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璋沉默一瞬，道：“我知道，陸大人手下留。”
陸奉忽然道：“三次。”
“你教我兒習字，我助你得欽差史之位。”
“南下之行，你幫我找到陳賊，我救你一命。”
“后來的張謙禹，你雖篡改口供，終究心慈手。這世上只有死人的撬不開，是我收的尾。裴大人——”
陸奉眸銳利，盯著裴璋，“你我早已兩不相欠。”
陸奉這個人重規矩，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方才落云鎮的事，倘若換一個人提，他也是同樣的答復。
在政事上，他向來不摻私人恩怨。
裴璋很聰明，這時候他卻有些痛恨自己的聰明。陸奉沒有說謊。這一回，是他落了下乘。
他退后一步，認認真真對陸奉行了一禮，道：“裴某小人之心，請陸大人見諒。”
陸奉眼中閃過一詫異，不摻和私人恩怨，他頗為欣賞這位年輕的裴侍郎，能屈能，非常人也。
他問道：“一個名不見經傳的邊陲小鎮，何須如此？”
憑良心說，裴璋那份奏折寫得漂亮，皇帝都被他說幾分。倘若實行，確實能造福一方百姓。
裴璋苦笑一聲，道：“即使是邊陲小鎮，也是我大齊的子民。叨擾了，下再想辦法。”
在夢中，他與在落云鎮一同生活了三年，那時他只是一個小小的縣令，能做的太了。如今天時地利，或許那個夢就是上蒼給他的提醒，他總要做點什麼。
人生在世，不止風花雪月，更在黎庶蒼生。
第61章 為上藥
陸奉冷冷看了他一眼，繞過裴璋獨自前行。
有寬仁濟世之心，可惜他資歷尚淺，此事牽扯甚廣，注定撞南墻。
可要不是裴璋有這份心，陸奉也不會容忍他至此。能臣常見，心懷悲憫的賢臣常見，同時擁有這兩種品格的臣子卻不常有。
他終究惜才。
***
江婉起后，千挑萬選，選了一件杏黃的撒花小襖，下配同銀錦繡團蝶百花。這是幾年前裳，料子是上好綢緞，依然鮮亮麗，只是太了，樣式活潑靈，與現在的份不符。
可的裳大多是圓領，陸奉心狠手黑，脖子上一大片淤痕，香都遮不住，唯獨這件裳領子稍微高一點，臨時讓金桃在腰和脯那兒放了幾針，先湊合穿著。
翠珠眼前一亮，俏聲道：“夫人今兒個的打扮好別致，來，奴婢為您盤發。”
翠珠手巧，十指翻飛，給江婉綰了個驚鴻髻。形如其名，此髻狀如展翅飛的鳥雀之尾，端莊之余多了靈俏皮。
翠珠今天沒有給江婉戴璀璨華貴的金簪，用雙發釵把濃的發髻固定，一支銀蝶翠羽步搖簪在髻尾。簪頭是一只展翅靈的蝴蝶，蝶翅嵌有細碎的五彩寶石，下墜細鏈流蘇，輕微搖，既顯活潑俏皮，又與今日的下十分相搭。
江婉嗔怪地瞧了翠珠一眼，扶著發髻上的蝴蝶，道：“得虧今兒個不見人，這樣出去，不得被人編排。”
不管是裳還是發飾，都太“”了，要不是烏發全盤了上去，往人前一站，活一個閨中。
翠珠在后為整理碎發，笑道：“這樣好看，誰敢編排夫人呢。”
江婉看著銅鏡里的自己，秦氏刻薄狠毒，這樣鮮的，閨中不能、也不敢穿，還要費盡心機掩蓋容貌。如今這般打扮，倒有幾分新奇。
像把那些錯過的時找補回來似的。
“罷了，索今日不見客，就這樣吧。”
這會兒已經過了晌午，天氣越發寒冷，一個人用膳也冷清。江婉今早沒起來，這會兒也不好意思兩個弟妹，思來想去，只能把書房里的淮翊過來。見淮翊悶悶不樂，溫聲道：“怎麼了？有什麼不順心的，和母親說說？”
陸淮翊嚼著丸子，雙頰撐得圓鼓鼓，金桃連忙把茶盞送到他邊
。淮翊掩咽下，對金桃道：“多謝金桃姑姑。”
他又看向江婉，小臉繃，道：“母親，圣人云‘食不言、寢不語’，您不要在此刻說話。”
江婉給他的碟子里夾了個牛丸，好脾氣道：“好好好，母親不說了，這個丸子好吃，你多吃點。”
男孩子長大了，有自己的心事，江婉不強求，只要他吃得好，睡得香，便知足。
淮翊有點撐，但看著母親殷切的眼神，他抿了抿角，正準備下筷時，外頭響起陸奉冷然的聲音：“你平日就是這麼跟你母親說話的？書念到狗肚子里了！”
隨后珠簾響，陸奉裹著一寒氣進來，臉不太好看。
后伺候的丫鬟悄聲跪下，江婉和陸淮翊慌忙站起來。江婉走到他側，聲道：“怎麼這時候回來了，今兒個不忙？”
陸奉微抬下頜，讓江婉解開他的外袍，回了聲“嗯。”
他的目掃向站在一旁，手足無措的陸淮翊，冷道：“給你母親賠罪。”
陸淮翊站定，小小的子在江婉跟前深深彎下去，“母親，兒子知錯了。”
為人子，不應言母過，更何況母親是關心他。淮翊心不好，江婉又溺，他在江婉面前沒有忌諱，偏偏這回被陸奉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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