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我本位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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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志民、陳良慶和兒接到林瑞玲電話,趕到說的那家餐廳。眾人三個多月沒見林瑞玲,心已由一開始的心急如焚,中期的怨恨擔心,到現在的“回來就好”。兒陳琪接到電話后就開始哭,一推門見到林瑞玲,沖上前去抱著嚎啕大哭。大孫和大外孫子也跟著撲過來抱著哭,林志民紅了眼圈,林瑞玲也哭了,一邊說:“你們看我這不是回來了嗎?”

陳宇峰也哭了,著淚說:“老媽,你可真是嚇死我們了。”

兒媳婦靳菲菲和婿彭軍既悲喜集,也有點訕訕的。林瑞玲此番出走,源就是為了不想帶二胎這個事。和自己兒來這一出沒什麼,橫豎是親骨,打不走罵不散,沒有隔夜仇,但他們是外人,總覺此舉是林瑞玲在控訴他們。

陳良慶瞪著眼睛,冷笑著說:“你還知道回來呀?”心中卻是長長地松了口氣,一塊大石頭終于落地。想揍早已無影無蹤,這輩子他沒打過

林瑞玲沒回答,而是說:“先吃飯。”

早已點了滿滿一桌菜,全是貴菜:烤羊,大盤,紅燒鱸魚,椒鹽大蝦。過往誰提議上飯店吃,總是一臉痛心,坐立不安,如今卻這樣慨然點了一桌。大家吃著,心里多有些不安,老媽這樣反常態,可見這輩子被他們損耗得太狠了,狠得突然變了個人。不變另一個人,還是會被他們剝削的。所以這頓飯,是老媽起義行的結束,也是開始。從這頓飯起,要在余生不多的日子里換一種活法,一種延續卷錢出去吃喝玩樂的自私自利的活法。沒見都沒有過問兩個二胎的況麼,是,這些日子以來,舅媽雪華一直與老媽有聯系,想必早已一五一十說了個仔細,但照從前的模樣,必要問到孩子的每一頭發才是呢。

林瑞玲不在的這段時間里,兒已習慣照顧自己的孩子,所以大孫和大外孫子不再纏著林瑞玲。摘魚、剝蝦殼這類從前做慣的事,現在都是各自的父母在做,林瑞玲也不搶著喂孩子了。大家也覺得沒什麼不對,本來就該如此。

菜吃得差不多,林瑞玲放下筷子,道:“我要說一件事,我走之前,因為咳嗽,痛,低燒,上醫院拍了個片子,肺部有一片影。醫生我做個增強CT,說只有這樣才能進一步確診是不是癌。”

大家愣住了,陳琪又哭了,握住媽媽的手著:“媽。”一握之下發現,的手果然起來比常人要熱。

“我一想,是癌的話,我這個歲數了,也別治了,所以我拿了三十萬出去玩。明天我就去做增強CT,是癌,我不治,就當三十萬給我治沒治好;不是癌,我這輩子也沒玩得這麼痛快過,就當三十萬買回一條命來,我又重活了一遍。順便和你們說一下,這錢還經花的,我花了三個月,居然還剩一半。”

林瑞玲并沒有別哭,臉上神很輕松。這番出走攢了太多的快樂,以至于可以抵消死亡。又或者,回到家之后,并不覺得有什麼可眷的,到此為止也可以。

第二天一早,兒并其伴還有陳良久林志民,六個人浩浩地把林瑞玲簇擁進醫院,做了增強CT,又做了痰化驗。第五天,化驗結果出來了,是早期肺結核,不是肺癌。所有人繃的神經松了下來,包括林瑞玲。說得那樣輕松,其實誰面對生死不在意呢?

