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7 章(九月九日,大射禮日。天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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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九日,大禮日。

天未亮,宣威將軍益州折衝都尉黎大祿便早早起準備今日大事,正忙碌著,郡王府管事找來,向他報告一件事。

世子昨夜不知去了哪裏,回來很晚,管事恰好遇到,見他兩眼發紅神恍惚,閉門便睡了下去。管事方才特意又去,發現世子仍未起,叩門詢問,屋也無靜,到不放心,便找了過來報告。

黎大祿立刻來到外甥住,叩門良久,方見門自打開,外甥懶洋洋地麵,端詳一番,見他果然如管事所言,麵晦暗,眼底布著,去神倦怠無比,便問是怎麽回事。

宇文峙隻說無事,聽到黎大祿催他早些起準備,麵不耐之,隨意應了句知道,又說還早,便又關門閉閂。這回無論黎大祿再如何拍門,也是不再開了。

黎大祿知外甥散漫,做事隨心所,見狀也是無奈,略一沉,對著屋道:“世子是為今日大之事煩心嗎?放心!舅父必全力助你奪魁,你贏得公主,風風回去!”說完低聲吩咐管事照應這邊,勿令世子遲到,自己匆匆先行去了。

,宇文峙仰麵臥在榻上,閉目,一

昨夜回來之後,他便片刻也未曾睡著過,回想種種過往之事,時而沮喪無比,想著既如此說了,不如遂了願,全便是。終究是他心裏的人,能得償所願,那便最好。他堂堂丈夫,何必自尋煩惱作繭自縛。時而又覺萬分不甘,定要攪了今日之事。他不遂願,天下誰也休想遂願。不能得到自己心儀之人,那就記恨一輩子,也是值了。

宇文峙隻覺心中忽而意翻湧,不可遏製,忽而恨怒滔天而來,意氣難平,已是輾轉半夜,竟然始終無法做下決定,正煎熬著,又聽管事在外叩門,小心翼翼地提醒他,時辰快到,不變得愈發煩躁。再躺片刻,猛一咬牙,睜目,自榻上翻而起。

他被人服侍著洗漱,更畢,沉著麵出來,轉過門牆,抬頭見黎大祿正和一名隨他此番同行而來的家將也自近旁一屋中行出,二人去剛議事完畢的樣子。

那家將是家族中人,名宇文吉,也是他父親的心腹之一。走出去幾l步,黎大祿好似又想起什麽,了下周圍,將人再到木蔭遮蔽的庭隅,低聲吩咐了幾l句,完畢,目送宇文吉匆匆而去,這才鬆了口氣,轉而向宇文峙住的方向,搖了搖頭,正要走來,冷不防,後一道聲音響起:“你們在商議什麽?”

黎大祿轉頭,見是宇文峙自一叢枝木後走了出來,這才鬆了口氣,敷衍兩句,打量了眼外甥,他已換上禮,人去神許多,誇了幾l句人才出眾,便催出門。宇文峙卻不:“你們躲躲藏藏,是不是有事瞞我?”

黎大祿見外甥冷冷瞧著自己,遲疑了下,領著他返進屋,閉門低聲將計劃說了一遍。

蜀地多能人異士,他此行帶來了一名養了多年的極擅馴馬、能通馬語的能人,今日扮作隨行帶場地,伺機而

據那馴馬人的說法,馬能聽到一種人耳所不能察覺的聲音,此人便能作出此聲,用來控馬匹。到時宇文峙若是局麵被,那人便將當場施技,擾對手坐騎,從而保證宇文峙能在大禮上奪魁。

黎大祿說完,見外甥定定著自己,以為他不信。

“世子放心,那人極失手,並且,保證神不知鬼不覺。舅父早上不是對你說了嗎,定能你如願以償,贏得公主。”

“住口!”宇文峙忽地變了臉然大怒。

“我若有本事,我自己去贏,技不如人,那便認輸!你將我當什麽人了?”

