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瑞華院吃完飯出去，雨已經停了。
“大表哥，我回了。”
“夜里路難行，我送卿卿表妹一程吧。”
烏皮靴不遠不近追隨著緞面繡鞋。
小廝追隨主子，被趙海一把捉住，兩人往相反的方向歸滄院回了。
剛下過的雨，地上還有積水，程卿卿也不理跟在后面的人。
怕弄臟新換的裳，兩只小手提著擺，盯著地面，小心地避開有積水的地方，不時繞著走。
后面的人似乎很有耐，走幾步停一停，永遠保持在離一步的距離。
走了一段，出現一片較大的積水，無法繞開，程卿卿站在水洼，抿著，頭微點，在算計跳多遠能過去。
提擺的雙手剛用力，人騰空而起，被那個男人一只手臂夾起放在了水洼對面。
繡鞋落地那一霎，一聲戲謔的低笑，落的耳畔。
程卿卿瞪大眼，回頭朝上看，對上含笑的狹長眸子，清如月，又如夜深邃，人撞進去無法底。
讓人好沒面子啊，又帶著氣的聲音道：“大表哥，你怎麼老抱人，你，你這，這樣子很失禮。”
“哦，”男人嗓音清潤，夜里幾乎像是著的耳畔，輕而低醇，“我本意是幫助你，如此確是我魯莽了，下次定然先行問過卿卿表妹。”
程卿卿擰眉，的意思是不該抱，他竟然回答“以后問”，跟他真是說不明白：“大表哥送到這里可以了，你早些回去歇息吧”。
“卿卿表妹。”
大掌握住的胳膊，把往邊拽：“別，發簪歪了。”
突然地靠近，清雅的雪松香縷縷，強勢得要滲的。
程卿卿不控制地，睫羽輕。
又是一聲低笑：“我是洪水猛嗎？”
戲謔的言語落在耳里，程卿卿覺有些尷尬，局促之下，握著擺的手用力攥著：“自然不是，大表哥君子之行，懷德其，昭昭若日月之明。”
“呵，你這張小”，男子似笑非笑的目落在上，“跟抹了般。”
他也不準備再逗，大掌一，隔著服袖子握住了纖細的手腕，牽著往前走。
程卿卿的視線，從握著自己的手掌，看到銀白的錦緞，上面致地用銀線繡了寶相紋，
睫羽幾，又落在他的側。
面如冷玉，俊無儔，但那天生睥睨，天生的矜貴的氣勢，以及經沙場千錘百煉出來的悍氣場，比都城一眾紈绔子弟風花雪月里熏染出來的華麗虛殼更加令人震撼敬畏。
“卿卿表妹，你答應的十個香囊，現在還差幾個你還記得？”
程卿卿貝齒咬住下，這人真是會煞風景。
的手指勾了勾，舉起：“還差三個。”
對的回答，他似是很滿意：“嗯，記得就好。”
終是到了柳院，他放開的手腕。
程卿卿行禮：“有勞大表哥。”
裴陌塵站在那里：“三日后要秋獵，我讓人又給你做了一騎裝，明日讓人給送來。”
還沒等再道謝，他又道：“進去吧，我在這里看著你。”
*
末影已經在多聞齋等候。
裴陌塵負手進歸滄院：“今日都去了哪里？”
末影：“晨起去了郊外別院練習箭兩時辰，去了瓊碧閣一個時辰，衛家那個外室的丫鬟尋表姑娘，然后表姑娘去了外室的宅子，過了不久男子裝扮的王家姑娘也去了。”
裴陌塵眉頭一挑：“可知緣由？”
末影這次是特意查探清楚來稟：“屬下問過大夫，衛家公子給外室下了落胎藥，表姑娘帶著大夫去給保胎。”
裴陌塵手指輕揮，末影退了下去。
趙海把茶盞遞上：“主子，程家表姑娘與陸表姑娘好，怎會幫著外室去保胎。”
裴陌塵接過茶，抿了一口，輕笑：“那只小狐貍是想攛掇外室，著肚子去衛府鬧，一旦事鬧大，裴府這邊在意臉面，自然要跟衛家退婚。”
趙海不解地問：“外室會跟衛家鬧？”
“還是心慈，手段不夠狠”，裴陌塵放下茶盞，“外室那里還需要再一把，你安排人，扮作衛子瀟的人，假意刺殺那外室，跟衛子瀟翻臉。”
*
秋獵場地定在西楓山，那里是一座地勢平緩的山，還有林河流，皇家的行宮楓月宮建在山腳下。
去行宮的人太多，限制馬車，裴家這里只能有兩輛馬車，裴家的三位表姑娘不得已也就坐在了一輛馬車里。
薛雅竹打開一個小瓷罐：“坐車坐的人發悶，我帶了一些子梅子姜兩位妹妹來嘗嘗味道。”
先舉到陸婉瑩跟前，陸婉瑩手了一些，道謝：“謝謝薛姐姐。”
又舉到程卿卿跟前：“程妹妹來，坐車時吃這個最合適。”
世家要備的第一本領就是假笑，哪怕再厭惡，也都是下黑手，沒誰蠢得臟自己的手。
在外面子上都是一副姐妹深的假象，比的就是看誰會裝。
作惡人都會，難的是做面子。
程卿卿手起一顆梅子：“這個我最喜歡吃了，薛姐姐你去過行宮，大概還有多久能到啊。”
薛雅竹也拿了一顆梅子吃：“要到傍晚才能到。”
陸婉瑩端著桌子上糕點盤子，沉穩地說道：“這麼說午飯我們要在馬車上吃糕點湊合了？薛姐姐這是我自己做的薄荷糕。”
程卿卿開車簾，前后排的都是去往行宮的各家馬車。
“程表妹，怎了？”裴長清騎著馬靠了過來。
“無事，我只是看下走到哪里了。”
裴長清含笑關心地問：“可是坐車坐累了。”
程卿卿不想再跟他聊了，薛雅竹可也在馬車上，聊多了怕對的記恨更深啊。
可也不方便直接撂簾子不理他，也就咧，應付地笑了笑：“跟兩位姐姐聊著不累。”
其實是提醒他薛雅竹在車上。
裴長清不覺意，依然打馬走在車窗跟前：“要飲橘子味的水嗎？紫蘇水也有，你要飲，我給你去取。”
“哦，那問下薛姐姐們飲嗎”，程卿卿回頭問，“兩位姐姐，二表哥問你們可需要飲水。”
陸婉瑩搖頭。
薛雅竹抿一抹略淡漠的笑，聲音卻溫：“這里有茶，我飲茶。”
“二表哥兩位姐姐都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