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家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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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小時前。

虞舟還在鑫湘苑的主臥裏沉睡。

臨近傍晚,被樓下的喧嘩聲吵醒,不太願地睜開眼睛。

一開始,小心翼翼,有些警惕地環顧四周,發現蘇庭嶼並不在房間後,才鬆了一口氣,掀開被子下床。

該走了。

媽媽過世了,蘇庭嶼把魚尾婚紗送給方卿雅了,辛苦爭取的項目也和自己沒有關係。

家人,人,工作……一無所有。

還真是荒唐。

蘇庭嶼說,這裏是的家。

這能算是家嗎?

背脊一涼,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

走出臥室前,特意披上在沙發扶手上掛著的毯子,倉促間有些狼狽。

可在開門的瞬間——

虞舟著眼前假扮包工頭的方卿雅,穿著髒得一塌糊塗的工裝外套,眉眼都是灰撲撲的,瞠目結舌,話都沒說出來。

“噓!

先讓我進去!”

方卿雅也是局促,倉皇地躲了躲眼神,一手把虞舟推進房間。

“你怎麽……”

虞舟不明所以,拽肩頭的薄毯。

聲音暗啞,一時半會估計也好不了。

方卿雅機靈,鑽了門就進屋,反手上鎖。

“長話短說。

首先,向你道歉,婚紗是一場烏龍。

我以為婚紗是蘇庭嶼準備的道,用來……假裝求婚的。

對不起。

其次,我來帶你走。

海靈,季老板在外麵接應。”

一口氣說完。

虞舟眨眨眼睛,掐了一把虎口。

嘶——

很疼!

不像是假的!

可是……

不對啊!

虞舟見過方卿雅,明明是那麽一個趾高氣昂的人!

在馬場的時候,衝到蘇庭嶼懷裏的樣子,包括那張照片,穿著婚紗笑得一臉幸福得意……

就是不敢相信。

方卿雅見虞舟沒有反應,特意又強調說:

“下午我來送過婚紗。

回去時,遇到了海靈和季老板,我們……聊了聊。

你留在這裏,是因為欠了蘇庭嶼的錢嗎?”

虞舟下意識地裹毯子,心裏很不自在,皺起眉頭:“這是我的私事!”

“我可以幫你,你欠他多錢!

我來出。”

方卿雅像是換了一個人,變得樂善好施。

虞舟警惕心起,反問道:“為什麽?”

“看不順眼……為了聯姻,家裏給我男朋友塞了錢,要他離開。”

方卿雅麵尷尬。

虞舟猜想,方家長輩的計策應該是奏效了。

“蘇庭嶼果然和我家裏人一個套路。

他們砸錢讓人滾,蘇庭嶼砸錢留下你。”

方卿雅昂著下,倔強地看著虞舟,問道,“想走的話,我們把服換了,你混在工人隊伍裏走。

有口罩和帽子!”

虞舟聽完,微微皺眉,很不喜歡這個說法。

蘇庭嶼沒有用錢砸自己,相反,是他的慷慨讓和媽媽度過了安枕無憂的六年。

這一點,始終還是恩的。

就算……媽媽臨死前,蘇庭嶼的探事有蹊蹺。

虞舟也沒有辦法,全然抹滅他的好。

方卿雅像是在指控蘇庭嶼,說他困住了自己。

知道,蘇庭嶼隻是擔心剛剛失去媽媽,自己會想不開。

他說過,這裏是的家。

可這些話,不想說給方卿雅聽。

虞舟隻是輕聲反駁道:“我想走的話,可以明正大地走出去。”

“就算你能走出這裏,還不是和他綁在一起?

你覺得他會和你分手嗎?

看著你找到新的人?”

方卿雅不安地著門口,拖得太久,就走不了了。

“所以,你不是來帶我離開?

而是幫我分手的?”

虞舟莞爾。

“……”方卿雅一時語塞,尷尬地輕咳一聲,“那你要不要一走了之?

斷了他的念想?”

虞舟思忖片刻,走到床頭櫃旁,從屜裏拿出一個小巧的挎包,再走回方卿雅的麵前,開口問:“方小姐,你喜歡那套婚紗嗎?”

“?

?”

方卿雅眨了眨眼睛,狐疑著皺起臉。

“那套婚紗,是我媽媽設計的。

如果你喜歡的話,麻煩……付一下設計費。”

虞舟不疾不徐,緩緩道,“如果不喜歡的話,當我沒說。”

那條魚尾婚紗——

平心而論,沒人會不喜歡吧!

也是!

要不是覺得驚豔,方卿雅也不可能鬧出這麽一場笑話來!

“多錢?”

這位方家大小姐嘖了一聲,嘟著,沒好氣地問。

虞舟認真地看了方卿雅一眼,年輕明豔,出生豪門世家,沒想到骨子裏竟然如此單純!

倒是和蘇庭嶼有幾分般配。

他不就喜歡這種需要人保護的小公主嗎?

不諳世事,適合捧在手心裏,哄著,寵著,需要人替遮風擋雨……

方卿雅等得不耐煩,脾氣上來:“現金沒多,轉賬可以嗎?”

虞舟趕攔住,無奈笑道:“逗你的。

抱歉。

婚紗被你穿了,有些氣不過而已。”

“我可以買下來!”

方卿雅想,這不是什麽難事。

虞舟搖頭:“你可以,但沒必要。

以後,有機會的話,我自己想穿上它。”

“哦哦!”

方卿雅了然,“那你想走嗎?”

