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坐在污泥濘中的孩。
那孩子,也睜著一雙安靜得異常的眼睛,向了。
不,應該說,向后的府院。
他沒有出任何驚懼的表,只撐著胳膊站起來,靜悄悄地轉離開。
轟隆隆,雷聲長鳴。
大雨砸在街道上,清洗掉所有殘骸污漬。
蘇戚走在雨中,模模糊糊地想,這并不是真實的場景。
建寧一八年的記載里,昌寧節當夜并未下雨。
沒有穿越到過去。那麼,究竟在哪里?
這場肆的暴雨,又因何而生?
一念既起,世界再次落黑暗。不知過了多久,強烈日刺眼底,得抬手遮擋。
周圍的景致又換了。
面前是巍峨城門,刻有“陳縣”二字。車馬行人來來往往,嬉笑怒罵聲音嘈雜,一派祥和景象。
蘇戚側耳細聽,不知是不是幻覺,耳朵里還能約捕捉到細細的雨聲。
順著人流穿過城門,走過熱鬧繁華的集市,富麗浮夸的宅院閣樓。日頭明晃晃地懸掛在高空中,熱浪從地面蒸騰而起,將空氣燒灼沸水。
然后又見到了那個孩子。
不……或者該稱之為年。
他似乎長大了一些。衫襤褸,腳底穿一雙磨破了的爛草鞋,整個人蓬頭垢面。
他走在炎熱的街面上,安安靜靜的,也不說話。偶爾有人扔來銅板,他便彎腰撿起,向對方鞠躬。
人們哈哈大笑:“這小花子!”
小花子面無表,繼續向前走。直至某家綢緞鋪面前,才停下腳步,掏出一塊雜玉石來。
店里的雜役出來驅趕,趕不走。作勢要打,他也不躲。
直至掌柜走出來,看清年手里的玉石,突然奔過去抱住了他。
胖得如同山的中年男人,抱著滿臟污的他,哭得撕心裂肺。
“還活著,還有人活著啊……”
男人跪在地上,聲問道,“乖孩子,你告訴大伯,你什麼?”
年張開皸裂的,回答道:“我阿暖。”
“——季阿暖。”
第120章 年時
綢緞鋪掌柜姓薛,名萬銀,家中排行第三。
在青川郡陳縣,薛萬銀也算小有名氣。他明,會做生意,手里有三間鋪面,主營綢緞玉,每日進賬都富余得很。
陳縣的人,每每見到他,都笑嘻嘻稱一聲薛三老爺。
這些訊息蘇戚幾乎不用打探。跟著薛萬銀走回家宅,路上便聽了許多旁人的閑聊議論。關于薛萬銀近日又做了什麼買賣啦,家里悍妻鬧著不讓他納妾啦,送小兒子去讀書,給明德堂準備了極貴重的束脩云云。
薛萬銀牽著季阿暖的手,進自家大宅。他不顧眾人驚異窺探的視線,也不回答妻子的疑問,徑直帶著季阿暖來到偏房,扣上門閂說話。
“好孩子,大伯知道你謹慎,沒在人前自報家門。阿暖這個名兒,我倒是知道的。”薛萬銀握著季阿暖的手,問,“以前季兄與我寫信敘舊,說妻腹中有喜,若順利生子,便喚作阿暖,是你不是?”
季阿暖點頭。
薛萬銀舒了口氣,眼角又開始潤。“你就是季家次子啊。季……”
季阿暖接話:“季夏。季夏之月,日在柳,昏火中,旦奎中。”他垂眸補充道,“父親喜歡這個時節。”
“其他人……家中還有人麼?”
“只有我。”季阿暖語氣平平,“事發當夜,我不在家中,躲過一劫。”
“你怎曉得來找大伯?”薛萬銀攥著鵝卵石大小的雜玉石,“是季兄要你拿著這信,來尋我麼?”
季阿暖搖頭。
“這塊玉石料子,是我在父親書房玩耍時發現的。父親告知此來歷,說曾經出游至青川郡,有一落魄男子攜滿箱料,求他資助一二。若開出珍貴玉石,便悉數贈予。父親施以百金,并未索求回報,只拿了這塊小料,笑稱此乃萬金之約。他日有難,必攜此前來,兌換萬金。”他平靜敘述著,“父親將玉石贈我,意在告誡我為人當善。昌寧節當夜,我外出逃命,不敢祈求名士朝臣施以援手,上只有這塊玉,便一路乞討而來,打探薛氏三男的下落。”
季阿暖抿,沉默數息,繼續說道:“父親并無挾恩圖報之意。是我前來索要報酬,希冀得到庇之所。”
“好,好,好……”
薛萬銀連說了幾個好字,眼睛已然通紅。
“你是個聰明的,如今新皇登基,哪知誰是披著人皮的鬼。季兄一生友廣泛,豪邁風流,如今落得這般下場,我薛三不服……乖孩子,你且放心,大伯豈是貪生怕死重利之輩。當年季兄救我全家命,使薛氏沒能死道旁,如今到我報恩,報仇……”
他抱住季阿暖,咬牙說道:“我薛三拼盡全力,定會尋訪季氏舊部,讓你重返京城,殺朝堂惡人,洗謀反罪名。”
說罷,他便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著嗓子生怕外人聽見。一會兒說“季遠侯一生風清月朗,竟然蒙謀逆污名”,一會兒罵“沈舒狼子野心,殘害手足至親,怎能篡奪大衍江山”。句句驚心,足以定大不逆之罪。
此般真流,并未得到任何回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