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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現在不跟以前一樣,沒再下棋一整夜……可你瞧著對勁嗎?他都快魔怔了……”

“大人只是心郁結……”

“哪個郁結的人會天天對著尸說話!”

“小聲些,蘇公子沒離世……混賬話……”

“我早就說過,不能讓蘇戚接近大人!就怕變這樣……”

斷荊說到一半,自暴自棄地蹲下來,抱住自己的頭,“大人沒對誰,現在那個樣子,簡直是把要害全部暴出來,任人宰割……”

他的聲音悶在腔里,頹喪而焦躁。

外表猶如年的殺戈站在斷荊面前,沉默著咬了牙槽。

隔著一段距離,薛景寒沒聽清后頭那些對話。他從窗臺上掬了一把雪,放到書桌上小人。凍紅的指尖按著晶瑩白雪,作優雅而溫,教人恨不得為那雪,哪怕只得片刻垂憐。

然而跪坐在地上的道士沒有心思觀賞這景。

桌上橫放著一柄劍,一柄淬著冷,長而鋒利的無鞘之劍。它就擺在薛景寒面前,如同劃下一條生與死的界限。

“再說說吧,我如今倒喜歡聽你說話。”薛景寒認真勾勒著雪人的形狀,一邊跟申元聊天,“前些日子我查了道長的世,原來道長天賦異稟,也算百年難遇的奇才。”

申元譏諷一笑:“奇才不敢當。卜卦看命比別人準些而已。”

“道長原本在俗世,與發妻甚是恩,不料妻子難產離世。”薛景寒出個歪歪扭扭的人形來,似乎不大滿意,又掬了一捧雪,繼續加工。“你從此一心向道。云游四方時,遇見了蘇太仆。太仆亦遭喪妻之痛,你心有憐憫,便幫他救治兒。如此說來,我該謝道長,好心救蘇戚命。”

申元不想答話。

“不過,把個姑娘家當男兒養,便能治病改命,這法子我不敢全信。”薛景寒笑了笑,“道門法,真假難以定論。”

申元撇撇角:“你不肯全然信我,還要我救蘇戚,道破天機。”

“畢竟薛某也沒有別的辦法。”薛景寒看向他,“道長,說到天機,我很喜歡你上次講的那個故事。夙愿已償,洗大衍……”

眼見申元神驟變,薛景寒話鋒一轉:“不知這預卜的將來,可有蘇戚伴我左右?”

園子里突然傳來刀劍相之聲。斷荊怒喝道:“蘇十三,你不要命了?”

另外幾個憤怒的聲音爭相響起。

“怎麼,你還想殺我?”

“快三個月了,我們沒見過公子一面!哪怕你家大人權勢滔天,也不該霸占這落清園,反客為主!”

“別跟我說什麼公子要靜養的鬼話,今天不論讓不讓進,我們都要拼死見到公子!”

一陣混,約莫是打了起來。

薛景寒恍若未聞,再次詢問道:“道長,你所預卜的將來,可有蘇戚在我邊?”

申元張了張,答道:“沒有。”

薛景寒臉上的緒消失了。

他站起來,走到申元面前,聲問話:“你說什麼?我沒聽清。”

“沒有,沒有!”申元嘶聲喊道,“薛景寒,你至死孑然一人,無親無故——”

薛景寒抬手拿起長劍,揮向對方頸間。

……

六月底,到了出發去京城的日子。

斷荊和殺戈收拾好行李,雇了一輛馬車。薛景寒要上車,蘇戚在他后開口:“我們走走吧,路上坐車的時間長得很。”

薛景寒說:“好,那就走走。”

他對斷荊吩咐了幾句話。馬車緩緩行駛起來,隔著四五步距離,薛景寒和蘇戚并肩而行。

“此去京城,不比青川郡。”蘇戚囑咐他,“雖然知曉你出不了岔子,還是希行事謹慎些,免得遭人陷害。”

薛景寒點頭:“我曉得。”

“閑暇時可以做些喜歡的事,下棋啊賞花啊,別總悶著自己。”蘇戚說,“倒也不是要你選定什麼喜好,人活一世,找點兒樂子也好。”

薛景寒思索片刻:“你說的那些,我會試一試。今后難免與人有往來,該學的,都得學好。”

蘇戚:“不是要你把它們當手段……哎。”

兩人又說了幾句閑話。出城門后,薛景寒登上轅軛,沒見蘇戚跟上來,便回頭等待。

蘇戚站在城門口,腳步不再向前。

說:“阿暖,我不能陪你去京城了。”

“為什麼?”薛景寒問,“是想去別的地方逛逛麼?”

蘇戚搖頭:“我該走了。有人在等我,也許等了很久。”

薛景寒漸漸聽懂了的意思。

“你一直在我邊。”他直直,“從昌寧節,到現在。”

蘇戚扯起角笑:“是,現在要走了。”

變得昏暗起來,滴滴答答的雨從空中落下。

薛景寒站直了,固執地等待著

“蘇戚,為何一定要是現在?”他眸沉沉,“我們還有很多時間。”

蘇戚:“不,那是你的時間。”

薛景寒的嗓音低了許多:“有你在,我才不至于覺得自己活在泥沼里。”

“我救不了你。”蘇戚說話時覺咽很痛,全世界的氣都在往氣管里鉆。“阿暖,現在的你,我救不了。”

此時不是他們真正相遇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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