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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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第五十七章

不愧是夏季, 天才剛蒙蒙亮,屋裏便悶熱起來。

紀蘭芷睡醒的時候,渾上下那酸勁兒又泛上來了。昨夜太勞累, 骨有些酸疼。

紀蘭芷睜眼,難得看到睡的謝藺。

他的手臂搭在的肩上, 一

男人的眼睫烏濃狹長, 峰如山,鼻梁高聳, 日渡進來,骨相深刻,猶如一尊既靜又豔的泥胎神像。

紀蘭芷第一次見謝藺睡得沉, 本想逗逗他。

可是, 骨一,濁浪便翻湧。

紀蘭芷想到夜裏太困倦,趴在二哥上睡著了,還不許他

因此, 二哥的東西一直留在這裏。

一蓬蓬極為濃稠的白。紀蘭芷無措極了,孩兒的耳朵紅彤彤, 只能取來一側得皺皺的小, 探至腰.腹, 毫無章法地胡去。

紀蘭芷不想吵醒謝藺,忍住小腹的酸麻, 起過夫君,輕巧落地。

紀蘭芷隔門喊來守夜的晴川,命在隔壁屋裏備下的水, 要沐浴更

紀蘭芷隨意穿了裳出門沐浴,隔壁盥漱暖閣裏早就放了好些主人家的裳箱籠, 以備不時之需。

十多天後,他們要啓程就藩,紀蘭芷今日想和去拜訪一些京城裏的舊友,同他們辭路。

因此,換了一合適見客的簇新夏衫。草珠紅的長褙子,梔子黃的百疊,雪臂上挽一條團鹿紋的披帛,烏黑濃的頭發綰了小髻,委委垂落,周圍還簪了一串桂花流蘇釵。

紀蘭芷一通打扮下來,端的是千,仙姿佚貌。

“王妃今日真漂亮。”

莫說丫鬟晴川,就是來給母親請安的小郎君謝如琢都看呆了。

謝如琢抿一笑:“阿娘的打扮很好看。”

紀蘭芷頗為得意地眨眨眼:“自然,阿娘好看,才能生出我們這麽標致的琢哥兒呀。”

謝如琢被娘親一哄,耳朵都要紅了。

母子倆還沒說多久的話,房中洗漱好的謝藺便走了過來。

謝藺早已換了一蟾綠竹紋圓領袍,郎君腰纏玉帶,束出勁瘦窄腰,墨發收進竹節玉冠裏,臉上神淡然,眉眼清潤,竟有一種溫文儒雅之

紀蘭芷想到昨晚謝藺做到最後,舉止從溫變到兇悍,一連要了幾回,惹得淚水漣漣,還不肯罷休。

那時的男人滿眼鷙,布滿戾氣,哪裏是現在這般如沐春風?

果然是人靠裝馬靠鞍……冠禽.,此言不虛。

謝如琢每天一睡醒就能看到爹娘,心裏高興,他笑問:“阿娘今天要出門和朋友道別嗎?”

紀蘭芷點頭:“要和學共事過的教諭先生們辭別,徐將軍家裏也得去一趟。”

謝藺聽到妻子要去探徐昭,一雙眸立刻變得銳利,猛地掃來。

謝藺皺眉,問:“為何還要親自上徐家?我已替你送過辭別禮。”

徐昭曾與紀蘭芷有過一段,謝藺私心不喜二人見面。

紀蘭芷:“當初二哥出事,多虧徐將軍護我安危,我才得以險。既然要走,總該去道一句離別,如此才算知禮數。”

紀蘭芷倒沒有覺得謝藺是在吃醋,畢竟人都是二哥的,還和徐昭斷得這麽幹淨,男人能吃哪門子的醋?

