聽說他現在割據一方,和靈漓在朝局上鬧得不可開。那位皇,好似很不喜歡他。”
而要命的是。
就那僅有的一次見面,是個人都能看得出來,那位小公子眼神幾乎跟著靈漓轉,心系一人,連商淮都察覺到了。
原來是被刺激瘋了。
商淮不由嘖了聲,晦地道:“傳言應當是七不離八。既然鬧了這樣,怎麽他們在找人這事上還齊心協力上了,這不會是個進九州的幌子,實際上是為了取妖氣回去研究吧。”
怕就怕,妖氣一洩出來,這群人拍拍屁走了,九州開始手忙腳了,到時候巫山得為他們屁。
萬一影響到帝主的計劃,那就全完了。
“不會。”陸嶼然回得篤定,但還是說:“盯著他們,別讓他們生事,有心高氣傲的王族小年不聽勸誡的,直接扣下。”
商淮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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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禾安去月流的院子裏見了徐遠思。
徐遠思到這裏之後,頭一倒,沾上枕頭,睡了個昏天黑地,人事不省。他這段時間神繃,也繃,不知為王庭做了多見不得人的醜事,夜裏還睡不著,想想自己,想想突然倒了黴的徐家,求助無門。
本來都絕了。
溫禾安這神乎其來的一筆,他真驗了把什麽絕逢生。
溫禾安徑直去了書房,沒一會,徐遠思就到了。他們是舊相識,此刻門簾一落,四目相對,溫禾安隨意掃了掃眼前依舊風流雋秀,然也看得出狼狽和落魄之,不如從前意氣風發的男子,將手中的東西放下,道:“說吧,徐家發生什麽事了。”
徐遠思抹了把臉。
他沒什麽好瞞的。
“王庭有備而來。”
這是徐遠思第一句話,帶著咬牙切齒的意味,他看向窗外迷離春景,被照得瞇了下眼睛,腦海中有畫面一幕一幕流轉著浮起來:“你也知道,我們傀陣師不常在家中待著,和各家各宗都有合作,哪怕是三大家,每年都有斬不斷的聯系,平常家中主支都分散在天南海北,一年中唯有一日是聚在一起的。”
這個溫禾安知道:“除夕。”
徐家注重此等節日。
“對。”徐遠思點頭,接著道:“就是那日,我們一家坐下,菜都未上齊,夜幕之中傳來一聲巨大的清脆聲響,就像面琉璃鏡子重重砸下,鏡片碎得四分五裂,滿面都是,這樣的響。我祖父祖母與父親先站起來,意識到不好,家中出了變故。”
“可當時仍不確定。”徐遠思閉了下眼,很是懊悔:“我後面想過,那點時間,是我們唯一可以逃命的機會。”
因為徐家有遠古巨陣,數代祖輩的心——金銀粟。
這座巨陣就像無時無刻不在守候他們的聖者,強大,令人心安,千年來都是這樣過的,他們誰也沒有想過巨陣會有出現變故的一日。
“傀陣師的怎樣,大家都清楚,與人對戰固然不是我們的強項,可我祖父祖母,父親,我三人都是九境傀陣師。就算王庭的人打進來,大家結陣的結陣,與人手的手,必然不至于全家落敵手。”
他咬了下牙:“誰知道。”
溫禾安替他講話說完整了:“誰知道進來的是王庭聖者,還是兩位。”
徐遠思猛地擡頭,才要說你怎會知道,又想起在被天都追殺的況下仍繞圈子奪了瑯州,跟王庭為敵,可能也是牽扯進了什麽事中。
“對。”
他一口氣將後來發生的事說了:“別人我們尚可擋一擋,可聖者……尤其是王庭那幾位聖者,都活了多久了?他們出手,金銀粟又出故障,我們實在無從抵抗,主支之人無一例外,悉數被擄走。”
溫禾安微微擡了擡下,示意他接著說。
接下來就是外島和無歸之事了,救歸救徐遠思,可不能完全信他,和盤托出之前,必須要確認這個人說的都是實話。
徐遠思讓看了看自己的兩只手腕,上面還有深的淤痕,對接下來的事簡直是難以啓齒。他雖然不如陸嶼然,溫禾安,江無雙之流,可傀陣師天賦極高,也算是年名,沒過什麽磋磨,這等任人宰割的境況,太過恥辱。
