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素娥和張氏在廚房忙活著做酸菜魚。
依舊是那日的做法,隻是這次更加用心,在中又加了許用文火烘焙而的花生米。
這創意柳素娥可是想了許久纔想出來的。
在現代,每每吃火鍋,小料總會加研磨碎的花生末。這花生末很能提味,嚼一口齒留香,回味無窮。
若是加酸菜魚,肯定也不會遜。
所以便加了許,提了提味道。
廳房趙明達正陪著孟夫子說話。
這孟夫子說話句句離不開聖人之道,這樣的人,做老師還好。可若是放在社會中生存,勢必生存不下去。
不過趙明達能聽出他德行俱佳,也算有些才氣。若柳遠跟著他學,倒也不至於學壞。
柳遠自始至終都恭恭敬敬立在一側,認認真真聽孟夫子說話,表十分虔誠。
那孟夫子看在眼裡,其實心裡已經了收下柳遠的心思。
隻是他也想看看柳素娥到底有何等本事,能做出什麼樣的魚來給他品嚐。
一番忙,酸菜魚終於上了瓷盤。
柳素娥將瓷盤裝扮的很是緻,四麵都用胡蘿蔔和小黃瓜雕了花朵樹葉圍繞,中纔是澤鮮亮,香氣撲鼻的酸菜魚。
看著本來還發白的酸菜,裝在如此緻的盤中,立刻高了一個檔次。
“……娘,咋樣?”柳素娥乾了手,微微一笑,籲一口氣道:“不的就看它了。”
“一定。”張氏深吸一口,給自己打氣道:“這次一定。”
母倆相視一笑,端了酸菜魚往廳房去。
酸菜魚的香味著實濃鬱,引逗的讀書孩都停了書聲,的順著視窗探著脖子出來瞧。
張氏瞧見,不由笑道:“瞧見了嗎?這幫猴崽子們都饞的慌。我看一準兒行,肯定能得了孟夫子的眼。”
說話間,二人小心翼翼端了魚盤進了廳房。
“孟夫子,魚我已經做好了。也不知您老喜歡吃什麼口味?農家人,酸菜最多,我便做了酸菜魚,您嚐嚐味道如何?”
柳素娥淺笑盈盈,恭恭敬敬雙手遞上了碗箸。
趙明達結微,似乎嚥了口唾沫,目定定落在那一盤酸菜魚上。
不能否認,柳素娥確實做的很好。
香俱佳,就是不知味道如何?
孟夫子接過了柳素娥手裡的碗箸,臉上的明顯一,眼神閃亮亮的死死盯著那一盤酸菜魚,張口道:“……你……你怎麼會做酸菜魚?”
柳素娥一愣,一眼孟夫子,覺他眼中閃的,似乎是久違了的懷念……
“我也是胡做的。”柳素娥沉道:“莊稼人冬天也就是吃酸菜度日,我想吃酸菜也吃不出個新鮮來,便正好拿它燉魚吃……”略一踟躕道:“夫子莫非也吃過?”
孟夫子也不去夾魚,隻皺著眉鬱然長歎一口氣,臉上難掩傷之:“這魚……從前我拙荊做過。那時家中貧寒,有一年我要去趕考……”
孟夫子的言語極輕,一瞬間彷彿了老了十幾歲一般,悵然道:“拙荊想我趕考辛苦,臨行前便想著能讓我飽餐一頓,隻可惜家中為了供我讀書,早就米儘糧絕……”
柳素娥聽著一陣心酸。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想必他夫人後來做了酸菜魚吧!
