綜上所述,這個戚姑娘,連妾室都不算,估計也不是什麼尊貴人。
薛三夫人眼中浮現輕慢神。不冷不熱地回禮,重新將視線轉回薛景寒上,掛起滿面笑容,請丞相進了屋。
薛景寒在正位落座。薛三夫人剛想坐在旁邊,方便敘舊,卻見薛景寒出手來,將蘇戚引到邊,并排坐下。
這算什麼道理。
薛三夫人眼角直跳,勉強維持著笑容,在下首位置坐好。其余人等也依次按照輩分落座,恭恭敬敬跟薛景寒說話。
薛景寒格冷淡,有他在的場合,本就熱絡不起來。薛家人準備好的煽話,沒念幾句,便肝膽講不下去了。說正事吧,又忐忑難安,言辭干的,活像呈報事務的底層吏。
薛大老爺:“近年郡賦稅上漲,生意實在難做。家里如今十幾鋪面,養幾百張口,出多進,有時還會虧空。”
薛景寒用茶蓋拂去杯子里漂浮的泡沫。
薛二老爺:“我與大哥勤勤懇懇,只想守好三弟留下來的產業。三弟聰明,我們實在比不上,有時候也覺著難過,想想三弟去得那麼早……”
兩人低頭哀嘆,表有幾分悲愴。待瞧見薛景寒漠然不變的臉,又悄悄把眼淚收了回去。
薛大老爺:“雖說是商賈之家,平時也生怕耽誤了幾個小的,常要他們效仿薛相,秉燭夜讀不畏清苦。也好為宗族爭幾分臉面。以后仕從政,為圣上鞍前馬后,如何不是宗耀祖……”
薛二老爺:“此次郡賢才推選,弘之和燁兒也會參加,到時候……”
“到時候,自有考定奪。”薛景寒打斷他的話,“諸生才學如何,必能一見分曉。”
兩位老爺不敢接話了。
他們試探著想讓薛景寒照拂生意,并且給自己的孩子行個方便。但薛景寒態度淡淡的,幾乎什麼也沒說。
再要強行提要求,就是沒腦子的表現。
薛三夫人聽得著急,但這些事兒也不上,只能笑著轉移話題,問些不痛不的客氣話。比如京城風土如何,路上是否辛苦,打算在陳縣待幾天。見薛景寒似有困倦之,便邀請他在家中住下。
“薛某在城南巷有住,夫人不必費心。”薛景寒擱置茶蓋,起告辭,“與各位也見過面了,明日我會前去看薛伯,替他清掃墳冢。”
這就要走?
薛三夫人有些著急:“南邊那巷子如何住人……”
話沒說話,薛家兩位老爺給暗暗使了個眼,示意噤聲。
薛三夫人只好罷休,滿懷擔憂嘆了口氣,招來門邊等候的姑娘:“玉憐,快送薛相出門。”轉而對薛景寒介紹,“這是萬銀最小的孩子,當年萬銀過世,還不滿一歲呢。如今也是個大姑娘了,可憐萬銀見不著面……”
說著說著,又拿帕子眼睛。
薛玉憐形裊裊走上前來,淺笑著向薛景寒行禮:“見過薛相。”
嗓音得很,仿佛能掐出水來。
蘇戚看了一眼。
薛玉憐穿藕長,頭上金戴玉,細若無骨的手腕掛著深碧的翡翠鐲子。人長得好看,目含秋水櫻桃,但妝容太艷麗,快要瞧不出原本的。
薛景寒略略點頭,算是回禮。
薛玉憐面怯,邁著蓮步靠近薛景寒,聲道:“我送薛相。”
“幾步路而已,姑娘客氣。”薛景寒回頭看蘇戚,蘇戚明了他的意思,上前一步站在旁側。兩人并肩離開,在隨行車馬的護送下,前往城南破落巷。
直至他們離去很遠,薛家人依舊在大門外,遙遙目送著。
昔日與今時,對比實在強烈。
“你要幫他們麼?”蘇戚問,“推選就算了,薛家的生意,似乎的確有難。”
先前寄給薛景寒的信里,也在訴苦經營問題。
“已經讓人查了。生意上,倒沒有出什麼大差錯。近年賦稅的確加重,青川郡也有苛刻商賈的況。面見郡守時,我會提點他注意。”薛景寒說,“雖然薛家如何,與我并無干系,但如果袖手旁觀,難免有人議論苛責。”
尤其是朝中太尉黨羽,容易拿這件事借題發揮。
“如今行商條款亦有許多不合理之,借此機會,也能提議修改。總歸不只是薛家的事,惠及各郡縣商賈,才是該達到的目的。”
蘇戚想起云華錦,不由逗他:“是啊,季先生手里的店,也要做生意嘛。”
薛景寒笑笑不說話。
他當然不止為了自己。季阿暖名下店鋪經營如何,其實并不重要,不過,修改行商條款,能讓他的店鋪做事更方便些。
薛景寒做事向來如此,謹慎周,一舉多得。
馬車停下了。
蘇戚下車來,首先看見悉而又陌生的破爛院門。恍惚一瞬,仿佛回到了幻象之中。
十五六歲的薛景寒,曾在這里居住過。
再看周圍,遠近幾家破敗沒人住的小院均已經過修繕,縣令手底下的差役忙忙碌碌,正在搬運寢之類的東西。
“我的人住周圍,夜里方便把守。”薛景寒解釋著,帶蘇戚進門,“你我就住這里。”
院子里頭已經仔細打掃過,蘇戚一眼去,看見有人正在拭臥房門窗。房子多年沒住,這時還沒整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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