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我早已經待在谷底 可能……要失約了……
Rainy:70.
又一日下午, 雲千和同專業同學在校門口分開。
走在綠蔭路上,看著城市逐漸步春夏季節的盛況,聞著樹木草坪的馨香, 心曠神怡。
春天的綠總給人生機,好像即將要發生什麽好事的希。
雲千掏出手機,把今天收到還熱乎的好消息立刻分給邵臨,發送語音:“哎, 今天有個巨好的好消息, 之前我跟你說, 我給喜歡的畫公司投了短期實習的簡歷,他們錄用我了!”
“就是那家年的畫公司,天哪,我真的沒想到會功。”
“今天晚上請你吃飯怎麽樣?雖然只是短期實習,但我想爭取大四的時候繼續在這裏工作……”
一遇到好事就是忍不住想要多說,恨不得把心路歷程都分給對方。
雲千噼裏啪啦發了兩條六十秒的語音過去, 傾訴完畢, 等他回消息然後兩人約定晚餐的地點。
這會兒得先回趟家,邵臨的公寓缺一些平時慣用的畫畫用。
畫材這種東西買新的不如自己用得舊舊的那些趁手。
站在外面正打算打車的時候,一輛看著眼的奔馳小轎車停在面前。
車窗降下, 賀柏高的臉映視線。
雲千意外:“賀叔叔?您怎麽?”
“下課了?”賀柏高穿著一新中式的休閑常服, 一如平時的儒雅溫和。
想起邵家一家三口對邵臨做的那些, 雲千對這個一直都很有好的叔叔多了一些防備。
本以為賀柏高叔叔表裏如一, 卻沒想到竟能做出那種狠的事……
雲千知道自己臉上藏不住事, 努力僞裝出以前對他的態度,揚著單純的笑容:“嗯是,您是來等賀新哥嗎?他今天有課?”
“賀新今天陪他老媽去談事,最近看你們沒在一起玩了, 鬧別扭了?”他問。
搖搖頭,“沒事的叔叔。”
鋪墊夠了,賀柏高主下了車,“我今天是來找你的。”
雲千驚訝,眼珠擺了擺,“我?您找我能有什麽事呀。”
賀柏高沒有明說,指了指前面:“我聽賀新說你們學校附近的幾家咖啡店的豆子都不錯,你陪叔嘗嘗?”
其實不太想和對方有過多接,這些長輩都是在上流商圈爬多年的老頭,又是個沒心眼的,生怕沒聊幾句就被對方套了話。
可是眼下賀柏高這副架勢,自己怕是走不了了,只是不知道到底什麽事讓他這麽著急,非要現在談。
畢竟是曾經尊重過的長輩,雲千出于禮貌,點頭答應:“那我就帶您去我經常喝的一家吧,他家的拿馬槐夏我很喜歡。”
說完,帶著賀柏高往前面的商業街走去。
…………
點完咖啡,雲千和賀柏高聊了些有的沒的的家常話題,在對方的回答中得知邵賀新一切都好,而且似乎比以前更好,更懂事,更忙,更努力刻苦。
想這樣就是兩人最好的結果吧,錯過就是錯過了,各自安好,為更好的自己,擁抱真正對的那個人。
“所以叔叔您說的重要的事是什麽?”把注意力放回到正題。
服務生送來他們點的咖啡,熱騰騰的咖啡倒在裝著冰塊的杯子裏,一時間融了冰塊的棱角。
賀柏高看著眼前人畜無害的小姑娘,這雙清淩淩的桃花眼,與妻子那麽神似,卻又不是從妻子基因裏誕生。
這雙眼睛,落在一輩子專邵漫的他眼裏,儼然就是一個正青春靚麗的“贗品”。
他知道雲千何其無辜,是這場姻緣仇恨中的無害羔羊。
道理都懂,可即便當這個惡人,也許會遭到報應,他也無所謂。
只要他的人能出一口氣,只要別人的痛苦能讓他的妻子痛快。
他都沒關系。