“看到了嗎?原本有這道鎖,本沒人能救我,後面不知出了什麽事,徐家三位最強大的傀陣師,我祖父祖母和父親,他們停留在九境已久,悟也深——傀陣師本就需要時間沉澱,他們直接被聖者帶走了,我才晉九境沒幾年,可能是被聖者的嫌棄了,把我,我長姐,阿兄都丟給了王庭年輕一輩。丟給了江無雙。”
說到這,他更梗了:“後面兜兜轉轉,我落到江召手裏。”
那個黑心鬼。
“過了幾日,我被帶到一個山裏村上,就在蘿州周邊,位置偏僻。他們讓我徐家的人做事,布陣,我是陣眼,所有力量經我手中流出去更為直接有效,而戴著枷鎖畏手畏腳,妨礙太大,他們這才將我手中的鐐銬解了,但也是時時刻刻不離人地看守。”
徐遠思或許戰鬥不行,但他腦子還好,問什麽答什麽,不帶遲疑的。
現在的溫禾安對他來說,就是天底下第一可靠之人。
昔日徐遠思跟三家的年輕掌權者都打過道,溫禾安是讓他印象最深刻的人,上有種魄力,說什麽就是什麽,給了你一個行字,你就不必擔憂任何別的因素,回去等著通知就行了。
溫禾安可是在修為被封,被兩家聯手通緝的況下打了如此漂亮的一場翻仗,現在溫流吃了大虧,江無雙也吃了大虧,他要想活下去,救自己家人,還能有比更好的選擇嗎?
絕沒有。
徐遠思看了看溫禾安,說:“當日江召給我你的四方鏡,讓我起陣尋人,就是在起陣的過程中,才知你修為恢複了。這和我沒關系,你不知道那個江召,你當日可能也是看走眼了,那個人面冷心冷,行事不可捉,喪心病狂。”
他說的時候,溫禾安一直在沉思,聽到這話也沒什麽別的反應,經過這幾次,江召如今大概是個怎樣的行事作風,焉能不知道。
“後面他們又用我在無歸了手腳。不論是那個村莊,還是無歸城,我都有悄悄留下傀線,無歸城明顯一些,因為算到你也會去。三傀線,上次合作時我們便是用這個做的記號,我猜你還沒忘記。”
能對的都對上了。
說到這,溫禾安這才點了下頭,思路一直很清晰,結合自己知道的消息,對他道:“我有三個問題要問你。一個一個來。”
徐遠思正。
“他們讓你在外島布了什麽陣,有什麽作用。還有,他們準備擄走那麽多人要運往哪裏,要做些什麽,還活著沒。”
徐遠思心頭一震,居然都知道。
連這件事都牽扯進去了?
他斟酌了會,將自己知道的都說了:“布的失陷陣。明面上是失陷陣,實際上是房屋失陷,裏面的人被隔空帶走。這件事特別蹊蹺,我只負責布陣,但在山裏住了兩晚,後續在江召邊也聽了些消息。”
大概王庭的人以為他這輩子也沒逃的可能了,防得不是很嚴。
“他們很在意那些村民,在山裏蟄伏了很長時間,且特意培養了個九境出來,開啓的第八潔淨。隔一段時間,他便對山裏的渠,泉水使用第八,還有村民手中的小果子,也被用過第八。”徐遠思給出了溫禾安不知道的消息:“他們僞裝神仙,不村裏人與外界接,幾次出手阻止兵進山,也跟這個潔淨有關。”
“人沒死。”
想了想,他嚴謹地補充:“至我出來的時候,還沒死。”
“王庭準備將這些人運往雲封之濱。”徐遠思說:“這個我可以確認,因為傳送陣是我出手布置的。”
時隔月餘,終于得知了外島人的確切消息,溫禾安的心不知該提起來還是暫時放下去,斂目,問:“人已經運走了?”
徐遠思搖搖頭:“我不知道。”
溫禾安定了定神,應了聲,問第二個問題:“王庭在無歸城又了什麽手腳?是在雙煞果上手了?”
“不是。”徐遠思起先還試圖明白王庭的目的,用以推測自家的命運,後面發現本看不懂,他們跟瘋狗似的,每一口都咬在令人意想不到的地方,“我當時也以為江無雙大費周章,是要在雙煞果上手,讓溫流落敗,可事實上,他就闖了闖雙魚陣,又讓我將雙魚陣加固了,本沒拿果子。”
聽到這,溫禾安開始皺眉。
如果說外島是,那他們進無歸又是做什麽,肖諳招出來的雙魚陣,僅是如此?
