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并非他們真正相識的世界。
天愈發黯淡,放眼去,似乎天地間只剩這輛馬車。雨勢變大,一如蘇戚最初在臨華殿前遭遇的天氣。
斷荊和殺戈,也消失了。
薛景寒站在滂沱大雨中,形蕭索而孤獨。
“蘇戚,你要去見未來的我麼?”
未及蘇戚回答,他便笑起來,笑得眼睛里全是意。“我好羨慕他啊。”
蘇戚開口,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發抖。
“再見。”
“季阿暖,再見。”
第128章 回來就好
蘇戚病了。病得臥床不起,無法與人見面,甚至不得任何驚擾。
得知這個噩耗的時候,蘇九等人正在東廄馴馬場。他們匆匆趕回蘇府,卻被丞相的人阻攔在落清園外。
理由是怕打攪蘇戚。
既然是薛相的意思,蘇家大老爺也不反對,他們只好聽命回到東廄。對于薛景寒照料蘇戚這件事,倒沒有多大疑。
畢竟個個都是人,跟在蘇戚邊久了,有些看破不說破。
但隨著時間流逝,眾人心中的擔憂逐漸加重。一商議,決定混進落清園,看公子。
結果人沒見著,反被分派到四廄做事,連相互頭的機會都不給。
蘇九和十一私下打問過,這安排是薛景寒的意思,簡而言之,嫌他們搗。
考慮到蘇戚的病,他們便也安生呆著,最多托人打聽打聽公子近況。
一個月過去了,蘇戚沒出門。
兩個月過去了,蘇戚無音訊。
到第三個月頭上,竟然連蘇大老爺也進不去落清園了。這麼大個園子,蘇家的地盤,眼睜睜被薛丞相鳩占鵲巢,還講不講道理?
你薛景寒和蘇戚關系再好,也不能拿著丞相的權勢欺負蘇家人啊!
眾人憤然,既擔心蘇戚,又為老實的蘇宏州鳴不平,干脆回到蘇府,誓要闖進落清園,看看里面究竟是個什麼況。十三打頭陣,十一殿后,一群人打進落清園,直奔蘇戚臥房而去。
另一邊,斷荊也很憋屈。他得聽從薛景寒的命令,死守落清園,但是說實話,他并不是很想守住。
大人瘋魔了。
這種況,不如鬧起來,說不準還能讓大人清醒清醒。
懷著猶疑而搖擺的心態,斷荊沒有極力阻攔蘇家人的闖。其余看守更不敢下狠手,瞧瞧這幫年郎,個個不要命似的往里跑,萬一鬧出人命來,誰能擔得起責任?
到那時候,別說蘇太仆不肯輕饒,自家薛相恐怕也得拿人問罪。
如此,一幫人你跑我追,你打我攔,場面混不堪。個子最高的十三搶先推開門,蘇九蘇五闖進臥房,看見薛景寒拿劍抵著申元脖子,頓時愣住。
“別,你們小聲些……”
“公子……”
后面的人拼命進來,看清眼前這陣仗,也自噤聲了。
薛景寒頭也不抬,仿佛沒注意到門前混局面,微微笑著對申元說話:“道長,恕薛某愚鈍,你說我邊沒有蘇戚,究竟是什麼意思呢?”
申元確信,在薛景寒揮劍的瞬間,自己差點兒沒了命。
現在,他的頭顱還在脖子上,但也許下一刻,就會尸首分離。
“是因為蘇戚命薄,先我而去?還是因為以后再也不會醒來……”薛景寒輕聲嘆息著,“我再也想不到別的可能了啊。”
申元頸間一陣刺痛。大約是劍割破了皮。
“也許那時蘇戚還活著。”他說,“活著,但與你分道揚鑣。”
這是最尋常也最平和的推斷。
申元不覺得自己哪里說錯,可話一出口,屋溫度驟降,霎時間冷如冰窟。
容貌俊的青年用憐憫而無的目著他,薄緩緩開合:“道長,你果然在說假話。”
不。這不假話。
“許多天了,有一句假話,就會有更多的假話。”
申元張口想要爭辯。但薛景寒已經舉起劍來。
“我不該把希托付于你。”
流淌著寒的長劍,對著他的脖頸揮下。
然而就在這一刻,里間床鋪傳來極低的。
劍在申元脖子上劃開一道痕,然后咣啷落地。申元閉眼再睜眼,恍惚看見薛景寒轉奔至床前。
“……蘇戚?”
薛景寒小聲喚道。他盯著蘇戚的面容,生怕錯任何一點靜。
仿佛過了極為漫長的時間,又或者只有短短數息。長久沉睡的人重新擁有了呼吸,僵的,也開始細微起伏。長而的睫著,眼皮緩緩掀開,出漆黑無的瞳孔。
“蘇戚?”
薛景寒的聲音很低,仿佛生怕嚇跑了尚未清醒的魂魄。
“聽得見我說話嗎?”
聽得見。
蘇戚想回答,可的嚨發不出聲。張開時,只能出些許破碎的氣音。
“別急,慢慢來。”
薛景寒扭頭喚道:“殺戈,取水來。”
外間的人不清楚現在是個什麼況,都不敢擅自出聲。十三往前走了一步,被蘇九拽住,做了個等候的手勢。十一忙著出去找水,卻見神出鬼沒的殺戈端著茶跑來,形靈巧地穿過人群,奔到里間。
薛景寒用小勺舀了清水,小心送進蘇戚里。如此往復多次,蘇戚總算能順利出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