“這件事非要論,其實跟你和賀新都有關系。”賀柏高嘗了口咖啡,點頭,雖然笑著,可眼裏卻沒有溫度:“雲千啊,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這個故事我也是聽別人講給我的,我覺得它會對你有幫助。”
…………
趙汐就是個普通人,本應該有一段漫長普通的人生。
生在縣城的普通家庭裏,父母離異,跟著外祖一家長大。
在那個到都灰土土,正待發展的年代,漂亮得像是不敢存在于黑白照片裏的鮮豔彩。
而漂亮僅僅是萬千優點裏最不值得一提的一個。
初中的時候,遇到了平凡人生中的轉折點,因為的同桌是個非常不平凡的人。
他是被全校,乃至那一片區域的百姓都指指點點又忌憚遠離的存在。
都說他是天生的壞種。
但趙汐卻過他邋裏邋遢的打扮發現——他其實長得很好看。
而且他也很孤單。
班裏沒有人敢和他說話,老師們也都不喜歡他,無所謂他來不來上學。
只有是唯一和他說話的人。
趙汐像對待其他所有人那樣平等地對待他,作為小組長,會每天按部就班地問他要一下作業,然後被冷冷地甩回一個威嚇的眼神。
會在老師課上要求結組讀課文的時候,直接把自己的書本攤開放在兩人桌子中間。
會問他臉上的傷是怎麽來的,會告訴他學校的醫務室怎麽走,會看見他沒錢吃飯,塞給他半塊饅頭。
趙汐不覺得自己對濮是特殊對待,只是把他當一個最普通不過的同班同學。
雖然,裏面確實摻雜了一些可憐的元素。
漸漸地,那個只會冷的混混同桌逐漸變了態度,他不再只用後背對著,也不再渾邋遢地來上學。
雖然還是不寫作業,但每次要作業的時候,他不再瞪,而是會開口甩一句“沒寫”。
趙汐不知道,自己坐在他邊時,被午後照著臉,恬靜踏實的帶他讀課文的模樣——就這麽在濮的眼底刻了一輩子。
他們的相越來越和諧,也逐漸探尋到他背後的艱辛。
趙汐曾經想過,雖然兩個人這麽久都沒說過什麽話。
但是等上了初三,一定要勸濮繼續讀書,讀上高中,他這麽聰明,讀大學都不問題。
這是的理想,也想讓濮也好好過這樣被人人羨慕的人生。
然而,這一切結束在,趙汐被同班男生譏諷,到打趣和濮是小兩口,要結婚生孩子的那天。
濮毫無意外地了拳頭,把那幾個男生打得面目全非——最後被學校勸退。
那是趙汐最後一次見濮。
後來,聽說濮把全家都燒死了,所有人都在後怕,幸好他被學校趕出去了。
濮離開學校,徹底混茫茫大海一樣的社會。
而趙汐也回歸到正常的人生軌跡裏,按部就班地讀完初中,高中,最後在家裏反對之下放棄了繼續讀書,找了份文職工作開始賺錢反哺家庭。
到了年紀,通過家裏介紹相親,和一個條件長相都合適,但沒那麽喜歡的男人結了婚。
過著同齡人們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灰調生活。
丈夫竇安國是個工人家庭出,初中畢業後就在當地的廠子裏做工,結婚的時候已經當了個小領導,收可觀。
外人看去,他是個幽默朗,正當年的男人,是個無比可靠的丈夫人選。
但實則,結婚一兩年之後,竇安國嗜酒好賭的陋習就一點點暴了出來。
趙汐讀過書,也是個曾經有理想的人,不是在家庭裏任人欺負的格,丈夫一次次及的底線,不肯好好過日子,便發出來。
可是就在考慮早早逃離這個男人離婚出戶的時候,懷孕了。
孩子的到來,讓不得不中斷了對自由的探尋。
當時的年代,人離婚,人打胎,都是會被家庭指責冷落的選擇。
不管趙汐怎麽訴苦,家人都只會勸忍,勸好好經營家庭,想辦法管教丈夫,就是沒人支持逃離這一切。
因為人嘛,不都是這樣過來的?
