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薛景寒的遭遇,他并不完全了解。只知道妻兒不歡迎這孩子,時常逞皮子功夫。薛百錦的所作所為,傳到他耳朵里,常常變普通的打鬧。至于二兒麼,向來慣,就算跑來告黑狀,他也說不出重話,頂多呵斥幾句,罰閉門思過。
沒懲罰多久,妻子又哭個不停,數落他狼心狗肺。如果他不服,妻子能哭半夜,從當年下嫁講起,把所有苦的回憶掏出來,往他心上刀子。
畢竟都是自己的至親,薛萬銀如何能真正狠心對待。
他懷著愧疚,一面安自己的家人,一面守著薛景寒的世。心里最大的盼,就是薛景寒揚名立,為季珺洗清冤屈,使季氏大仇得報。
即便這件事,會給大衍帶來極大的。
他和其他人一樣,熱切關注著薛景寒的長。家里聚在一起用飯時,難免提幾句薛景寒的表現,言語中含有夸贊之意。同在學堂的薛百錦,自然遭到訓誡。
——多向那孩子學學。
薛萬銀無意的說辭,不斷刺激著薛百錦。
一直備寵的兒子,厭惡被父親拿出來做比較。起初他瞧不起薛景寒,后來便嫉妒,怨恨,甚至恐懼于薛景寒逐漸顯的鋒芒。
每一天醒來,他和薛景寒的差距就變得更大,更難以追逐。這種殘酷的現實,讓他變得出離憤怒,卻又毫無辦法。
所以,他將緒都發泄在薛景寒上。
欺凌,侮辱。最簡單的暴力手段,能讓他找回些許平衡和滿足。每次去學堂,他總能瞅準時機,找薛景寒的麻煩。
但這樣的日子,也很快到了頭。
薛景寒接連幾篇文章,文采斐然針砭時弊,在青川郡傳頌甚廣。明德堂的先生親自請辭,不愿再教。
薛景寒沒了白日的功課,反倒騰出許多時間來。為了做事方便,他找薛萬銀談話許久,最終搬出薛家大宅,在陳縣南邊的破落巷子里,置辦了一小院。雖然地方狹窄又,但也算僻靜。至于安全問題麼,有斷荊和殺戈在,總歸不會出子。
薛萬銀放心不下,又挽留不得,想多塞點金銀給薛景寒,對方也婉言謝絕。他只好趁著薛景寒不在家的時候,差人把錢送給那對假父母。
然而這錢,十有八九,都被妻子暗中扣下,沒能真正送進去。
薛景寒也并不在意生活貧苦。舊部們給他的錢,他都用來買書,各種各樣的書。家里的用度,全靠他自己掙。
早晨打鳴時,他去山里砍柴,天剛拂曉便回來,幫著做些家務活。等街上逐漸有了行人,他又去最大的藥鋪里幫忙,順便學醫辨藥。托他的福,藥鋪生意好上不,因此工錢也結得很爽快。
蘇戚常坐在藥房的木梯上,俯視柜臺后稱藥的年,笑著調侃道:“瞧瞧,外頭那麼多大姑娘小相公,都是來看你的。薛相罪孽深重啊。”
下午,薛景寒在院子里讀書作文,推敲朝堂局勢,思考許多疑難癥候。他想的問題,蘇戚聽都不愿意聽,賊費腦子,簡直要命。
權謀什麼的,想想都心累。除非必要,絕不拿這玩意兒折磨自己的神。
如此看來,蘇戚并不適合從仕。
晚間的安排,和以往沒什麼區別。有客人來,就關門議事;沒客人時,薛景寒便繼續念書寫字。
十五歲的人,是活了五十歲的模樣。
蘇戚陪在他邊,又度過半年時間。
冬第一場雪的時候,薛景寒去山里砍柴,被薛百錦帶人堵住了。
好巧不巧,這天“父母”雙雙病臥在床,他把斷荊和殺戈都留在家中,方便照顧。
形單影只的薛景寒,遭了久違的毆打。
薛百錦下手尤其狠。不同于往常的侮辱欺凌,這次他確實了殺心。
原因很簡單。相的同窗們,私底下嘲笑他不如薛景寒,嫉妒心還那麼重。
他讓人按住薛景寒,拿了荊條狠命。荊條斷了,就直接用腳踢,拳揍,專撿容易傷的部位打。
蘇戚看著薛景寒的臉越來越白,最終噴了一口。
拼盡全力,張開雙臂試圖擁抱他,為他擋住薛百錦的拳腳。
——搶在黑暗來臨之前。
或許是意志過于強烈,又或者,發了什麼不為人知的條件。
奇跡發生了。
的手臂穿過了薛景寒的,但是畫面依舊在繼續。
忍耐疼痛的年驀地睜大了眼眸,仰起頭來看著。
不是巧合,絕非錯覺。
薛景寒,真正看見了蘇戚。
“連個屁都打不出來,孬種!”薛百錦吐了口唾沫,息著將他踢倒在地。“走了走了,真打死了還麻煩!”
跟班們暗暗松了口氣。剛才那架勢,真以為要出事。
一群人浩浩離開,雪地里只剩薛景寒。他慢慢坐起來,默不作聲著面前的蘇戚。
蘇戚往左邊挪了一步。
薛景寒的視線跟著挪過去。
蘇戚想了想,又朝右邊邁了兩步。
薛景寒開口了:“你明明腳不沾地,為何不直接飄過去?”
蘇戚得差點兒哭出來。
“走路比飄著好,看起來比較像個人。”回答完,有些忐忑地問,“你聽得見我說話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