但看徐遠思誠摯的樣子,知道他知曉的也就這些了,再問也問不出什麽。
溫禾安在原地靜站了會,看向徐遠思,眼中清淨,但也呈現出難得的強勢,幾乎是審問的意味:“最後一個問題。你們傀陣師可為這件事,是真是假,究竟有多人知道。”
話音落下。
徐遠思的臉徹徹底底難看下來。
“你從哪聽說的。”半晌,他面無表拍了下臉腮,腦子裏一瞬間想了很多,最後一字一句說:“這是我們家的絕。”
如此看來,是真的。
“旁系也不知道嗎?”溫禾安也適當地拋出了些消息:“我去徐家看過,旁系好像是和王庭聯手了,現在接管了主支,因此外界一時半會,察覺不到你們家的變化。”
徐遠思閉了下眼,這樣的狀況其實很是常見,畢竟是人都有野心,任何一家主支出了問題,家中可能都會出現取而代之的狀況。但聽溫禾安這意思,如果是外勾結陷害,謀求上位,那是大忌。
溫禾安倒是有些意外,道:“我還以為你會暴跳如雷。”
“事到如今,生氣有什麽用。”徐遠思自嘲地笑了下,臉有些蒼白,說:“有和他們計較的功夫,我還不如想想,怎麽從王庭手中將我族人們救出來。”
溫禾安何嘗聽不出他話中試探的意思,徐遠思如今是無路可走了,他孑然一,自己尚且都是靠出手才得以化險為夷,而今不知王庭深淺,不知家人安危,留給他的時間不多。神仙都想不出第二條方法來。
道:“那麽,也別藏了,和我說說吧,徐家的,究竟是怎麽回事。”
“我對知之甚,只是聽我祖父講過,徐家的金銀粟是庇護族人的屏障,是世間一大奇跡,是至寶,自古以來,寶貝哪有不遭賊惦記的。金銀粟的陣心凝聚了徐家數代先祖的心,本是逆天之,差錯,將不可能轉換為可能,為後輩之人提供千秋萬代的庇護,且隨著逝世的老祖越多,它吸納的力量越多,也就越加強大。你說的,指的應當就是它。”
溫禾安聽完,問:“只和金銀粟有關?與人無關?”
徐遠思目閃爍,理智拉扯,半晌,一咬牙道:“傀陣師的修行與其他修士不同,我知道的是,徐家脈與陣心融,能發揮出最大的效用。尤其是頂尖九境傀陣師,也就是我祖父祖母和父親。”
那是先祖們留給後輩們與強大許多的敵人同歸于盡的手段,有著不可捉的威力。
溫禾安若有所思:“這大概也是你們遭此橫禍的緣由。”
咬牙,拳,拍案而起這樣的作,在這段時間裏,徐遠思不知做了多次,深知無用,現在也能迫使自己淡然之,冷靜為上,他此刻深深吸了口氣,道:“他們做了這麽多事,目的是什麽,你可知道?”
溫禾安回他。
這下兩人都大概知道是個什麽意思了。
溫禾安問完自己想知道的,看向徐遠思,想過要如何置徐遠思。說實話,如果不是王庭涉及,任由徐遠思給發一百道求救傀線,不會手世家之中的更疊代換。但今時不同往日,手下正缺人,徐遠思的傀陣師能力,有些興趣。
用得好,能做很多事。
“我不至于和王庭那樣錮你,但我這裏不養閑人,更不養添的閑人。”溫禾安將自己的四方鏡取下來遞給他:“你這段時間就住在這裏吧,好好想想有沒有的細節,事無巨細,想起來得越多,你父母族人得救的可能就越高。以後有消息可以聯系我,聯系不到我就和月流說。”
徐遠思頓時覺得吃飯睡覺都了罪過。
想問的問完,溫禾安沒打算多待,撂下一句“你好好休息吧”就要邁出書房門,臨到頭想到什麽,又轉過來,朝徐遠思點了下頭,溫聲說:“有件事,我問問你。”
“王庭那兩位聖者,進你徐家當日,前後現多長時間,有沒有別的聖者察覺,或出面阻攔。”
“他們可有傷。”
“要是有人出面阻攔,哪至于到現在這步田地。至于傷,若是能外來者毫發無損地來,毫發無損地走,金銀粟也不能被稱為傀陣師至寶了。”徐遠思誒了聲,接著說:“不過你這樣一說,我回想起來,那日慌忙之中,只覺得聖者手段強,依稀有聽見其中一位對另一位說,‘快些,那邊要探查到了’。”
追問:“從出手到他說這話,用時多久?”