他的麵容鐵青,說完,拔刀轉便去。

黎大祿知他是要去殺那馴馬人了,反應過來,喝道:“站住!”

宇文峙怒氣衝衝,哪裏還會聽從他言,黎大祿搶上去一步,攔在了他的麵前。

“此事郡王也是知曉!你敢不從?”

宇文峙一呆,腳步停了下來。

黎大祿開門,了下左右,命隨從全部遠遠退開,重閉門說道:“你父親對此事極是重視,我此行出發之前,他再三吩咐,定要想法助你贏得公主。”

他頓了一下:“你知他為何對此事如此重視,寄予厚?”見宇文峙著自己,將聲音得更低。

“劍南道如今可不止你父親一家獨大。世子你若能做天家客,挾朝廷之恩,對你父親借機立威坐大,收攏人心,都是大有裨益。”

宇文峙起初低頭不言,片刻後,咬牙道:“要我用這種手段去贏人,恕我難從!”

黎大祿為之氣結,頓了下腳,猶豫片刻,道:“你難道真的半點也不知曉你父親的心思?幾l年前他禮遇葉鍾離,這般延攬求士,你道他目的為何?”

他附耳過去,低聲說了幾l句話。見宇文峙猛地抬目來,麵,繼續道:“他心思,這些事自然不會和我講,但怎能瞞得過我的眼?自然了,不是目下,目下機會未到,但是,等到聖人有朝一日去了,那便說不準了。”

“你的父親姬妾群。你還不知道吧,就在我來此之前,他的寵姬剛生下一個兒子。世子!你要為自己將來打算!”

“我黎氏係劍南道世家。你的父親當年求娶你的母親,就是中我黎家之勢。如今你雖還有母家可供倚仗,但日後,假使郡王坐大,再婦人蠱,尋個借口廢你,也不無可能。廢嫡長,立庶,如此之事,古往今來,數不勝數。你須抓住如今這個機會,借機也擴你的勢,你父親不得不倚仗你,將來,一切才都會是你的!”

“舅父定會全力助你。你也聽舅父的,此事,照計劃便是,勿你父王失。”

“大禮時辰快到,你收好刀,整理下,隨我去!”

黎大祿凝神聽了下遠朱雀臺方向傳來的號角之聲,吩咐一聲,打開門,邁步走了出去。

宇文峙雙目直勾勾地著黎大祿往外去的背影,眼皮跳個不停。

慢慢地,他抬起那一隻握刀的手,將刀舉至麵前,盯著雪刃上清晰映出的自己的那一雙眼,麵龐漸漸扭曲,猛然一個反手,將刀砍向了自己的左臂。霎時,殷紅的沿著刀鋒流下,染紅大片袖,滴滴答答,濺落在地。

“鐺”的一聲,他撒了手,那一柄染著他的刀,掉落在地。

黎大祿被後的異響驚,慌忙反而回,走到門口,目睹這變狀,一個箭步門檻,扶住宇文峙。

“世子!你這是在作甚!”

他驚駭萬分,慌忙住外甥臂上那一道正不住淌的傷口。

宇文峙疼得臉慘白,大的冷汗自額頭滾滾而下。

“多謝舅父,助我下了決心。原本我還想著,去了再做決定……”

他低低地道。

“世子你說什麽?”黎大祿沒有聽清。

宇文峙閉了閉目。

“父王想做甚,我這個當兒子的,自然無不跟從。唯獨此事,恕我不孝,恐怕隻能他失了。”

他的慢慢歪倒在地,然而畔,卻浮出了一縷扭曲的笑意,著麵前驚駭又不解的黎大祿,一字一句,慢慢說道。

這一場萬眾期待的大禮,終於如期而至。

禮的場地,設在聖人來此次日曾舉行過講武並宣布公主歸朝的朱雀臺前。

廣場之上,依周禮,設靶、算籌、用以懲違禮者的撲杖,以及盛放算籌的虎中、熊中、豹中。這是用青銅鑄造的三種形容,照製,隻有君王行大禮才能使用,三種銅皆作伏跪之狀,朝著朱雀臺的方向連排擺開,照耀,氣魄威嚴。