肚子一天天大起來,趙汐逐漸放棄了離婚的念頭,也沒了力氣和竇安國吵了。
就在以為人生徹底灰暗的時候,兒的誕生了的新希。
小小的一個在自己懷裏,不管是眉眼還是廓都像極了自己,甚至都沒隨厭惡的丈夫什麽。
兒就是一個新生的,要用盡一切好好養育兒。
要看著漂漂亮亮地長大,去活想要的人生。
竇安國看見是兒不是兒子,給孩子起名非常草率。
趙汐生孩子那天一直在下雨,不是狂風暴雨,是那種初春的綿綿細雨,于是竇安國一拍腦子,直接就了“雨”。
竇雨,小名小雨。
可是趙汐其實早就想到了一個名字。
【雲想裳花想容】(《清平調詞》李白)
【萬紫千紅總是春】(《春日》朱熹)
雲千。
把最好最麗的兩句詩融彙在一起,希的兒是那春天裏最奪目的一枝花。
趙汐本想堅持自己的想法,只可惜丈夫毫沒有考慮過的提議,固執己見,非要竇雨。
或許就是從這裏開始,這一場雨,徹底籠罩在趙汐的人生中,到最後都沒等到雲開天晴的時候。
有了孩子,趙汐過得稍微開心了一些,無視丈夫的存在,只和孩子過好自己的生活。
可是竇安國越來越放肆的舉,不斷蠶食著這個岌岌可危的家庭。
他酗酒,賭博,甚至出聲場所和KTV裏的人們不三不四。
雲千八歲那年,竇安國工作的工廠宣布倒閉遣散,他沒了工作,頹廢之下把緒全都宣洩在家裏,不去找工作,反而不斷和趙汐討要家裏的積蓄出去揮霍。
抑多年的矛盾在這一刻徹底激發,趙汐作為如今家裏唯一一個有收的人,不僅拒絕竇安國的索要,還怒斥他的好吃懶做,不求上進。
那兩年,家裏幾乎沒有一天不吵架的。
每當父母爭吵,拿起鍋碗瓢盆摔砸的時候,雲千便跑到廁所去躲。
很害怕,母親的尖銳和父親的獷雜在一起,空氣裏彌漫著暴力的氛圍,每一秒都讓覺冷。
恐怖的爭吵聲和噪音得捂自己的耳朵,委屈哭泣,求爸爸媽媽別吵了。
可是沒有人理,外面撕扯在一起的兩人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憤怒裏,誰也顧不上在廁所裏的小小孩。
久而久之,開始對爭吵和暴力到恐懼,留下影。
最嚴重的時候,上完廁所,連水馬桶的聲音都會讓渾發抖。
的耳朵了比心髒還脆弱的,稍微劇烈的聲音都會讓呼吸驟停。
竇安國和趙汐一開始只是吵架,後來不知道誰先起了手,爭吵中加了摔砸東西,到最後直接對對方毆打出手。
趙汐并不弱,可終究抵不過男人的力氣。
那之後,雲千每每從廁所出去,都能看到癱在沙發上,上和臉上都淤青的媽媽。
嚇壞了,站在原地哭泣,趙汐聽到的哭聲,艱難地站起來過去抱,在兒看不到的地方淚流不止。
“不怕,不怕……”
“沒事,沒事的小雨兒。”
破破爛爛的家,了錮母二人的牢籠。
就在這個時候,們的人生再一次迎來了轉折點。
細雨布的集市外面,雲千舉起自己的小傘,遮住了面前這個卷叔叔的頭頂。
“叔叔,你不打傘嗎?”
濮蹲著,勾著眼尾,目不轉睛地看著:“跟你媽長得夠像的。”
“管好你自己,我不用傘。”
“你什麽?”
“小雨,我竇雨。”
“……真一般的名兒,一聽就是你那該被狗-的爹起的。”
“咦~叔叔,你說髒話。”
“……”
“你媽呢?”
雲千左右看看,剛想起來自己找不到人了,委屈地紅了眼睛:“找不到媽媽了。”
濮給拉好雨的小帽檐,“怕不怕我?”
搖頭。
濮站起,就這麽杵在雨裏,陪著:“我跟你一塊兒等。”
“我認識你媽。”
…………
濮的突然出現,讓趙汐到措手不及。
其實早在懷孕那年,就見過濮。
如果不是親眼見到他,或許都快忘了這個短暫出現在自己人生裏的男人。
那時候濮剛得知結婚,突然出現問過得好不好,問需要什麽。
最後吞吞吐吐,不講道理地問能不能跟竇安國離婚,跟他結。
趙汐當然是覺得這個人莫名其妙,他不要再找自己。
而這一次過了快十年,他再出現。
濮看到臉上的傷,什麽話都沒問,讓跟著他走。
讀書時候的那點在意,甚至不足以為心和喜歡,趙汐的工作,家庭,孩子都在這裏,又怎麽放得下。
被這突如其來的偏袒和在乎了,可是,也覺得他太瘋了。
濮毫無意外收到的拒絕,被雨淋著的眉眼更黑了點,頷首,直接放話:“他什麽,在哪兒。”
“你不願意跟我走,那我教教他該怎麽好好過日子。”
趙汐嚴厲拒絕:“你不要這樣!!”