徐遠思不假思索給出回答:“半刻鐘不到。”
半刻鐘。
溫禾安牢牢記住了這個時間,這大概就是聖者能在不被附近其他聖者察覺到的最長出手時間。
===
當天晚上,溫禾安回到庭院裏,在用晚飯的時候捧著湯小口小口地抿,將外島之人可能要被運往雲封之濱的消息和陸嶼然說了,兩邊同時留心,捕捉到異常況的可能總比一人來得強。
只是沒想到。
這靜真被他們察覺到了。
四月初五,傍晚,餘霞綺,涼風習習。
陸嶼然將商淮遞過來切好洗好的菜往鍋裏一倒,霎時熱油四濺,火辣鮮香,蔥姜與各種香料的氣味被刺激著迸發出來,不多時便彌漫整個廚房,往庭院外飄。
外面的爐子裏還燉著一盅湯。
商淮給他打下手,中途滿懷好奇揭開那盅看了眼,也怪他手欠,揭開看了下,旋即被盅裏騰騰冒起來直往睫上撲,靈氣馥郁得跟踏仙境似的一面驚住。蓋上蓋子,腦子裏後知後覺辨別出方才看到的幾種食材,轉去看陸嶼然。
陸嶼然淡然道:“不是給你的。”
不用他說。
一看就不是給他的。
他累死累活這麽多年,哪有過這種待遇,悲憤歸悲憤,商淮仍是止不住地嘖嘖稱嘆:“你親自下廚,二主這待遇可真沒得說……但你這手筆,是不是太大了點。”
“我們家,養法不一樣。”陸嶼然掐著點給盅裏又添了片霜花,掀眼,這個時候上著點難得的悠閑之:“你管得有點多。”
見他這十年難得一遇的模樣,商淮覺得稀奇,跟著笑了下,道:“行。你樂意就行,反正不是從我私庫裏扣錢。”
話才落地,就見陸嶼然停下作,眼尾落得狹長,方才那種悠然神態眨眼間褪去,他側目細細應了會,慢條斯理地在水井下寫洗了下手,用手帕幹,而後丟到一邊,對商淮說:“出去收拾點不長眼的東西,這裏你看著。”
商淮手忙腳地接手一口鍋和炒到一半的菜,鼻端噴香,下意識顛了兩下,心想我這他媽是在做什麽。
心頭記掛著出境前羅青山的千叮嚀萬囑咐,他修為到底不上頂級之列,陸嶼然說的不長眼的東西是誰,有個什麽靜,一時之間也覺不到。
商淮看了看鍋裏的菜,最後還是一撂手,顧不上這邊,循著陸嶼然消失的方向去了。
王庭酒樓裏,無人知曉,江無雙和江召都出了境回了蘿州城,為了將外島的人運往雲封之濱。
這是當下最重要的事,不容有失。
江無雙近期可謂是諸事不順,王庭掌控之下較為富庶的四座州城全部丟了,丟給陸嶼然就算了,還被溫禾安以如此屈辱的方式耍了一道,尤其搖擺的是,溫禾安既然有自立之勢,斷絕回了天都爭權的各種可能,他不是不能接丟這一座城,可還把徐遠思帶走了!
徐遠思上,牽扯了至兩樁。
後患無窮。
除此之外,還有一件事,令江無雙煩悶無比。
他昨夜披星戴月回酒樓,手裏著兩顆水晶石,水晶石裏是溫禾安與溫流手那一戰,從兩種不同的角度,邊站著王庭最為優秀的醫,都是從族中撥出來的。
水晶石的投影再一次接近尾聲,江無雙不看溫禾安,不看們的招式如何驚天地,他只看溫流。
看的雙手,雙臂,臉和腳踝,所有在外的。
等看完,水晶石的影像歇下去,江無雙往椅子上一靠,緩緩吐出一口氣,看向醫,眼神來往流,一切皆在不言之中。
就在此時,有從侍急匆匆進來朝江無雙,江召拱手稟報:“主,出事了,外島的人還剩最後兩輛雲車沒進傳送通道,但現在有力量開始強封通道,蕭凜大人讓屬下來傳稟,說是巫山陸嶼然。”
本就不活躍的氣氛直接凝滯。
江無雙撐著手掌站起來,一慣笑的笑面虎再也維持不住眼裏和邊的笑,他緩緩吐字:“什麽?”
