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中秋宮宴隻剩兵荒馬。
皇帝也沒了遊賞的興致，將人理了之後便擺駕回含涼殿了。
眾人行禮之後，伴著絢爛煙火在夜空中炸開的聲響四散而去。
程玉和江芷找到家人，也要回去了。
江芷小聲問：“你想不想再去見見秦王殿下？”
程玉小心地看向人群裏的顧行舟。
方才在漆黑宮殿的短暫談話，雖然確定了彼此的心意，但是還沒來得及問問九公主和百裏景明的近況。
離挨板子已經過去半個時辰了，也不知百裏景明有沒有過來。
思索片刻，程玉點了點頭。
“一會兒我借口更，你幫我瞞著……哎呀！”
忽然有個宮撞到了。
宮著急忙慌地跪下請罪：“貴人恕罪！
奴婢急著更，這才衝撞了貴人！”
程玉抿了抿，將遞過來的紙條收好。
“無礙，你快去吧。”
宮千恩萬謝，趕走了。
老夫人關切地問：“囡囡沒事吧？”
程玉朝祖母笑笑：“沒事，隻是撞到我的胳膊了，不疼。”
“那就好。”
老夫人移開視線，和齊氏說話去了。
程玉便趁著這個工夫看向顧行舟。
他似乎一直在看著，轉過臉時，正好對上他炙熱的視線。
顧行舟朝微微頷首，示意紙條是他派人送的，便大步往前走了。
程玉雙手攏在袖裏，將紙條展開，然後借著抬手的作看了一眼——
“明日圍場見。”
程玉了下頭發，將手放下。
做完這些，頗有些心虛地看了眼祖母和娘親，幸好們都沒看。
不過，知道就算被家人發現了，們不會怪，隻是現在不是明說的時候，還是暫且瞞著吧。
雖然方知晴已經死了，但是皇帝肯定不會同意讓嫁給顧行舟的，這和當眾篡位有什麽區別。
除非皇帝屬意的太子人選是顧行舟。
可是皇帝都讓九公主去和親了，毫沒有顧忌顧行舟的想法，足以證明不是他。
不知不覺出了宮，程玉有些張地坐上馬車。
不知道祖母有沒有在賞燈時瞧見和顧行舟獨自待在一起，但是景平宮那一幕卻看得真真的。
一直沒有問，隻是因為人多眼雜，現在到了自家的地盤上，自然可以問了。
沒想到老夫人卻沒問，關心了一番之後，笑著道：“明日秋狩，所有的員子弟都能參加，你看中的那位梁公子也會去，到時候你們見一麵。”
程玉咬了下，輕輕應了聲是。
老夫人奇怪道：“我怎麽瞧著囡囡不太願？”
程玉解釋道：“隻是有點張。”
老夫人寬孫：“囡囡別怕，咱們家可是信國公府，誰也不敢欺你辱你。”
“祖母，我明白的。”
剛放鬆下來，便聽祖母提起了景平宮的事。
“怎麽就這麽巧，秦王也在那裏。”
程玉無辜道：“我也不知道，或許隻是巧吧。”
老夫人思忖片刻，喃喃道：“瞧他的模樣，似乎還對你念念不忘呢。”
程玉訕訕然，趕岔開話題：“說到這個，還不知道九公主和百裏公子怎麽樣了呢。”
老夫人也是一歎：“作孽！
好好的和親做什麽！
難道我們還怕契丹不？
皇上可真是越老越怕死了！”
程玉趕“噓”了一聲：“祖母慎言！”
老夫人擺擺手，不再說了。
“不過秦王倒是有魄力，二話不說便準備攻打契丹，當時我差點拍手稱快，年意氣，勇氣可嘉啊。”
聽著祖母誇顧行舟，程玉也覺得與有榮焉。
不過沒接這話，而是問道：“祖母，皇上會攻打契丹，還是另外派一位公主和親呢？”
“肯定是和親。”
老夫人想也不想便選了後者。
程玉心複雜地點了點頭。
恰在此時，馬車停了下來。
“囡囡別管這些了，”老夫人道，“到家了，快回去睡吧。”
程玉攙扶祖母下車，將送回壽安堂，這才折返回明珠院。
坐下歇了一會兒，程玉有些了。
在宮裏果然吃不好，時不時地就要停下聽人說話，舉止還要優雅，因此許多人都沒筷子。
程玉也沒吃幾口，早就了。
吩咐小廚房下碗麵送過來。
這個簡單，不多時，雪影便將蔥油蛋麵端了上來。
這麵賣相不錯，程玉食指大，很快便吃了小半碗。
雪影心疼道：“小姐在宮裏沒吃飽？”
今日程玉隻帶了霜影過去，所以雪影對宮裏的事還不知。
程玉咽下一口麵，點了點頭。
正要開口，那想要嘔吐的又出現了。
蹙眉掩，雪影連忙倒了一杯茶送過來。
程玉喝了兩口，終於覺得好多了。
“小姐，您是不是生病了？”
雪影焦急道，“奴婢去請府醫過來瞧瞧吧？”
程玉搖搖頭：“許是吃得有些急了，不礙事。”
若是府醫過來，肯定會驚祖母的，這麽晚了，還是算了。
見堅持，雪影便沒再勸。
程玉挑起一筷子細麵，卻無論如何也吃不下去了。
“撤下去吧，我要梳洗了。”
不多時，程玉躺在床榻上，閉上眼睛。
對來說，兵荒馬的一晚終於要過去了。
對百裏府來說，驚險卻剛剛開始。
“百裏公子反複發熱，眼瞅著額頭越來越燙，怕是撐不過今晚啊！”
顧頌寧聞言無力地跌坐在地上。
今日哭過無數次，淚都流幹了，心裏再難過，一滴淚也流不出來了。
顧行舟快步走來，揚聲道：“那便去請太醫！”
“哥哥……”顧頌寧呆呆地轉過臉，“宮宴結束了嗎？”
顧行舟看向換上一素襦的妹妹。
不再是金枝玉葉的公主了，頭上連一支發簪也沒有。
他心裏一疼，將妹妹扶了起來。
但是百裏景明此刻隻會更疼。
“去和百裏景明說說話吧，”顧行舟頓了頓，“或許他真的撐不過今晚了。”
擔心依然害怕百裏景明，顧行舟又問：“哥哥陪你一起去？”
顧頌寧搖搖頭：“我自己去。”
仰起臉：“哥哥，我想好了。”
“什麽？”
“如果他活著，就算癱在床上不能，我也會照顧他一輩子。”
“如果他死了，我就替他為二老盡孝。”
顧行舟皺眉道：“其實他不想讓你這樣。”
顧頌寧仿佛一夕之間長大了，膽小怯懦的姑娘變得格外堅定。
“這是我的決定，哥哥不必勸我。”
往室走去。
“我去陪陪他。”
顧行舟怔了會兒，站在廊下，遙著天邊明月。
中秋團圓。
不知百裏家還有沒有團圓的那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