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氣晴好。
柳素娥和張氏的心也很明快。
二人收拾停當,柳素娥將昨晚上熬夜做好的藥膳和這幾日晾曬好的枸杞子一併帶上,打算給趙明達和鄭大清送過去。
出門時候,柳二河再三叮囑,一定要邀請杜天來家中做客。
張氏隻笑道:“看見冇,你爹這次可是真夠上心的。”
知恩圖報,向來都是二房的家風。
雖然柳二河包子子,可在這方麵,卻人很佩服。
柳素娥爽快的應了一聲,便和張氏推車去了鎮子上。
車裡冇有了鍋碗瓢盆,冇有了桌椅,母倆趕路都輕鬆了不。
到了鎮子上,張氏自己推著車去擺攤子,柳素娥揹著揹簍,快速去給鄭大清和趙明達送東西。
鄭大清正好也賣完了枸杞子,柳素娥送來的及時,他收的也痛快。
末了,非要再送柳素娥一副涼茶。
柳素娥推辭不過,隻能收下。
出來的時候,心裡不免嘀咕。
這個鄭大清,人也很好,長的也不錯,怎麼還不家立業?
真是想不明白。
男人不都盼媳婦嗎?他倒好,一點不著急的樣子。
柳素娥搖了搖頭,忙去香滿樓送藥膳。
今兒柳掌櫃倒是在,柳素娥本想把藥膳給了柳掌櫃,讓他轉給趙明達。
可柳掌櫃不肯收,隻輕笑道:“東家在三樓廂房等著你呢!你還是親自送過去吧!”
柳掌櫃笑的與往常不同,柳素娥總覺這笑容裡有猜不的東西。
上樓的時候,那柳掌櫃又悄悄問:“素娥啊,前日下大雨,你躲哪兒去了?”
柳素娥不明白柳掌櫃為何問這個問題。
既然不明白,隻能老老實實道:“我去一個朋友家中避雨了……”頓了頓又反問道:“不知柳掌櫃為何問我這個問題?”
柳掌櫃嗬嗬一笑:“冇什麼,隻是我聽良子說,那日我們東家讓他去給你送傘。良子去的時候,你不在。一時好奇,就隨口那麼一問。”
柳掌櫃話中的資訊量巨大,一時讓柳素娥消化不掉。
驚訝的張大:“您是說……東家去給我送傘了?”
二人停在了二樓的樓梯口,柳素娥柳眉微,有些遲疑道:“這……這怎麼會?”
趙明達那麼冷一個人,怎麼可能去給送傘?
柳素娥越想越不可能,隻搖著頭好笑道:“您是跟我開玩笑呢吧?怎麼可能?”
彆說柳素娥覺得不可能,就是柳掌櫃自己都覺得驚詫不已。自從周婉儀死後,趙明達除了自己的母親,就從來冇有主關心過那個人。
他原本也以為是良子胡說八道呢,可良子賭咒發誓,說他說的字字句句都是真話。
看他那模樣,應該不會有假。
想到這些,柳掌櫃不由慨道:“要是周家小姐還在就好了,可惜啊……”
周家小姐?
莫非就是趙明達死去的那個妻子?
柳素娥不敢問,隻對著柳掌櫃道:“那這樣說來,我還欠了東家一個人呢!”
柳掌櫃隻輕輕一笑,卻又馬上嚴肅道:“素娥啊!你覺得我家東家如何?”
這個問題問的好生奇怪。
不過柳素娥向來是個爽快的人,也冇什麼不好回答的,隻笑道:“東家人很好,不過……不過就是子有點冷。”
“嗯,那就好。”柳掌櫃一副釋然了的模樣,笑道:“上樓吧,彆讓東家等急了。”
還是原來的廂房,還是一樣的場景。
隻不過這次廂房的門窗都是開著的,有涼風吹來,愜意舒服。
要是一整天都窩在這樣的屋裡該多好啊!
柳素娥無恥的想著,目卻落在趙明達那張冰冷的臉上。
就奇怪了,這個人真的一年四季都不笑嗎?
這樣長期不笑,會不會真的了麵癱?
“你來了?進來吧!”還是那種渾厚帶著些冰冷的聲音。
柳素娥收回緒,輕輕施了一禮,這才邁步進了房。
柳素娥前腳進了門,後腳那柳掌櫃就從外麵拉上了門。
房瞬間就剩下和趙明達二人。
這個趙管家,難道不知道孤男寡不能共一室嗎?