靜站了半晌,竟是江召上前一步,出人意料地接話:“我去吧。”
很多事,江無雙不適合做,但他可以,一個若有如無的棋子無人在意,這也是王庭培養江召的其中一個原因。江無雙看向他,實話實說:“他要出手,誰也擋不住。”
江召面平靜:“之前徐家那幾位老的還留了道幻境,我去跟他說幾句,拖住他。”
江無雙瞇了瞇眼睛,問:“你可以?”
“別人或許不可以。”這幾日,江召腦海中無數次浮現出溫流和溫禾安對戰時陸嶼然的反應,道:“我可以。”
江無雙沉思半晌,最終朝他揮揮手,示意邊人將幻境的法給他。
江召接過,眼底沉郁,大步出了房門,影消失在酒樓中。
江無雙將其他人揮退,面朝兩位醫,指了指水晶石的方向,聲線凝重:“看看,像嗎。”
醫相互看看,均是皺眉,一時間沒有應聲。
“都打這樣了,仍然一點端倪都不顯。”他用手撐了下下頜,在房中踱步,“溫流若是如此能忍,倒也令我刮目相看。這樣看來,這麽多年的沖易怒,見弒殺,并非痛苦所致,而是意在遮掩?”
江無雙擺了擺手,半晌,揮了揮袖邊,下命令:“著人再暗中去一趟天都。”
他的心腹聞言上前低聲道:“主。家主,乃至兩位老祖都確認過了,百年前的事,老祖親自調的妖比例,您也細問過不止一兩次了。”
其中一個醫也上前邁步,低語說:“主多慮了。當年老祖是追隨過帝主,是第一批研究妖骸之力的人,妖的分量控制得極準,但就是再穩,各人質不一,也會有一段時間的偏差。”
“妖化癥狀上了,固然可以想盡辦法遮掩,做到完無瑕,可它真正發起來,不是什麽靈法寶可以鎮得住的,不然昔日九州,也不至于死那麽多人。”
另一位醫眼觀眼,心觀心,當下附和:“主也不必擔憂,我們盯溫流盯得準,等到最後失去理智忍不住吞噬人的時候,會第一時間得知況。而今,六道已三道,還有兩道被我們攢在手裏中,隨時可以取用,只差最後九州風雲會這一道了。”
江無雙心中也知道,百年歲月,滄海桑田,人都熬走一大批,族中聖者開始為今日謀劃時,他才多大,幾歲而已,大人們的心思比他更為縝,不會允許出現任何紕,他現在追查之前的行,毫無意義。
他只是看了那日溫禾安和溫流之間的打鬥,冥冥中有些不安。其實這兩人給他帶來不了怎樣的危機,一個注定會死于妖化,在這場爭鬥才現雛形的時候就已經出局了,一個再有本事,了家族托底,也是難堪大用。
陸嶼然是他最為忌憚的一個。
可此人上羈絆過多,人一但有了羈絆,就容易畏手畏腳。而巫山空占神殿,滿口帝族自居,自以為清高,不屑使手段,不到最後一步,為著這蒼生疾苦的虛名,不會出手。
等一,他們有心阻止,已是無可奈何。
如此一想,江無雙抵著眉骨摁了摁,道:“再過段時日,等進了帝主傳承,就將九州風雲會的消息放出去吧。”
四下默然,左右頷首領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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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出現在夜空中,與陸嶼然面對面的,是個提前構建起來的幻境。幻境擴大至城郊百裏有餘,囊括夜幕和半段江河,蘆葦深深,流螢茫茫。
四下寂然無聲。
陸嶼然看著自幻境中出現的江召,眼神凝然深邃。
他自然不將江召當回事,換句話說,就算是江無雙來了,也不至于令他容,但從另一方面講,江召此人,確實是他梗在心頭一難以釋懷的尖刺。
他四下掃了眼幻境,輕慢打量似的,姿直,蒼松雪,音又緩又淡,聽不出波瀾起伏,唯有一點殺意驚得周圍風聲颯颯:“既然怕死,何必出來丟人現眼。”
“上次,這次,你只會這一套?”