然而,高估了謝藺的肚量。

謝藺在意得不行,理由也找得冠冕堂皇。

“既然徐將軍曾于危難間,朝夫人施以援手,那我承他恩,理應同行道謝,待會兒我們一塊兒去吧。”

紀蘭芷想了想,和謝藺結為夫婦,夫妻一,倒是可以一起登門。只希徐家人不要因是親王大駕臨,而忙得手足無措。

是來還人的,可不想特意添

紀蘭芷備了厚禮,前往徐家。

徐昭知道紀蘭芷要離京遠行,心中傷

他將紀蘭芷視為敬重之人,本想著護一世,可今後紀蘭芷遠在衢州,他鞭長莫及,怕是不能及時庇護

想到這裏,徐昭問:“王妃,可否借一步說話?”

他要私下同紀蘭芷許諾,若是謝藺待不好,可以往徐家送信。

只是這樣的私事,卻不好讓謝藺聽到。

紀蘭芷愣了一會兒,沒等反應,主座上已然傳來一聲清脆的茶盞敲擊聲。

紀蘭芷循聲去。

原是謝藺失手,將剛飲的瓷盞輕磕在桌案上。

“王爺?”紀蘭芷不解。

謝藺擡眸,寒聲道:“難不徐小將軍是有什麽不可告人的辛,竟連我這個夫婿都聽不得,還要讓王妃借一步說話。”

謝藺從來都是言辭圓融的一個人,他第一次這麽狠厲地表態,用夫婿制這些居心不良的男人。

謝藺眉峰輕擰,不滿之溢于言表。

很明顯,他不喜歡徐昭親近枝枝,也不想離開他的視線。

紀蘭芷似乎意識到二哥強盛的獨占忽覺好笑,只能對徐昭道:“徐將軍,有什麽話就在這裏說吧,王爺不是外人,他肚量大,便是不慎言語開罪,他也不會怪罪你的。”

紀蘭芷故意給謝藺戴高帽,他既同意旁聽,那麽再令人心生火氣的話,也不能當場發作。

謝藺垂眸飲茶,沒有接話,不置可否。

徐昭百般不甘心,但他沒辦法,只能對紀蘭芷道:“王妃,我答應過你,一定會保護好你。即便你我無緣,此誓也不會更改。若是他日,王妃遇到事,或是王爺待你不好,你告知于我,能幫的地方,我定會鼎力相助。”

徐昭這話說完,紀蘭芷不用看也知道二哥的臉該有多黑了。

這分明是明目張膽搶媳婦啊!

什麽你照顧不好你媳婦,我自會幫你照顧……謝藺怎可能讓他代勞!

果不其然,自打從徐家出來,謝藺便冷著臉,一言不發。

就連上馬車,男人也在車閉目養神,保持緘默。

紀蘭芷瞧著謝藺這團火氣一時半會兒下不去了,咬了下,往謝藺的臉上親一口。

子幽香襲來,臉側覆上,郎君施施然睜開眼,眼底依舊冷意森森,如積年不化的雪峰。

紀蘭芷眨一雙黑葡萄似的杏眼,討好地扯了扯謝藺的袖。

“我不會和別人跑的,我只跟著二哥。”

謝藺深深地看紀蘭芷一眼,擡起修長的指尖,的下顎。

像是要確信紀蘭芷話中有幾分可信度,他細細打量

沒等紀蘭芷再說什麽話,謝藺忽然封住齒,潤的舌側,輕輕地碾磨丁香小舌。織,津/.融,鼻息撞在一塊兒,溫度滾沸。

謝藺把紀蘭芷撈到懷裏,以舌行事,在腔裏吮.吻,細致地推挪。

男人肆意玩/弄,像是疼,又好似懲罰,直至催出紀蘭芷眼尾泛起牡丹紅。

謝藺終于松了口,一雙眼冰冷,目如炬。

他摟住

“枝枝,不要騙我。”

“唯獨待你,我并非善心腸的君子。”

-

到了出發前往衢州的日子,紀明衡和鄭氏帶著一雙兒送行。

紀晏清知道謝如琢要走,他哭得眼睛都腫了,一看到謝如琢,雙一癟,又要哭。

“別哭了,再哭下去,我要聾了。”

