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華包了輛出租車回老家。老家離城里一百多公里,過往如果林志民不開車送,就得早早去趕大,花半天時間。這兩年他陪回老家的次數越來越了,真是后知后覺,為什麼現在才明白呢?當時還以為他要健沒有時間呢。好在,現在舍得打車了,三百塊錢,兩個多小時,就到家了。自己掙錢,可以過上多麼自由的生活。
雪華坐在車里,看著窗外掠過的風景,想,以后可以去學開車。從前覺得買車、學車這些事都離自己非常的遙遠,丈夫會就行了,一個人家,什麼心?現在覺得,還是方向盤掌握在自己手里更自在,想什麼時候走,就什麼時候走。在網上看過二手車,便宜的不過三五萬,十萬八萬的就已經很好了。原來買一輛車,本不是什麼天大的事,從前為什麼對這些事這麼敬畏呢?等湊夠承諾給兒的二十萬,以后再掙的錢,也許可以有一部分花在自己上。劉老師說的開著車到廣東自駕游,一路開過去,一路吃過去,這樣的生活想想就很爽啊。三五萬的二手車,開不到廣東嗎?
雪華已經一年多沒回去看老媽了,去北京之后,大哥和通過兩次電話。他們全信了去北京幫林越準備結婚事宜的借口,媽媽為了孩子麼。侄子張宇翔沒進城,只在本縣縣城開了個小門臉兒,專做快餐小炒。錢哪里來?他老婆向娘家要回來十萬彩禮,盤的店。雪華鼓起勇氣拒絕侄子投奔,自以為是天大的反叛,卻原來什麼事都沒有。人人都在為自己打算,這天經地義,是把關系復雜化了。娘家的日子照過,無人來追問你是不是生我們的氣了,你這個姑姑太不像話了。如果早點拒絕,該有多好?
雪華進門時,母親和兄嫂都歪在沙發上看電視,象征地看,表示自己醒著、有事做的那種看,因為電視上正在播著極其拙劣的保健品廣告。這些年電視臺日薄西山,白天時段幾乎都被重播的電視劇和垃圾廣告占領。母親和兄嫂這些不會使用智能手機、視力又不好的人,就被拋在舊時里了。舊時里的人就是這樣,只要醒著,就讓電視響著,電視是家的靈魂。看點騙子廣告也好啊,還有人愿意騙他們,這證明尚在人間。
見雪華回來,三人都驚喜,喚著雪華的名字。一年多沒見,他們更老了,母親八十五歲了,已是風燭殘年,稀疏雪白的頭發勉強團個小小的髻,臉皺得像個干核桃,牙齒幾乎全掉了,由于眼皮松弛耷拉,眼睛看著像睜不開。兄嫂都六十五歲,長年重力勞,落下一病,看著也比同齡人要老。雪華曾有過的被娘家吸的怨恨,在這一刻煙消云散。怎麼可能向這樣又老又病弱的三個親人討要那二十萬啊?分到手里的人生的牌就是這樣,只能盡力去打,打不周全也沒辦法。向誰討要公平?老天爺嗎?
大家拉著家常,三人細細地問著林越在北京怎麼樣,何時辦婚禮。雪華回答小兩口很好,不過都很忙,可能還要再拖一陣。在北京暫時住下了,孩子太忙了,一日三餐不好好吃,得給做飯收拾屋子啊。三人連聲說是,孩子們在北京不容易。
大哥說起張宇翔夫妻在縣城的小炒生意,門面非常小,專做現炒菜,賣蓋澆飯,青椒,西紅柿蛋,醋熘圓白菜,都是最便宜的家常菜,食客圖一口鍋氣。生意很好,一天掙個三四百不問題,就是太辛苦了,沒日沒夜干,這錢實際上就是兩口子的工錢。雪華贊侄子這個路線走對了,現在沒有幾家餐館在招人的了,只有開廚師的份兒。他真要進城去打工,找工作會極其困難,還是得自己干。
大家聊著,母親漸漸合上眼睛。到了這個歲數,活著也是一件辛苦的事,所以一天不就睡過去。雪華憐地看著母親,大哥說到飯點兒了,我去打點飯吧。打飯?雪華很驚訝。大嫂說咱村新開了個食堂,說是國家的什麼“一村一食堂”計劃,一餐一個人花三到五塊錢就能吃飽,對老人來說特別方便。吃了兩天,覺得還。他們都做不飯了,大哥腰椎間盤突出,不能久站,不能彎腰洗菜,大嫂的手風病太厲害,抬都抬不起來了。不過也不是總吃,不然對他們的收來說還是貴,只在實在不想做飯的時候才去買來吃。
大哥帶雪華到院子里,指著前方村超市方向,雪華見旁邊起了座長長的白平房,上面掛著“心食堂”字樣。雪華好奇,和大哥一起去食堂。進了食堂,雪華見里面賣的菜和自己在北京社區食堂看到的大同小異,素菜居多。來買飯的大都是老人,這幾年人口外流得厲害,這個原本一千多人的村子,目前就剩幾十口人長住了,大都是老人,還有不多幾個營生還在村里的中年人。這些彎腰駝背、步履蹣跚的白發老人都是看著雪華長大的,笑著和打招呼。雪華一一回應,看著那些菜,想了想,道:“我既然回來一趟,就別吃食堂了,到超市買點菜,我做飯吧。”
雪華和大哥買了和菜,回了家。農村的自建小樓沒別的,就是大,廚房也很大。當初大哥保留了個土灶,想著偶爾要吃大灶菜了,可以做。雪華說今兒咱就用大灶做菜,我也很久沒吃大灶菜了,還想念這煙熏火燎的味道呢。
大哥大嫂很高興,好久沒開伙了,家里的爐灶只要一,就顯得這個家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