,即主持今日大禮的人,當為德高重、聲名卓著之人。寧王擔當此責,自是能夠服眾。

巳時正,來自諸衛的近萬之人,皆已圍著賽場列隊就位。

伴著悠揚而莊重的大樂,皇帝攜公主、百僚、藩君使者以及被邀作嘉賓的眾多文人名士,依次列隊現

皇帝帶著公主登上朱雀臺,其餘人也各自歸坐。諸衛將士發出整齊的叩拜之聲。

禮畢,有司、執事、監禮等人各自在讚引的引領下升位,皇帝引眾人祭祀五帝以及禹湯武三王過後,寧王登上司臺,朗聲宣說,大禮起於鄉,目的是為教民知禮,敦化俗。上古天子,更是常以擇諸侯、卿、大夫、士。

禮,不但考校箭,倡勇武競技,更是寓禮於,乃君子之爭。今日聖人效法古禮擇士,設這一場大禮。

全場再次山呼萬歲。聲止,寧王示意執事宣布大規則。

今日大分兩個部分。

第一部分,是為效法古禮而設。分三,稱“三番”,每一,競賽者發四支箭。

一番,不計績,觀箭時的姿勢和儀態,以及是否遵循禮節。

二番,以士實績計籌。

三番士當呼應音樂發箭,未合節拍者,即便中采,也不能計籌。

在這更重表演質的古禮三番十二箭後,以績最優的人,進第二部分特設的比賽。

這才是今日大的重頭,人,兩兩分四組競技,也沒那麽多的講究,效仿軍隊實戰,士騎,自由競賽,依次決出四人、二人後,由最後的兩個人爭奪大彩。

勝者,今日大禮之麒麟士。

執事宣布規則畢,寧王執弓挾矢,進獻皇帝,隨後,大禮開始。

就在今早,一個消息突然傳來,龍武衛中郎西平郡王世子宇文峙,或因求勝心切,在住習武時竟不慎傷到手臂,且傷勢不輕,無法掌控弓箭,自然不能參賽,隻好退出今日大

作為此前的四位求婚者之一,宇文峙年紀雖最小,但弓馬嫻,家世在當中也頗占優勢,故他在賽前的風頭雖也被蘭泰所蓋,但龍武衛上下之人,對他依舊寄予厚,忽然傳出這消息,引發不小關注,眾人議論紛紛。等到參加比賽的全部士現,列隊立於朱雀臺,接皇帝檢,他果然不在其中,確證消息是真。

別人也就罷了,最多覺得惋惜,因他臨時退賽,了一個點。但龍武衛之人,對此意外,難免大失所

不過,今日失的,絕不止龍武衛之人。

金吾衛下眾多兵,也是提不起勁。

裴冀上月也到蒼山覲拜皇帝,駐留了些時日,等到裴蕭元肅清陳思達餘黨回來,次日他便走了。這件事,知道的人並不

就在幾l天前,衛中有一個說法流傳開來。

雖然裴司丞京後聖人重用,他和公主此前也早早相識,私不淺,一度讓人以為他便是不二的駙馬人選,又傳言裴冀此行覲拜皇帝的目的,便是為他求娶公主。然而,皇帝應是有別的考慮,並不願將公主下嫁於他,故裴冀沒等到大禮畢,便倉促回了東都。