謝如琢有點不耐地皺眉,他在同齡人很要臉,半點都沒有流出孩子氣的一面。

紀晏清深吸氣,止住眼淚。

紀鹿嫌棄地看了哥哥一眼,朝謝如琢遞過去兩個包袱。

“這是呦呦和哥哥一起,給你準備的禮。聽說衢州很冷,呦呦讓阿娘做了一雙手套,花不是呦呦繡的,兔是呦呦挑的。哥哥送的是一條狐貍風帽,你要是冷就戴著。”

謝如琢知道朋友們的好心,小郎君恭恭敬敬行禮道謝:“多謝你們。”

紀晏清總算不哭了:“如琢,你去衢州別忘了我們,等我再長大一些,能獨自出門游歷的時候,我去找你玩。”

謝如琢點頭:“好,我等你。”

小孩們依依惜別,紀明衡夫妻也上前同紀蘭芷道:“雖說王妃已經和建康侯府沒有幹系,不過因著從前的舊故,我在心中依舊把王妃當妹妹。若是有什麽需要我的地方,還請王妃一定開口,不要客氣。”

紀明衡雖是柳姨娘親子,卻從小被養在外院。紀家老夫人并非世家出,想要培養一個飽讀詩書的郎君難免疏忽,是盛氏按照清瀾盛家培養後輩的方式,指點紀明衡學識,時不時請族中大儒寫信教學。

紀明衡能有今日造化,盛氏功不可沒。

而紀蘭芷自小乖巧,對待這位長兄也是尊敬有加,柳姨娘不會害自己親子,盛氏也不至于刁難一個往後要挑起侯府門楣的長子,平心而論,紀明衡算是侯府裏活得最松快的人。

他承過紀蘭芷和盛氏的恩,自當湧泉相報,即便紀蘭芷如今貴為晉王妃,沒有需要他的地方。

紀蘭芷笑了下,著紀晏清和紀鹿的頭,說:“大哥放心,如我有需,定會來找你。我雖然不再認紀侯爺為父,但心裏還是記掛著兩個侄兒,如今我要去衢州了,只盼著兩個孩子能平安。”

說完,又蹲下子,對孩子們道:“要好好長大,以後來衢州找二姑姑玩。”

紀家兄妹聽到紀蘭芷還承認自己是他們的姑姑,頓時眼淚盈眶。他們被父母親敲打過,他們不能再喊紀蘭芷“二姑姑”了,心裏十分難過。幸好,紀蘭芷還認他們。

小孩子們一左一右抱住紀蘭芷,哭得驚天地。

謝如琢煩心地捂住了耳朵。

謝藺也下車陪同妻子,他們和紀家大房道別後,終于踏上離京的旅途。

-

六月初,從京城前往衢州,足有數千裏之遙。若是顧念眷,不急著趕路,滿打滿算也要一個多月。

紀蘭芷日待在既熱又悶的車廂裏。

拉開車簾,湧進來的風也帶著熱氣兒,趕路實在辛苦,悶得渾

好在還有晴川幫著打扇,或是謝藺時不時取水浸帕子,為拭脖頸、手腳散熱,三伏天裏也沒那麽難熬。

越往北邊走,紀蘭芷越能清晰到北地的不同。

先是天氣漸漸變涼,不再如靠近南方的都城那般炎熱,再是深山植被也有所差別,草木大多都是耐旱的胡楊樹,沙丘裏長著梭梭草與沙棘。去,風沙漫天,道旁滿地黃莽,可謂是人煙罕至,荒涼無涯。

到了七月,天氣變涼,紀蘭芷不再下輕薄的褙子,而是穿了一件北地漢人常穿的翻領窄袖織錦胡服。

在驛站停靠休整的時候,紀蘭芷還從西域行商的商隊那裏,買了幾塊波斯毯、當地的葡萄種子、還有一尊天竺供奉的銅佛像。

謝藺來過衢州,他盤算還有十多天就能抵達封地了。

然而,就在這天夜裏,衢州的軍士日夜兼程,不眠不休兩日,接連跑死了兩匹馬,趕到謝藺面前。

中郎將孫白良策馬前來稟報:“左軍中郎將孫白良,參見晉王!”