“不要管我的事。”想起上學時候的事,無奈地提及:“你就甘心被別人說一輩子壞種嗎?當年你就非要為了我拳頭,最後連學都沒得上。”
“現在過得好好的,又要因為拳頭毀了所有嗎?”
偏頭,看了眼一直站在屋檐下等著自己的兒,眼神不忍,“濮,我們沒什麽,我用不著你做什麽。”
“我的婚姻很失敗我知道,我會自己理。”
“有時候外人摻和,反而會幫倒忙。”
濮渾,心也仿佛了這個狼狽樣子。
“你跟著我,至不氣,不挨打。”
趙汐搖頭,無視他來的手,“我們不是一路人。”
雲千被媽媽抱起來,回頭又了眼他,“媽媽,你和叔叔說什麽啦。”
“沒什麽,”走得很快,雙眼通紅:“不許跟你爸說我見過這個叔叔,聽見沒?”
…………
就此,濮做出了人生中最後悔的兩個選擇。
一個,是聽了趙汐的話,放棄用拳腳教訓那個狗雜種。
第二個,是不甘心地非要搬到住所附近,頻繁地闖的生活,糾纏不肯放手。
邵臨因為沒錢吃飯從家裏追出來找親爹,撞到的那一幕,就是這個時候發生的。
濮對趙汐完全袒了自己的喜歡,對他而言,趙汐是獨一無二的救贖,一輩子都放不下的白月。
而趙汐卻不願接他的,也無法想象和濮這樣一個人擁有未來。
濮有錢,也願意為了徹底放棄之前昏聵浪的生活方式,和好好過日子。
可是即使是這樣比當下好一萬倍的人生,也不是趙汐想要的人生。
所以拒絕。
趙汐的白子,濮的黑靴子。
兩人在傘下拉拉扯扯,各自掙紮的表在雨坑的倒映下清晰殘酷。
因為濮的頻繁出現,哪怕趙汐足夠謹慎,他們在一起的時候還是被鄰裏街坊看到,落在本就一事無的竇安國耳朵裏,更了他發的由頭。
之後,雲千的家裏發了一陣比之前更加駭人的爭執與毆鬥。
“都是因為你們!害得老子在外面扣綠帽子!!讓人笑話!你個臭娘們……”
“你還來脾氣了?!!”
“老子告訴你,你想跟他跑,門也沒有!我就是死我也不會跟你離!!”
“你趙汐活該給我洗一輩子腳!做一輩子飯!”
“我沒什麽對不起你的!竇安國我告訴你,我跟他沒什麽,我跟你也過不下去了!!”
“啊!!竇安國你個畜生!啊!!”
雲千聽到母親的慘,終于忍無可忍,抱著小小的出了臥室,哭喊:“爸爸!你別打了!!”
竇安國停下手裏的作,指著:“你給我滾回去,再敢出你那屋,我連你一起教訓!!”
“賠錢的玩意,信不信我連你一起掐死!”