柳素娥腹誹著,有種上了賊船的錯覺,麵上卻堆滿了笑容,將那裝藥膳的罐子往桌上一放,故作輕鬆道:“東家,藥膳做好了,請你過目。”
趙明達也不看藥膳,隻抬眼瞧著柳素娥,見今日著一桃紅衫,秀髮上隻簪著一桃木簪子。細看之,確實清麗俗,與那些庸脂俗大不相同。
從周婉儀死後,這還是他第一次正眼瞧一個人。
柳素娥被趙明達的眼神看的極不自在,一時抿乾笑道:“東家,你怎麼不看藥膳?你快看,看完了我還要去擺攤子。”
趙明達冇有理會柳素娥的話,依舊盯著看。
柳素娥被他看的實在難,一時忍不住,揚眉道:“東家,東西我都送來了,你好歹看看藥膳,你看我……”
“彆……”
說話間,一團黑影已經靠了過來。
那黑影越靠越近,越靠越近。
近的柳素娥都能覺到他鼻腔溫熱的呼吸,慢慢的從耳旁吹過。
柳素娥嚥了口唾沫,如被使了定一般,一不的站著。
心裡卻想,這人到底要乾啥?
該不會?
想想又覺得不可能,他不是不近的嗎?
況且殘花敗柳一個,怎麼可能吸引到他?
可是……這個作也太曖||昧了吧!
柳素娥隻覺得耳畔的,子都跟著繃了幾分。
“你……”
“哈哈……”趙明達難得爽朗的笑了起來,子往後退了幾步,手裡已經多了幾牙簽細的枯枝,眼睛明亮的像個孩子:“你是小孩子嗎?難道早上出門都不照鏡子?”
柳素娥尷尬的了頭髮,怪不得一路上總覺得耳畔有個東西好像著頭髮似的。本以為是簪子冇簪好呢,原來竟是把燒火的枯枝給戴在頭上了。
不過這個趙明達眼睛也太尖了,一眼竟然就看到了。
看見便看見,還要取笑……
這個毒舌討厭鬼。
柳素娥心裡腹誹著,卻隻能尷尬道:“許是早上出來的匆忙……”
“為悅己者容,再匆忙,也該打扮吧?”
此話一出,趙明達似乎也察覺到了不對的地方。
悅己者?這話怎麼聽怎麼曖||昧……
“子當以姿容為先,儀容之重要,你難道不知?”趙明達將那枯枝丟在了桌上,這纔去看藥膳。
柳素娥聽他話裡頭的意思,好像人就該是每日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其餘的事,都應該拋在腦後……
什麼邏輯。
有些不服氣,往前幾步,湊到了桌邊,語氣清朗道:“那依著東家的意思,人這一輩子,除了打扮給男人看,彆的事就不該去管了?”
“難道不是嗎?”趙明達抬眸著,眉宇間藏著傲氣,反問道:“若不是,那為何子都要以事他人,來博取男人的憐之呢?”
柳素娥聽的很生氣,這都是什麼神邏輯?
“男人好我不否認,可隻喜歡的男人,卻也隻能算得上庸俗之輩,中必無大誌。”柳素娥不卑不吭,侃侃而談道:“古有臥龍先生,家中妻子其貌不揚,卻賢德聰慧,能繪天下三分之勢。若按照你的標準,那這樣的子,豈不是遇不上良人了?”
柳素娥話一出口,卻引來那趙明達一番大笑:“你這個人,好冇趣味。我不過隨口說一句,你就搬出什麼臥龍先生來教育我……你我都是普通人,說這些,未免太遠了……”
心中卻對柳素娥的一番見解著實佩服。
他從前遇到的子,每日就知塗脂抹,以來留住邊男人。
由此看來,倒是個列外。
隻是這樣的列外,卻也逃不被男人拋棄的下場。
柳素娥撅著,狠狠瞪了趙明達一眼。
明明就是他先弄出來的事,隻是認真了一番,他反倒倒打一耙……
真是討厭。
“好了,既然東家不讓我扯這些事,那東家就快點過目這些藥膳吧!要是冇問題,我可就走了。”
柳素娥賭氣的說了一句。
卻不知這樣賭氣的模樣,又讓趙明達想起周婉儀來。
周婉儀從前和他爭辯,每次輸了,也是這般讓人憐的模樣。
而每次撅不悅,他都會溫聲哄上兩句。
想到此,他不心如刀割。同樣的場景,卻早已是人非了。
總以為那傷痛在慢慢遠去,可再一次,仍舊是淋淋的……
“好吧,這藥膳冇事,我收下了。”趙明達輕輕蓋上了攤子上的蓋子:“你去賬房領錢吧!”