“……後來,親自去水塘了一上午的魚,回家用家中僅有的兩碗酸菜,熬了一鍋酸菜魚,算是為我踐行……”
“可是等我回來……拙荊卻染了惡疾……”
孟夫子語氣哽咽,傷歎氣道:“這麼多年,我孑然一,留在心裡的,便是最後拙荊做的酸菜魚的味道……”他眼泛淚花,著盤中魚道:“冇想到啊……真是冇想到還能吃一頓酸菜魚。”
張氏聽著鼻子一酸,差點冇哭出聲音來。
趙明達靜默無聲,似乎心中也頗為慨……
柳素娥更是五翻滾,難的不能自已。
原來孟夫子還有這麼一段過往呢!怪不得他有吃魚這麼一個怪癖……
也許這麼多年,他自己不敢親自手做魚吃,也是怕想起傷心往事吧!~
“……夫子,真是對不住!了您的傷心事……”柳素娥一臉歉然,一刀人心,那該是多疼。
早知道就不做酸菜魚了。
可孟夫子卻搖了搖頭,籲出一口氣道:“這味道,是我等了多年的味道。”他目微,落在柳遠上,點頭道“這孩子我收下了。”
“往後他每年隻管來學校就好,學費全免了。”
孟夫子放下碗箸,也不吃魚,隻笑一笑道:“這魚你做的極好,比拙荊的要緻。雖老夫未曾口一吃,卻也已經知道味道非常鮮。”
“人我收下!隻是以後每日來的時候,彆忘了帶夥食乾糧就行。”
張氏和柳素娥一愣,尤其是柳遠,滿臉掩飾不住的喜。
趙明達一眼柳遠,含笑道:“還愣著做什麼,還不快拜見夫子。”
柳遠“哦”了一聲,忙叩拜孟夫子。
“哎,你先起來。”孟夫子忙攔住,拉了柳遠,替他正一正冠,方道:“先拜過孔聖人。”
柳遠很聽話,跪在孔子神位前,雙膝跪地,九叩首。而後才跪拜了孟夫子,這才禮。
張氏看著柳遠聽話懂事的樣子,喜極而泣。
柳遠可是柳家第一個學堂上學的孩子,意義重大。
外頭不知不知覺已經停了雨聲,太過厚重的雲彩,正努力放晴。
似乎也預兆著否極泰來之意……
柳素娥心下也是歡喜。
若是有朝一日柳遠能才了,也算是對的起這一家人了。
孟夫子一臉肅然,背手而立道:“既我學堂,從此以後便要勤勤懇懇,尊師善學……”
柳遠眼中鬥誌昂揚,鏗鏘有力回答道:“是。”
塵埃落定,餘下的便是學的一些門規。
張氏、柳素娥和趙明達也不上話,隻陪著柳遠聽著。
待孟夫子一一說完,這才道:“你們請回吧!明兒一早來上課就行。”
“那真是謝謝您了……”張氏幾人連跌聲道謝,方告辭而去。
出了桃李堂不多遠,張氏這才發出心中的喜悅,一手拉了柳遠的手,笑的合不攏:“遠子,往後你可是咱家的學生了。你要記住,一定不能給柳家人丟人,知道了冇?”
柳遠連連點頭,表決心道“娘放心,我會好好努力的。”
柳素娥知道學生的苦。
千軍萬馬過獨木橋,何等的壯烈。
還是不要給遠子施加力的好,一時叮囑道:“遠子,進了學堂後,凡事儘力而為就行。隻要彆懶,彆耍詐,無愧於心,一定能功的。”
趙明達聽的隻在心裡笑。
彆說,說得還有那麼幾分道理。
隻是生意場上可不似學堂,爾虞我詐的多了。有時候若是不使手段,如何能贏?
看今天做的酸菜魚有模有樣,倒也是個可造之材。
趙明達暗暗思忖,如何教柳素娥做生意賺錢正興家業。
他如今既然不在趙家了,總也要找到施展的地方纔行。乾出一番事業,讓滿氏看看。
看看離了趙家,他依舊是頂天立地的大丈夫。
一路上,張氏隻顧著拉了柳遠的手叮囑。似乎有說我不完的話,說了這一句,又開始拉哪一句。
趙明達一瞬不瞬的盯著張氏和柳遠,眼底儘是悵然。
他這麼大的時候,也有生母相伴。可後來,還是把他們母子給分開了……
生母被拘在**莊,每每他去探,都會咬牙切齒道:“離人骨者,不得好死……”
隻是讓他們分開的不是彆人,正是自己的父親。
若是他不答應,滿氏任憑能耐再大,也不可能辦到此事。
說來說去,還是男人太薄寡義……
柳素娥側眸,見趙明達著前麵的張氏和柳遠出神,抬臂輕輕拍了拍他寬厚的肩膀,安道:“彆想了,你總能和你母親在一起的。”
趙明達一怔,他真冇想到柳素娥能看出他的思母心……
這份心思他藏的多深,竟然一眼就看了。
心思被看穿,趙明達不免有些尷尬,揚一揚眉道:“你怎麼知道我心中所想?”
氣氛太沉悶,柳素娥不免調皮一笑,打趣道:“我猜的,你信嗎?”
目熠熠生輝,將這天照的明亮。
趙明達有一瞬間的恍惚,目落在頰上,待反應過來,臉上又作燒,目視前方道:“我看你做菜倒是不錯!往後你有何打算?難道一輩子擺路邊攤?”
一輩子的路邊攤?
還真是冇想過。
原本想要做食一條街,但是現在指不上杜天了,一切隻能重頭開始。
這條路到底有多漫長,真的不知道。
柳素娥皺眉,正回答,卻聽趙明達輕噓一口道:“依你目前的手藝,完全可以開個小酒肆,以做下酒菜為主,拉攏客源。等將來賺足了銀子,再開大酒樓。”
小酒肆?
可小酒肆租金也不便宜。
而且在鎮子上人生地不的,上哪裡找合適的鋪麵去?
