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督軍府的軍務更加繁忙,盛長裕必須坐鎮,不能外出。
他每日都有無數的文件要批,這對不喜閱讀的他來說,十分痛苦。
督軍府眾人也做好了挨罵不停地準備。
然而,督軍每晚回去都有“味”吃,脾氣好極了。
哪怕批文件很煩躁,他也沒怎麽發火,頂多煙提提神。
他幾乎都在家。
有次他開會到深夜,寧禎帶了宵夜去督軍府接他。
他的會議尚未結束,寧禎便在小會客室等著。
程柏升出來,與寧禎閑聊幾句。
“……有件事,我不好跟你講,怕你多心。”
程柏升說。
寧禎聽了,心頭咯噔,懷疑跟聞蔚年有關。
這個人是寧禎一塊心病,不知他會在何時何地給寧禎招惹一個大麻煩。
“你說吧。
咱們朋友之間,不會無端猜測的。”
寧禎坐正了子。
程柏升猶豫再三,斟酌措辭:“上次你介紹楚小姐與我認識。
走出餐廳,我們並無聯係。”
寧禎的心,先放下一半。
繼而又不解,“怎麽了?”
“前幾日,楚太太沒有任何邀約,直接去了趟我家。
我姆媽與聊了好一會兒,今早我姆媽特意去了趟楚家。
黃昏的時候,我姆媽打電話,請我無論如何今晚回家吃飯。
我這邊開會走不開,家裏有幾個我的耳目,我打電話回去詢問,才知道這麽個緣故。”
程柏升道。
寧禎:“我介紹你們認識的事,楚家已經知曉了?”
“不知是楚小姐提的,還是父母從旁打聽到的。
又怎麽好好的,去了我家?
楚小姐看上去不是這種人,我對也無防備。”
程柏升道。
他說到這裏,看向寧禎,“你別介意,我不是在抱怨你給我介紹朋友。
寧禎,你知道我心裏激的……”
“我反而是知道一點緣故。”
寧禎說。
就把孟昕良的話,說給了程柏升聽。
雷鉉去了楚家,把楚家嚇到了。
孟昕良比較樂觀,覺得楚家沒把雷鉉打出來,就有希。
殊不知,楚家隻是人微言輕,不敢得罪雷鉉,忍了下來。
背後在想辦法。
楚家一直正正經經做生意,沒什麽野心,又疼兒。
做父母的,還是希兒嫁一個更理想的丈夫。
楚靜月可是留洋過的。
換做任何一個門第,兒這樣的容貌與學曆,都不會甘心把嫁給雷鉉。
寧禎也不知楚靜月為何認識了雷鉉。
“……這麽說來,楚家對未來婿不滿意,抓了我做救命稻草?”
程柏升鬆了口氣。
他對楚靜月的觀不錯,認為楚小姐人品還可以,格也討喜,私心裏高看一眼。
要是當麵一套、背後一套,程柏升會覺得很失,也會懷疑自己的眼,看錯了人。
如今想來,楚家也不算是汲汲營營的門第,隻是心切,病急投醫。
“柏升,這次是我好心辦了壞事。
我一直很欣賞楚靜月的格,又因為是我大嫂表妹,我也把當個親戚。
人不錯的,你又是我與長裕的好友,才想起替你們做。
現在看來,我反而把靜月和你的平靜生活都打了。”
寧禎輕輕歎氣。
要不是做,雷鉉估計不會擔心楚靜月被人截胡,這麽急登門。
楚家和楚靜月肯定都沒做好準備。
“你的初心是好的,寧禎,我心裏很激你惦記著我的事。
至於結果,也不是咱們預料的,你別自責。”
程柏升說。
寧禎:“我明天去趟楚家。”
程柏升想了想:“我跟你一起去。
我也覺得楚小姐人好,隻要不是算計我,我願意幫解圍。”
寧禎同意了。
盛長裕的會,開到了晚上十二點才結束。
寧禎帶過來的宵夜,早已涼了,督軍府廚房重新做了一桌,送到小會客室。
三幅碗筷,程柏升陪著加餐。
盛長裕說起今天的會議容,簡單來說,是大總統府又鬧幺蛾子,要裁軍、廢督,重編軍隊。
這簡直癡人說夢。
天下軍閥沒人會把大總統府當回事,各自為政。
隻是,盛長裕很擔心自己是出頭鳥,會被大總統府拿來開刀。
不至於多危險,總歸會有點麻煩,需要開炮,打贏幾場仗才可以消停。
盛長裕不怕打仗,可軍政府的老將們一提到打仗就激得不行,一個個都勸盛長裕要冷靜,以民生為要,盡可能忍讓。
其他軍閥如何通電回應,盛長裕也如何回應。
最後總會不了了之的。
“……北方咱們安了人,大總統府部也有眼線。
這次,是大總統府立名目要錢。”
盛長裕道。
寧禎:“你給錢嗎?”
“會議上分兩派:年輕軍都建議我打一仗,把孝敬大總統府的錢,用在炮火上,否則是揚湯止沸,永遠無法填飽北方的胃口。
老將們都勸我別開火。
一旦打仗,損失各半,民生全毀。
戰事的影響,兩三年才能消除,誰又知道兩三年後是怎樣景。”
盛長裕說。
寧禎聽了,點點頭:“老將們不想打仗,如今該有的都有了,穩穩坐在功勞簿上福;而年輕軍急需機會出頭,打仗是他們立功的好機會。”
盛長裕:“私心都不錯,說法也都冠冕堂皇。”
他抬眸看向寧禎,“你覺得呢?”
“我以為你已經下定了決心:把軍隊推向前線,威懾的同時,也服。
兼施,跟上次一樣。”
寧禎笑道。
盛長裕:“果然你還是最了解我。”
寧禎笑起來。
程柏升看著他們倆若無旁人眉來眼去的,輕輕咳了咳。
盛長裕:“你咳什麽?”
“你問寧禎,都不問問我。
如此偏心,你說我咳什麽?”
程柏升道。
盛長裕:“你那些話,我每隔幾個月聽一次,早就聽膩了。”
兩人不鹹不淡鬥了幾句。
盛長裕又問程柏升,剛剛和寧禎聊什麽。
程柏升故意報複:“不告訴你,反正與你無關。”
又對寧禎說,“不要跟他講。”
寧禎失笑,朝盛長裕眉弄眼,又轉頭對程柏升一本正經:“我不講的,你心放在肚子裏。”
程柏升:“……我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你們耍傻小子呢?
算了,還是我說吧。”
盛長裕:“你憋著。
你現在想講,我不想聽。
寧禎,咱們回家,路上慢慢說。”
他放下碗筷。
寧禎也跟著放了筷子,用巾帕角,沒顧上漱口,就和盛長裕撤了。
留下在原地罵娘的程柏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