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惠笑了笑,“那當然了,不然怎麼說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呢。”
沈宗良走到飄窗邊,把酒瓶擱在一邊,在墊上坐下。
他從旁邊出盒煙,磕了兩下,出一夾在指間。
窗外搖晃紛的樹影,且惠看不清他神,只覺得口吻消沉。
他慢慢地說:“這些木材啊,還是當年我爸媽結婚的時候,外公托人尋來的,是上好的黃花梨,攏共打了這幾組柜子,權當我媽的嫁妝。”
且惠很聽他說起他家里的事,一時也來了興致。
走近了一點,問:“你媽媽不是大小姐嗎?”
沒別的意思,且惠只是覺得姚家這樣的富戶,黃花梨木再好再難得,拿這些當嫁妝是不是也簡薄了一點?
沈宗良明白的想法,他笑了下,忽然牽住的手,拉在膝頭坐下。
他抱了的腰,扭過頭,手撥了下的臉。
且惠不得如此親昵,心里像忽然刮進一陣風,吹得空空的。
他說:“大小姐走進了這樣的家庭,也必須在條條框框里行事。那個時候資匱乏,偶爾讓大舅舅從國外空運些海鮮來打牙祭,就要罵貪圖、驕奢過頭。為了這個,沈夫人沒和老頭兒鬧小脾氣。”
且惠低了低頭,“但我覺得你媽媽還是很你爸爸的。否則,何必這份委屈呢。”
“老爺子是個極富人格魅力的,只可惜走得太早太急,”沈宗良沉默了一息,“我連最后一面也沒有見上。”
握了他的手,了上面糙的掌紋,“爸爸過世的時候,我倒是在他的邊,那天學校在考試,他是生等著我到了才閉眼的,我也這樣握著他的手,那時候他已經說不出來話了,只能猜個大概。”
沈宗良由著擺弄手,啞聲問,“所以你爸爸說什麼了?”
且惠頓了下,深深地沉了一口氣,“他說,不要哭,爸爸該死,對你不起。”
的眼眶悄悄地紅了,氤氳出淡薄的水汽。
在沈宗良看的一瞬間,猛地抱住他的脖子,在肩上一頓蹭。
他拍著的背,不得不聲來哄,“你看你看,這就是我的不是了,好好的惹你傷心。”
且惠的頭埋在他脖頸間,悶悶地說:“就是怪你,大晚上的提什麼爸爸。”
“是。”沈宗良又來逗,“兩個都沒了爸爸的人,存心找不自在。”
噗嗤一聲又笑了,用手捶了下他的口,“討厭。”
且惠抹了抹眼睛,仰起頭的時候,眼尾仍泛著薔薇紅。
指了一圈床上的箱子,“這里七八糟的,你今天還怎麼睡得了啊?”
沈宗良說:“隨便在哪兒將就一晚吧,這有什麼。”
且惠抵著他的額頭,心里有了個主意。
面頰漸漸發燙,支支吾吾地提議,“要不然,你就......你就.......”
沈宗良一時沒反應過來,“次臥睡不了,那里鎖著沈夫人的東西。”
“不是,我是想說,你要不然去我那里住一晚。”
越到后面,且惠的聲音越輕,呼吸都失去秩序。
他的額頭上的臉,氣息不穩地笑了。
沈宗良說:“都跟你說了我怕犯錯,還給我制造條件啊。”
“我還差幾個月就二十歲了。”
他嗯了聲,表示他早知道,“那又怎麼了呢?”
且惠眼神慌張,措辭卻很準。
說:“兩個年人出于自主意愿做的事,合合理合法。”
沈宗良邊的笑意更盛。
他指了一下自己,又指了指懷里的小姑娘,“我這樣的年人,和你這樣的,能相提并論嗎?”
且惠張了張,“在法律意義上......”
“不要混淆拔高概念了,小惠,”沈宗良搖了搖頭,“你一個小孩子,懂得什麼是自主意愿?”
臉上紅白錯,哼了聲,“就只是睡覺的話,你也做不到嗎?沈總這麼沒自控力。”
沈宗良深深了一陣,“激將法我是不吃的,但我今晚還是會下去。”
且惠茫然地問:“為什麼?”
他說:“因為最近腰不舒服,睡沙發會加劇癥狀。”
真離譜,這是他臨時編的理由吧。
且惠氣得扭過,不想理他了。
他就是故意的,要人家抬轎子似的左右相請。
沈宗良笑著把扳過來,“好了,你主我,我很高興。”
“你很高興,我現在很不高興。”且惠還在生氣。
他知道,鐘且惠這樣恬淡的子,開口留人有多不容易。
鼓足了勇氣開口,他還要假正經拒絕,怎麼能不惱呢?
站起來就要走,手也掙開了,“我要休息了,再見沈總。”
沈宗良看著賭氣的背影,失笑地搖搖頭。
且惠下樓去漱口,做最后的睡前工作。
里的泡沫還沒沖干凈,沈宗良就來敲門。
一把拉開,含混不清地問:“干什麼呀?”
沈宗良敲了敲手里的黑絨盒,“賠罪。”
且惠瞪了他一眼,轉回了浴室,留他一個人站著。
正咕嘟咕嘟吐漱口水,那邊在房間里問:“我是睡這兒吧?”
且惠丟下牙刷出來,出紙巾了,“不,你睡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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