謝藺眉峰輕蹙,看著眼前著甲胄的兵將,心生困

便是知道他們即將抵達衢州,也不至于半道上領兵相迎。

孫白良此舉,更像是衢州發生了什麽大事,他拿不定主意,只能冒死前來相迎地方藩王。

謝藺沉聲問:“發生了何事?”

孫白良早知謝藺“文能定朝綱,武能鎮狄”的威名,他不敢在晉王面前扯謊托大。

孫白良摘下盔帽,去臉上汗水,對謝藺道:“西域都護府傳來軍急報,治下的林、克勒兩大部落,被北狄汗國單于清格勒慫恿,起了反齊的謀逆之心,如今他們在西域境召集兵馬,連同北狄貴族一起暴,意圖推翻駐紮西域的都護府,將西域納北狄汗國的版圖!”

“事出急,都護府連發三封軍信求援,卑職沒有調將遣兵的符信,不得組建軍隊應敵。若是等到軍送往朝廷,一來一往再快也要五六天之久,到那時,西域諸部必定死傷慘重,那就來不及了!”

西域位于衢州之外,像是一片屏障,橫東西兩面,隔開雪域高原的草原勢力,與地廣博的中原國土。

為了加固齊國邊城關隘的防線,君王以仁政籠絡那些西域的部落小國,不但不需要這些歸附于大齊帝國的部族年年朝貢,還會時不時恤胡民,賞賜絹帛書籍與糧食瓜果的種子。

胡民歸順于大齊國,他們阻止外敵侵西域,還能在草原敵的時候,第一時間給大齊國通風報信,這些都是因為他們和齊國位一線,福禍相依。胡民不蠢,他們深知亡齒寒的道理。

可若是齊國不能第一時間策應戰事,護住治下胡民,那齊國便是就失信于外族子民。

一旦知道他們忠心向齊并不能獲得一條生路,便會有更多的部族願歸降于不斷崛起的北狄汗國。

屆時,邊城的戰事會變得更加頻繁、更加詭譎莫測,而清格勒齊謀國的謀就得逞了。

謝藺要治理好衢州,便不能允許此事發生。

他打了一個響指,召出以觀:“護好王妃與世子,我不在的期間,家人便托付給你了。”

以觀知道事出急,他出腰間長劍,橫于臂中起誓:“我會護好他們,主子放心。”

謝藺頷首,他正要走。

,一抹紅影翩然而至。

謝藺沒來得及看清,一團玉香溫的子,便鑽進了他的懷裏。

紀蘭芷抱住謝藺的腰聽到方才孫白良說的話了,知道謝藺一定要走,但很不安。

這一次送行,總算不是從前那樣上客套,隨意送個平安符打發二哥。

紀蘭芷真心實意擔心謝藺,祈禱他平安歸來。

“二哥,萬事小心。”

謝藺低頭,對上一雙滿含擔憂的杏眼。

他的眸褪去霜寒,神溫潤,鄭重許諾:“我會的。”

謝藺拉開紀蘭芷,翻上馬。男人肩背拔,如松如柏。高大的裏,跟著那群策馬追來的軍將們,一同往衢州的方向奔去。

謝藺手持韁繩,眉眼堅毅,他怕自己看到紀蘭芷憂心忡忡的眉眼,他一次都沒有回頭。

謝藺手中有賜掌軍的符信,他得知叛軍人數後,點了幾員曾隨行他征戰沙場的老將,又召集了五千兵馬,出關行軍,駐紮西域。

待謝藺領兵進戰事最嚴重的小邦國時,他看到了滿地的骸。

戈壁荒漠間,到都是土砌的城牆、屋舍,熊熊烈火焚燒那些土牆,餘下的唯有斷壁殘垣。北狄的兵戈鐵馬來勢洶洶,他們踏足之地,只剩下一片荒蕪廢墟。

城中壯丁盡數被屠戮,老人小孩死于斬刀之下,人則作為能夠繁衍後代的資源,被野蠻的狄人擄走,作為犒賞三軍的戰利品。

謝藺看了一眼燒焦炭的,他明白,戰況遠比自己想象的還要嚴重。

這分明是已經了小半個月,絕非孫白良口中的剛剛發的叛

謝藺薄輕抿,問孫白良:“軍可有在幾日前上報朝廷?”