這消息在金吾衛裏不脛而走,隨後,眾人發現裴蕭元此次外出歸來之後,確實不大得到人,不像蘭泰、賀都他們,每日皆在勤練箭,尤其賀都,因不知樂禮,還跟著樂師習樂。

對比之下,眾人難免對裴蕭元失去信心,不原本投注在他上的兵怕輸錢,打算改押別人。卻不知被哪個多的告到了韓克讓的麵前,韓克讓極是不滿,將衛下將全部去,訓斥一頓,責罵風紀敗壞,衛下之人竟大肆參與賭博,隨後下令,不許兵投注別衛之人。

照如今通行的投注規矩,比賽開始前,可以改注,但不能撤。

也就是說,隻要了錢,莊家便不退。金吾衛裏那些投過注的人迫於韓克讓威,不敢抗命,隻能寄希於自己的運氣,盼此前傳言是假,裴蕭元能夠參與今日的大之競。

他若是上場,以他的騎功夫和士之風采,想要過別人奪魁,希還是很大的。

然而,和龍武衛的人一樣,金吾衛兵亦是大失所,甚至比他們還要沮喪,真真可謂是輸人,又輸了錢。

在全部參與大禮的幾l十人當中,本找不到裴蕭元的影。

他真的沒有來。

今日場上這些獲得資格能夠參與大之競的,皆是來自各衛的年輕俊傑之士,他們頭戴弁冠,著禮,腰束飾金的蹀躞帶,依禮要求,列著整齊的隊伍,戴扳指、護臂,一手持弓,一手挾著一箭,將另外待的三支羽箭在腰上,個個皆是英姿發,威武雄健。

在一陣鼓聲過後,大開始。

一番,相當於個人風采展示,眾人無不順利過關。

二番,開始決出藝高下。四箭過後,每個人的籌各不相同,箭高超之人,開始領先。

三番,樂工演奏詩經召南騶虞曲,在和緩而凝重的雅樂聲中,每人依次也放出四箭,經監禮判斷,若合乎節拍,計算籌。

如此三番,十二箭過後,場上的計籌們得出名次,送到了司寧王的手裏。寧王登上朱雀臺,將結果先呈給皇帝預覽。

皇帝了一眼,點了點頭。寧王接回,給執事,執事當即轉向正屏息等待的現場眾人,高聲宣布進第二的人。

來自狼庭的阿史那王子、西蕃國賀都王子,以及呼聲最高的蘭泰,毫無意外,順利進

除了這三人,剩下五位,也都是來自各衛的箭最為絕的兒郎,當中便有龍武衛大將軍範思明的兒子範亦

寧王隨後宣布,一刻鍾後,騎競賽開始。

在滿場發出的喝彩聲中,承平、蘭泰、賀都等人挾弓持箭,各自場。騎馬繞場一周後,顯示榮耀過後,人在場中列一排,遙遙向著皇帝行軍中之禮。

李誨再一次向離他不遠的皇帝,見他麵帶微笑,命人傳話,勉勵人,隨後,他的麵便轉為莊嚴,喜怒不顯,是帝王在這種場合下應當有的模樣。

然而李誨總有一種覺,皇帝似乎半分也不曾到今日這場大禮的氣氛染,甚至,若是他大膽猜測,他總覺得,皇帝心不在焉。

他又向他的公主姑姑。今日再次以盛裝示人,金飾麗,非但沒有奪走的風采,反襯得愈顯烏發明眸,麗無比。此刻手持一柄團扇,坐在位上,目越過了麵前的無數之人,正麵帶微笑地眺著遠那一座布置在校場中央的麒麟臺。