額……
他怎麼冇用銀針?
難道不怕下毒了?
柳素娥有些不解,再次確認道:“那我真走了?”
“怎麼?你想留下?”趙明達眼神帶了些挑釁。
柳素娥撅了撅,賠笑道:“不了不了,那我先回去了!若是東家還有需要,那就托人給我捎個信就好。”
言畢,轉往門口走去。
剛到門口,迎麵卻跑來一孩。
那孩子跑的十分敏捷,一臉歡喜模樣,還未到門口就甜甜喊了一聲:“舅舅,肅兒來看你了……”
柳素娥定睛一看,這跑過來的虎頭虎腦的小孩子,可不就是趙明達的小外甥嗎!
“肅兒,你慢點跑,小心摔著……”
這孩子後跟過來一褐男子,男子生的俊朗瀟灑,一步一行更是著幾分儒雅。
柳素娥認得這男子,正是那日擺攤子,的第一個主顧,也是趙明達的妹夫。
真是冇想到,竟然會在這裡上。
嶽安平立在原地看了一眼,似乎也認出了柳素娥,輕輕一笑道:“你可是那日賣麪條的老闆娘?”
柳素娥抿一笑,大大方方點了點頭,施禮道:“公子真是好記。”一麵又讓出一條路,垂首道:“公子請吧。”
嶽安平目落在柳素娥上,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遍。
心道,怎麼會認識趙明達?
而且,還去趙明達的廂房。
稀奇……真是太稀奇了……
不過仔細一看,這子的樣貌和氣質,似乎……
很像一個人……
想到此,嶽安平不由蹙起了眉頭,往事又水一般湧上心頭。
若非周婉儀,他和趙明達如今還是最好最好的兄弟。
可現在,兩人反目不說,趙明達更是心如冷鐵,再不肯一分。
想著趙家姊妹幾個,陸續都了家。如今隻有趙明達一人還形單影隻,晚上連個暖被窩的人都冇有,嶽安平就心裡難過不已。
當年之事,他多多也有錯。若是他早早的告知了趙明達實,說不定也不會釀今日之悲劇。
柳素娥垂著首,覺那嶽安平正盯著看。
被這束目盯的有些尷尬,正直接離去,卻聽那嶽肅兒道:“爹,咱們快進去吧!”
嶽安平一愣,這才收回了目,衝著柳素娥友好的點頭施禮,方拉了嶽肅兒進了廂房。
這人好生奇怪。
看乾什麼?
柳素娥撇了撇,正離去,卻聽房傳出聲音道:“你怎麼來了?”
這聲音冰冰冷冷,不帶一的,很明顯是趙明達的。
柳素娥不明白,既然來人是他妹夫,他為何要這種冷冰冰的口氣?
難道他們不是一家人嗎?
還是兩人之間有什麼過節?
正悄悄聽個究竟,可轉念又一想,君子豈有隔牆聽之理?再說了,這是人家趙家的家事,與有何關係?
如此一想,便也斂了心神,悄悄往樓下去……
…………
卻說廂房趙明達質問嶽安平,問他為何又來?
可嶽肅兒也在場,二人都不好使出脾氣來,那嶽安平隻能耐著子賠笑道:“是嶽父大人讓我來勸你回家去的,說是嶽母大人給你尋了門親事……”
“要去你自己去,我不去。”趙明達拂袖冷然坐在了凳子上,全然不給嶽安平一一毫的麵子。
嶽安平早就料到會是這般場景,臉上閃過一尷尬,隻能對著嶽肅兒道:“肅兒,你先下去讓柳掌櫃帶你去玩,爹和你舅舅有事要說。”
嶽肅兒也嗅出了火藥味,孩子總是敏的。
他眨著眼睛,上前小心翼翼的扯了扯趙明達的角,低低道:“舅舅,你和我爹爹要好好的……你們可彆吵架。我娘說了,舅舅就是缺個舅母……”
“肅兒……”嶽安平急忙嗬斥住了嶽肅兒,生怕說的多了,讓趙明達緒更不好。
“快去,去瞻園玩。”嶽安平轉把嶽肅兒送下了樓,這纔再次回了廂房。
關上房門,屋一時寂寂無聲。
一個就那麼蹙眉立在門口,另外一個,冷冷的坐在桌邊。
明明離得很近很近,可還是好似隔了冰山一般,融化不開,走不進去。
嶽安平眼角罩著揮散不去傷,往前幾步,長歎一口道:“清遠,過去的就過去吧。人總不能一輩子都活在過去吧?你總要走出來麵對的。”
“你看看肅兒都多大了……再看看你自己,還是這麼形單影隻。就算你自己不在乎,想這樣孤單一人過到老,難道你就不替家中長輩想想了嗎?”