孫白良忽然啞了聲音,支支吾吾不敢答。

謝藺覺出貓膩,劍眉皺,面兇相:“說!”

孫白良當即便跪下了:“事出急,若是等待朝廷應援,恐怕西域早就是一片海,因此州們建議卑職直接去尋王爺,如此便能第一時間調兵遣將,平定叛。”

謝藺不是初出茅廬的士人武將,哪裏不懂這些地方的想法。

邊防創,危及國土,乃是大罪,況且他們手中沒有軍權,無法及時抵外敵。

偏偏衢州之主謝藺要來了。

他是地方藩王,可以領兵征戰,還是皇帝親子。若他平定不了叛,那麽便是他辦事不力;若他平息了兵,論功行賞,也有州們及時報信之功。

他們不過是外人,犯錯要論罪懲,可謝藺是皇帝親子,兒子犯錯,老子自會包庇。

為了保住帽,這些吏可謂是費盡心思,機關算盡!

謝藺知道如今不是責難部將的時候,他雖然疑為何不敢把兵上報朝廷,但他眼下沒有那麽多時間思考旁的事。

急,謝藺沒時間猶豫。他據胡民,以及鐵騎留下的部隊腳印,判斷敵人行軍的方向。

待兵馬休整好後,謝藺穿上寒凜凜的甲胄,他縱上馬,追隨先鋒隊伍,絕塵而去。

謝藺深諳兵法,謀無策。不過幾日,便救下數個圍困于硝煙之中、死傷慘重的小部落。

謝藺的臂上傷,濃郁的鮮沿著銀冷冽的冰冷戰甲,逐一滴落,落地梅。

篝 火燃燒,煙熏火燎,被夜風撕扯的火焰旗幟,映照出男人神采英拔的偉岸姿。

謝藺扯開鎧甲的攏袖,用烈酒澆灌傷口,清理髒污。

刺骨,謝藺到疼痛,卻沒有皺眉。

他在思忖這幾日的戰

雖說北狄險狡詐,擅長平原戰,但謝藺帶來足夠多的兵馬與軍需輜重,又有軍策輔佐,驅敵出境不算難事。

可就在前幾日,他于兵禍中,解救各個遭遇炮火的邦國部族。

本想和北狄決一死戰,可幾乎每次,謝藺的兵馬前腳剛至,北狄鐵騎後腳便應聲退下,狄人最喜殺戮,生好戰,這一次卻毫不戰。

謝藺解救西域的兵一事,變得易如反掌。

仿佛北狄只是如同從前秋冬季節那樣,帶兵前來掠奪諸國資,拿到東西後便走,沒有占領土地的意願。

可是,眼下才是夏季,草原的水草茂盛,牛羊遍地,河流也沒有結冰凝霜,狄人的資并沒有短缺。

他們為何會違背天,執意攻西域?

倒像是……一步步引著謝藺去往某個地方。

謝藺的指骨輕

他決定再找孫白良一次,若他還有瞞,必將招致彌天大禍。

謝藺不會心慈手

-

百裏開外,一座佇立于沙丘之上的土城被火包圍,城中傳來無數男的哭喊與哀嚎,刀劍影被竄天的烈焰映亮,一時間焰萬丈。

北狄汗國單于清格勒坐在城外的篝火前,他上染的鎧甲,聽著城中的悲聲,如聽天籟。

清格勒咬了一口烤過火的羊胛,金眸裏唯有冷漠的神

待一城的貴族都被屠戮殆盡,張靖上前詢問:“可汗,您是要引謝藺前往日月山天坑,再將他誅殺嗎?”