江召的影與夜空下蘆葦叢中晃的影子糾纏在一起,他長相不算太出衆,勝在幹淨清雋,只著一青衫,頭挽玉簪,對陸嶼然扯了下角,只道:“帝嗣,別來無恙。”
陸嶼然瞥向西南方向,一語道破:“想拖我,憑你。還是憑這幻境。”
“對江無雙這樣說罷了。”江召搖頭,垂眸看了看腳下,幻境之中流溢彩,迷幻得你一眼就知道是假象,“出自私心,想與帝嗣說幾句話。”
“畢竟。”他笑了下,弧度很是涼薄,意有所指:“你我非第一次接,但這還是第一次面對面談,時機難得。”
陸嶼然手掌一握,幻象之,烏雲飛快堆疊,底下半截江河翻湧怒嘯,浪卷不休,聲勢一起,越漲越高。
在戰鬥上,江召自知不是他的對手,這樣的自知之明,同樣橫亙在九州無數年輕人心頭,因此不做無謂的纏鬥,自取其辱。江召從不想在這方面與他爭個高下。
“溫禾安。”這個名字分明日日念在心裏,真說出口時,竟有恍然隔世之,連江召自己都怔了下,而陸嶼然面已然危險的冷下來,“費盡心思想要離天都,自然也不打算卷進巫山的混之中,帝嗣何必拉進去。”
陸嶼然已然無意與他逞口舌之爭,幻象中,由風聚力,霎時間凝箭矢,在江召話音落下、他瞳沉至最深時迸出,萬箭齊發。
他聲線冷漠:“我不喜歡任何人指點的生活。你沒這個資格。”
江召的影被貫穿,不詫異,也不驚怒,幹脆散去形,跟整座幻境融合在一起,唯餘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你與我,有什麽不一樣。”
“上次你碎裂幻境之前,我還想不通,怕跟你在一起,無時無刻不覺痛苦,可見過之後,便也想通了。”
幻境是徐遠思的祖父祖母留下的,非徐遠思那個能比,擋陸嶼然三四道攻擊不問題,此時屏障中火四起,將風箭住,兩相消散。
江召一字一頓道:“你我都犯了錯,因此都失去了一次,然能與你破鏡重圓,你怎知來日,我與不會冰釋前嫌。你們五年前是何等模樣,你與,有我與那般意綿長?”
陸嶼然眼底霎時極清,若是商淮和羅青山站在這裏,便會知道,這個時候有多遠便要躲多遠。
只見萬只風箭凝形,重組,將全部力量聚于半截箭矢之上,甫一出現,便似強行取了幻境的半數力量,為自己所用。而他指腹往箭尖上一搭,狂暴的雷電之力附著,弧在眼瞳中跳。
他掌握住這段箭矢,不搭弓,不上弦,以它為刃,似攜萬鈞之力轟擊在幻相屏障上。
江召出現在屏障前,手中靈力深郁,借助幻相之力妄圖接下這一擊,可這種攻伐之力太過強悍,兩種力量才一相撞,他虎口的位置便裂到出白骨,汩汩冒。
他瞳孔收,只見陸嶼然朝他看過來,渾如沐神,強烈的攻擊沁眼神與話語中:“絕無可能。”
下一刻,幻相發出碎裂的聲音,江召難以置信,擡眼一看,發現以風箭擲地那一點為中心,方圓數十裏的屏障上布起細細的蛛紋路。
一擊,廢掉了半座幻境。
……怎麽會。
風箭的攻勢才過,陸嶼然食指隔空點在屏障上,袂翻卷,謫仙姿態。
而隨著一指落下,幻相與幻相外同時歸于死寂,未免波及凡人,他隨手甩出一個結界。才放暖了些的天氣急驟降溫,降至極低,天幕中有雪紛紛落下。
起先雪勢還小,不肖片刻,便落了鵝狀。
江召在此時看到了陸嶼然的眼睛。
心頭一凜。
他的瞳仁原本偏琥珀,總顯得清冷無比,不好相,現在眼瞳中卻浮出一點雪,聖潔剔,有著能將靈魂凍碎的溫度。
江召多看了一眼,便覺自己的眼睛被刀片絞過,一時痛得冷汗涔涔,都要順著眼角淌下來。
帝嗣陸嶼然不常出手,出手也是雷居多,威儀難測。
衆人皆說,他是以雷霆為道。
可總有傳聞。
他的本命靈并非雷,而是雪,昔年一道雪眼,被傳得天上有,地下無,神乎其神。
縱使幻相,非本親至,縱使這雪才下了一會,江召仍然嗅到了無從抵抗,無聲無息湮滅一切的死亡氣息。
他半蹲著啞笑了下,忍著劇痛咀嚼似的將陸嶼然的話重複了遍,語氣跟嘲笑似的:“絕無可能。為什麽不可能?”