“嗯,一走了之。”

更準確的說,離家出走。

蘇庭嶼用心良苦,但不起了。

虞舟應聲,和方卿雅服。

下樓前,方卿雅又拉住問:“忘了問,你手上還有錢嗎?”

虞舟遲疑,眼神飄忽一下,又躲開了。

這下,方卿雅還急了,語氣又驕橫了些:“天哪!

你怎麽把麵子看得那麽重呢!

剛才就是因為沒錢,才要什麽設計費吧?

哎呀……我給你。”

說著,方卿雅把上的現金都掏了出來,再次拿出手機問:“號碼給我,轉賬!”

虞舟看得一愣一愣,過了一會,才反應過來。

製止方卿雅的撒錢行為,從挎包裏掏出一本便簽本,簡單寫了一張借條。

“確實需要現金。

這些算借你的,等安頓下來再還。

你把手機號碼留給我。”

虞舟在借條上簽名,順帶把筆遞給了方卿雅。

方卿雅聳聳肩,上說著“這麽點錢,不用還了”,但手上還是寫下號碼,叮囑了一句:“注意安全啊!”

離開別墅,向弋站在門口。

他清點人數,倒是沒有苛刻到要他們摘下口罩帽子。

畢竟一個個灰頭土臉。

誰也沒想到,有人會在眾多保鏢眼皮子底下,把虞舟換走。

虞舟一出鑫湘苑的大門,立刻往地鐵站跑去,直到後一輛轎車朝按喇叭。

還穿著工人服,腳步不敢停。

車子裏,傳出一聲呼喊:“停下!

是我!”

虞舟嚇了一跳,不敢回頭,跑得更快了。

聲音聽著像是季冬彥。

但是,不可能!

季冬彥有幽閉恐懼癥,他說過,嚴重的時候,連車子都不敢坐的!

不可能是他!

太累,太張了!

所以出現了幻聽!

跑得再快,也快不過車子的速度。

吱嘎一聲——

車子打橫停在麵前,海靈從駕駛座的窗戶裏探出腦袋,氣急敗壞道:“怎麽搞得?

不認識我們了?”

虞舟一愣,眼前車子前後座的車窗都搖了下來,海靈在前,季冬彥在後,紛紛探出腦袋,朝

真的是他們!

天哪!

他們來接應自己了!

虞舟沒忍住,角一撇,鼻頭就酸了。

季冬彥見狀,打開車門,讓人坐進來,地給遞了紙巾。

一路上,海靈喋喋不休,抱怨著蘇庭嶼私自給虞舟辦理離職,還說了自己為了婚紗勞心勞力,結果真心喂了狗……

當然,罵到最後,小聲喃喃:“節哀。”

虞舟繃著角,輕輕地嗯了一聲。

媽媽過世的消息,看來他們都知道了。

也看了一眼季冬彥,幾天沒見,這人貌似變得沉了。

想起之前蘇庭嶼和他在馬場打的那一架,虞舟心有戚戚,關心道:“你的傷都好了吧?”

季冬彥沉:“我隻是不小心摔了一跤,挨打的是蘇庭嶼,好不好?

你該問他,疼不疼!”

“……”虞舟心下思忖,真是自己搞錯了?

挨打的是蘇庭嶼?

算了!

都過去了!

蘇庭嶼好像傷的也沒有那麽嚴重。

出城計劃,由季冬彥安排,找了認識的卡車司機,直接把人帶到鄰市,甚至還心地準備了新的手機。

兩人都沒有提過那天的求婚。

虞舟看著季冬彥晦暗的眼神,心裏總是忐忑,不知道他是不是還在執著。

“安頓下來,就通知我們。

風頭過了,再回來。”

海靈抱了抱虞舟,唉聲歎氣,“或者,過段時間,我也可以去投奔你。”

“素影工資那麽高,你要放棄?”

虞舟故作驚訝,輕笑一聲。

“算了吧。

幫你離家出走,估計一回去,蘇總就把我開除了。”

虞舟斂住笑容,

海靈打趣完,又怕虞舟自責,趕打圓場:“沒事啦!

蘇總不會和我這種小員工一般見識。

再說,他還得靠我找你呢……你姐還能不做打算?”

“海靈姐,你永遠都是我師父!”

虞舟撲上去,抱了海靈好一會。

季冬彥在旁邊等著,側握拳,卻沒有勇氣也擁上去。

最後,虞舟和他們揮手作別。

被蘇庭嶼養了六年。

也是在決定離開時,才想起,自己也曾經顛沛流離過。

當初,媽媽牽著的手離開林家時,真正淨出戶,隻有一個買菜的小挎包,裏頭的錢零零總總加到一起,都不夠買車票回南城。

媽媽就和司機商量,能不能帶們到服務區。

那天,媽媽牽著的手,問了工作人員,找到走出服務區的小路,回南城,開始新生活。

這一次,虞舟按照記憶裏的路線,在服務區下了車後,趁著夜,也走同樣的小路。

隻不過,在荷塘盡頭的三岔路口,選了離開南城的方向。

夏日聒噪,荷塘裏的蛙,草葉裏的蟲,不知疲倦地喚。

一路走,一路慶幸,居然能順利離開。

沒有打開手機,怕蘇庭嶼神通廣大,已經拿到新的號碼,能定位找過來。

再次想到那個詞:離家出走。

虞舟淡然一笑。

即便深埋心底,也曾經真的把鑫湘苑,當做了自己和蘇庭嶼的家吧。

隻不過,現在……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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