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筱早前就已經明確回復了,不會去德國參加婚宴,但會送一份賀禮表達自己的心意。等收到時,才發現莊筱郵寄過去的是一對純金的龍鐲子。
莊筱的聲音聽不出確切的語氣,淡淡的,輕輕的,“沒事,從家里的金店拿的,款式很老了,勝在夠大氣,對新婚寓意好。”
“德國人的婚禮不像國,很穿金戴銀的。”郝瑩以為是不懂德國習慣,笑著給解釋,“但我給你哥哥看過了,他很喜歡,說謝謝你。”
果然沒認出來。
那只龍鐲是當年郝瑩和莊筱的爸爸結婚時專門請工匠設計的,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款式,后來那個模子就被莊筱爸爸收藏起來了,說等莊筱結婚的時候再拿出來,再給打一對一模一樣的鐲子。
可郝瑩都忘了,這對原本應該要給自己兒的鐲子。
莊筱盤坐在沙發前的毯子上,覺兩只腳掌和手像是瞬間泡進了冰水里一樣冷。
氣還是不太足呀。
“他畢竟是你兒子,得起這份禮。”這對鐲子是屬于和的孩子的,莊筱都還過去了。
郝瑩縱然覺得這句話哪里有些怪怪的,但沒聽出語氣的不對,笑著說:“我幫你和杰夫解釋過了,說你因為工作比較忙所以不能參加婚禮,他聽說國有回禮一說,堅持和妻子給你挑了一些實用的東西讓我帶給……”
“郝士,你現在在德國嗎?”莊筱沒有耐心聽說完,打斷了的話。
郝瑩愣了下才回神,說:“不在,我年初一那天回國了。好多年沒回來給你外婆掃墓了,想著趁杰夫結婚前回來看看,順便告訴你外婆這件事。”
年初二是出嫁回娘家的日子,郝瑩一直記著這個日子,因此專門挑了回國的時間。
“你回國了。”莊筱淡淡道,“怎麼也不跟我說一聲呢?至我能給你安排個住,好過住酒店不是嗎。”
郝瑩溫暖地笑笑,“我回了你外婆家,今天才把屋子打掃干凈,今天打電話給你就是想你過……”
莊筱再次打斷了的話,“啊,不好意思,我手上還有個工作單子,客戶好像打電話來催了,得快點做出來才行。”
順便打斷了后面全部的念頭。
郝瑩眉頭微微皺起,“都過年了,還要做那些紙制品嗎?這麼好的日子,你的顧客還真是沒什麼觀念,怎麼能在春節讓你做這麼晦氣的東西呢?”
“那紙扎。”莊筱糾正道,“有什麼晦氣的?你我死后,我們的后人都要燒給我們的。”
故意停頓了一下,笑了,“啊,差點忘了,郝士和兒子都是德國人,沒有我們中國的節日習慣,自然不會燒的。”
電話那頭的郝瑩沉默了,終于聽出了莊筱的不對勁。
“你……是不是遇到了什麼不開心的事?”郝瑩關切地問,“告訴媽媽,是不是有人對你說了些什麼?”
自詡做了一個關心子心的好母親該做的,十分大度地原諒了兒大有不敬的話,沒有多多計較。
莊筱甚至不想知道說的“有人”指的是誰,只是背靠著沙發,仰頭半躺在上面,長吁了口氣,說:“郝士,我累了。”
“小小……”
“請不要我小小,這是我家人對我的稱呼。”莊筱閉上眼,把手機開了免提,隨手丟在沙發上,說:“我以為這麼多年我們還保持聯系,這段脆弱易斷的母關系多還是能保住的。但是今天我發現,我累了,不想再繼續了。”
這個世界上所有的都是一樣的,失久了,就不會想繼續了。
郝瑩好一會兒沒有說話,兩人就這麼隔著手機,陷了安靜。
莊筱也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屋外都安安靜靜的,聽不見外面絢爛的煙火聲和鼎沸的路人談笑聲。
郝瑩開口,似乎是無聲地哭過,聲音帶些哽咽,“你知不知道,說這樣的話,真的很傷媽媽……”
莊筱抿,沒有回話。
郝瑩小聲地哭了起來,“什麼做這是家人對你的稱呼,我不是你的家人嗎?你是我十月懷胎辛辛苦苦生出來的孩子啊!”
以為莊筱還在怪當初和爸爸離婚再嫁,解釋起當年是因為爸爸花心,而且錮了的自由,忍了很久才最終選擇離開的。而養權也是莊家一直在強烈爭取,當時沒有自立賺錢的能力,也沒有獨自照顧的能力,所以才被迫放棄的。
“……我一直在小心翼翼地討好你,就怕你誤會我討厭我,我已經很努力了,你還想我怎麼樣?!”郝瑩越說,緒越激,到最后似乎摔了些杯子碗碟什麼的,說:“我這些年因為憂郁疾,一直有在看心理醫生你又知道嗎?我從來沒和你講過,就是不想你擔心,沒想到你現在卻用這麼可怕的話來傷害我!”
莊筱以為聽到這些話,自己應該會跟著緒激,甚至配合地哭幾聲的。
沒想到,的緒居然毫無波。
難道病了?
“郝士,我從來沒有因為你們的婚姻討厭過你,如果你仔細回憶,或許還能記起來我在大三生日那天跟你說過的,我知道我爸不是一位好丈夫,你了委屈,想要追尋自己的幸福,想要自由,這些我都非常理解,并且很支持。”莊筱語氣非常平靜,“但相似的,你不是一位好母親。”
不想做一個委屈向父母解釋自己的小孩,更不想把過去那些一樁樁一件件的難的往事說出來卑微地博取媽媽的憐惜和疼。
“你說你一直小心翼翼地討好我,是用的什麼方式?在我生日過去后打電話問候一句,補一個德國的小禮給我?還是在我做盲腸手前開心地說你的繼子終于接納你喊你媽媽了,全然沒問我的況?”莊筱輕輕笑了聲,“郝士,我并不覺得你有多我,這麼多年的憐惜,其實有沒有可能你只是不想背負‘壞母親’的罵名,在勉強自己不切斷和我的聯系呢?”
在國外開始了新的生活,但國的兒始終是完人生路上的敗筆,所以很焦慮,不想和兒把關系搞惡劣,但是又不得不定時和兒聯系。不過幸好不用回國,自然也不會見到兒,勉強還是能維持這段關系的。
再后來,心產生了許多矛盾的思緒,久而久之憂郁疾,心里認定都是那個必須“小心翼翼討好的兒”導致的一切,但這個兒能讓覺得自己是個好母親,抱住了那可笑的完形象。
這是個死循環。
莊筱站起來,頭稍稍暈了一下,子有點晃,最后做了總結:“郝士,我想今天我們應該都達了共識,對我們來說,這段關系并沒有任何好,不如趁今天給它做一個完結。我不會對外說任何東西,你也無須和你的新家人解釋什麼,我們只要彼此不聯系,沒有任何人會發現不同。”
這大概是莊筱和說過的最長的話了,說完后也沒有等的回復,只落下一句“再見了郝士”,便掛斷了電話。
隨后,把通訊錄里所有和郝士相關的電話全部拉了黑名單,轉回房準備睡覺去了。
只是趴在床上的時候,不知從何而起的緒從心底涌出來,浸了的眼角和被褥。
啊,眼睛的發炎應該還沒完全好,有一點點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