“你以為溫禾安對你多特殊?喜歡你時,需要你時,自然溫,耐心,有無盡的包容,要什麽便給什麽,可這又如何呢。”
他問陸嶼然,也像問自己。
此時,江召渾都被凍僵,手腳與臉頰凍出深紫,話語卻仍從齒間一字一字無比清晰地吐出來:“有給過你承諾嗎。有跟你談過半個字的未來嗎。不是一邊親無邊,一邊涇渭分明嗎。”
徹底被撕碎,化為飛雪之前,江召聲似奚弱:“哪怕,有說過一句喜歡你嗎?”
你看。
陸嶼然和江召,有什麽區別。
誰都得不到真正的。
那為什麽,待在邊的人,能是今日陸嶼然,而非江召呢。
陸嶼然眼中被雪完全充斥,指節一敲,幻相中天地倒懸,星月破碎,蘆葦與江河不甘地化作虛影消散,碎裂千萬片。江召凝的雪雕被他注視一眼,由裏及外碎裂,迸濺。
今時今日,衆人才算知道。
雪眼是何等神通。
凡大雪覆蓋之地,凡他目所至之,千裏冰封,生死由雪主宰,所有活由皮到髒腑,都被冰渣堵塞,所有建築被裹覆,一摧即碎,放眼去,天地之間除去純白,別無第二種。
雪下到了王庭的酒樓中。
王庭諸位長老的結界一層接一層炸開,每炸開一個,便有一位捂著膛吐出一口殷紅鮮,那豔麗無比,直到江無雙忍無可忍地出手,拔劍出鞘,劍意橫洩,才稍微撐掌住局面。
但也有種切鋒芒的力。
江召。
說什麽了。
陸嶼然突然發的又是什麽瘋。
于此同時,傳送通道也被冰封,雪避開了囚車中的人,但在那之前,王庭便已將絕大多數人運往雲封之濱,只剩這一車沒得及,已經很是警醒,但仍被陸嶼然察覺到了。
陸嶼然停在囚車前,喚來了留守巫山酒樓的人收拾接下來的局面。他在的地方霜雪意味濃烈到無以複加,隨意便可傷人,執事戰戰兢兢向他行禮,卻見他微一仰首,閉上了眼睛。
失控了。
雪眼的力量傾瀉到一半,未免覆及整座蘿州城,被他強行收回去,他朝執事手,啞聲道:“綢緞。”
執事將綢帶和特制的手套奉上,陸嶼然接過,用冰涼緞帶覆住眼睛,草草打了個結,讓他們將囚車裏的人帶出來安置。
自己消失在原地。
溫禾安腳步落進宅院門檻的那一刻,就聞到了空氣中的糊味,遲疑了下,懷疑自己嗅覺出了錯,等察覺到不對往廚房一看,發現鍋裏還在燒,但裏面的東西已經黑了層底。
有些傻眼,一時間真不知如何上手,等反應過來,先將鍋挪開,姿勢不是很嫻地將鍋裏的東西鏟出來,再又將火滅了。
將事弄完,溫禾安回房間洗了個澡,出來後察覺到了蘿州城中的位置有一閃而過的強悍波。
很悉的氣息。
溫禾安目一凝,想要出門看看,然而還沒出去,就見商淮大步進來了。
因為時候特殊,兩人相見都顧不上尷尬,商淮問:“陸嶼然回來沒?”
溫禾安搖頭,問:“出事了?”
