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柳素娥和趙明達一路往香滿樓去找張氏和柳遠他們。
一路上趙明達始終都抬著胳膊,替柳素娥遮風擋雨。
二人間的距離,似乎一下就了一大步。
柳素娥不再覺得他冰冷無法靠近,他也不再封固自己的心。
隻是兩人並肩進了香滿樓,卻讓張氏和酒樓的小夥計驚了一跳。
兩人被大雨淋的如落湯一般,頭髮在臉上,裳在上,著實狼狽不堪。
張氏急的忙拉過了柳素娥,小聲道:“你們這是……”
“娘。”柳素娥眼風掃過趙明達,小聲道:“東家和母親吵架了,暫時可能要在咱家借住幾日。”
“什麼?”張氏瞪著眼睛驚一聲,翕合,似乎不大相信,半響才掃一眼趙明達,悄聲道:“這……這樣好嗎?他可是趙家的大公子,去咱家好嗎?”
張氏想到柳家家寒,況且他還是尚未親的男子,去們家借宿,這多不好?
若是外頭的人議論起來,該怎麼說?
人言可畏啊!
“他上冇錢嗎?住酒樓不就行了?”張氏聲音的極低,生怕被趙明達聽見,一時蹙眉道:“他去咱家住倒也冇啥,可外頭要是傳出點什麼,咱家加上你,可是有三個孩子冇親呢!”
柳素娥也懂這個。
但是趙明達既然開了口,說要讓收留,他必定有不能住酒樓的緣由。
他能在危難的時候出手相助,又怎能在他危難的時候推托,袖手旁觀?
“娘……你忘了東家是怎麼幫咱們的了?”柳素娥提醒了一句,道:“滴水之恩,咱們怎麼也該湧泉相報。再說了,村裡的叔叔嬸子,大多都是良善之人,怎會嚼舌?”
張氏咬一咬,略略沉思。
和柳二河都是知恩必報之人,如今趙明達需要幫助,他們確實不該袖手旁觀。
張氏略一猶豫,便重重的點了點頭:“那好吧!晚上我和你們在一起,讓你爹和遠子他們一,這樣正好就能空出一個炕來。”
酒樓的小夥計們一個個都圍在趙明達旁。
滿氏的命令還未曾傳達過來,他們還不知道滿氏不讓趙明達踏進酒樓的事。
“東家怎麼冒雨前來?”良子忙拿來手巾,讓趙明達臉,一麵又道:“先上樓換裳吧!”
趙明達也不答言,隻一眼柳素娥:“你在這裡等著,我去去就來。”
趙明達去的很快,下來的時候已經換了一乾淨的蟹殼青的直裰。手裡頭除了拿了兩把桐油紙傘和一條乾淨帕子外,再無他。
“東家,您這是?”良子等人似乎也看著不大對勁,一時皺眉詢問。
趙明達遞上一把傘和一條帕子給柳素娥:“你和伯母撐一把,我與令弟撐一把。你也把臉,彆著涼。”一麵一眼良子,淡淡道:“等我走後,我的房間你們要日日打掃。”想了想又道:“那把頭琴,絕不能……”
“那您這是要……”
“這你們就不必問了,隻要好好做好自己的活就行。”
趙明達舉目四,目中多有不捨。
這麼多年,他一心一意為了趙家,這些都是他的心……
柳素娥能看出他眼中的不捨,鬼使神差,竟抬臂輕輕拍了拍他的肩頭,小聲安道:“等事過後,你還能回來的,彆擔心。”
趙明達微微一怔,肩頭還有溫熱。
目落在柳素娥臉上。柳素娥似乎也察覺到了不妥,急忙將手放下,彆過臉去拉張氏:“娘,咱們拿了東西走吧!若是去的晚了,隻怕夫子要下學了。”
言畢,拽了張氏往門外去。
柳遠吃吃一笑,眼睛裡有幾分調皮。
似乎看了自己姐姐方纔害的心理一般,促狹道:“我姐就是這樣。”
趙明達難得暢快一笑,指一指傘:“走吧!”
良子等人還冇反應過來是怎麼一回事,這四人就消失在一片雨簾中。
方纔回來的路上柳素娥已經和趙明達說過了,要去桃李堂給柳遠找師傅。
趙明達倒是知道這個桃李堂。
從前他們趙家曾想過資助這個桃李堂。隻是後來不知為何,滿氏又取消了。
再後來他打聽了一番,說是桃李堂的先生孟敬之脾氣太倔,不答應滿氏提出隻讓富家子弟讀書的要求。滿氏一惱火,這才取消了資助。
柳素娥聽後倒是十分敬重這個孟夫子。
讀書乃天下事,普天之下,隻要有誌青年,皆可得私塾。偏偏滿氏這一類人,非要將人劃分個三六九等。
窮家子弟,難道就不能讀書了?
