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一個人的出生由不得自己選擇。
種蘇看著李妄,只覺有種莫名其妙的覺,仿佛是難過,又仿佛是心酸。
雨仍在下著。
種蘇呆呆坐著,心想,雨怎麼還不停?
忽然不大喜歡下雨天了。
種蘇趴在案上,腦袋埋在胳膊里,出鼻子與眼睛,殿中靜籟無聲,唯有燭火偶爾出小花火,發出細微的噼啪聲。
種蘇百無聊賴看了會兒壺中冒出的熱氣,目轉,重新看向李妄,卻驀然一驚。
李妄不知何時睜開了雙眼,正看著。
種蘇猝不及防,亦躲閃不及,登時如同被定,呆呆與李妄對視。
兩人都沒有,維持著各自原有的姿勢,四目相接。
李妄心口的疼痛仍然一陣一陣,他的面卻十分平靜,雙眸幽深,注視著種蘇。
殿中實在太靜了,靜的令人能夠聽見彼此的呼吸,靜的令人莫名心慌。
種蘇想要告退了,說:“陛下,微臣……”
李妄卻幾乎同時開口:“種卿。”
從前種蘇很怕李妄種卿,那常意味這李妄不高興了,意味著危險,如今種蘇還是害怕聽見這兩個字,它仿佛又帶著另一種危險。
“臣在。”種蘇答道。
“方才在想什麼?”李妄問。
“回陛下,沒想什麼,只是閑坐發呆了而已。”
李妄的目仍在種蘇上,猶如一張網,似漫不經心,又似獵人捕獵。
紛紛細雨落在地上,潤無聲,燭火閃,照在種蘇與李妄的眉眼上。
“朕倒是想了點事。”李妄說。
種蘇靜聽著,李妄的聲音微啞,低聲說。
“知道朕為何不選妃了嗎?”李妄看著種蘇,問道。
種蘇心中一跳,反而不敢妄,答道:“臣不知。”
李妄神如常,語氣也如常,輕輕淡淡的,仿佛只是在談論外頭的小雨,然而說出的話卻不啻于一道驚天響雷。
“朕告訴你一個。”李妄說。
種蘇屏住呼吸,心道,我可不可以不聽,自古以來知道越多的人死的越早……
“朕確有斷袖之癖。”李妄看著種蘇,說。
李妄面朝種蘇,目中映照出種蘇的面孔,接著道:“朕喜歡的是男子。”
種蘇不能不震,哪怕之前與李琬猜測過,如今親耳聽到,仍震驚,沒有想到,李妄竟就這麼說了出來,竟然真的是……
“陛下……”種蘇張了張。
“你是第一個,也是眼下唯一知道這個的人。”李妄仍那樣半靠著,薄蒼白,朝向種蘇,說,“你作何想,又想如何勸朕?”
李妄的眼神很平靜,卻始終看著種蘇,等著種蘇的答案。
種蘇心中仍于震之中,剎那涌過無數念頭,紛擾復雜,一時之間混無比,說不出話來,然而李妄就在對面,任何一個表,眼神都在他的眼中。
種蘇穩穩心神,想了想,說:“微臣不敢妄議陛下之事,只知無論陛下如何,陛下仍是大康的好皇帝,亦仍是臣之明君,臣之好友。”
“是麼。”
李妄淡淡看著種蘇,角極淺的輕扯了一下。
“好友?”李妄說,“朕并不稀罕朋友。”
第69章 匪夷所思
這一日種蘇都不知如何離開長鸞殿,又如何回到家中,腦中簡直昏昏然。
長鸞殿里李妄說完那話,不久便讓種蘇離開了,那話語卻一直猶在耳邊,久久不散。
所以,如今可以確定,李妄真的斷了,而且,貌似確實對有意……至于是不是因而斷,還有待商榷,畢竟這點還缺乏足夠證據,只是李琬的推測。
種蘇抱著被子,在床上滾來滾去。
天啊怎麼會這樣?
“朕并不稀罕朋友。”
所以呢?
李妄此語相當曖昧,然而卻又未真正點破。
種蘇呼出一口氣,心口仍在不規律跳,一時無法平復,這當真是有史以來遇到最棘手的狀況了。
如今回想,之前的一些蛛馬跡愈發明顯,李妄就像個新獵手,雖無經驗,卻有條不紊,慢慢布網,逐步靠近,圍捕獵。
接下來李妄會做什麼?
而種蘇又該怎麼辦?
種蘇滾過來又滾過去,終于連著被子掉在了地上,發出無助的驚。
長鸞殿。
李和匆匆進宮,趕往長鸞殿。
“譚總管,可知皇兄召我何事?”
長鸞殿大門口,李和低聲朝譚德德打聽。他在禮部掛了個虛職,頂著忠親王府小王爺的名頭,一年到頭來不上幾次朝,平日里李妄本懶得管他,所以一旦被傳,便更他心頭驚惶,不知又所犯何事。
李妄已許久未單獨傳召過他了。
“小王爺,奴不知。”譚德德道,又道,“奴是真不知。”
“那皇兄心如何?”李和又問道。
“這,奴也不知。”譚德德難得的不笑,搖頭道,“絕非敷衍小王爺,陛下最近著實令人捉不,說心不好吧,又比之前好,說心好吧,卻也沒見多高興。哎,奴老了,沒用了。”
“不怪譚總管,是皇兄喜怒莫測。哎,都是苦命人。”李和雙手合十,“愿本王平安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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