商淮頷首,又道:“現在沒事了,已經解決了。”
天漸晚,暮已深,陸嶼然自空間裂隙中踏步出來,他面無表地摘下手套,了下眼睛,沒有第一時間進門,而是抵在門框上靠了會。
他不是個容易外界影響的人,心境不穩也做不這個帝嗣。
但江召的話仍然一個字一個字止不住在他腦海中浮現。
心差到極致。
陸嶼然進庭院,商淮和溫禾安原本就在院子裏說這次的事,現在齊齊看過來,商淮早就從巫山執事那知道他用了雪眼,對他眼前的白綢也是見怪不怪。
雪眼是陸嶼然較為強大的手段,有著蠻橫不講理的攻擊,一旦出現,遭殃的都是對方,對陸嶼然本不會有任何影響。
他只是有些詫異好奇。
什麽人啊,短短時間,能將陸嶼然惹到這種程度。
“外島上救下的那些人我讓石勻他們安排看管了,都是凡人,了嚇,先讓他們定一定,明日挨個問問。”商淮對陸嶼然如是說。
“先這樣安排。”
陸嶼然漠然頷首:“你去跟王庭的人接,警告江無雙。王庭若是想開戰,今日之事,就盡管再做一次。”
商淮神嚴肅起來,抓著四方鏡就出了門。
溫禾安是第一次見陸嶼然白綢覆目,近仔細看了看,皺眉,輕聲問:“有沒有事?”
“沒事。”他閉著眼睛,但靈識能知到,也能,的呼吸離得很近,就在跟前,“制靈力。”
溫禾安看了看,指尖輕白綢,他凝然一滯,而後眼皮,問他:“能摘嗎?”
“我看看。”
陸嶼然抓住的手,沒有說話,但帶著的手往綢邊一拽,扯落,綢緞掉在的掌心中,眼前乍然流瀉銀。
湊近了看,發現他眼仁澤半圈深,半圈淺,淺的呈霜雪之,濃眼睫上沾了層冰晶,眼神有種與平時不一般的深邃。
藏著看不太懂的晦。
對視兩眼,陸嶼然倏的抓住的手,將往跟前一帶,俯,睫低垂,旋即下來。
因為用過雪眼的緣故,他上溫度很低,角泛涼,雪意深濃。冰清玉潔的謫仙公子,抵開時,卻有種忍無可忍的意味。
和陸嶼然接吻,不論節奏舒緩或是急驟,溫禾安總能從中到他的緒,或繾綣深,或滿含,難以自持。
這次不太一樣。
舌尖麻,指尖也麻,恍惚之中,也能察覺到一點不對。他作那樣重,不留息之機,緒卻在冰層之下,得極深。
什麽意味都有,唯獨不重。
良久,陸嶼然放開,溫禾安臉頰已經漫開一點紅,珠豔極,像枝頭的果子,抵抵舌,說話時都覺齒間滿是驚心涼意:“怎麽了?”
陸嶼然看了看,任由將手出掌心,站在檐下平複了會,承認自己真是,被那些話刺激到了。
他啞聲,搖頭:“沒什麽。”
就在此時,商淮邊的從侍進門,朝陸嶼然和溫禾安見禮,恭敬地道,若是二主想要詳談和天懸家的合作之事,今夜便可。
溫禾安溫聲道好,轉頭對陸嶼然說:“我方才和商淮說,想請他的父親用第八審穆勒,現在是要談談酬勞和時間安排。”
陸嶼然沒說什麽,站在原地看著,冷淡得不樣子。
溫禾安確認他真的沒事之後,方才轉,誰知才走一步,手腕卻被一力道扼住。
擡眼,朝後看,見陸嶼然看過來,搭在腕骨上的手指冷白勻稱,骨節分明,分明也沒用什麽力,卻有細小的經絡攀附上去,力量蓬昭然。
他臨時變卦,改變態度,掀眼過來:“陪我。”
不是請求。
像某種確認。
溫禾安沒見陸嶼然這樣過。皺皺眉,權衡沒一會,決定暫時將天懸家的事放一放,今夜先留下來將他們之間的事理順。
帝嗣傲氣,上永遠說沒事。
肢與行倒是,誠實很多。
“好。”溫禾安手腕一,順勢往下,牽住他的手,另一只手翻出四方鏡,說:“我跟商淮說一聲。”
陸嶼然將帶上樓,門推開又關上,溫禾安一只手在鏡面上劃。他打了盆水,沁了沁手,甩掉手指上結出來的一層霜花,期間,漫不經心丟出一句:“讓他今夜別回來。”
溫禾安下意識嗯了聲,疑的尾調。
陸嶼然置若罔聞,他段筆直頎長,靠在整面書櫃下,不不慢地牽住的手,在燈下掃了眼,問:“指甲,要現在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