競賽所用的箭靶和方才不同,架在這座高臺的頂端,上方踞伏一隻錯金青銅麒麟,麒麟的口中,叼銜一隻彩球,球以一細比嬰兒指的繩索縛住,懸在空中。

誰能先將細索斷,取到麒麟口中掉落的彩球,誰便是今日大禮的最後勝者,曰麒麟士。

整個過程裏,除了不允許使用刀劍和暗,沒有任何規則限製。

騎士要在阻止對方箭的同時,力爭能讓自己勝出。

可想而知,接下來的場麵將會是如何的彩。

麒麟臺上,負責裁判的執旌正在最後檢查著靶子,以確保不出任何問題。

那名參與競的人也騎馬場,等待競賽開始。

他們簽決定分組,兩兩競賽。

隨著他們現,場上的氣氛在頃刻間被帶到一個熱烈的高

然而姑姑此刻去,竟依然神態自若,與皇帝的凝重,形鮮明對比。

是今日的當事人,可以做到如此雲淡風輕,好似置事外,然而李誨卻是坐立不安,在歡呼聲中轉目,向臺上的觀者。

都是人,各衛以旗幟為別,各占一塊地方,將靶場圍得水泄不通。

李誨尋片刻,再也忍耐不住,借更為由,離座起,下到臺,在人群裏又到找,終於,眼睛一亮,到青頭,見他離開臺,往校場北青龍河的方向奔去,跑得飛快,忙跟了上去。

青頭一口氣奔到附近的青龍河畔,這才停下,一邊氣,一邊嚷:“郎君!你還在這裏浴馬!虧你沉得住氣!方才韓大將軍我告訴你,你再不去,衛下兄弟下月就要喝西北風了,大家都盼著你去呢!”

在淙淙的水岸之上,放著一卸下的馬鞍。裴蕭元正用一柄鬃刷,在為金烏騅梳理著發。

金烏騅的四蹄淌在水中,著來自主人的伺候,舒服地半瞇著馬眼,一

它的皮下油亮發,好似披了一上好的黑綢緞,晶瑩的水珠順著馬背滾落,漂亮極了。

青頭在他後嚷,裴蕭元恍若未聞,頭也沒回,繼續打理著金烏騅。

這時後校場的方向,隨風送來道道鼓聲。

青頭知騎就要開始,頓了頓腳,急急轉去了。

李誨也了下校場,又聽到現場起了一陣歡呼聲。

他回過頭,盯著前方那道背影,正猶豫不決,忽然聽到他發話:“你不去觀箭法,來這裏作甚?”

裴蕭元並未回頭,隻如此說了一句。

李誨隻好從藏的地方走了出來。

“師傅,你去休息,我來吧……”

“不用。我自己也是無事。”他道。

李誨第一次跟他學騎,就聽他說過,坐騎於戰士而言,極其重要,尤其在戰場上,坐騎與同袍並無兩樣,關鍵時刻,它或能救人命。所以他教導李誨,平日若是有空,不妨親手浴馬,而非給馬夫或是奚。隻有這樣,才能和坐騎悉,並建立起相互信任的關係。

李誨沉默了一下。

“師傅……你真的不去嗎?”

天知道,他是有多希師傅能做駙馬都尉,為自己的姑父。

他近乎執拗地覺得,隻有師傅,才是最配公主姑姑的駙馬都尉。

別人再好,在他這裏,也是憾。

“師傅你若現在去,還來得及……”

李誨喃喃地道。

然而這回,他沒有回應了。為金烏騅梳理發完畢,將它牽上了岸,開始拭殘留在它發上的水痕。

李誨一咬牙,又衝口而出:“師傅,你當真不喜歡我公主姑姑嗎?”

他一頓,隨即回頭,了過來。

“你回吧。今日剩的這幾l人,都是騎高手。難得有如此機會聚在一起,你若錯過,未免可惜。”

裴蕭元對他微微一笑,說道。他的神去依舊平穩,不見毫波

李誨不敢再提了,然而又不甘心就這麽走掉,垂頭喪氣地立在一旁。

裴蕭元也未再發話趕他走,隻在仔細打理完金烏騅,裝回馬鞍後,回到水邊,開始有條不紊地收拾起岸邊的東西。

這時,伴著後校場上空再次響起的一陣歡呼之聲,隻見青頭再次急火火地現,朝著這裏奔來。

“郎君!郎君!”他嚷。

“第一番結束了!剩四個人!阿史那王子騎絕佳,方才在場上大出風頭!他將對手踢下馬,率先發箭中靶,贏了!”