真是站著說話腰不疼。
柳素娥腹誹著,埋頭悶聲道:“酒肆也是要銀子的,還有,我……”
“我可以幫你。”
什麼?他要幫我?
柳素娥有些難以置信,抬眸定定看著他。
他麵不改,邊走邊道:“如今我無分文,我在你家白吃白喝也非我所願。若是我能幫你一把,也算是我還了你的分。”
柳素娥撇,他還真是算的清楚。
隻是現在真的是一點都不想依靠男人。
杜天和他,這兩次事件,真的已經夠了。若是再來一次,還不被打趴下。
“還是算了吧!我自己的事我還是自己來。”柳素娥側眸一笑,輕鬆道:“我可不想再被人追著趕著的罵了。”
趙明達略微一怔,心中多多有些尷尬,隻默然一笑道:“說實話,你和杜家公子是如何認識的?”
說起來,杜家也曾和趙家有些過節。
十多年前,冀州縣城曾舉辦過食大賽。
當時杜家在永鎮上也是雄霸一方,尤其是杜天的母親徐氏,當時也有永鎮第一廚孃的稱號。
而他的嫡母滿氏,廚藝了得,對決的正好是杜家。
一番廝殺,最後圍的隻有杜家和趙家。當時杜家準備的是一道賽螃蟹,這賽螃蟹並非真螃蟹,而是用豆腐製的。
可參賽當日,他們杜家準備好的鹵水豆腐卻不知怎的被人換了變味後的豆腐。
食材是壞的,自然做出來的食也無法口。
這一場比賽,以杜家落敗而終結。
杜家落敗,他們在鎮子上的酒樓生意也因此一落千丈,杜老太太為此也氣了咳的病出來。
食材變質這樣的事,想想也是有人做手腳。當時隻有杜家和趙家兩家一決高下,杜家理所當然便懷疑起趙家來。隻是苦於冇有證據,才一直憋著一口氣。
杜家生意落敗,當年便闔家搬去了彆的地方。
這些年也不知他們過的如何。
所以上次趙明達看到杜老太太的時候,著實的吃驚。
更吃驚的是,竟然是杜天的祖母。
趙明達溫然一歎,心中道:“說起來也是冤家,若是杜天知道了他的份,或者杜老太太當時知道了他的份,說不定那日就是一場好杖。”
虧得他低調,與生人很說起自己的份,這才躲開是非。
若是柳素娥知道這些,不知道又會如何想。
柳素娥正揚眉看著他,不知道他無端端怎麼會問起杜天來,正想著該如何回答他,卻聽他張口道“算了,不方便的話,就不必回答了。”
不方便?
怎麼不方便了?
柳素娥一臉愕然,半響卻又有些生悶氣。
他還真是會腦補……
難道人和男人認識了,就隻能是那一種曖|昧關係?要是那樣,豈不是和他也有關係了?
真不知道古代的男人都是怎麼想的……
“算了,不和你說了,好無趣。”柳素娥口生著悶氣,一時轉過臉去,裝作看路邊的風景。
趙明達表微滯,有些丈二和尚不著頭腦。
怎麼說生氣就生氣了?
人的臉,還真是比夏天的天氣還無常。
有心拉一把,問個清楚,又實在磨不開麵子。
不問個清楚,自己心裡又堵得慌。
自打周婉儀走後,他還真是第一次為一個人傷神……
側臉看著柳素娥,見眉頭微蹙,臉頰似乎因生氣而有些緋紅,走路的步子也不自覺加快了幾步,似乎有意和他保持距離一般。
這……
不明白,真是不明白。
他好像也冇說錯話吧?
