斂運籌帷幄的丞相大人,第一次當著眾人的面,說出了不該宣告的心聲。
蘇戚拳頭,佇立片刻,朝薛景寒奔去。
大概有那麼一瞬間,飄飛的衫到了廷尉的臂膀。秦柏舟下意識手,指尖只抓住了流的空氣。
第104章 我無法和人分
回程的路上,眾人各懷心思,氣氛特別微妙。
要問候廷尉吧,騎馬的秦柏舟始終擺著死人臉,旁邊還有個蕭煜嘰嘰喳喳,誰也不進話。更別提那些渾腥氣的吏卒,圍在秦柏舟周圍,生生造出了生人勿近的抑氣場。
蘇戚呢,和薛景寒一起走。兩人偶爾對答幾句,言語倒不算逾矩,但傻子也知道這兩人關系不一般。
什麼關系,他們不敢猜。
不僅不敢猜,很多人還自主規避了某種想象,是將薛景寒的剖白理解為對后輩的關心照拂,或者師生誼,僑札之好……
反正文人嘛,表達總是比較夸張的。什麼自比怨婦,思念甚久,在詩詞里也很常見是不?
眾郡縣吏很好地說服了自己。當然,即便如此,也沒人上前打斷丞相和蘇戚的談話。
一時間,只有馬蹄踐踏泥土的響,以及人們行進的呼吸與足音。蕭煜嘻嘻哈哈的調侃變了某種聒噪的配樂,其間偶爾夾雜著薛景寒冷淡平常的言語。
“上游江水正在減退,白水縣災嚴重,百姓已經疏散至安城柳林等地。”
“夜里行路不便,暫且停駐白水縣。”
“排水渠?現在人手充足,不必擔心。”
“你畫的堤壩圖很好,我做了些細化補充,已拓印付各縣施行。”
“……”
蘇戚說話聲很低,跟在后頭的人聽不大清。單從薛景寒的回答中,可以判斷出兩人在談治理水患的事。
——是公事啊。
眾人不約而同松了口氣。
偏偏蕭煜興致高昂,隔著老遠距離對薛景寒喊:“薛相,今晚一起住嗎?要是地方夠,我們就不用另尋歇腳啦,這一路趕來淋雨吃土的,還沒休息過呢。”
薛景寒正在和蘇戚談論淤泥理事宜,聞言淡淡看了蕭煜一眼。郡守察言觀,立即用胳膊捅了下旁邊的郡曹,郡曹扯著嗓子賠笑道:“蕭左監放心,下已經安排好,諸位大人都在一,方便議事……”
“議事就算了,你我公務不同。”蕭煜瞇著狹長的眼睛,半是惡意半熱地說道:“蘇戚,記得來找柏舟啊,我們醫想知曉治傷況。況且,蘇公子照顧了這麼多天,總該好好謝。”
不知是不是錯覺,空氣莫名森冷了許多。
薛景寒角微彎,表似乎在笑,嗓音卻仿佛摻著刺骨冰霜:“廷尉署的醫,不會自己聞問切麼?”
蕭煜著韁繩,悠閑回答道:“聞問切,自然要問問蘇公子怎麼治的。”
“詳細診治況,寫好之后送給你們。”薛景寒語氣嘲諷,“一國之廷尉,竟然要無職無權的學生舍救援,如今也能坦然稱謝麼?”
寥寥數語,似有無形刀劍往來鋒。
郡縣吏屏息凝神,誰也不敢出聲圓場。
長久沉默的秦柏舟總算開口,了聲蕭左監:“閉,很吵。”
“吵嗎?”蕭煜白獅子的鬃,低聲笑,“我以為你會激我的提議。”
激麼?
秦柏舟遙遙去,見蘇戚側著臉,對薛景寒說著什麼。即便聽不見清晰言語,也能看到年眼眸里閃的。
亮晶晶的,像天上細碎的星星。
真好看啊。
在小粥山相的四天里,他從未見過蘇戚這樣的眼神。
“多余的事,不需要你做。”秦柏舟放輕了語調,說,“繼續搜查萬悔錄,切勿讓它落于人手,知者一概斬殺。否則,天子降罪,廷尉署重責難逃。”
蕭煜嗤笑一聲:“既然如此,何必讓我殺了那個水匪。為了不讓蘇戚卷進來,就殺人封口,卻不想想我們得費多力。”
秦柏舟沒再說話。
月上中天,一行人抵達白水縣,在收拾好的客棧里歇息。此地災嚴重,即便已經派人竭力清掃,客棧大堂尚有半尺高的泥水。蘇戚淌著水走上樓梯,被薛景寒引著,進到頂層最寬敞的屋子里。
一進門,看見里面擺放的浴桶,還沒問什麼呢,就被薛景寒摁了進去。
蘇戚匆忙間只來得及掉的鞋。整個人連帶裳全泡在熱水里,差點兒嗆住氣管。
“干什麼,嚇我一跳。”攀著桶沿,抹了把臉上的水,笑道,“怎麼,薛大人嫌我臟啊?”
薛景寒冷淡開口:“是,臟。”
蘇戚愣住了。
“雖然我的確好多天沒捯飭過自己……也不用說得這麼直白吧。”仰頭著面前的薛景寒,誠懇建議道,“薛相,遣詞造句委婉些,很傷人的。”
薛景寒垂眸看著蘇戚,薄開合,一字一句說道:“,藥,還有秦柏舟上的味道。蘇戚,我覺得臟。”
蘇戚臉上的表漸漸收了起來。
“你什麼意思?”
問,“你以為,我和廷尉做了什麼不該做的?”
“我沒有那麼想。”薛景寒打斷,眼底晦暗不明。“蘇戚,我只是不愿你他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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