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淵錯愕地看著這一幕，眼神在那裘大氅上一閃而過。
他曾見友人穿過這麼一件氅子。
皮沒有這般細膩，澤也不如這件亮。
但那友人是祿寺卿家的公子，那衫是他宮里的太妃祖母賞的。
眼前男子遞來這件，更奢華更富貴也更珍稀，他的份……又該是怎樣的人中龍。
觀察其眼神，更是久居上位的強勢和冷漠。
他一介秀才，連舉人的功名都沒有，怎麼敢跟這樣的人搶奪心儀的子？
連心底的那嫉妒之意，看起來都可笑之極。
心中長嘆一聲，不再看玄翼，怕暴出他那點可憐的自卑與嫉妒。
眸再落在云清絮上時，心緒平靜許多，不再像之前那樣，結結面紅耳赤了。
“姑娘……”
李淵拱手，語氣真摯而誠懇。
“京郊大雪，流民作，京城近來也很不安生。”
“姑娘白日里還好，夜間出行，盡量不要一個人，以免涉險境。”
上回在鋪子里，是一個人。
如今在這混的南城，還是一個人。
眉宇之間，也有愁，想來是遇上了什麼難事。
“萬般萬事，都不如姑娘的平安健康重要。”
“在下還有別的事，便不叨擾二位了。”
李淵不再多言，轉離開。
云清絮蒼白冰冷的指尖，攥著玄翼搭過來的錦裘，手指抓著上面的綢帶，下意識地看向那道轉離開的青影。
心底，過一點暖意。
倘若……
“他是誰。”
玄翼冰冷的聲音，如夢靨一般，乍響在耳后。
云清絮眼底的迷茫之，霎時煙消云散。
猛地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一把扯下上的大氅，準備還給玄翼。
“民自己的事，不勞王爺掛念。”
“穿上！”
玄翼命令。
云清絮作一僵，眼底閃過訝異之。
瘋了嗎他？
玄翼卻不管不顧地走近，強地將那大氅給套上，又將綢帶系了個死結，將捂得嚴嚴實實的。
做完這些，看著眼底忍的怒意，他才訕訕退后兩步。
“剛才那人雖清瘦羸弱，但有句話倒沒說錯。”
“京中近來不太安穩，你盡量獨自出門。”
說到這時，玄翼抬眸看向那門庭若市的越秀樓，想到手下傳來的消息，眼底閃過一抹復雜之。
當初，在方城折騰出蝗災的那一勢力，逐漸冒頭，被他抓住了幾只爪牙，順藤瓜，找到了幾個關鍵人。
與這越秀樓有不開的關系。
“云姑娘，本王送你回府吧。”
玄翼轉就去牽馬，“出來的太匆忙，只騎了馬，未乘馬車，還云姑娘莫嫌棄與本王同乘一騎了。”
云清絮冷冷地看著他的背影，揭穿他道，“是柳葉告訴你的吧？”
玄翼一僵。
云清絮卻忍不住開口譏諷，“當時在街上，怪我瞎了眼，沒看穿你們主仆二人演的把戲，引狼室，倒往府中買了個攝政王府的好忠奴。”
“攝政王，柳葉這丫頭吃著我云府的飯，卻做著你攝政王的買賣，你們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盤。”
玄翼被云清絮當面揭穿，眼底的尷尬之一閃而過。
“絮兒……你聽我解釋……”
“不必解釋了。”
云清絮打斷他，轉看向那燈火通明的越秀樓，“你若想道歉，今夜便帶我進去。”
玄翼作一滯，錯愕地看著，“絮兒，此地……”
云清絮抬眸看他，沒有任何躲閃，“怎麼，你們男人去得，我便去不得？”
“更何況，你們男人是為了那些骯臟不堪的目的去的，我比你們高尚，我是去欣賞，有何不可？”
玄翼卻擰眉，仍是猶豫，“絮兒，這里販夫走卒什麼人都有，魚龍混雜，你……”
云清絮冷笑一聲，“王爺莫不是忘了，民比他們還不堪？”
“民如今與兄長一起……都是待罪之。”
“哪里來的臉面去挑剔旁人？”
此話一出，玄翼頓時有些無措，他急忙解釋，“你兄長之事，本王自會為你擺平，你不必著急。如今秋闈放榜在即，無論是朝堂還是民間的百姓，都在關注著榜單之事。若此時重提你兄長的案子，只怕將你兄長推到風口浪尖之上，對你兄長反而不好。”
“你放心，本王今日向你保證，定讓你兄長恢復清白之！”
他信誓旦旦承諾的樣子，讓云清絮有一瞬間的恍惚。
后燈火如晝，長街人影稠稠。
服上有他的余溫，那淡不可察的沉香，縷縷，順著清冷的空氣，鉆心房。
云清絮忽然有些委屈。
為前世的自己委屈。
前世，他不必做承諾，不必這般鄭重，更不必對熾，熱。
他只需給一個容之，不要再讓那些奴仆們凌和淵兒，給淵兒請一個大夫，不要殺了的兄長……
便會對他恩戴德，安心在他王府后院待一輩子。
可為什麼。
這份溫與承諾，來的這麼遲。
遲到……再也無法補那千瘡百孔的心臟。
一個人的眼神中，怎麼會有那麼多的緒。
痛苦、掙扎、悔恨、怨念。
玄翼被那眼神中的給刺到，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上心間——
難不，絮兒也做了同樣的夢？
面，陡然煞白。
是那走馬觀花的夢境，他便能想象到夢中之人，在他后院里遭的磨難與痛苦，更何況是親經歷呢？
怪不得要讓他賞一碗避子湯，怪不得每次見他如避蛇蝎，怪不得看他的眼神總是帶著冷漠和恨意。
誰經歷過那樣的夢境和人生，會選擇原諒？
不當場殺了他都算好的了！
玄翼像被人施了咒法一樣，定在原地，渾僵，冰涼。
甚至不敢抬眼看云清絮。
直到，清冷的聲音，將他喚醒。
“攝政王若是不打算帶我進去，那就自便吧。”
“我自己也可以進去。”
兄長神神地進了這越秀樓，必然要跟過去的。
只是越秀樓不收留獨的子，尚需回府換一兄長的服。
來來回回耗費些時間罷了。
云清絮眼神落在玄翼牽來的那匹馬上，有些意。
因為前世的影，從前，對馬兒避之不及。
可自從上回跟姜敘白同乘馬兒進宮之后，發現這馬背也沒有想象的那般難騎。
今夜……
“本王帶你進去。”
玄翼不等說完，立刻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