小雲千捂著耳朵,哭得滿臉眼淚,搖頭大喊。
“別打媽媽,別打媽媽……”
或許是因為靜太大,這一次的爭執引來了樓下鄰居的敲門勸和。
居委會介了他們家的紛爭,最終竇安國撐不住力收拾包裹回了老家暫住。
居委會的街坊們不僅為們母爭取來了短暫的安寧,并且願意幫助趙汐起訴離婚。
趙汐最後和濮談了一次,這一次,希他永遠不要再出現。
他們對話的容至今無人知曉,從濮果決的離去或許能猜到,趙汐的言語必然是狠心的。
可濮剛從趙汐的生活裏退場,回到邵家十四年,仍然懷恨在心的邵漫就得知了這些。
當年天真單純,以為濮偏偏對自己有獨鐘,拋棄一切跟他私奔。
得知懷了孕,濮坐在窗口了一晚上煙,最後讓把孩子生了的時候,邵漫都覺得,自己是幸運特別的那個。
甚至覺得,濮想為了他們的孩子浪子回頭,和立真正的家庭。
可是當兒子出生,邵漫才從醉酒的濮口中得知——自己當初只是因為和趙汐長得像才被他看上的。
這些年在濮上得到的所有偏和特殊,都是因為另一個人。
莫大的辱刻畫在金尊玉貴的人生中,邵漫恨了這一切,連襁褓中的孩子都不要,求著家人再給自己一次機會,讓回歸邵家,繼續做的邵家大小姐。
濮和邵臨是人生中最大的錯誤和污點。
但這一切,都是因為那個趙汐。
無可救藥地被濮吸引,哪怕到最後這麽恨,還是濮。
于是選擇將所有罪責全都推給那個素未謀面的人,并心生毒計,找上了趙汐的丈夫竇安國。
離開濮之後的幾年,都有找人持續跟蹤濮,監視他的生活。
趙汐剛要懷孕那年和濮見面的時候,的保鏢恰好拍到這一幕。
邵漫把照片給竇安國,告訴他,趙汐和濮是老相好,然後笑著提出了一些問題:“你有沒有覺得你的兒漂亮過分了?”
“明明自己相貌平平,但兒這張小臉長得是一點病都挑不出來。”
“媽媽漂亮,夠麽?”
“他倆這麽多年糾纏不清,你就沒懷疑過,你疼了十年的兒,是自己的麽?”
就這四句話,徹底激怒了疑神疑鬼的竇安國。
也徹底落定了這場姻緣糾纏的悲慘結果。
…………
那天下午對雲千而言是再平常不過的一天。
放學跟同學在公園瘋跑了一大圈,口幹舌燥地回了家。
剛進家門,看到門口擺著父親的行李箱,猜到回老家的父親回來了,頓時心不太好。
但是跑得太了,顧不得這些,先去找水喝。
就在這時,端起餐桌上的玻璃杯裏的明就往肚子裏灌。
聞到白酒的濃重味道時,想住已經來不及了,一大口白酒順著嚨火辣辣地下肚,嗆得咳嗽了半天。
才知道自己錯喝了父親在家喝剩下的白酒。
十歲的孩第一次沾酒,就是這麽烈的高度數二鍋頭,雲千喝了好多水稀釋,卻還是覺得渾難,歪歪擰檸地回了自己的臥室,倒頭就睡,一覺不醒。
再醒來的時候,窗外的世界已經完全漆黑了。
雲千聞著一酒味混著奇怪味道的氣息醒來,捂著生疼的頭渾渾噩噩爬起來。
“媽……媽媽……”
門外沒有回應。
奇了怪,這個時間,媽媽早就該回家做好飯了。
雲千搖搖晃晃下了床,推開了臥室的門,走出去三五步——徹底僵在了原地。
眼前的這一幕,就此奪走了純白的年。
原本溫馨的家到破爛,所有陳設都被砸了個稀爛,家沒了家的樣子。
冷白的頂燈照著客廳的慘狀,地板上綿延不絕的鮮幾乎滲進了每一條磚,甚至快要順著走廊漫到的臥室門口。
白天還笑眼盈盈送上學的媽媽此刻就躺在那裏。
趙汐衫淩,全被浸,上的目驚心。
趴在地上,眼皮半垂,目空,早已沒了生命力。
在地板上的手甚至還朝向兒臥室的方向,長的跡被拖行了一段,似乎倒地後試圖往前爬過,但最終無力地停在這裏。
那一刻,雲千呆若木地站在原地。
看著已經死了的母親,自己的魂魄仿佛也被走了半條。
全世界被染遍,不管看向哪裏,都是死亡的紅。
雲千兩眼發黑,倒了下去暈厥不醒——直到有人發現這家發生的慘案,報了警。
們母二人一個被送往檢機關,一個被送往醫院養治。
在醫院的昏迷期間,醒過一次,可惜上哪裏都不了。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沒醒的時候,大人們的對話徹底擊碎了的心。
警察告訴趙汐的家人,竇安國已經落網,經過他們初步調查推測,趙汐和竇安國在爭執過程中,竇安國不慎用刀捅傷了的腹部,趙汐倒地後,他以為自己殺了人便逃逸離開。
但趙汐當時到的并非致命傷。
倒地後,應該呼喚了很久在房間裏的兒。
趙汐被毆打後又了刀傷,早就不了了,知道兒在家,和丈夫毆鬥的過程中都沒敢讓丈夫知道兒在。
直到自己命垂危的時候,才開口,巍巍地一遍又一遍呼喚著兒的名字。
“雨……小雨……”
“媽媽……媽媽疼……”
“小雨,出來幫幫媽……”
“小雨……媽你呢……”
“雨啊……”
明知道兒回家了,可卻怎麽都不出兒。
包裏的手機和家門都離得太遠了,本沒力氣站起來。
不想死,想讓兒幫自己打急救電話。
可是兒不出來。
趙汐拼盡了力氣往前爬,生怕是兒在自己回家前就遭到了丈夫的殘害。
拖著流的,一寸寸往前爬,猩紅的眼淚與鮮融為一。
…………
趙汐當時的并不是致命傷,但由于竇安國的逃逸,由于雲千誤飲了酒的昏迷——最終死于失過多。
是生生流流死的。
十歲的雲千躺在病床上聽到這一切,原本不了的突然發作起來,雙眼充脹,對著天花板尖出聲:“啊!!!!”