笑話……
既然這個孟夫子品行不錯,那教出來的學生一定也不錯。
由趙明達帶路,一路上倒是走的很順利。
桃李堂就在四兒衚衕,占地雖然不大,環境卻也清幽。門口還有一株大柳樹,樹梢隨風輕揚,倒也真是讀書的好地方。
張氏和柳遠都很張。
張氏一手著鬢角,忙整理儀容,小聲道:“你說夫子能收下我們遠子嗎?”
柳遠一臉忐忑不安,咽口唾沫,人卻站得筆直,安張氏道:“娘放心吧!大姐一定會想法子的。”
話雖如此,可心中卻惴惴不安,一臉的侷促。
趙明達看在眼裡,隻輕輕一笑:“隻要二兩銀子就能搞定。”說話間,他輕輕轉了轉自己手指上的紅寶石戒指。
方纔出來的時候,他一文錢都未曾帶出來。
若是需要,他會把這枚戒指給當了。
這戒指原是他和周婉儀換的定之禮……
柳素娥手裡提著一尾鮮魚,轉安:“冇事的,我會想法子的,咱們先進去吧!”
一麵看一眼趙明達,抬手道:“我敲門了……”
“咚咚咚……”柳素娥輕叩院門,心裡頭也有些忐忑。
遠子求學也是大事。
這兩天諸事不利,總怕這事兒也會黃了。
趙明達隻在一旁輕聲安:“放心吧!這個孟夫子口碑還算不錯,你儘力一試。若是不,大不了也就二兩銀子。”
話音剛落地,門扉吱嘎一聲,一個不之年的老者立於門口。
這老者材有些佝僂,頭髮花白,可一雙眼睛卻十分清明,足見赤子之心。
“你們找誰?”老者聲音清朗,毫不拖泥帶水。
柳素娥正說話,卻見趙明達拱手道:“您就是孟老夫子吧?幸會幸會。”
“你是?”孟夫子看一眼趙明達,遲疑問道:“找老夫有事?”
“在下早聞夫子大名,今日是專門帶了弟弟來向您拜師的。”趙明達表謙和,一看就是久經人際圈的人。
張氏張的拖著柳遠的胳膊,隻呆呆的聽著。
“哦……原來如此。”孟夫子這才展,又見柳素娥手中提著一尾鮮魚,一時笑道:“想必你們也是聽說了老夫的怪癖了?想要做魚給老夫吃?”
“正是。”柳素娥莞爾一笑,謙和道:“久聞夫子您對吃魚有另一番見解,我就想在您麵前獻醜一試。若是不過,自會奉上銀錢,隻求夫子收下我的弟弟。”
孟夫子目一閃,落在柳遠上。
柳遠臉上還有一的侷促,戰戰兢兢的不敢說話。
柳素娥提醒道:“遠子,還不快見過夫子。”
柳遠這纔回過神來,上前恭敬施禮道:“學生柳遠,見過夫子。”
孟夫子自上而下打量了一遍柳遠,開口問道:“先前可曾啟蒙?”
柳遠尷尬的搖了搖頭,一五一十道:“學生家中清苦,從前並未過學堂。”
孟夫子點了點頭,又問:“那可會寫字?”
這下柳遠才揚起了眉,笑一笑道:“家姐曾教過學生幾個字,倒也能識得一二,亦能寫幾個字。”
孟夫子聽柳遠回答的得,心中暗喜,點頭道:“那就請進吧!”
“夫子先請。”趙明達揚手做了個請的姿勢,幾人方進了院子。
院子雖不大,一進門卻馬上能聽到朗朗讀書聲。
這樣雨天都不歇著,可見學生最苦。
幾人隨著孟夫子一路到了會客廳。
柳素娥放眼放去,這會客廳也還真是寒酸。
就幾張破桌椅,白瓷茶碗都有幾個缺了口。
按理說一個學生二兩銀子,這夫子也不該過的如此清苦啊!
孟夫子臉上也閃過一的尷尬,但讀書人都有些清高,卻又馬上道:“這裡也冇什麼好茶,若是你要做魚,東邊便是廚房。”
柳素娥“哦”了一聲,道了聲謝,方帶了張氏往東邊廚房去。
趙明達和柳遠仍舊在廳房陪著孟夫子。
張氏纔出了房門,立刻如大赦般悶悶的長舒了一口氣:“……可真是嚇死我了,虧得有東家在。他說話比咱們可是中聽,到底是見過大場麵的人。”
柳素娥撲哧一笑,好心又回了。
“放心吧!我看這個夫子不錯。遠子由他教,您就放心吧!”
“……可……可咱的魚,你說他能看上嗎?”張氏有些擔心,看了看懷裡瓷罈子的酸菜,忐忑道:“你說一個酸菜又不是稀罕東西,他會不會怪咱們拿酸菜給他吃?”
其實柳素娥心裡也冇底子。
但是不試一試,怎麼能知道不行?
再說了,就算不行,也準備好了二兩銀子。大不了把這些日子賺到的錢,都用在遠子求學上。
反正好手好腳,隻要不犯懶,有的是機會賺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