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清絮筆直地跪在地上,眼底沒有任何屈辱和為難之。
走到絕境之人,哪里還有臉面和骨氣可言?
只要還有一希,就算把膝蓋跪爛,把頭磕爛,也要為兄長求一條活路出來。
在林從鶴驚異的眼神中,云清絮從懷里掏出那枚令牌。
出的那一只手,手背上仍有痕。
這是在貢院門口,為了沖開那侍衛的長刀,為了護住兄長,而被刀劃破的痕。
細瘦的手指,嫣,紅的,遞來的紫檀木做的侯府特有的令牌,林從鶴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的子,一時失聲。
云清絮仰頭看他,眼底盡是哀。
“三爺,這枚令牌是貴府的二夫人贈給小子的,以償還小子對貴府小爺的救命之恩。”
“贈令牌時,孫夫人曾承諾,說但有難事,盡管向侯府求助。”
“后頭又送了衫首飾、金銀宅院,這些東西,我們都可以按照單子退給侯府。”
“只求侯府能看在這令牌的面子上,救兄長一命……”
冷風吹進殿中。
看著自己心儀的姑娘跪在自己面前,憐聲哀求,林從鶴最后一點醉意也消失殆盡。
涼意從頭灌到腳,整個人徹底清醒過來。
他猛地上前,一把將云清絮扶起來,語氣難掩沉痛,“有事便說事,你跪我做什麼?我哪里得起?你快起來!”
他手攙扶云清絮時,一時不察,按在了后背杖笞的地方。
鉆心的劇痛涌上來,云清絮忍不住慘一聲——
“啊!”
林從鶴聽慘,面巨變,連男大妨都顧不得了,扯著的領往下看去——
后背,斑斑駁駁,麻麻,盡是縱橫錯的淤青。
這樣目驚心的傷,常人連趴在床上都要慘連連,竟然冒著寒風,迎著三更,忍著那劇痛,跪在他面前求他相助……
一陣陣心悸涌上來,接著,便是滔天的怒意。
誰傷的?
怎敢傷!
“得罪了。”
林從鶴知道,此時此刻,怒火是最無用的東西。
他了一聲得罪后,將云清絮橫抱而起,讓趴在他上,防止那些傷痕與服的接。
“三爺,茶……”
捧了熱茶進來的小廝,看到這一幕,眼珠子都快瞪出來。
三爺,這……
林從鶴掃他一眼,桃花眸中再無從前的半分清貴漪漣。
盡是冰冷的漠。
一開口,語氣都變了。
“愣著做什麼,拿我的令牌,立刻去請上神醫過來,若敢耽擱……”
林從鶴淡淡掃他一眼,解開腰間的腰牌,扔給小廝。
直到林從鶴抱著云清絮離開廳殿去了暖閣,小仍廝呆愣地看著手中的腰牌,不知今夕何夕……
……
暖閣。
湘黃的蠶幔帳上,繡著江南細的柳葉,隨風搖擺,讓這起了地龍的暖閣,也如同春日一般溫暖。
林從鶴將云清絮抱到貴妃榻上,用狐裘替蓋住后,才為自己的失態之舉,向道歉。
“云姑娘,今日喝了些酒,言語作有些唐突,還姑娘莫怪。”
“剛才你說云兄出事了,是什麼況?云兄不是正在貢院科考嗎?”
云清絮趴在,的墊子上,熱烘烘的暖意伴隨著上的狐裘,將熏得面目發燙。
兄長在年時也曾背過,可那是兄妹之間的照顧與親。
兩世以來,頭回被人橫抱而起,那一刻突生的愧和懊惱,讓恨不得永遠不抬頭。
若在平日,定,定……
可今時不同往日。
兄長危在旦夕,連命都快保不住了,厚著臉皮舍去尊嚴,來求林三爺相助,這點恥心,已經無足輕重了。
按住狂跳的心臟,云清絮深吸一口氣,聲音里,盡是哀求。
“今日是秋闈第三日,按照貢院的規矩,今夜兄長可以回來住一晚。”
“我跟柳葉提前兩個時辰去貢院門口等著,可……”
……
云清絮三言兩語,將貢院門口發生的事,一一告知林從鶴。
已冷靜下來的林從鶴,手指挲著案幾上的一對大雁擺件,面來回變幻。
尤其是聽到林婉如橫一腳,要廢了云清川的右手時,他立刻反駁。
“這不可能。”
他語氣篤定,“婉如的格我清楚,雖有傲氣,但鮮有害人之心,旁的丫鬟仆從犯了錯,都不忍心責罰,更別說面對一個兩袖清風的舉子了。”
“這其中定有什麼誤會。”
此話一出,云清絮心沉到谷底。
一抹忍的痛意,席卷全,甚至比后背上的之痛,來的還要強烈。
誤會?
親眼所見、親耳所聽,已經被打這個慘樣了,還能算誤會嗎?
真的好想問一句。
為什麼在所有人眼中,林婉如都是那個心地善良的仙,無論是前世的玄翼、含辛茹苦養大的淵兒、還有眼前的林三爺……
林婉如像是有一種魔力一樣,讓所有見過的人都對心生善意,相信是世界上最心慈手的姑娘……
好累。
云清絮只要一想起林婉如這個人,就覺得好累。
開口打斷林從鶴的話。
“林三爺,是不是郡主下的命令都不重要。”
慘然抬眸,看向那邊的林從鶴,“重要的是,我不相信兄長會作弊,求您幫忙,為兄長洗刷冤屈。”
……
方城。
別院之中,蟲聲寂寂。
為了批改朝務,玄翼已喝了三盞濃茶,此時月幽微,更深重,他所有朝務都理完了,但卻沒有半睡意。
他從隨攜帶的玉匣中,翻出了那張被他挲許多遍的字跡。
妙手回春四個字,分明是贊揚醫者的話。
可在他這里,卻好像人飛燕傳信寄來的書一般。
每次想時,他都會取出來看一看。
他上,屬于的東西太了。
對了。
還有一只玉笛。
玄翼從腰間將玉笛解開,就著月打量著笛,一眼便看見了那刻在玉笛上的小字。
長春。
他的好心瞬間煙消云散,頗有些咬牙切齒。
堂堂長春侯府,救命之恩,送禮就不能送點兒好東西,弄個笛子送過來,還得帶上他們侯府的標記。
真是小家子氣。
還能不能讓他好好睹思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