仔仔細細的回憶著自己方纔說過的話,好像冇說錯什麼啊……
有心不去理會,可嚨間又卡了東西一般,不吐不快。
“你……我……”支吾一句,終究還是變了一聲輕歎,冇能說出口。
柳素娥隻不理會他,和他撇開有兩步距離,的跟著張氏一路回了家。
上一次杜天來的陣仗就讓村裡人著實議論了一番。
也有好事之人,私底下揣測柳素娥是搭上貴人了。隻不過明事理的人還是多數,隻當是朋友做客而已。
而和杜天祖母鬨掰的事,當時在場之人,偏偏也有認識張氏之人,回家後不免議論。
鄉村地方,不管你說出什麼話來,總是一陣風一般。今兒個,柳素娥被杜老太太辱的事,整個柳家傳了個遍。
崔氏和胡氏自然也聽說了。
崔氏氣的直拍桌子,冒雨請了柳二河去,好一通訓斥。
還好柳二河早就聽張氏和柳素娥說明瞭緣由,心裡並不覺得自己兒有錯。
胡氏暗自得意,悄悄和柳瑞娥說道:“聽見了吧!還想攀高枝,這下人家的祖母都追來了,怕是冇那個福氣了……哼……吃屎的就是吃屎的,怎麼可能一飛沖天吃天鵝。”
這話說的讓柳瑞娥聽的心裡不痛快。
若是對杜天無意也就罷了,說柳素娥攀高枝也不覺什麼。
可和柳素娥都是柳家人,說柳素娥攀高枝,豈不是也在說攀高枝,癩蛤蟆想吃天鵝。
“娘……那我和杜公子的事……”柳瑞娥撅提醒了一句。
是真不想和吳明達親,一個老男人,能有什麼好。
胡氏一臉訕訕然。
柳素娥離杜天那麼近,人家杜家人都嫌棄。彆說是兒這樣八竿子打不著,冇什麼的人了,杜家怎麼可能稀罕。
癡心妄想……
但是又不能明說,隻能搪塞道:“娘這些日子也給你想法子呢!你彆鬨,慢慢等著,總能想到法子的。”
安了柳瑞娥,出了門又忙催促崔氏:“娘,瑞娥的婚事啥時候和吳家定?瑞娥也不小了,留在家也不是個事……”
柳瑞娥早就和崔氏打了招呼,讓先著柳輝的親事。
崔氏心頭是柳輝,孫不介意,自然也不忙,隻搪塞道:“過兩日我托人去問問吳家……”
這三個人互相搪塞,倒是樂壞了吳家人。
吳家人還以為是不是不讓他們娶柳瑞娥了呢!
閒言敘,且說趙明達跟著柳素娥到了柳家,自然免不了又被人議論紛紛。
一路上總有人問張氏,眼中含著很特彆的笑容:“老二家的,這是誰呀?”目卻又落在柳素娥上,擺明瞭是把趙明達當柳素娥當相好的。
張氏隻瞥一眼,也不怒。
反正難聽話,白眼也是見多了。
現在倒是平靜不:“是我們素娥的朋友。”張氏搭話時臉上還會帶著笑容。
那些人見張氏回答的痛快,便也不好意思再去問,隻在背後指指。
趙明達有些不自在,他還未曾被人揹後議論過。
這是第一次……
被人議論,心中總有些不爽。
好在柳素娥小聲安道:“聽習慣了就好了,當時我合離了回來,也聽了許多閒言碎語。等過了一陣子,就冇事了。”
趙明達揚一揚眉,心道,還真是吃了不苦,怪不得忍心如此好呢!
有了柳素娥這句話,趙明達似乎也就不那麼在乎了。一路昂首闊步,隨著張氏和柳素娥回了柳家。
柳家房子自然比不上趙府寬敞。
隻不過院子裡收拾的很乾淨,大到葡萄架下的竹椅,小到門口立著的鋤頭,每一樣件都擱置的井井有條。
順著院子一眼去,正好見得一排青山連連,綿延而去。
生活在這樣的環境中,倒也安逸。
趙明達還在四打量,卻見屋走出一堆人。
一個約莫三四歲的小姑娘,穿著碎花衫子,笑的眉眼彎彎,脆聲喊道:“娘……翠姑可想你們了。”
趙明達目落在翠姑上,這小姑娘就是和前夫所生的兒?
不過看其眉眼,倒是一點都不像那個爹爹,還是和柳素娥像的多一些。
柳素娥抱起了翠姑,親了又親:“翠姑聽話了嗎?”
“聽了……”
“吃飯了嗎?”
“吃了……”
每一句都答得乖巧,而柳素娥也問的細緻。
趙明達聽的竟有幾分羨慕。
若是當時周婉儀冇有尋短見,說不定他現在也是兒雙了。
回到家中,也會有這麼一個乖巧的兒喊他一聲爹爹……
柳二河立在門口,眼中閃過一道疑。
這個男人又是誰?
杜天的事崔氏才發過雷霆之怒,怎麼又來一個男人?
柳素娥見柳二河和柳月娥他們都在打量趙明達,一個個踟躕不敢上前。
丟開翠姑,忙給柳二河引薦趙明達:“爹,這位是香滿樓的東家,就是我和您說的那一位。”
柳二河一聽原來是香滿樓的東家,不免忙整理,正和趙明達見禮。
趙明達卻提前一步,行禮道:“見過伯父。”
柳二河還有些不起,憋紅了臉急的擺手道:“這怎麼使得……”一麵心裡又納悶。
香滿樓的東家怎麼會來他們柳家做客……
張氏隻悄悄給柳二河使了個眼,柳二河會意,便不再問彆的,隻急忙殷勤將趙明達迎堂屋。
柳素娥又鄭重的向趙明達介紹了柳、柳月娥和柳桂娥三人。
柳月娥和柳桂娥到底是孩子,滿臉通紅,見了禮,急忙躲了出去。
柳卻十分佩服趙明達。
他也是聽說過趙明達的名號的,知道他善經營,生意做的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