張靖深知,北狄剛經歷過艱難一戰,他們的軍事戰力還沒有恢複,各族勇士們也需要休養生息,若是謝藺能夠召集其他齊國州郡的援軍,恐怕他們非但無法攻中原,傷亡也會很慘重。

清格勒冷笑一聲:“誰說我要今日和謝藺對上,我不過是知他來到衢州,想親自送他一份大禮。”

清格勒看了一眼距離天坑最近的綠洲小國。

他知今日功德圓滿。

清格勒發號施令:“全軍戴上遮面的紗巾,防止中原邪祟疫病侵,我們往日月山行進,繞過天坑,再趕到王庭!”

張靖懂了清格勒的籌謀,清格勒見好就收,他拿到資,是時候回草原腹地了。

而天坑之中,清格勒留下的東西,張靖自然知道是什麽……他不得不說,這位新可汗比起他的父親,手段真是高明多了,也殘忍多了。

-

謝藺并沒有如清格勒所願的那般中計。

他深知清格勒決不會在戰力最微弱時,同他們爭鬥,清格勒一定已經帶著掠奪來的金銀財寶、軍需輜重,回到草原深的王宮。

謝藺命殘餘的軍將們留城鎮守,他獨自帶了一支先鋒小隊,沿著清格勒前幾日留下的健馬足跡,登上草長林的日月山。

他頭戴鎧帽,臉上用紗布遮擋口鼻,他沒有沖上前。

等手中硝石點燃火把,照亮黑峻峻的天穹。

即便隔了很遠,謝藺也看清楚了天坑的全貌。

幽冥,無邊黑暗。

謝藺掄臂拋擲火把,一束強烈火種劃破天際,遠起洶湧山火。

猩紅的火,終于照亮了天坑。

漫山遍野,雨腥風。

天坑之中,到都是殘肢斷臂,滾落的人頭與。一片海,河。

此景,堪比慘厲哀苦的阿鼻地獄。

謝藺置其中,仿佛業障纏,他還能聽到那些枉死的孤魂,化作猙獰厲鬼,圍著他喊。魑魅魍魎心存怨恨,他們愴地呼天,不得解

謝藺眸驟

孫白良說了,一共四千人。

眼下的,是足足四千人。

而這四千漢民,全死在清格勒的手上。

他們本該活在衢州境,卻被州們殘忍地驅逐出境。

因他們染病,因他們會連累地方落馬,所以他們命如草芥,所以他們必不能活。

去年,謝藺戰勝了老可汗德木圖,收複被鐵騎侵占的衢州。

他看到那麽多死在炮火裏的,擔心腐爛後會引發疫病,特地留下戰後如何行政的文書,指點地方吏:一定要把火化,再用莽草、嘉草、燒熏廢屋,以此長久往複,才能防疫。

可是,地方為了貪圖那些賑災的銀兩,不肯購買藥材,他們只將草草土埋,以此掩蓋。

然而,他們的貪,也自此發了瘟疫。

來勢洶洶,衢州百姓剛離炮火紛擾,又陷疫病泥潭。

們害怕貪墨重案敗,不敢將瘟疫一事告知朝廷,他們將病患驅逐出境,任由疫病傳播至西域。死幾個胡民算什麽?只要他們城中百姓沒事就好。

清格勒痛恨漢民,又知齊國邊城發瘟疫,他聽張靖對于國的分析,屠殺了那一批染病的漢民。

清格勒想謝藺前往天坑,害他染病患難。

若是此計不,那也沒有關系。

清格勒下手狠厲,他親自殺了這些病人,為謝藺排憂解難。

謝藺見到了,定會心存激。

今日這一幕駭人聽聞的屠戮慘狀,是清格勒送給謝藺的禮

郎君立于山徑,他緘默地看著這些死于非命的難民。

山風呼嘯,猶如鬼哭。

謝藺的鎧甲被凄風吹出嘯鳴,袍擺獵獵作響。

他的手骨攥,眸冰冷,面無,心中恨意橫生。

他還是來遲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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