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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行進了一段路,天漸漸昏沉。距離下一驛站還有六十里路程,蘇宏州決定就地休息,天亮再出發。

路邊依舊有幾個形容枯槁的行人,呆愣愣地瞅著這車隊。

太仆出行配備的人馬實屬良,馬是四廄挑的高頭駿馬,護衛皆佩刀執鞭,神冷肅。如此陣仗,沒人敢輕易上前。

蘇戚下車,陪蘇宏州說了會兒話。底下人已經架鍋生火,煮了香噴噴的湯泡餅。吃了半碗,聽見有稚嗓音喊道:“娘,要吃!”

扭頭時,便見個四五歲的男孩兒,掙了大人的懷抱,搖搖晃晃朝這邊奔來。臨近的護衛舉起刀鞘,攔住這孩子,低聲喝斥:“退下!”

男孩兒卻不躲避,睜著泛黃的眼珠子,死死盯著蘇戚的碗。他大張,嚨不斷吞咽著,仿佛要將空氣中的香味吃進肚子里。

蘇戚招手:“你過來罷。”

得了允許的孩子忙不迭跑到面前,目依舊落在碗里,舍不得分出力給其他地方。

蘇戚也不怪罪,將碗遞給他。

男孩兒雙手抓住碗沿,沒有道謝,急急灌了幾口湯。許是作太猛,他憋不住咳嗽起來,小板一的。

蘇戚溫言道:“不急,沒人搶。”

他充耳不聞,慌里慌張嚼著泡的餅,吃得臉頰泛起。蘇戚往遠一看,先前抱著孩子的大人,正跪在路邊,一個勁兒地磕頭。

“老爺恕罪,老爺恕罪……”

那是個人。頭發蓬,看不出的破布裹在上,說話時聲音打

面前的男孩兒不再吃了,捧著尚有湯的飯碗,扭跑回邊,把碗塞給。那人再次磕頭,將碗里的湯喝得干干凈凈,然后抱著孩子急忙離開。

蘇戚收回視線,聽著柴火嗶剝聲響,對蘇宏州說話:“我記得這一帶災不算嚴重。”

蘇宏州搖頭:“流民太多了,地方吏哪里顧得上。”

后半夜,蘇戚回車里休息。負責守夜的護衛,圍在車輛周圍,毫不敢懈怠。

如今形勢,即便是太仆出行,也得打起神,以防意外發生。

第二日,天蒙蒙亮,隊伍再次出發。

五百里,八百里,一千里。距離北地郡越近,所見的景象,越發目驚心。

郊外樹皮剝落,連草也被人拔起。任何可以充的東西,都被人搜尋一空。當他們進郡城補充資,城吏尚能準備宴席,豪紳商賈也依舊著富貴,出酒樓茶肆。哪怕街面有流民乞丐,更有滿面的農夫與學子,老嫗和

而且,幾乎每座城池,都能見到人市。

人市者,市人也。

明目張膽買賣人口,數量極多,遠非過去可比。

只不過,這售賣的價格,也不值幾個錢。

——人命如塵土,隨意可踐。

——親者相戮,民相食。

蘇戚眼前浮現奏章上的文字。最簡潔的言語,描述著最慘烈的人間。

沒有回避任何景象。走到哪里,看到哪里,將所見形深深印眼底。

隨手救過被兄長賣掉的子,也曾把碎銀散給無家可歸的孤兒們。在酒宴上跟著蘇宏州舉杯,與當地吏談論賑災況。

很多事員不愿詳說,言語之間遮遮掩掩,然而足夠拼湊出事實。

賑災的確是賑災。

史大夫下達的命令,各地均有施行,但落實的況并不好。

開倉放糧,分發給百姓的,多為摻砂的陳米。更有甚者,直接拿霉米代替,以次充好。

米細面,屬于有權勢財富的人。

同理,藥材幾乎被壟斷,而大夫稀缺,多為貴人看病。尋常百姓拿不出錢,常常拖延治療,以致拖重癥。

義診,基本不存在。

人命有貴賤,這句話被現得淋漓盡致。

也因如此,民間怨氣愈發濃重,貧者仇視富人,與民徹底分立。某種不安而忍的氣氛,正在醞釀。

蘇戚想,這樣的形,在京城的薛景寒算到了嗎?

他耳聰目明,擅于算計,如何不知人間景況?

可是,從始至終,薛景寒都沒有手。

蘇戚的心很涼。

沒人怪罪薛景寒,甚至對他滿口稱贊。因為他說服帝王,減免了賦稅,又極力爭取賑災,將重任托給姚承海。

但蘇戚知道,他原本可以做得更好。

這大衍……

也不必走到如今的地步。

“你不愿意讓我摻和進來。”喃喃自語,按住燥熱的額頭。“我如何能不摻和呢?”

哪怕知道,這一切的一切,都是你刻意為之。

第179章 偏執與冷

,沈明瑜端端正正坐著,目不轉睛盯著面前的薛景寒,神難掩期待。

片刻,薛景寒放下手中書卷,輕微頷首:“尚可。”

沈明瑜眼睛里亮起了

“以前朝史實為鑒,剖析三郡十八縣民制,給出的救災辦法,的確可圈可點。”薛景寒指著紙上墨字,話鋒一轉,“但,過于理想,恐難以實施。”

沈明瑜問:“是因為我不夠了解三郡十八縣的實際災?”

薛景寒搖頭:“是你不明白人心。”

沈明瑜不解,俯首道:“請先生賜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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