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春芽終究還是忍住了。
因為再清楚不過，本打不到他的。
他弓馬嫻，讀兵法；而呢，不過是個手無縛之力的小小丫鬟。
就算敢揚手扇過去，也必定半空里就被他截住了。
況且，打了他的后果，必定是他用家人來懲罰！
算了。又何必連累他們。
還有，也不想他知道方才不躲不閃，是因為發了那寒！
告訴他又怎樣呢？他會憐惜麼？
不會的，他反而會責怪不肯乖乖服藥！
生生將憤怒摁住，努力地重又綻放起的微笑：“三爺都這麼說了，那奴婢也覺著三爺說的有理。奴婢現在回想一下，方才仿佛也真是這麼想的來著。”
沖云晏俏皮地眨眼：“三爺也提醒了奴婢，奴婢要是想掙三爺的掌控，唯一的法子真的就是攀高枝兒呢！”
“若奴婢跟了份高貴、連三爺都惹不起的人，那奴婢可就徹底自由了吧？所以三爺，您到底什麼時候才會放奴婢跟著小王爺走？奴婢現在都等不及了！”
云晏角抿，眼底涌起云。
“怎麼，又能舍得他了？不是已經對他了麼？”
春芽想了想：“沒關系，人往高走。”
“對于奴婢這樣卑微之人來說，活著才是最要的。至于奴婢那一腔意，原本也跟奴婢自己的份一樣，卑微弱小，被人輕賤。”
云晏咬了咬牙。
“……你譏諷爺為了對抗晉王妃，結小王爺。可是他又好到哪里去！”
“他進宮為太后講經，何嘗不是為了討好皇上！都是從那高位者的至親手，我跟他的招數原本殊途同歸！”
春芽點頭，“謝三爺提點。奴婢明白了：這就是你們男人，你們活在世間都只是為了野心，凡事都有企圖！”
“為了野心，為了企圖，便沒有你們拉不下的臉面、放不下的段、舍不得的人！”
云晏森森地笑起來：“終于悟了？好，可喜可賀。”
“所以啊，話又說回來，無論是我爹，他，抑或是小王爺，在你心里就都應該沒什麼分別！”
他緩緩走上前來，指勾起的下頜。
“記住了，無論爺以后再將你送給誰，你都得高高興興地去，不準再給爺掉臉子。”
春芽既反抗不過，便轉而嫵一笑：
“好啊。還請三爺盡快安排奴婢去伺候小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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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芽提了食盒回“明鏡臺”。
綠痕幫著擺飯，發現飯菜都有些被水汽塌了，便忍不住埋怨：“春芽你怎麼在路上耽誤這麼久？瞧，飯菜都這樣了。”
春芽垂下頭去：“姐姐說得對，都是我的錯。”
視線悄然過坐在團上的云毓：“……我也沒想到路上會撞見小王爺，不敢沖撞，只好在一旁躲了好一會子。”
綠痕也驚訝：“小王爺？晉王府的？”
“可是晉王妃也沒見過來，是他自己來的？來了也沒通稟家主一聲。”
春芽輕垂眼簾：“我瞧見三爺陪著他。興許是三爺邀請來的吧。”
云毓原本捻佛珠的指尖便是微微一停。
用完了飯，綠痕帶著丫鬟婆子將膳桌撤去，春芽送上茶來。
云毓沒急著接茶杯，先隔著裊裊茶香看。
“……途中遇到晉王府的小王爺，他可看見你了？可有，難為你？”
云毓問得委婉，可是春芽知道云毓想問什麼。
看樣子連云毓都知道，蕭狐若跟他爹晉王一樣都是好之徒。
春芽便低低垂下頭去：“不敢瞞家主，奴婢，奴婢險些被那小王爺直接掠走了。”
云毓長眉陡然挑起：“什麼！”
春芽那時的委屈和恐懼便又泛起來：“侯府是他的外祖家，他便是貴為小王爺，總也不能在自己外祖家這般胡來吧？”
云毓點頭：“你說得對。此事，我會置，你放心。”
春芽抬手抹干眼淚，“也幸虧奴婢是家主的丫鬟。小王爺一聽家主的名頭，便沒敢強行掠走奴婢。”
向云毓俯伏在地：“奴婢求家主憐惜……奴婢只愿一生都留在家主邊，家主千萬別讓那小王爺將奴婢帶走。”
說完，細碎的噎聲悄然敲云毓耳鼓。
云毓心底擰著一般地疼，急忙親自起，手拉起了春芽。
“我答應你，你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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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三日，晉王妃又駕臨侯府。
這次沒那麼大的排場，只是一頂小轎，隨一個丫鬟、一個婆子。
這般低調而歸，仿佛是有什麼事藏著掖著似的。
回到侯府來，也沒去大夫人那邊，而是直接來了“明鏡臺”找云毓。
春芽伺候茶水，晉王妃勉強喝了一盞茶，便著急忙慌地與云毓說：“二郎，我今日親自來找你，是有事請你幫忙。”
云毓面上依舊平淡如水，“姑姑這般說便是見外了。您盡管開口就是。”
晉王妃嘆了口氣，眼圈兒便紅了。
“……還不是狐若！前兒跟著王爺進宮請安，結果也不知道犯了什麼糊涂，竟對著個宮眉來眼去的。”
“說來也巧，那宮竟是馮貴妃跟前得力的。馮貴妃便跟皇上說了，結果皇上大怒，叱責狐若不懂禮儀，又責怪王爺教子無方！”
春芽聽著，手便微微一晃，險些將手里的一盅茶灑了。
云毓手正好按在手腕，幫穩住。
春芽放好了茶杯，趕忙退開去。
云毓這才淡淡道：“皇上若只是口頭叱責，倒無大礙。王爺畢竟是皇室宗親，皇上不會計較這點小事的。”
晉王妃卻又唉聲嘆氣：“我也知道皇上不至于因為這點小事跟王爺過不去。可是，卻不等于皇上會饒了狐若啊！”
“他雖說只是叱責了狐若，沒正經罰他；但是二郎你要明白，狐若現在只是世子而已，將來能不能承襲王爵，都得看皇上的心意不是！”
“皇上要是因為這次的事，對狐若沒了好印象，那將來說不定連這個世子也不給他當，另外換別的庶子去，那可怎麼好哇！”
云毓面上依舊眉眼淡淡：“倒也簡單。此事既然起于狐若貪慕，那便只需狐若收心養，讓皇上看見他誠心改過就是。”
云毓放下佛珠，靜靜抬眸：“送狐若到晉王府家廟修行半年，遠離。待得皇上聽說，這件事便自然可以解了。”
晉王妃想了想，便也終于眉開眼笑。
“二郎的主意好！”
說著還是捉住云毓的手：“二郎啊，可這件事還要靠你在太后和皇上面前‘不經意地’提起，皇上知道了才好啊。”
云毓淡然垂眸：“侄兒自當從命。”
晉王妃終于放下心來，準備離去。
春芽也恭送。
晉王妃忽然想起方才云毓手指按住春芽手腕，幫穩住茶杯那一幕。
于是便笑道，“二郎，上回我與你說過那通房丫鬟的事，今兒便也定了吧。”
“你不喜歡多，那我便先替你定一個：就這奉茶的丫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