琪疑道:“為什麼會得肺結核呢?覺現在很有人得這個病了。”

醫生道:“一般來說,免疫力下降,生活環境不好,導致抵抗力差,就容易被結核分枝桿菌染。的化驗結果里沒檢查出病菌,這是好事,證明病較輕。你們平時要讓老太太多休息,居家環境注意通風衛生。另外,老太太,你做飯時把油煙機打開,我知道不你這個歲數的老太太不油煙機。”

林瑞玲忙說:“開,開的,就是油煙機年頭有點久了,不太好使。”

陳宇峰道:“我馬上下單換一臺。”他掏出手機來網購,一邊疚。這幾十年來,沒有任何人關心老媽那一盤盤的菜是怎麼做出來的。

醫生鼻子,聞到陳良慶一的煙臭味,皺著眉頭問陳良慶是不是老煙民。陳良慶沒說話,陳琪搶著說:“是,我爸了五十年煙,一天兩包。”早就恨死了爸爸吸煙,自和哥哥有孩子之后,他不會當著孩子的面吸煙,但兩個孩子都不喜歡和他接近,說他上臭。他不在客廳,但睡覺前會在臥室,媽媽嫁給他之后,不知道吸了多二手煙。

醫生道:“被吸二手煙,會讓人的肺部到極大傷害。大爺,以后別當著大媽的面兒煙了,最好戒了吧,對自己也有好。”

林志民瞪著眼睛道:“聽到沒有?以后別讓我姐吸二手煙。”

陳良慶煙酒嗓拉拉地嗯了一聲,聽不出是抗議,還是答應。

給林瑞玲開完藥取完藥,眾人喜氣洋洋地走出醫院,林瑞玲卻愁眉苦臉。陳琪摟著,親著的臉,問你不高興嗎?

林瑞玲笑了下,笑得比哭還難看。

怎麼不死呢?怎麼還不死呢?假如得了絕癥,就不用帶孩子了。

孩子,很那樣糯糯的生命。但是,給寶寶們洗澡,把屎把尿,泡,做飯,喂飯;扶著他們學走路,哄睡,夢里驚醒了隨隨到親切安;生病了憂心如焚戰戰兢兢,每半小時量一次溫,拿出朝圣般虔誠的耐心,相信自己熬住了,他們就能退燒;帶出去玩時眼睛無時無刻不要關注著,防著他們傷,防著他們打架,更防著被拐走,因為哪怕只走神幾十秒鐘,孩子就會不知跑哪兒去——這種提心吊膽的完全被吞噬的生活,真的像地獄。孩子,是天堂也是地獄。

也是人,七十一了,渾疼,力不夠,真的想睡到自然醒,起來有人做頓飯給吃,吃完了可以去公園散散步,心無掛礙地看看眼前花盛開,草搖曳。可是,醫生說的病吃半年藥就會好。半年后,沒事了,從道義上來講,能不給兒帶孩子嗎?兩個大娃是大了,也仍需要接送,做飯,侍候著洗澡上床睡覺;兩個二胎還小,親家總難免有疲憊時,不得班嗎?能坐視不理嗎?

再也不想帶孩子了,又不能不帶孩子。這一生,頭頂上總有個不知什麼的東西,高高地嚴厲地瞪著,必須向它有所代。

林瑞玲哭了起來,任大家再怎麼遲鈍,也能看出來,那哭不像喜極而泣,而有著富的含義。

新建公房下來了,林越回了趟家,看看爸爸,順便把房產證辦了。林志民的胃病好了,原來吃預制菜不妨事,不過最主要的是藥起了作用。愈合了,但他不敢再激烈運,改散步。五十六歲的他頭發更白了,在公園散步,打打太極,表祥和。他曾經劍拔弩張地對抗著什麼,現在他知道,那東西就是死亡。死亡平時不怎麼理他,關鍵時刻煩了,小小地推了一把,他就敗下陣來了。現在他學乖了,以后要溫和地生活,做個標準的老人。

林越和大姑、爸爸一起散步。他們已經知道和許子軒分手,工作也辭掉了,正在休整。沒有人來勸,勸和許子軒和好,勸趕再找個工作之類的。風在面前拂過,草葉輕輕搖擺,燦爛,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