趙明達聽著這些話,隻死死的闔了眼,口卻悶的難。
一個人過?
誰都是之軀,誰都會寂寞,誰都會難過,他也一樣。
他終究不是鐵打的,心也不是磐石,也會痛……
可是“放下”二字,誰又能做到瀟灑自如?誰又能做到坦然之?
他不是聖人,所以他做不到。
“我還聽說姨娘近來也病著。”嶽安平又往前幾步,眉宇間皆是惆悵:“聽大夫說,姨娘也是長年思慮過多,纔會不佳。”
“姨娘常思之事,除了你的婚事,還能有什麼?”
嶽安平知道趙明達最是孝道,所有的事他都能拋開不管,唯獨他的母親,他不會拋下。
果然,提起趙明達生母,他立刻睜開了眼睛,目著些冷,咬牙道:“你還有臉提我母親?”一聲冷笑,格外的悲愴:“若不是你,我能是今天這般模樣嗎?你明知道我用至深……”
趙明達心口悶的幾乎說不出話來,隻冷然道:“你回去告訴我父親,若是他真為我好,就彆我。”
言畢,再度轉過了子去。
嶽安平見他仍舊不肯敞開心扉,臉上也變了,氣惱道:“大丈夫當頂天立地,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人。你堂堂七尺男兒,竟然為一區區子,置白髮父母與不顧。你這樣,還能算個男人嗎?”
趙明達正要發作,卻聽那嶽安平四平八穩道:“況且,我看你分明就是假裝對子不興趣……”他目微,平靜道:“方纔那子,我看著倒是和婉儀有幾分像……”
這一言,登時疼了趙明達的心。
冇錯,他對柳素娥的關注,起初確實是因為和周婉儀有幾分像。可現在似乎有些不同,和周婉儀比起來,行事作風卻更加的明磊落,還有自己的主見……
他對的好,並非隻是和周婉儀像。
不過被人揭穿了心事,他還是忍不住暴怒起來:“你彆胡說八道,和誰像與我有什麼關係?”
“哼!”嶽安平毫不退讓,篤定道:“你不必掩飾,你的心思全都寫在臉上呢!我隻有一句話說,不過是個擺攤子的普通子罷了。可你不同,你雖不是嫡出,可在趙家,你比那些嫡出的還要強。你這樣的地位,趙家怎可能尋那樣一個子伺候你……”
“住口。”趙明達額上的青筋突突跳了起來,一掌拍在了桌上。
桌上的茗碗到重力,叮鈴桄榔一陣響。
“我的事,不用你來管。”
“不是我要管,是我在提醒你。”嶽安平態度堅定,歎氣道:“有些事,由不得你我。陷進去了,若是你出不來,隻會更加痛苦。還有……嶽母大人這次給你相中的是孃家表弟的兒,你們從前也是見過麵的……”
“出去……我不想再聽你說,你出去……”趙明達冷了臉,聲音漸漸低沉了下來:“你告訴我父親,隻說我不在……”
逃避,又是逃避……
嶽安平皺著眉幾乎想打醒了他。
他這樣的年紀,還死過一個老婆,能有這樣的好親事,難道不該笑著去接嗎?
聽說那老夫人的表侄貌如花,又有才,琴棋書畫更是樣樣通。若不是父親現在想依靠著趙家的勢力,也不會把自己的兒給抬出來。
如此機會,他怎麼能說放就放?
嶽安平咬了咬牙,拂袖轉:“你自己的事還是你自己去說吧!我隻是個帶話的,我的話帶到就好。”言畢,施施然出了房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