“蘭泰、賀都、範亦亦各自贏下對手,他們四個爭第二番!”

“簽也好了,阿史那王子對蘭泰,賀都王子對範亦!”

青頭匯報最戰果完畢,了一會兒氣,見主人依舊不為所,隻立在岸邊,凝神著遠的方向,也不知他在甚。

他悻悻然,又頓了下腳,這才見一旁的李誨,因急著再去觀戰況,也顧不上說別的,朝李誨見了一禮,掉頭又跑了回去。

青頭去後,很快,應是一的騎之戰開始了。兩邊同時競賽,場上的喝彩和助威之聲此起彼伏,不絕於耳,聲浪一陣過一陣,驚得河畔樹林裏的鳥雀也飛了出來,紛紛逃離。

李誨在一旁默默陪著自己師傅,一

再片刻後,伴著場上再次發出的陣陣高呼之聲,青頭也又一次地狂奔而來。

“郎君!郎君!”

他發著嘶聲力竭的吼聲,一邊跑,一邊衝著這邊揮手。

“第二番也結束了!你猜怎樣了——”

他衝向裴蕭元,沒收住腳,一屁坐在了地上,人更是上氣不接下氣,扶著跑得發痛的肚子,咳嗽了起來。

“到底怎樣?各自都是誰贏?”

李誨忙跟過去,手替他拍背,發聲追問。

青頭張著,呼哧呼哧地氣,好不容易,總算勻回來了一口氣。

“是……是賀都王子打敗了範家兒郎!阿史那王子也勇猛無敵,把蘭泰擊倒了!”

青頭說完,又咳嗽了起來。

也就是說,最後一番那個萬眾矚目的麒麟之士,將在阿史那王子和賀都王子之間決出了。

這個結果,實話說,李誨是相當驚訝的。

從此前的種種跡象來,聖人顯然更屬意蘭泰。在這個前提下,無論如何,蘭泰都不該這麽早就出局。

至於是靠蘭泰自己的本事,還是別的什麽“運氣”因素,這便是不可說了。

這個道理,人人心知肚明,所以才有那麽多人好蘭泰,在他上押注。

與其說是相信蘭泰,倒不如說,是在揣度上意。

李誨反應過來,下意識地向裴蕭元,發現他和方才的樣子完全不同了。

他回過頭,目凝重,投向校場的方向,人一,仿佛在費神思量著什麽。

慢慢地,他的眉頭皺了起來,麵上顯出一縷濃重的驚疑之

“師傅?”

李誨輕輕了他一聲。

他的眼一眨不眨,若正在凝神細辨來自校場的由各種雜音混出來的聲浪。

李誨不敢再出聲,又歸於沉默。

這時,那邊又傳來咚咚的擊鼓之聲。

“開……開始了!”

青頭掙紮著,自地上爬了起來。

“郎君,你若再不去,萬一被那西蕃王子贏了,葉小娘子……”

他一頓。

“公主往後就要吃苦了!”

他氣得大嚎一聲,紅了眼,丟下主人,又朝著校場奔去。

鼓聲止,全場的雜聲也慢慢地停歇,最後,歸於徹底的寂靜。

便仿佛整一座蒼山,天地之間,此刻竟是空無一人。

然而李誨知道,是因在距此不遠之外的那個校場裏,萬眾皆屏氣斂息,在等待最後一場騎競爭開始而已。

“師傅!”

他的心中湧出一陣焦惶之,再也忍不住,又出聲呼喚。

就在此時,裴蕭元已是倏然轉麵,朝著金烏騅打了聲呼哨。

坐騎揚蹄奔來,他迎上去,連馬鐙都未踩,徑直便飛上了馬背,跟著,調轉馬頭,縱馬朝著校場疾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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