發了瘋一樣地撕撓自己的臉,打自己的頭。
害死了媽媽。
如果不喝那杯酒,當時父母爭執的時候就能出去幫媽媽,那樣媽媽就不會被捅,後面的一切一切都不會發生。
都怪,都怪!!
媽媽流著,拼了命喊的時候,在幹什麽?
在屋子裏睡大覺!!
媽媽該有多絕啊。
的媽媽在外面一點點流逝生命,而,明明就在家裏。
明明就在家裏。
雲千痛不生,瞬間産生強烈的自毀行為,嚇得所有醫護人員撲上去攔。
被醫生抱在懷裏,把自己的咬到發爛,可再強的痛覺都熨不平心裏的苦,和對自己的高度厭棄。
“媽……嗚嗚……媽……我要媽媽……”
“我要我媽媽……”
民警惋惜又心酸,對此十分憾。
強烈的刺激下,雲千再次昏了過去,再醒來,就不太記得以前發生的事了。
只剩下一腦子沒有來源的悲傷和痛苦,于是沒來由地躁郁,頻頻試圖自殘,自殺。
所有用異樣眼打量的路人們,本就無法想象這個十歲孩上發生的事。
只覺得雲千是個瘋小孩,是個總吵吵鬧鬧的累贅。
直到趙汐的遠方表兄輝帶著妻子找上了這家醫院,找到了孤苦無依,又患上失語自閉癥狀的雲千。
…………
賀柏高講完了他所知道的,留下只喝了一口的咖啡,率先離去。
雲千呆呆地坐在原地,盯著桌面上的咖啡,角還留著半個小時前的僵弧度。
實際上賀柏高只講了他知道的事,但潘多拉的魔盒一旦撬開一條,裏面的災難與痛苦就會噴湧而出。
對方的講述像一把鑰匙,扭開了封鎖十年的記憶之鎖。
爭吵,家暴,“出軌”,醉酒,鮮,死亡。
雲千全都想起來了。
往日的靈和采隨著一分一秒,從漂亮的桃花眼中溜去,消散。
忽然知道為什麽自己怕。
為什麽怕噪音。
為什麽沾了酒就發瘋了。
原來是這樣。
原來自己忘記的過去,是這樣的。
原來是這麽一個罪孽深重的人。
害死了媽媽的,罪該萬死的,竟然借著失憶嬉皮笑臉地活了十一年。
一直痛恨的,夢裏糾纏自己的人,是媽媽吧?
竟然一直覺得,自己的媽媽是恐怖的鬼。
一直媽媽是鬼啊……
哈哈。
哈哈……
雲千擡起抖的手,放在桌面上,緩緩撐著站起來。
好像有點不能呼吸了。
咖啡店的落地窗剔寬敞,了一眼外面絢爛紫紅的夕,忽然想對邵臨說一句對不起。
說好的晚飯,可能……要失約了。
雲千往外邁了一步,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整管都冒著鐵鏽腥,捂住,咳出了一口紅痰。
看著手心裏的鮮,下一秒,直直地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