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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賑災,雖說是為國為民,但終究不開一個利字。”薛景寒翻開名冊,各地吏與鄉紳姓氏赫然在目。“辦事趨利避害,且需有利可圖。你的辦法和姚承海的賑災措施,本質并無不同,看似無可挑剔,卻不能完全落到實。做事前,要拿人心,讓他們心甘愿配合賑災,更要讓災百姓不生出怨憤之心。”

他娓娓道來,從商勾結講到開倉放糧,從水陸運輸談到流民安置,隨意一鄉縣況都看得徹,看得分明。提及各地瞞的糟污事時,語氣依舊平淡悅耳,如清泉洗濯玉石。

沈明瑜聽得出了神,臉上時而驚嘆,時而愕然,最終只剩濃烈的敬慕。

“如懷夏所說,姚大人這次……該如何收場?”

他已經明白,史大夫姚承海無法控制災

薛景寒不答話。沈明瑜揣測不出意思,輕聲問道:“懷夏不打算幫他麼?”

“陛下已將重任托給姚大人,我不便手。”薛景寒淺啜茶水,眉目間一片清冷。

“你等位列三公,行事顧忌頗多,我能理解。但天下苦的百姓,已有千千萬萬……”

沈明瑜沒能繼續說下去。

面前的人,神淡漠而疏離,卻又著某種迫人的危險。

看著這樣的薛景寒,他甚至無法喚一聲懷夏。

沈明瑜書卷,指甲泛白。他想要逃離沉默的氛圍,抬手去抓茶壺,不料撞翻了案幾邊角的杯子。

茶杯碎裂,有水沫濺在薛景寒擺。

沈明瑜道聲失禮,順手拾撿砸碎的瓷片。鋒利的邊緣割破指腹,鮮順著紋路蜿蜒至掌心。

薛景寒注意到他傷,提聲呼喚宮侍進來。

“不妨事。”沈明瑜拿帕子手上的,“我向來如此,很容易磕磕。許是不曉得疼痛的滋味,便大意了些。”

薛景寒道:“殿下金貴,原該謹慎對待。”

“不提我了。”沈明瑜不甚在意地搖頭,順其自然轉移話題,“懷夏也得多多保重。近來見你神不大好,勿要太過勞,以免積郁傷肝,落下病。”

薛景寒笑意不及眼底:“謝殿下關心。”

關于郡縣賑災事宜,他們沒有再談。

離宮之后,薛景寒登上馬車,吩咐道:“去丞相府。”

在轔轔車行聲中,他緩緩闔眼。殺戈掀簾進來,跪坐稟告:“公子已經抵達北地郡。”

公子這稱謂,自然指蘇戚。

月前,蘇戚不告而別,待薛景寒察覺時,早已遠行百里之外。

他千算萬算,沒想到蘇戚會跟著蘇宏州離開。也怪他,忙于政事,對蘇戚給予了過多的信任。

他竟然真相信,蘇戚愿意呆在京城,愿意陪伴著他。相信蘇戚會聽他的話,為了他,寧愿打消外出的心思。

多麼……自作多

蘇戚始終是蘇戚,不會為任何人改變活法。當初在白水縣,已經明確說過,如果他不能接子,隨時可以分開。

薛景寒不愿放棄蘇戚。相的時日里,他盡力妥協,扮演著寬容而行止有度的人,給自由,給機會,甚至打算改革制,讓知道親也不會錮住什麼。

他用嫉妒,換來蘇戚的親近;用與溫,暖化的心腸。

于是他得來了更多的陪伴。甚至于烏山地,疫病肆,蘇戚都他哄勸,沒有離開京城。

然而,也僅止于此了。

薛景寒神冰冷。他看著跪坐的殺戈,視線落在虛空,茫茫然深沉而孤寂。墨畫的眼眸里,下著永無歇止的大雪。

有聲音在里竊竊私語,用著冰寒而偏執的語調。

——你就不該縱容

——什麼溫,什麼克制,你所有的忍耐退讓,都無法讓留在邊。你只有一個,可心里有太多值得關照的東西。

——公平嗎?不。你本該做得更利落些,斬斷的牽掛,折損的信念,讓只能看著你,心里只有你。依附你,慕你,全心全意。

——這才公平。這才是……你真正的夙愿。

“住口。”

薛景寒從嚨里出艱的呵斥聲。

殺戈愕然,不明白他何出此言:“大人?”

薛景寒揮手,示意殺戈出去:“沒什麼,你退下罷。再有蘇戚的消息,隨時來報。”

只剩一人的車廂里,他用力按住額頭,迫自己冷靜下來。

平心而論,蘇戚沒有什麼錯。本來就和自己不一樣,活在日里,所以總有許多好的念頭。

他喜歡這樣的

可他又想吞沒這樣的

特別是,當沒有把他放在第一位的時候。

馬車在丞相府前停下。薛景寒下車來,一眼見大門口的程易水與章安星。兩人正在議論著什麼,見丞相現,立即躬行禮。

薛景寒沒有說話,簡單回禮,抬腳往里走去。他和這兩位侍曹來往不多,平常見面機會也

哪知程易水在后突然開口,朗聲道:“恕下冒昧,薛相可有治災救人之良策?”

這話問得突兀且失禮,薛景寒沒有回答的必要。

他沒有放緩腳步,自顧自前行。

程易水追上來,頗有種不屈不撓的氣勢:“下相信,薛相若要賑災,定能比姚大人做得更好。如今天下蒼生苦不堪言,薛相緣何作壁上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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